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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呼啸而过的岁月-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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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他又深居简出,心思极其缜密。别说中缅两国的情报机构,就连努卡等同级别的毒枭都未曾一睹他的真容。
  尹天紧张起来,又听洛枫道:“我从5年前就开始派人潜入他的集团卧底……他们一个也没有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首长,你告诉我,他们在他手上有没有活路?”
  尹建锋应该说了句什么,但尹天没有听到。
  屋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尹天心里起毛,生怕洛枫忽然打开门。
  但洛枫没有。
  后来两人又说了什么,尹天彻底听不清楚了。洛枫在问了那个问题之后,声音就低了下去,尹天调整了好几次角度,都没听到这个“羽哥”的真名。
  他们总是用“他”作为指代。
  照洛枫的说法,羽哥曾经发回过什么重要情报。
  尹天先入为主,顿时就想到上次在千钧一发之际,让他们撤退的救命情报。
  所以说羽哥不单单是个毒贩,还是特种作战总部的什么线人?
  他心头一乱,刚好听见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顿时惊得拉了洛叶就跑。尹建锋开门时,他立即转身,做出即将走来敲门的样子。
  尹建锋微皱起眉,似乎发现了什么。洛叶却适时地又是摇尾巴又是叫,拉着尹天急吼吼地挤开尹建锋,兴奋地往屋里钻。
  洛枫脸色极差,见到洛叶却展眉而笑。尹天害怕偷听的事露馅儿,连忙声情并茂地控诉洛叶的罪状。
  尹建锋叹了口气,关上门走了。
  洛叶跳到洛枫腿上,巨婴似的撒娇耍赖,仿佛正幻想自己是个无比娇羞可爱的小宝宝。
  洛枫一边给它挠痒一边心不在焉地听尹天告状,完了还亲洛叶一口,说:“它不听你俩的话,说明你俩没魄力,训练也不得要领。明天起多跟其他训犬员学学,别把脸丢到国外去。”
  尹天此时心思已经不在告状上,听了训也不反驳,只说:“它听你的话,反正你也会跟我们一起去。”
  刚将参加国际特种兵竞赛的消息传达给队员们时,洛枫明确表达过到时候会充当领队,这才将“雏鹰”们受伤的心灵抚慰一番。
  可如今,他却有些躲闪道:“你跟宁城和洛叶好好相处,别出岔子,我就不去了,秦岳带队。”
  尹天瞪大双眼,差点甩出一句“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洛枫自觉理亏,又解释道:“上面临时有任务,我脱不了身。”
  看来不管坐在什么位置上的人,在面对下级时,都喜欢推锅给上级。
  尹天咧了咧嘴,捡起洛叶的链子想把它牵回去。
  洛叶不肯走,赖在洛枫怀里咕哝咕哝地叫唤。
  尹天没头没脑地问:“队长,洛叶以前发情时会不会抱着你大腿那个?”
  洛枫一愣,旋即笑道:“它蹭你腿了?”
  “没……”尹天眼珠子转了转,“前阵子蹭过宁城的腿。”
  洛枫将洛叶放下来,拍拍身上黏着的狗毛,温和道:“它啊,准是把宁城当成自个儿媳妇了。”
  尹天目瞪口呆。
  洛枫在他下巴揩了一把,笑着揶揄道:“对不起,政委当得不熟练,净说错话。”
  尹天神在神在又有点惊慌地看着他,听他弯下腰训洛叶:“宁城名草有主了,不给你当媳妇!”
  尹天脑子一麻,决定啥也不想,牵了狗就走。
  
  第76章 真相迟来
  
  尹天回宿舍将听来的“羽哥传说”报告给宁城与郭战。
  三人讨论一番,觉得这羽哥可能是吃过中方军队好处的线人。努卡等毒贩集团投靠缅北各割据的独立军,他则干脆躲进中国政府的保护伞。一边利用中方高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贩毒,一边向军队提供其他毒贩的情报。
  这种情况看似荒谬,却能使中方掌握整个缅北的动向。在如今缅甸政局动荡不安、禁毒工作寸步难行的背景时,不失为一记妙药。
  然而是药三分毒,此药的毒性少说也有七分。
  还有一种情况,羽哥本就是中方的卧底。他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群人。“羽哥”只是一个代号,是中国军队插入缅北的一枚钉子。这不仅能充分解释他的势力为什么能在充斥着毒枭、军阀的缅北发展得如此迅速,还能从侧面解释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尹天又说洛枫不会随队去德国了,宁城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难道是总部那边要行动了?”
  郭战点点头,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是我们的任务,现在我们倒被排除在外了。”
  尹天抱着枕头打了个滚儿,眼巴巴地说:“我们这算是被流放了吧?还流放得那么远……德国和中国时差都有六七个小时。”
  一周后,被流放的一中队带着洛叶搭上了前往德国的航班。洛枫与尹建锋都未来送行,梁正目光有些躲闪,只说他们去北京开会,嘱咐大家好好表现。
  尹天三人更加确信在他们离开后,一场大规模的缉毒行动就将展开。特种作战总部的精英们将踏上本该由他们踏上的土地,代替他们捉拿丧尽天良的毒贩,代替他们建功受奖。
  同时,也代替他们受伤,代替他们牺牲。
  一想到这,尹天心里就不舒服。那些比他与宁城都强大的军人拼杀在真正的战场上,而他们只能在竞赛场上排排站,浪费荷尔蒙与肾上腺素做一些没多大意义的事。
  “为国争光”固然重要,但与潜入暗夜的那群真正的特种兵一比,他们就像玩着过家家的小屁孩。
  国际特种兵竞赛的举办地在德国南部的一座小城,各国队员到达后有一周左右适应场地、气候、比赛规则的时间。正式比赛将在6月下旬开始,持续到7月上旬。
  尹天在宿舍整理床铺时抱怨道:“7月才回去,行动肯定已经结束了。”
  宁城脱下外套往他上铺一扔,安慰道:“反正都没我们的份儿,7月结束还是8月结束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话虽如此,尹天还是想赶快回国。
  起码待在猎鹰大营能以最快速度了解到行动进程,在这儿傻着只能看看德国的国际频道。
  这宿舍是宽敞的10人间,木质上下铺,有空调有电视,但电视不一定会播中国的新闻,就算播了,他们也听不懂。
  带着抗拒情绪,队员们开始了备战。
  兴致最高的当属洛叶,这家伙虽然已经不是头一回出国,却是第一次出得如此悠闲。
  犬舍里有各种各样的军犬警犬,洛叶挨个跟人家打招呼,对拉布拉多、金毛特别友好,见着和自己一样的大德牧就端出高冷的姿态,下巴高高地扬着,目光冷峻,似乎做好了随时干一架的准备。
  每天从场地上回来,尹天和宁城都会守在电视机前,将仅有的8个频道循环按上十几遍,生怕错过有关中国军队的新闻。
  郭战对他俩的执着很是无语,劝道:“信我,这种新闻就算在国内也不会播。”
  “怎么不会?”尹天回过头来争辩,“以前我经常看到这儿逮了什么毒贩那儿捅了什么黑窝的报道。”
  “醒醒,那是逮了国内的毒贩捅了国内的黑窝。”郭战在尹天头上推了一把,“总部这是绕过缅甸政府直接去人家地盘行动,这叫啥,入侵。哪个媒体敢报道?”
  宁城瞪了郭战一眼,还揉了揉尹天的额头。
  郭战当即翻白眼。
  比赛开始前一天,秦岳召集队员们开动员大会,不外乎呼吁大家竭尽全力,尽可能多地拿下金牌。尹天不死心地跟他打听特种作战总部的动向,他眉峰一蹙,含糊道:“做好自己的事。”
  心思不在比赛上,成绩自然差强人意。
  前三天比下来,中国代表队在单项上完败给美俄,甚至比不上总是被吐槽为“阿三”的印度。秦岳竟然也没有数落他们,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宁城心头紧了紧,低声对尹天和郭战说:“行动可能就在这几天了,你们看秦岳的脸色。”
  尹天虽然不擅长察言观色,但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正在焦虑的本事还是有的。他泄气地拍了拍大腿,长叹一声道:“妈的,老子也想参加!”
  郭战往脸上扑了一捧水,冷静片刻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从明天开始我们还是努力一把。刚才我看了一下总分,再这么没精打采下去,小日本都快超过我们了。”
  也许对所有中国军人来讲,“日本快超过我们”都是一支强效兴奋剂,其效力甚至超过“输了回去吃枪儿”、“输了偷你对象”。
  有些荒唐,却是这个曾经因为日本的肆虐而满目疮痍的国家,半个多世纪以来最固执的信念。
  宁城当即站起身来,往尹天小腿上一踹,“明天给我干死日本!”
  次日有多项射击与格斗比赛,尹天和宁城卯足了一把“干死日本”的劲,连续拿了7块金牌。
  其中尹天4块,宁城3块。
  其他队员表现也不错,中国代表队在总分榜上往前挤了一位,超过印度,次于美国和俄罗斯。
  后面几日团体比赛较多,赛程进入后半时,中国队已经超过出现重大失误的美国,位居次席。
  最后进行的是军犬比武。洛叶雄姿勃然,自信满满,尹天却莫名心跳加速,坐立不安。
  中国队仍旧落后于俄罗斯,但差距极小,有望在军犬比武中逆转。郭战只道是尹天重任在肩,紧张过头,让宁城去安抚安抚。宁城却也像失了魂儿似的,磕巴半天才“哦”了一声。
  好在洛叶表现出色,一改当初在犬场戏耍宁城尹天的姿态,该跳跳,该跑跑,扑咬、排爆、战术行进等高难度科目完成得堪称完美,最后以仅扣1分的成绩拿下金牌。
  据说这扣掉的1分赖尹天。
  裁判给出的理由是训犬员跟不上军犬的节奏,拖了后腿,在实战中可能影响军犬的发挥,故酌情扣上1分。
  俄罗斯代表队的军犬则发挥欠佳,不仅有好几个战术动作没有完成,还差点因为兴奋过头而冲出赛场,最后仅获得单项第七。
  于是中国代表队凭洛叶在最后关头的逆袭,成功登顶总分榜。
  秦岳长出一口气。
  当天,队员们就乘机回国——不是上层不允许他们休整,而是他们自己归心似箭,磨着秦岳改签了机票。
  猎鹰大营和离开时似乎没什么不同,风平浪静,不像经历过什么战事。
  电视里也没有任何有关缅北缉毒行动的报道,甚至连国内缉毒的新闻都没有。
  但如果特种兵们有条件上网,有能力翻墙,他们就会看到一则重磅消息——中国军队侵入缅甸,缅北六大毒枭中三人被生擒、一人被当场击毙,30余处制毒窝点被清缴,钦腊等三支独立军卷入其中,缅甸政府军也被迫参与。交战各方伤亡难计,规模有如一场局部战争。
  外媒又称,此番行动看似是中国军方对缅甸毒贩上次“设套”的报复,实则已经准备了数年,六大毒枭中最神秘的羽哥可能就是他们安插在缅北的卧底,行动开始后失踪,或已回到中国。
  倚靠钦腊独立军的努卡侥幸逃脱,如今不知所踪。
  此次闪电般的行动虽几乎剿灭缅北的贩毒势力,但数位重头人物尚未落网,亦不知所踪。
  尹天忍不住好奇心,放下行李就拉着宁城往军队八卦发源地——炊事班跑。
  平时嘴皮子翻得比锅铲还快的厨师小哥此时却集体遮遮掩掩,问什么都一副不知道的模样。
  不怪他们有意隐瞒,只是兹事体大,他们打探到的也实在不多。
  尹天见问不到个所以然,干脆转身就走,打算放低姿态,喊尹建锋一声“爸”,以乖儿子的身份磨出一二内情。
  宁城也要跟着去。
  两人悄悄摸至行政楼,路过政委办公室时看到门开着,但洛枫不在。再往前,宁城忽然拦住尹天,食指压在嘴唇上,指了指角落里的隐蔽处,用嘴型道:“躲进去。”
  尹建锋的办公室在这层楼的尽头,一旁刚好有一个小型储物间,摆放着搭梯等杂物。宁城推着尹天进去,屏气凝神地往墙上一凑,能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尹建锋似乎正在和谁打电话,声音时高时低。尹天听不真切,挪了挪步子,差点碰倒立在脚边的铁皮水桶。
  宁城掐了他一下,他既内疚又委屈,刚想竖起中指,就听尹建锋声音突然拔高,几乎是吼着道:“不行!必须营救!”
  尹天和宁城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什么营救?营救谁?
  “首长!”屋里又传出另一人的声音,似乎更加焦急失控。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储物间里的两人也已经听出说话的是洛枫。
  洛枫在尹建锋办公室里,而尹建锋正在与什么人打电话。
  两人的语气都与平时不同,他们到底在紧张什么?
  尹天咽了咽口水,眼神复杂地撇向宁城,下意识地往胸口按了按。
  那儿跳得极快,手捂上去后,连手心都会感觉到一阵震颤。
  他不安地抓住宁城的手臂,总觉得即将听到什么难以承受的消息。
  可是会是什么呢?
  有什么是他无力承受?
  他本能地甩了甩头,方一抬眼,就撞上宁城幽深的目光。
  宁城也在紧张!
  只是他的紧张不像尹天一样昭然,只暗暗地藏在眼底,旁人难以发现。
  但尹天却看得清楚。
  宁城每次紧张时,眸光就会变得格外深沉,像深渊之中起了雾,于清亮里漾起一层不同寻常的浓霭。
  他们几乎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一墙之隔,一声重重的拍桌声就像凌空闪过的惊雷。
  惊雷之后,狂风骤雨顷刻降临。
  尹建锋几近咆哮,屋里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屋外的两人清清楚楚听他吼道——“宁珏这12年的付出难道当不起一张‘回程票’?不管死活,你们都必须把他给我带回来!”
  暴雨倾盆。
  尹天张着嘴,哑然地望着宁城。脚下的水桶终于被踢翻,铁皮滚落在地,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尹建锋与洛枫闻声而出,推开储物室木门时,正见尹天魔怔般地晃着宁城,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他们刚才是不是在说你哥?你听到了没?他们是不是在说宁珏?”
  尹建锋脸色一沉,重重叹气,头也不回地走回办公室。
  宁城喉结上下抽动,受到的冲击不比尹天小。
  听到“宁珏”二字的时候,他脑子一嗡,无数根弦就像在强大电流下难以负荷的灯丝,悄然断裂,带走那明亮得晃眼的光芒。
  他的大哥,竟然还活着?
  
  第77章 骨肉手足
  
  电话并未挂断,宁城顶着一张讶异得几近扭曲的脸迈入办公室时,尹建锋正阴沉地朝电话喊:“什么叫还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们能确定他已经牺牲?不能就把他给我带回来!”
  尹天脑子嗡嗡作响,茫然失措地看着尹建锋,又回头望了望宁城,头一次在他脸上发现一种难以名状的狰狞。
  那种表情极难言表,混合着狂喜、狂怒、大悲、大怆、怅然、若得若失……各种极端又鲜明的情绪汇集在他眼底,眸光忽明忽暗,阴郁到极致,又明澈到极致,折射出一簇摄人的深霭。
  宁城尽力克制着情绪,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嘴角却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他步伐虚沉,一步一步迈向尹建锋,眼中那道沉郁的深霭就像一团扩散开来的浓雾,缓缓将周遭笼罩在一片阴翳中。
  他将双手撑在尹建锋的办公桌上,像跑完5公里武装越野一般急促地喘着气。尹建锋拿着电话的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颤抖,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猛地砸在桌上,咆哮道:“你们……”
  “你们”之后,再无下文。
  长久的静默后,尹建锋“哐啷”一声将听筒砸落在地。电话线扯着主机与主机边的茶杯稀里哗啦跌落一地。
  茶杯碎了,刚沏好的茶散出隐约白雾,棕黄色的茶叶落魄地挤在地板上,像战死异国者沉甸甸的遗体。
  洛枫坐在会客用的沙发上,身子前倾,双手捂着脸,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尹天盯着那一地狼藉,声音轻得就像初夏的蚊鸣。
  他低着头,两眼有些失焦,颤声道:“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尹建锋蓦地抬首,悲痛攻心,眼中的红丝分外可怖,眉间的深壑挤在一起,犹如斧凿一般。
  他看向宁城,凌厉得如冰刃的眼神却像忽然遇火,悄无声息地融作滴滴血泪。
  他颓然跌坐在靠椅上,像洛枫一样捂着头。
  尹天走过来,叫他:“爸。”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挂钟坏了,指针不再转动,好似时间也停下脚步。
  可是时间从不为任何人驻足,它只是被无限拉长,又飞速回缩。
  人被困在里面,无力抽身,假装哀而不伤,岂止哀与伤从来都是接踵而至。
  尹建锋看向宁城,嘴唇动了动,却只是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三个苍劲有力的字:程羽郃。
  他将纸片推向宁城,声音沙哑,单薄的眼皮下,红丝几欲挤出血来。
  “你的大哥宁珏,就是缅北的‘大毒枭’——‘羽哥’”
  宁城心脏重重一抽,脊髓顿时凝固成簌簌的冰渣,寒意从脊椎一股一股挤出,踩着心脏颤动的节拍。血液受了寒,也缓慢地停下来,令他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生硬地立在原地,连表情也来不及扯出变化。
  站在他身边的尹天如另一尊雕塑,脸上的血色退潮般消逝,愣愣地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哥”。
  尹建锋食指在纸片上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这么多年了,缅北的人都叫他‘羽哥’,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他自己起的这个名字,程羽郃。”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他……宁珏,羽哥,是我军在缅北埋得最深的卧底。在这次行动之前,他的身份只有我与特战总部的另外两人知道。”
  宁城捏紧的拳头浮现出苍白的骨节,骨节阵阵发颤,仿佛下一秒就将碎裂。
  尹建锋又道:“当初我们为他伪造新的身份时,他说一切听从组织的安排,但希望能自己起名。”
  “这三个字,就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
  尹天低声念着那名字,一遍接着一遍。念至第三遍时,鼻子陡然一酸,侧头看向宁城,只见宁城紧咬着下唇,目光如一团冷冷燃烧的烈焰。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那字间隐藏着的绵绵深意。
  程,谐音城。
  郃,谐音和。
  尹建锋望向窗外,眸光似乎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他是当年北风最优秀的特种兵,聪明,纯粹,年轻,而且‘干净’。没有谁比他更适合那个任务。”
  “但一旦接过那个任务,就意味着他——‘宁珏’这个人将再不存在。”
  “也意味着长达数年如履薄冰的潜伏,对己对友对亲人的决绝与残忍,和有朝一日突如其来的惨烈牺牲。”
  “他接过任务时的笑容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年轻、朝气、无畏无惧,还有一种只有强者才有的温柔。”
  “他看着温吞,实际上骄傲又自信。他说总得有人去执行那个任务,如果他退下去,其他队友就得顶上,那么不如他亲自上。”
  “伪造新的身份时,他给新生的自己起了小弟和小妹的名字。”
  “他不能再有亲情,宁珏已经‘战死’在缅甸。我们将告诉他的父母——宁珏在与毒贩的战斗中壮烈牺牲,遗体无法被带回,追认烈士,追授个人一等功……”
  “他作为一个普通军人的人生到此为止,但他不想忘记家里两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孩。”
  “他说希望弟妹以后能自由自在,不受他拖累地成长,于是在‘程’、‘郃’之间,加了单字‘羽’。”
  “羽翼的羽。”尹建锋深吸一口气,转向宁城,“我曾经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拖累了你和宁和,直到上次你告诉我……你与宁和是因为他而出生。”
  宁城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纸片,那名字似乎忽然有了生命,正轻声呼唤着他。
  城城,城城。
  他记得那声音。
  温和如春风,若细细品味,甚至会察觉到一丝极浅的青草香。
  他无论如何无法将这声音的主人与铁血的卧底、残忍的毒枭联系在一起。
  然而当那声音碰触到他颤抖的心尖时,他又生出一道古怪的感怀,仿佛他那谦和的兄长……
  不,只有他那谦和的兄长,才能契合如此军人的铮铮形象。
  尹建锋虚着眼,压下涌至咽喉的哽咽,深深地看着宁城,“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阻止你进入特种部队了吗?”
  “不仅是因为部队有愧于你的父母,更因为你的大哥……他希望你和宁和能平安地生活。”
  “他受过太多的罪,很多你们根本无从想象。去缅甸时他才20岁,跟你俩一般年纪。”
  “我们在后方,看着他孤立无援,却不能伸出援手。看着他一次次与死亡擦身而过,身体上遍体鳞伤,精神上几近崩溃。”
  “他得像一个真正的毒枭,和他们一样铁石心肠,残忍嗜血。”
  “这些年他传回的每一个情报都沾着很多人血。他自己的,敌人的,还有战友的。”
  “我能为他做的太少,只能如他所愿,尽力保你平安。”尹建锋摇着头苦笑,“但你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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