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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撞死在树上-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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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希望当外国人提起中国电影时,也能注意到中国的年轻导演们;我希望当中国电影人提起圈内年轻一辈时,第一个会想到我方亦慈的名字。”
那声音沙哑着,然而每个字却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魏如枫甚至不自觉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难以置信,这个二十一岁的青年敢有这么狂妄的梦想。更难以置信的是,他面对这份听起来不切实际的野心,却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他甚至被那过分坚韧的眼神,刺得说出不话。
头顶微弱的灯光照在方亦慈的身上,映出了他脸庞明亮的轮廓。魏如枫深呼吸,把头偏到一旁,不去看他。
不敢去看他。
或者说,很多时候,自己都不敢正视像方亦慈这样,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人群。
这样的人群,会为了信念舍弃些什么,会傲慢而怜悯地睥睨众生。他们永远忙碌个不停,穿越人群,穿越荒漠,穿越那高不可攀的云层,还从不担心会坠落。
魏如枫早就习惯待在最安全、最平凡、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这些人群偶尔经过自己。
他一点都不想接近他们。
一旦离这群人近了一点,就会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生命在熊熊燃烧,而自己的世界却是被烈火烧过的贫瘠。
他不知热情为何物,也对世界没有好奇心。往后的人生里除了“循规蹈矩”四个字,恐怕也别无他物。
方亦慈因为喉咙干痛,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这才让魏如枫回过神来。
“啊,我忘了说,”方亦慈抚摸着自己的喉结,“我还有一个远大的目标,就是魏老师您了。”

那熟悉的沉闷感又占据了胸口,魏如枫皱着眉看他。
方亦慈那疲惫的眼睛里,还凝聚着最后一丝的深情款款,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然而就在下一秒,魏如枫看到方亦慈的眼睛黯然失色,光芒像是忽然熄灭了一样。

他看到方亦慈闭上眼睛,失去知觉,倒在了地上。




38。
夏天的热浪汹涌而至,席卷了全国各地,连续十二天气象台都发布了高温预警。病房里开着冷气,通风口处响着轻微的气流噪声。
顾泉正在谨慎地挖一盒香草味的八喜,想把它抹在面包片上吃。然而的冰淇淋不知道冻了多久,坚硬无比。他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勺子挤进缝隙里,再屏住呼吸,依靠杠杆原理一鼓作气,将那块凝固的冰淇淋舀了出来。
却不料力气太大,那块雪白的冰淇淋就瞬间弹到了床上。
方亦慈低头盯着那飞过来的不明物体沉思了两秒,把单薄的被单丢到地上,瞪了眼顾泉。
“滚出去。”他沙哑着声音。
他刚从长达十八个小时的睡眠里苏醒过来,手上还吊着瓶葡萄糖。医生说他疲劳过度还犯了低血糖,需要在安静的环境下好好休息。
安望舒安抚他:“你可别动了胎气。”
方亦慈:“……你也滚出去。”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刚大起来,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方亦慈循着方向望去,看到魏如枫朝他走过来。
方亦慈给另外俩人使了个眼色,终于名正言顺把他们赶出去了。
魏如枫在床边坐下,抬头看了眼还有半瓶的葡萄糖,又瞧了瞧方亦慈有些苍白的脸色。
“感觉好点没?”
方亦慈点头,嘴唇微微张开了条缝,又紧紧合上了。魏如枫看他欲言又止,示意他有什么话就直说。
“您能不能离我近一点?”方亦慈试探性地问。
魏如枫看他一副大病初愈的可怜样子,也没法狠心拒绝,只好朝方亦慈挪了一点位置,依然保持着礼貌而安全的距离。
方亦慈看着他,忽然伸手勾住了魏如枫的手臂,用力地想将他往自己这边拽。但方亦慈现在使不出多少力气,就算抱着胳膊也没办法让魏如枫再靠近一点点。
他不甘心地向魏如枫投去了恳求的眼神,语调瞬间软了下来:“魏老师……”
那撒娇似的声音还有点沙哑,任谁听都忍不住心疼。魏如枫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逾越了那空出来一块的距离。
于是方亦慈就顺理成章地得寸进尺,靠着魏如枫的胳膊躺下来了。
“生病真好,不管我提什么要求魏老师都不会拒绝我。”方亦慈轻笑着,头在魏如枫裸露的小臂上蹭了蹭,然后扬起脸看着他。
“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魏如枫蹙眉,“我希望你能赶紧好起来。”
“您在我身边,我自然就好得快了。”
方亦慈伸出手掌覆盖在魏如枫的手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蹭进魏如枫的指缝。魏如枫沉默地看着方亦慈手上的小动作,没有理会。方亦慈将手指收合起来,两只手看着像是牵在了一起。
手掌上传递过来的温度,让魏如枫有一刹那觉得心脏处好像爬满了蚂蚁,微妙得发痒。
他偏过头,这个角度低下来连方亦慈漆黑的睫毛都能瞥见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一脸的倦容。
魏如枫忍不住提醒他:“做这一行本来就劳神费力,你也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注意休息。”
方亦慈安静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早就做好以后过劳死的准备了。”
魏如枫皱眉,抬起胳膊轻轻撞了下他脑袋,嫌他又胡说八道。
方亦慈闭着嘴笑出声,把脸埋在魏如枫的臂弯。
“我有不能停下来的理由。”最后方亦慈的笑容渐渐散去,唇角向下恢复平直,喃喃道,“我必须要很努力才行……一旦停下来,时间就会变得更少。”
魏如枫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在自己手臂上蔓延。过了半晌,魏如枫又低下头看他,发现方亦慈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臂从方亦慈怀里抽出,换上个柔软的枕头。病房里的冷气温度好像有点过低,他怕方亦慈感冒,便想伸手去拿对面桌子上的遥控器。
魏如枫的半个身子越过了方亦慈,就当他的手快触碰到桌角的时候,身下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方亦慈飞快地在魏如枫嘴角啄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没等魏如枫反应过来,他又悄悄说了声“晚安”就躺回枕头,重新闭上眼睛睡去。
魏如枫望着窗外下午三点的烈日阳光发懵。




方亦慈躺了一天就顺利出院,脸色也开始慢慢恢复正常。他回去后看了看拍摄计划,不算补镜头,正式的拍摄还有几天就可以杀青了。
也就是说,很快他就不能每天见到魏如枫了。
要不是离提交参赛作品的日期越来越近,方亦慈甚至都想过多折腾原首他们几天,趁机让魏如枫在自己身边再多待些时间。不过这样做也没什么意义,他早晚有一天要去A市,而魏如枫则永远留在这里。安望舒曾说过,他们两个这辈子都没可能的。现在看来,恐怕,大概。
但方亦慈并不因此悲观,毕竟能相遇就已经很幸运,“能不能在一起”这件事丝毫不会影响他对魏如枫的喜欢。只要魏如枫一天没属于别人,他就一天都不会放弃。

最后几天连续下了好几场雨,到了夜晚的时候空气异常凉爽,连蚊虫都少了许多,拍戏过程非常顺利。演员们相继杀青,原首拍完最后一个特写的时候热泪盈眶。
他激动地握着方亦慈的手说:“方导,以后如果你需要我,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你一通电话我马上到!”
方亦慈冷漠地抽出了手,“注意影响,别说得跟我要潜你一样。”
原首是真心欣赏且佩服着方亦慈,每个字都洋溢着热情且浮夸的赞美:“方导,你是我在学校里见过最有才华的同学,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更厉害的!你为了梦想当导演的样子真的非常帅!”
方亦慈冷漠地点根烟,“谁说我是为了梦想的?我是为了以后能潜男演员。”
原首的笑容消失了,瞬间成了警惕的兔子。
“逗你玩的。”方亦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加油,争取以后天天跟女演员闹绯闻。”
原首:“……”

魏如枫把最后一壶冷掉的茶水倒掉,听到不远处传来他们鼓掌和欢呼的声音,让静谧的夜晚热闹不少。
他转过身,看到方亦慈站在人群中央,对大家说着自己作为导演最后的感谢致辞。白炽灯的光芒照耀在那颀长的身材上,映得那双乌黑的眼瞳像辰星般明亮。青年的眉眼一如既往的英气逼人,嘴角每一瞬间的弧度都傲气又张扬。
此时的方亦慈就是黑夜里瞩目的光源,那副神态引得人不自觉地注目凝视。
“……以及最后,还要感谢这段日子以来不辞辛苦,现场指导的魏老师。”方亦慈对所有人说完了这句话后,视线就穿过他们身体间的空隙,落到了远处那个黑暗的角落。他依稀看到魏如枫的轮廓,即使他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在注视着自己,他的眼神也情不自禁地牢牢锁住那个身影。
方亦慈有种错觉,仿佛此时置身于灯光下的是魏如枫,而自己才是在黑暗里凝视的那个人。
魏如枫没有听到方亦慈刚才在说什么,只是突然他们就四目相接。然后他看到方亦慈从那个光源的最中心朝自己走了过来,穿过人群,穿过光亮,穿过黑暗——他带着眼底璀璨的星辰,走到自己面前。
“初选那天,您会不会来?”
魏如枫盯着那双眼睛,片刻后摇了摇头。
方亦慈笑着叹了口气道:“那真遗憾。”
“没什么好遗憾的,你的作品非常优秀,就算我不看结果也知道你能入围。”
“不。”方亦慈的眼睛饱含深意地望着他,“我遗憾的是,有个人明明已经见到了海,却不愿意再望一眼尽头的天,他就这样转身走了,还说自己什么都没见过——这难道不遗憾吗?”
魏如枫被那温和却尖锐的眼神,莫名地刺了一下。
他喉结上下滚动,没有说话。
“魏老师,我最大的心愿,不是和您在一起。”方亦慈顿了顿,继续开口说话。
“而是当我走到比那个尽头还远的地方时,转过身来,看到您也在。”

远处的灯光突然“啪”的一声,熄灭了。
与此同时,魏如枫也感觉到脸上有一丝冰凉的咸味滑过嘴角。



39。
那是十年前的某一天。
魏如枫在梦里使劲甩开了胳膊,身体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失去重心,然后跌落进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中去。惊醒的时候心脏猛烈地撞击胸膛,过了几秒又稳定下来。
他脖颈后冒着冷汗,伸手拉开窗帘,被热光刺激得条件反射眯起眼睛。
另一个房间里隐约传来母亲嚎啕大哭的声音,魏如枫下床踱到她的门外,慢吞吞地拧开了把手,看到她跪在地上把头埋进床的边缘,发出悲鸣。
“他昨晚也没回来吗?”魏如枫站在门口,不敢上前。
母亲因呼吸急促不自觉抖了两下肩膀,她困难地喘息着回头看到魏如枫。眼睛浮肿,面容憔悴,只是经过了那么一小段时间就仿佛老了很多年。
魏如枫明白过来: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不,准确地说魏尽每次来这里都不是回家,这里本来就不是他真正的家。
“他以后真的不能在国内拍电影了吗?”魏如枫用最小的音量问母亲。可得到的回应,却是母亲朝他投射过来的冷漠眼神,盯得他心里一惊。
“拍什么电影,”她说话的气息不稳,半晌才用力说出后半句,“他哪里还、还有钱拍电影……连我的存款都、都拿去交罚款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看魏如枫,自己扶着床沿费劲地站了起来,又跌坐到床上。
“你出去。”她盯着地板对魏如枫命令道。
那天大概是魏如枫最后一次和母亲心平气和的对话,可惜内容还是关于他不称职的父亲。她从前脾气就不好,性情也阴晴不定,自从工作因为魏尽的缘故也丢了之后,更是暴躁易怒。
魏如枫曾因为自己有个当导演的父亲,和一个当教师的母亲而悄悄骄傲过——即使这个导演在圈中被同辈唾骂,即使这个教师和她的学生不伦之恋,他也仍然感激着他们悄悄给了自己一条生命。
哪怕是如今陷入困境,他也从不觉得自己生命卑微,只不过比起同龄人有那么一点运气差。
高三那年自己受到一位父亲的前辈照顾,那个人说他有天赋,极力地推荐他去考导演系,学费方面也能酌情减免。他受宠若惊,把这个好消息回家告诉了母亲,接着被她用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了胳膊。
魏如枫这才发现她开始变得不正常。
失眠,急躁,暴力倾向,记忆力下降……家里的经济支出靠着几个亲戚的扶持,魏如枫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将她带到医院。考入大学后他用空余时间做了不少兼职,加上卖了几个作品,才勉强让她去接受治疗。
他以前三名的艺考成绩和全校最高的文化分数进入了本科班。开学第一天的戏剧学概论上,老师点到他的名字后抬头凝视了好几秒,才念下一个同学的名字。
魏如枫起初没有在意,可很快他就发现,有几个老师对他的关注好像不同于其他学生。如果他有稍微走神,会立刻被叫起来当着全班的面批评;如果他有问题回答不上来,就会莫名其妙地遭到几句冷嘲热讽。
他心里八成猜到了原因。他不想每天面对这几个老师忍气吞声,于是申请转专业去了戏文班,眼不见心不烦。但很快他又发现,凡是自己导演的作品,几乎不会出现在学校优秀作品展览上,不会被拿去参与评奖,哪怕他在课堂上明明得到了很高的分数。
看来自己父亲人缘真的不好。
魏如枫有些无奈。
如果是单人作品他不会有怨言,可小组合作的话,他的名字恐怕会拖累其他同学。魏如枫试着将名字安排到最不起眼的职位后面,心甘情愿地把劳动成果拱手让人,至少这能为别人换来些公平待遇。
同组的成员每次都会面露难色,魏如枫却毫不在意——反正他来上艺术学院上学的主要原因是可以减免学费,其次才是学自己感兴趣的专业知识。他既不在乎自己的名字是否能被别人记住,以后也不想走导演这条路——这条路是他小时候才会幻想的目标,现在只要把拍东西的过程享受到了,就很满足。

有个人最看不惯自己这样的性格。
“你说你,明明每次作业分都比别人高,可你怎么就没点志气啊魏如枫?”那人经常跟自己这么说。
魏如枫每次都不以为然。他仅仅是喜欢电影而已,无论是看还是拍都已经足够有乐趣,为什么还要像其他人一样非得有点“志气”不可?尤其是见过魏尽这样为了所谓梦想付出代价的反面教材,他更加抵触那些人生的远大目标。
“哎,毕业后我们一起去A市发展吧?”那人也经常跟自己这样提议。
魏如枫每次都是否决,那个人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急败坏道:“你爱去不去!反正浪费生命的不是我。”
魏如枫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在学校里的朋友寥寥无几,而眼前这个总看不惯他的人就算一个。这人从认识自己的第一个礼拜就自来熟,晚上总吵着所有室友聊电影聊到后半夜,转天害得大家一起迟到。
他对专业的那种狂热是别人都望尘莫及的。来自一个小乡镇,口音有些古怪,甚至有点招人烦。不过魏如枫倒不讨厌他,毕竟有一个经常能聊天的人,还能让平淡的生活有趣一点。而且有些观点他们合得来,久而久之就成了朋友。从小学到高中,每次经历毕业的时候魏如枫都不会留恋任何人,唯独这次他觉得有点不舍,大三最后的日子他都倍感珍惜。
最后一次见面是合作拍毕业作品,那个人从A市实习回来,气质上变得比以往平滑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逢人神采奕奕,聊电影聊得热火朝天,而是变得谨小慎微,写分镜头时连景别都犹豫不决。
魏如枫猜测他是在进入圈子后受到了些打击,不免会有些否定自己。但魏如枫不会安慰别人,只能对此视而不见,默默地希望他能重拾信心。
但最终,负面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还是爆发了。
“我不是说过用第三版剧本吗,为什么你们谁都不跟我说就换成了魏如枫的那版?”他怒不可遏地把三脚架往地上一摔,“好,你们都听他的吧,这导演我不当了!”
魏如枫诧异了一下,接着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你别误会。”魏如枫拦住他。
“我误会什么?”
魏如枫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第三版的剧本叙事手法虽然易拍,但观感上平淡,作为毕业作品实在不够出彩。所以大家都自动默认选择了魏如枫的剧本,在选景和道具上也是按照魏如枫的意思。他们是学生合作,又不是正式剧组,很多情况下只要少数服从多数就行,不一定要完全遵循导演的意见。
“对,我知道,你就是比我有创意。”他看着魏如枫说,“你们在心里一定觉得我拍的东西俗气爆了吧。”
“我从来没这样觉得过。”魏如枫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更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一句让自己猝不及防。
“你没觉得过?你敢说你没偷偷鄙视过我吗?”他冷不丁笑出来,“你一个大导演的儿子,怎么可能瞧得起我拍的那些农村里的东西。”
魏如枫怔愣住。
他是唯一一个让自己愿意提及起父亲的朋友,魏如枫从没想过这份信任有一天会成为利器。
“你在说什么?”魏如枫突然觉得他很陌生,“你去外面是受了多少打击?你离校前从来就不会敏感得这么可怕。”
对方缄口不言,甩开了他的胳膊,径自下楼。
“你去哪?”魏如枫转过身。
可是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魏如枫这才顿悟过来,自己好像对于别人来说,只不过就是个能暂时聊天的人罢了。聊够了就转身离开,连空酒瓶都懒得拿走扔掉。

不久前和交往三年的女友分手,那一天两个人都非常平静。
他以母亲住院脱不开身为由拒绝了和她一起搬到A市,不过这理由在已经了解他性格的人面前,显得很无力。
“你知道我试镜那天有多少人抢那个角色么?”她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拿到这个机会,我怎么可能为了你留在这种小地方。”
魏如枫正在收拾书架,漫长的沉寂后,他听到她在背后说:“分手吧。”
手边的书从上面掉下来,魏如枫没有弯腰去捡。他转过身望着她,半晌后才“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她走以后,魏如枫把和她相关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处理掉了。这段感情的结局是意料之中,最开始的在一起是因为欣赏彼此的优点,但很快就发现他们人生的价值取舍大不相同,而感情上又没有多余的矛盾,两人便心照不宣地选择只谈恋爱不谈未来。
他不是第一次被甩,从初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和人家都不在同一频道上,乏味又无趣,只有外表能让她们满意。可审美疲劳后,自己就无半分魅力了,每次都是他被倒追,却每次都是追他的人先离开。
魏如枫以为习惯“被甩”后,自己就会不难过的。
然而他心里清楚,这不是和“早睡几天就能早起”一样轻易就能习惯的事。漫不经心的恋爱就算分开一百次也不痛不痒,可一心一意的感情哪怕只有一次分别都让人黯然失色。

“为什么你们都要走……”
那天半夜,魏如枫借着酒精把心里积压最久的问题倾诉出来。他想问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所有他以为重要的人:为什么你们都要走。
不负责任地远走高飞;犯起病来骂他“杂种”;单方面误解发泄怨气;对安于现状的不屑一顾……对应上他们的面孔,魏如枫只觉得心生寒意。
长期积累下来的痛苦无处宣泄,就转变为了悲哀的情绪,于是眼睛开始有了反应。
他无意识地栽进一个人的怀抱里,听到那个人对自己说,宝贝儿别哭了,乖。爸爸给你买糖吃。



40。
灯熄灭后的黑夜静谧无声。
“只想让您陪我看一看而已,如果您不愿意折腾过去,我也不勉强。”
方亦慈站在原地,声音消散在空气里。呼吸时能嗅到雨后的泥土味,凉丝丝地漫入肺。
他凝视着黑暗里魏如枫模糊的脸,恍然地“啊”了一声,然后笑道:“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总是自作主张地替您可惜,这会让您很反感吧?”
魏如枫轻轻摇了摇头,可接着反应过来方亦慈看不清他的表情。
方亦慈深深地吸了口气,悄悄上前一步,这个距离能感觉到魏如枫靠近自己存在的气息。
“但就算有被您讨厌的风险,我还是会这样说。”方亦慈的语气轻柔得像是呢喃,“要是换作是我翻山越岭,却没有看到山顶的风景,那我一定非常、非常、非常希望有个人能替我遗憾。”
话音落下的瞬间,魏如枫发凉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朝掌心缩了一下,有轻微发颤。
只是看一看而已。
如果和眼前这个人去看,他好像意外地……并不那么抗拒。
甚至在他已经见过方亦慈那般拼尽全力的背影后,还会对“这个人到底能走到多远”这件事产生好奇,或者说是,不自觉的期待。
方亦慈微弱的气息就近在咫尺,他俊朗而坚毅的脸庞包裹在浓稠的黑暗里,明明只是些许不值一提的温热,却好像莽撞地要灼热魏如枫的心脏。
他们谁都没发现此刻是看不清楚彼此的。

决定的改变其实只需要一瞬间。
那个瞬间就像是夏天的冰块落入碳酸汽水,“嗒”的一声,触碰到玻璃杯底。
——想看清楚。
魏如枫渐渐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动摇。
他想看清楚。





窗外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看不出半分夏日炎热,反而像是沉浸在料峭的寒意里。高楼耸立,鳞次栉比,在二十多层的公寓落地窗前俯瞰到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渺小却富有生机。
从机场到市区的路程并不长。大赛的举办地点选在了A市的传媒学院,附近有不少出租的高层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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