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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分_千绮夏-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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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脚踩西瓜皮准备溜之大吉,然而身后突然响起的沙哑嗓音却叫住了我:“等一下,阿慎。”
我硬着头皮“嗯”了一声,迟疑的挪着脚步回到了床边。
鹿野抬眼看向我,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的蹙了蹙眉,最后只是伸手替我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宛若谈论天气好坏一般,不经意的开口道:“今天我就派人去买最快到香港的船票,你……还有什么朋友要见的,就去好好道个别吧,我会帮你打点好行李的。”
无法用言语形容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我只知道自己头一次拍掉了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冲进了洗手间。
昨晚在会客室里他跟宫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一定要送我走?难道我待在他身边会妨碍到他们吗?
为什么会这样?
各种各样混乱的情绪充斥着我的内心,又委屈又难过,更多的却是质疑。
“哎,清友,起这么早,这是去哪里啊?”
烦躁不堪的徘徊在走廊外的庭院里,恰好撞见匆匆路过的孙翻译,我强迫自己不去迁怒跟宫本有关的任何人,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着应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他也是个明白人,见我心情不好的样子也只是摇摇头,夹着一摞文件小跑着离开了。
冬天的早晨冷得出奇,走时匆忙,就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似的,我仅仅穿上了单衣便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现在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有些后悔没有穿厚实一点,可又拉不下面子回卧室去加衣服。
只要一想到鹿野云淡风轻的提出让我离开的话语,我就难过得无以复加,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彼此,明明对方都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狠狠踹了一脚院子里光秃秃的丑陋树干,揉了揉鼻子,才不至于没有出息的掉眼泪。
一瞬间,大概有些明白并体会到了为什么顾蕴玉总是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举动了,那是一种近乎于患得患失又得不到倾慕之人回应的苦楚。
余光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走廊里,我佯装不知的偏过头,目光却看见了他手上握着的一条看起来很温暖的白色围巾。
巡逻的卫兵冲他行了个礼,又背着枪往远处走去。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之中,鹿野没有走过来,只是对站在院子里的我说:“你穿少了,会着凉的。”
我咬了咬牙,硬撑一口气道:“反正不是要赶我走吗?病死了不正好,倒也少却一番麻烦。”
话音刚落,便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受伤,可是即便这样,他都没有给出一个解释,过了半晌,那张曾令我朝思暮想的漂亮脸孔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只道:“来,把围巾戴上。”
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说其实你也不想送我离开?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他是如此的残忍,总是冷漠又疏离的把自己与旁人隔绝起来。无论是相认之前,还是相认之后,他都已经不是那个记忆里总是给予我温柔笑容、坦诚相待的哥哥了,分离失散的这些年里,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太多太多隔阂,他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就像一个谜,却并不想给我解开这个谜的钥匙。
目光相接的那一刻,擦肩而过,假装自己并未看到那向我伸出的手,假装自己并未看到那令人心碎令人溃不成军的哀伤眼神,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在两个人的对峙中不会先举白旗投降。
走廊转角处,一个浑若无骨的身影倚在柱子旁,见我走过去,幸灾乐祸似的轻声嬉笑道:“吵架了吗?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啊,第一次看见鹿野先生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真叫人心肝儿都疼起来了。”
何副官阴阳怪气的笑声只会平添心头的烦闷,我不知道他到底躲在这里偷窥了多久,也懒得去掩饰自己的心情不佳,冷笑着回答他:“你也只会躲在角落里暗戳戳的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他没有想到我今日说话会这么冲,杏眼一瞪,不等他开口,就有一个面熟的听差跑了过来,却是找我,说是门房那里有我的电话。
何副官这才冷哼一声,丢下一句“咱们走着瞧”便气急败坏的扭着腰走远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我的电话,一路上我都在纳闷是谁还会跟我打电话,直到到了门房接了电话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我这才知道原来是顾蕴玉找我。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急,还未到约定见面的时间他便早早的急着要见我。
虽然迷惑不已,放下了电话后,我还是回卧室里加了一件衣服,随后便独自一人匆匆往约定见面的地点赶去。
冬天的芳华公园游人寥寥,园前栽植的一排法国梧桐也掉光了叶子,唯独只有粗壮光裸的树干伸向惨白的天空,像是在索求着什么。
门口的街道两旁聚集了叫卖各种吃食玩意的小贩,鲜艳欲滴的冰糖葫芦、吹口气就会转起来的风车、还冒着白烟的烤红薯、五颜六色、栩栩如生的糖人,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热闹的氛围驱散了不少寒意。
遥遥的,我就看见顾蕴玉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棵树干粗的要四人合抱才行的梧桐树下,他穿得很厚实,不像那些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少爷小姐,脖子上裹着一条温暖的羊绒围巾,整张原本就不怎么大的脸更是被埋进去了一半,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我走过去的时候,他还是一副魂游天外的茫然状态,一双漆黑得就像玻璃珠子的漂亮眼睛心不在焉的盯着街边叫卖糖葫芦的小贩出了神。
我突然心生一计,索性掏出几个铜板买了一串被厚厚糖衣包裹着,看起来鲜艳欲滴的糖葫芦。
当顾蕴玉看见我手里的糖葫芦时,眼睛一亮,却故作冷淡的埋怨道:“我都站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敢情你还有时间去买糖葫芦!”
被冻得红通通的鼻尖抽了抽,我佯装不知的拉了拉他胡乱裹住的围巾,摇了摇手中的糖葫芦,率先往公园里面走:“看来你不想吃糖葫芦,那我自己吃好了。”
“什么?!顾清友,你等等我!”
背后传来青年恼羞成怒的叫喊,不顾旁人莫名的目光,我们二人追逐着跑进了芳华公园。
沿着僻静无人的小道,我们漫步在曾在炎炎夏日造访过的湖边一度攀满了紫藤花的回廊,也许是冬季的缘故,湖面一片萧瑟,寻不到一只小船的影子,只剩下荷花干瘪的残枝空荡荡的露在湖面上。
顾蕴玉痛痛快快的吃完了冰糖葫芦,一脸餍足的模样就像是只懒散的猫咪,就连嘴角都还依稀看得见糖衣留下的红色印迹。
我见他对此一无所知,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伸出手指去揩他嘴边的红色印迹,一边取笑道:“三岁小孩吃东西恐怕就是你这个样子吧。”
顾蕴玉哼了哼,不满的张嘴就含住了我的手指,挑了挑眉,一脸挑衅。
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嚣张的样子了,我好笑的动了动被他含住的手指,却被他用牙齿咬了一口,无可奈何道:“你是小狗吗,还会咬人。”
顾蕴玉吐出我的手指,猛地一下扑了过来,用行动证明了他不光会咬手指,更会咬嘴唇!
唇齿交缠间,还弥漫着砂糖的甜腻以及丝丝酸甜,衔住我嘴唇的唇瓣软软凉凉的,让人不由想起了青团或是棉花糖之类柔软的东西。
顾蕴玉的手指很冰,伸入衣领的举动吓了我一跳,不得不分开了一些距离。
万幸的是,周围并没有人过来。
他不满的用弥漫着水雾似的双眼瞪了瞪我,柔软的手依旧搭在我的肩头,气息不稳道:“我好想你,清友,难道你不想我吗?”
我动了动嘴唇,有些难堪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可是这里会有人路过……”
顾蕴玉满不在乎的撩了撩挡住眼睛的碎发,嗤笑一声:“我又不会做什么让人难为情的事情,再说他们要看的话,就让他们去看好了!”
一边这样赌气似的说着,一边用手游移在我的肩膀上,硬是把系在一起的衣领都解开了不少。
他任性的趴在我的肩头,手指比划在我肩膀上的梅花胎记上,喃喃道:“一直都在这里呢,这个胎记。”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他“咦”了一声,手指犹豫的碰了碰我颈侧,痒痒的。
“这是什么?”
骤然之间,我听见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整个人也脱离了我的怀抱,一下子站了起来,满目怒火的望着我。
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并没有什么感觉,也看不见,但还是做贼心虚一般重新系好了衣领。
哥哥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即使在床上,情难自已的时候也只是隐忍的紧紧抓住床单,而不会像之前顾蕴玉跟我胡来时那样失控的在我身上乱抓乱挠。
这样想着,我勉强笑着解释道:“也许是蚊子咬的吧……”
“冬天也会有蚊子吗?”
“你跟别人做了,对吧?”
还来不及辩解什么,顾蕴玉一直瞪着我的眼睛里忽然毫无征兆的滚落几颗摇摇欲坠的泪珠,他抽了抽发红的鼻尖,哽咽着问道:“那个人是谁?是慕琴笙吗,还是……”
我最见不得他哭,心疼的想要替他擦掉眼泪却被他偏头躲开。
顾蕴玉开始一个一个排查起来,终于提到了那个禁忌的名字:“难道是鹿野吗?你跟那个日本人做了?!”
我僵硬了片刻,避重就轻的丢出一个隐藏已久的秘密:“他是我的哥哥。”
顾蕴玉不可置信的瞳孔放大,惊讶得无以复加,一下子竟然也忘了再跟我纠缠这些乱麻一般的事情,擦了擦眼泪就坐到我身边,无比震惊的问:“他怎么就成了你哥哥了?你哥哥不是早就……不在了吗?”
第58章 辜负
在我言简意赅的告诉了顾蕴玉来龙去脉之后,半晌,他都有些消化不了这些信息量巨大的秘密。
从湖面上吹过来的风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就像是雨水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顾蕴玉坐在我身旁,沉默了好一会儿,表情罕见的变得严肃起来,他似乎在思忖着什么,然后下定决心似的问道:“消失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他就是你哥哥,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而且他现在还是日本人的幕僚……”
我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伸手拽出自己衣领下的玉佩举给他看:“这枚玉佩跟我送你的那枚是一对,背后铭刻有他跟我的名字,本是传家用的……”
顾蕴玉不信的握住我手中的雕龙玉佩左右翻转细细观察,随后又脱下颈上厚重的围巾从自己的衣领里翻出那枚凤纹玉佩两两对比起来,迟疑的说:“好像还真是,谨言慎行……”
他嘴里咕哝着什么,在我以为他又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却忸怩不安的自顾自笑了:“你说这是传家用的玉佩,那给了我,岂不是……”
我松了一口气,帮他把脱下的围巾重新戴上,宽慰道:“没关系的,我也没有什么宝贝可以给你了。”
顾蕴玉忽然凑过来飞快的亲了一口我的嘴唇,随即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什么时候去见那个日本……你哥哥一面啊?”
我云里雾里的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的问:“你见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但是毕竟是清友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啊……”顾蕴玉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最后一拍手掌,摇了摇我的肩膀,若有所思的盘算道:“你哥哥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很文雅又讲究的人,但是并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你说我去拜访他的时候带什么见面礼才好呢?一套茶具,还是……”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顾蕴玉竟然突然起了见鹿野的想法,顿时头都大了:“还是算了吧,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特意跑一趟。”
顾蕴玉不满的白了我一眼,泄气的说:“至少也要在离开之前见上一面吧,作为清友那边的家长……”
我更是摸不清脑袋了,一头雾水的追问道:“什么离开之前?你要离开这里吗?”
顾蕴玉呼出一口白气,“嗯”了一声,低声说道:“明天下午三点一刻,去香港的邮轮。”
骤然之间,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天旋地转,耳朵里一片轰鸣,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原来顾蕴玉就要离开这片伤心之地前往另一方乐土了,怎么会没有想到,本该如此,只是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有些无法接受。
我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想让顾蕴玉看见此刻我脸上的消沉表情,我知道此时应该说上一些临别祝福的话,然而喉咙却像是哽住了一样,硬是说不出只言片语。
一双手缓缓捧住我的脸颊,迫使我不得不抬起脸,映入眼帘的是顾蕴玉狡黠的笑颜,他眨眨眼,轻轻地问:“舍不得我啦?”
我偏过脸,不想软弱的展现出丝毫留恋不舍的情绪,自己心里非常明白,也非常了解顾蕴玉这个人,倘若真的说出“舍不得”之类的话,只会成为一种负担——他是绝对会为了我一句话而不顾一切忤逆顾家、任性的选择留下来的,如今去香港的船票是一票难求,也许跟家人一起远去他乡会比待在这个摇摇欲坠的地方要好上很多。
告别的话还未说出口,顾蕴玉倏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盖有红戳的船票在我眼前挥了挥,眉开眼笑道:“不过不是我一个人离开哦,清友也要跟我一起上船。”
我惊讶得无以复加,不敢置信的接过陌生的船票翻来覆去的看:“你怎么会有两张……”
顾蕴玉吸了吸鼻子,不以为然的撩起袖子,露出光洁如玉的手腕摇了摇,轻描淡写的说:“我把表当了。”
“为什么……”我还记得当时顾蕴玉是很宝贝那只镶嵌着碎钻的欧米伽银表,甚至特意拿去给钟表匠在表盘背后刻了字,说是什么跟我手上那只恰好一对,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大哥他们只买了我们一家四口的船票,我说了一定要带上你,既然他们不愿意再多买一张,那我就自力更生了。”
谈到这个话题,顾蕴玉仍然颇有些愤愤不平,似乎还在数落埋怨着顾老爷跟顾君璧的不近人情。
顾家的奴仆逃的逃,遣散的遣散,就连怀有身孕的大少奶奶都愤然出走,回了娘家,顾老爷此番奔赴香港,定然是只要一家四口齐全即可,谁还顾得上捎上一个外人,即使我也被冠以“顾”这个姓氏,但在他们眼里终究只是一个跟班。更何况,我曾与顾蕴玉做出那样的事情还被他们撞破……
我将手中的船票递给顾蕴玉,他茫然不解道:“你自己保管好了,明天碰头的时候再给我也行……”
我站起身,摇了摇头:“你走吧,我不能走。”
顾蕴玉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说出拒绝的话,整个人都呆滞了,他手里还攥着那两张薄薄的船票,张了张嘴:“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愧疚的握紧他的手心,帮他把船票放回口袋里,斟酌着开口:“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
顾蕴玉还未从刚刚被我拒绝的打击中回过神,只是一遍遍不敢相信的问:“你说你不愿意跟我去香港?为什么?难道你有什么非留不可的理由吗?”
我拗不过他的纠缠不休,索性坦白道:“我的哥哥还在这里。”
一瞬间,我想顾蕴玉已经明了我的意思,溢满了光彩的漂亮眼珠慢慢的黯了下来,漆黑的睫毛颤抖着,在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的时候,他却笑了,噙着泪水笑了:“所以你是要为了那个抛弃你消失了十年的狗屁哥哥抛弃我吗?说好的要一直陪着我的,全部都是骗人的谎话对吧?!”
我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并不是那样,并没有骗他,但是两片嘴唇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似的,硬是张不开。
顾蕴玉等了很半天,我还是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辩解的话,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狼狈的泪水,带着哭腔问道:“顾清友,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香港?”
“对不起。”
……
一路回到少佐府,最后顾蕴玉悲伤至极的脸孔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每走一步,都觉得力气快要耗尽,这个冬天比想象之中的还要寒冷。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只是低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也许人都是有些犯贱的,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曾经自己拥有的是多么可贵难得。
我想起数十年前,在冬天的街头,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偷偷摸摸的好奇的打量着我,向我伸出了肉乎乎的温暖小手,带我回到一个可以遮风挡雨、再也不用挨饿受冻的家。
我想起他曾近乎一厢情愿的天真的信誓旦旦的许诺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今生今世都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那个爱哭的怕痛的漂亮青年,曾经不顾一切的将自己坦诚的献给了我,只因为“喜欢”二字。
终究是我辜负了这番脉脉深情。
我只以为这便是今天最大的不幸了,没有料想到,噩耗还在后边。
回到少佐府不久,便看见有听差脚不沾地的忙着去往会客厅端茶递水,我只当来了什么贵客,一不留神,也被人手里塞了个托盘,差遣着往会客厅里走。
一进去,就不由瞪大了眼:只见数日未见的日本大使小岛正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一手却紧紧捂住腰腹处,仔细一看,他似乎受了什么伤,腰间缠了一圈一圈的绷带,可是依旧不断有血水慢慢的渗出来。
宫本少佐面无表情的坐在正前方的太师椅上,摸着下巴,没有说话。鹿野一脸冷淡的坐在一旁的座位上,手指却死死的握住椅子上的雕花扶手,用力到泛白。
何副官接过我手中的茶水递给宫本,笑得开怀道:“恭喜少佐,贺喜少佐,这可是福祸相依,意外之喜呀。”
跪在地上的小岛猛地以头点地:“是属下愚昧了,还请少佐大人责罚。”
宫本勾了勾嘴角,何副官了然于心的继续说道:“……责罚定是有的,不过也至少揪出了一个该死的奸细,只可惜没有留下个活口。再说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小岛先生呢,被那种狐媚惑人的戏子吹了枕边风迷了眼也不足为奇。”
他这前几句是说的日语,后几句却是实打实的中文,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小岛估计也听不大懂,只是长久又沉默的维持着屈辱请罪的姿势。
宫本好像对此很满意,拍了拍手掌,转而笑着言语生硬的用中文对一旁静默不语的鹿野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鹿野、你也很欣慰吧?”
鹿野抬了抬眼,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漫不经心的用日语回答了一句,宫本哈哈大笑。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一旁作壁上观的孙翻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心情大好的宫本以及被何副官从地上扶起来的日本大使,摇了摇头,微不可闻的说:“听说昨日夜里头,小岛大使最近宠着的那个戏子偷翻文件的时候被发现了,情急之下还准备杀人灭口,幸好被及时赶上楼的保卫当场击毙了。”
我如遭雷劈的愣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问道:“你说的戏子是谁?”
孙翻译皱眉想了又想,给出一个我不想听到的答案:“好像是那个总演杨贵妃的,叫什么琴来着……”
“慕琴笙……吗?”
“诶,好像是的,就是这个名字!”
第59章 心结
慕琴笙离世的消息始终犹如一根鱼刺似的卡在我喉咙里,虽然以往屈指可数的几次会话都是不欢而散,但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消失了,这种感觉,有别于每每读到小报上那些无辜平民被日本人折磨射杀之类的新闻时的麻木悲伤,而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无可奈何的悲凉。
以往,对于以宫本为首的日本人,只是有一种道听途说似的厌恶不喜,就像是隔着一扇隐隐绰绰的屏风,你大概知道那背后隐藏着鲜血淋漓的丑陋真实,却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些残忍血腥的事情,就发生在我身边。
人命在他们的眼里轻如草芥,即使曾经再怎样喜欢再怎样着迷,只要触及利益根本,就可以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我不知道慕琴笙是不是算得上死得其所,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成了反日组织派来的卧底了,我只知道他曾下定决心对我说他想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未尝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这样细细想来,倒是不明缘由劝住他留下来得过且过的自己也成了那些满手鲜血的杀人凶手的共犯了。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后悔得肝肠寸断。
难道之前泄露了日本人军事机密给反日组织的人就是慕琴笙吗?我完全想象不出,他是那样的惜命如金,没有理由为了所谓的民族大义铤而走险。
往事都成一场空,再也不会有人来回答我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了。
书房的电灯从夜晚开到天明,鹿野更是心事重重的坐在书桌前一夜未眠,我以为他是在忙着公务,心里更是难受得厉害,明明已经见识到了日本人残忍的嘴脸,明明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些的,为什么还一定要辅佐宫本,给一个心狠手辣的日本人当幕僚?
索性我也像一根不会说话的木头似的陪他待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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