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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浅对白-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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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他神情切切,可他表露出的分明是对弟弟没有太深的感情。
  或许他换一个人就能说通,可正因谢白景就是出身在关系冷漠的家庭中,才更觉如置身戏外,冷眼旁观。柯成若真想让柯江好好做人,有无数种方法可供驱使,何必请求一个无名小卒帮助“配合”。以谢白景的直觉而看,他们豪门家中的兄弟秘事,他最好是不涉浑水。正因如此,他没有明确地答应或拒绝,这让柯成稍许不悦,但仍维持风度翩翩的模样,还留他用过晚饭,劝他慢慢考虑。
  假如他把与柯成的谈话告诉柯江,柯江会如何反应?谢白景脑海中竟突然闯出这个想法。
  但他又很快想起昨夜柯江的荒唐,当即让想法烟消云散。


第21章 
  徐立觉得太奇怪了,柯江怎么又这么多天没出现呢?
  柯江一直就像个小孩,玩心特别重,什么都喜欢涉猎,又什么都不算很精通。他能做得出叫上一群兄弟朋友连夜捣鼓就为了帮他把游戏打通关的事儿,是一最喜欢热闹的人,动不动就要喊一群人陪他玩儿,不哄着就不乐意。除了正事儿不干,其他都玩得很是逍遥。可自从这次回国碰上那个姓谢的小白脸,就彻底变了个人似的,三天两头神出鬼没,一会在公司工作得正儿八经,一会不知道去干吗去,放着徐立等一众老友不管不顾,玩也不乐意出来玩,像着了魔似的。
  尤其是前几天,柯江带着谢白景与朋友见面,一副马上要干大事儿正式成了的模样,可又紧接着几天偃旗息鼓,彻底没声儿了。
  徐立也闲,实在憋不住,主动约柯江出来哥俩喝一杯聚聚。
  “什么都没有,”柯江里边穿了件带帽的卫衣,显得他看起来还像个学生。他百无聊赖地俯视玻璃窗外的S城夜景,浅饮一口酒,“徐立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呢,别瞎问。”
  徐立当即火了:“我就关心你,你刺个什么劲?”
  柯江这几天本就烦得要死,最不想说的就是谢白景那事儿,闻言懒得与徐立争论,扔下酒杯转身就要走。徐立又急了,拉着他不放,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脾气冲别较真云云。柯江擅给人面子,两兄弟拉扯一顿才终于没那么浓厚的火药味,坐在一块再喝几杯,柯江终于愿意吐出真言。
  “他打你?!”徐立一嗓子吼起来,“他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柯江趴在小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凭什么动手?”徐立一脸难以置信,“柯江你真的是不知道怎么长的脑子,脾气也太好了,真你大爷的傻。换我,不让他全家给老子跪下道歉?他说你强他就真强他啊,有本事告你去。不就一小屁孩,还给当回事了……”
  柯江早知他如此反应,悻悻地呵呵几声,压根没放在心上。
  徐立是真不能理解,在他眼里谢白景跟圈里人玩的小姑娘小男生有什么区别,不就是长得更好看些,又学会了欲擒故纵甩脸色,至于勾得柯江这样要死要活的么?要换做他,直接把这小明星给封杀了,家里人给说通了,就不信人不跪着来求他。柯江是出国太久了,学鬼佬的绅士风度学得半像不像。他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柯江这么受人欺负,隔一天就把人给约上,仔仔细细地瞧了谢白景一眼,阴阳怪气地警告道:“你俩的事儿我不瞎掺和,但你要是再敢对柯江动手……小心你的家里人。”
  谢白景面色丝毫不改,好似全不为这威胁动容半点:“那您想要我怎样?”
  徐立噎住。他想要怎样,他最想要的是柯江回归正途,但他不可能说动柯江;他第二想要的是柯江就算不回归正途,也不至于为个小男生要死要活,他也说不动柯江。他能动的只有谢白景,还不能真把人揍一顿又或者把人给封杀了,说不准柯江要发脾气,这让他有些恼火。
  “你就现在高兴着呗,仗着我弟弟还看得上,”徐立嘲讽地笑,放有些无力的狠话,“他现在能给你多少,以后就连本带利地给收回来,知道不知道?”
  谢白景缓慢道:“我知道。”
  这一点他当然知道,他之所以对柯江的一切都有所抗拒,都因为柯江是柯江,能威胁他的东西太多了。谢白景自签约新锐,一直想的不过是好好工作,凭自己本事吃饭,而柯江却永远能搅乱他的生活。柯江手里把握着他的事业,身后有世家傍身,身旁有好友堵截,对他好时手捧着诱饵,对他不好时却可在一念之间使他跌落谷底。而他孤身一人,无能为力,甚至连拒绝之后都要担心是否拒绝得太不留情面。
  他并不贪婪眼馋柯成所承诺的报酬,但也不畏惧徐立所说的后果。因为最残忍的是,比身家比地位比权财,他永远只能是这些纨绔少爷之间的一颗棋子。而谢白景正是最年轻最有抱负的时候,怎么能甘愿自己成为他们无意间的牺牲品。
  与之相反,他倒是挺想富贵险中求,于刀尖上行走,方能放手一搏。至于之后能否安全脱身,才是这时候的谢白景正在反复迟疑的问题。
  谢白景的寒假过得很紧凑。综艺在网络上播出了,虽不算大爆,但谢白景在其中以一个“林风小迷弟”的头衔小火起来,有一些话题度。林风受公司指点,自是明白如何提点他几分。他又被安排上了两期综艺,接受一些采访,在网络上有些许名气。除了工作外他便是在上课,他住在那间曾经“台风过境”的宿舍里,虽陈设都有人整理过,但他在这间房间里生活起居,总不免想起那晚的荒唐。
  一直拖到大年二十九,谢白景方被公司放回家,并被嘱咐随时会有工作安排。
  他家在离S城不远的一个小城市。小城里到了过年方热闹些许,老小区的楼里也张红贴彩。谢白景拖着行李箱爬上四楼,对门的老太太正出来倒垃圾,很稀奇地“哎哟”一声:“白景回来了,我听说你上电视了?”
  谢白景刚把行李箱放稳,回头简略道:“不算上电视,就打个工。”
  “真有出息,赚不少钱吧。”老太太说,“噢,你妈出门打麻将去了。带钥匙没?”
  “带了,”谢白景温和道,“我先进屋了。”
  老太太哎哎地应声。谢白景开门进屋,一股寒气扑鼻,几十平的房内堆满了破旧的纸箱与杂物,灰尘漫天。厕所正对门,一股来自下水道的腥臊气味,就像垃圾站一般。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行李箱推至房里放好,自己解开外套的拉链,拿起扫把拖把粗略打扫一遍。在南方的房子年岁久了,又疏于打扫,扫把一扫就是一堆虫子的尸体。厨房的小水槽里堆了满满的碗筷,瓷砖上油都被冻得凝固了。光收拾家里,谢白景就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垃圾扔出去四五袋,方觉得可以落脚,她妈才刚刚到家,看见他还挺惊讶。
  谢母:“回来了?”
  谢白景嗯了一声。
  “你一回来我就输钱。”谢母不咸不淡地道,“随便煮点什么吃吧。”
  谢白景下厨炒了两个菜,母子俩对着窄小的木桌上吃饭,饭间一片静默。还是谢母主动提起来:“我在麻将馆里处了个男的,挺好的。”
  谢白景冷淡地夹了一筷子菜:“那就谈着。”
  “嗯。”谢母晚上吃得不多,吃了小半碗饭就撂筷子了,打了个哈欠,“我听对门的说你上电视了?什么工作?赚的多不多?怎么都不跟我讲?”
  谢白景还是那一套说辞:“就打个工。”
  谢母对他不告诉具体收入有些不满,盯了他半晌,站起来冷言冷语:“这个月水电煤气还没缴,老太太成天催着要钱,债也没还。你发财了,就多补贴点家里。”一句话说毕,便踢踢踏踏地回房看电视,从小房间内又飘出一句话:“小太阳坏了!你待会来看看!”
  谢白景没有应声,独自吃完饭,起身将碗筷与他妈多日来堆积的一道洗了。水龙头只出冷水,谢白景耐着性子只想尽快洗完,手机放在桌上响了他都没听见。他妈出来拿着他手机看了一眼,替他接了:“谁?”
  她的口气很不好,柯江愣住了:“谢白景在吗?”
  谢母只以为是同学朋友之类,看了厨房里正在洗碗的人一眼:“你叫什么?他在忙活呢。”
  “麻烦你让他待会回电话,”柯江说,顿了顿,怕人不转达,“我是他老板,要说正事儿。”
  谢母一听是“老板”,知道不可得罪,连连哦了数声,语气缓和不少:“我以为骚扰电话呢。白景多靠你关照,我现在就让他接——”
  柯江听到通话那边传来谢白景的声音,有些怒意:“谁让你动我手机?”那女声又高声“替你接个电话怎么了”,两人争执几句,闷闷的一声响,通话被挂断了。
  柯江愣愣的,心想还有谁敢对谢白景吼呢,他都没敢。


第22章 
  谢白景是在当天的深夜才给柯江回的电话。他似乎在外面,寒风瑟瑟,隐约可以听到车来车往的嘈杂。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柯总有事?”
  “我人还在日本呢。”柯江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对面半晌没应,他又问,“你回家去了?几号来公司?”
  谢白景平淡答:“过了初七吧。”
  柯江哦了一声:“那你初三得出来一趟,姓吕的那天办生日,我带你去转转,把他新戏给定下来。”
  谢白景沉声嗯了一声,不说奉承,也不说道谢。那边沉默几秒,挂了电话。
  柯江手摊开一看,自己竟像个毛头小子,拿着手机的手心都出了汗,也不知道怎么这么没出息。自从那晚上那啥未遂后,他就少与谢白景联系,认真算起来,竟一次面都没见过。他是从小到大的后遗症,做完错事就会自动乖巧一段时间。本想靠时间缓和缓和两人关系,指不定自己就不惦记了,不成想心里是一天比一天更惦记。没尝到味的总归就是好的香的,反正他脑海里动不动就出现谢白景那人抿着唇的模样,皱着眉的模样,忍耐着不发脾气的模样,发脾气的模样,反正就都挺招人馋的。这种“馋”,竟已不似征服一个猎物的馋,而是正儿八经的,想要试着谈段真感情的心动。
  柯江哀叹一声,自己堂堂情场小浪子,怎么就栽在他身上了。
  他在日本与张云天、他的小女友一道玩了近有半个月,试图强行忘记一切大事小事,被温泉泡得浑身懒散,想到要回国接受家里外面大大小小的应酬,就有些头痛。但老爷子人还在,总不能年都不陪老人过,不得不硬着头皮回了国,暂时不去想谢白景那小子的破事儿。
  谢白景家过年则很简单。
  谢母常年不操持家务,只管自己开心,连年货都是谢白景回来独自置办。大年三十那天上午,他去买了些菜放回家冻着,随后去养老院将他外婆接回家过年。外婆以往性格偏执古怪,与谢母关系也并不怎么好,前年得了阿兹海默,谢白景又外出上大学无人照顾,谢母直接瞒着他将老人送去了养老院。那回谢白景跟他妈彻底大吵了一顿,母子俩险些撕破脸皮,闹得暑假都没回家。
  谢外婆总喜欢胡言乱语,很不老实,坐在轮椅上由谢白景抱上楼去,大冬天的满身是汗。除了年三十谢母在家,其他时间都外出去,这倒反和谢白景的意,他妈只要与他共处超过半个小时,母子俩必将吵一架。他宁愿在安静的老房子里,与老人对坐着,听他外婆嘴里咕噜咕噜地说些胡话。可惜大年初二就没了清净,又有个女人将门拍得乓乓响,骂着声说是来找他妈算账,语言极不好听。
  “我妈出门了,”谢白景面无表情,“您找别处吧。”
  那女人年近五十,一身胖得有些魁梧,听了并不服气,非要进门来仔细找个清楚。再说他妈走了他还在,母债子偿也得算,至少要闹一通。
  谢白景一手将其往后推得趔趄两步,一手将防盗门给“砰”得关上,隔着防盗铁门的空隙,那女人高声破口大骂起来。
  “跟谁有仇就找谁去,”谢白景厉声斥道,“滚。”
  他人高力气又大,紧紧握着门把的手都冒着青筋。分明长得俊朗又文质彬彬的模样,年纪又轻,却仿佛精通市井人家欺善怕恶的本性,发起狠来丝毫不怵。他这副冷着脸寒着声的模样估计只有柯江看着觉得怦然心动,中年妇女看了直接被吓一大跳,身上都抖了一抖,纵是不服气,也只能嘟嘟囔囔带着脏字地走了。
  他外婆被吵醒,哎哎呀呀喊了半天,已经坐起来了,尝试着要自己下地,被谢白景给抱回床上。
  老人刚得病的时候,还没人发觉,只以为是老了就记性变差,老糊涂了也是正常。再加上谢外婆一直脾气不怎么好,吵闹是常事。之后病情更加严重,去医院诊断出结果时,人已开始说些不着调的胡话,情绪容易波动,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独自出门。走丢过几回,都是谢白景通宵打着手电筒才寻到的人。而哪怕她此时已糊涂得不记事不记人,在谢白景眼里,仍是小时候那个凶巴巴又对他偶尔慈爱的老人。母亲在教育上始终缺位,外婆则不得不担任了教养他的角色,哪怕并不心甘情愿,也是谢白景人生中偶获的温情。
  谢白景坐在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他的眼神难得稍显平和,显出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神态。就算他在外有再多戾气,也不想再在祖母面前显露出来。
  他低低地说:“我明天要出门,今天下午送你回养老院。”
  外婆张了张嘴,看他半晌,流出几滴口涎,露出警惕的神色,用方言缓慢道:“侬是谁?”
  谢白景的肩头慢慢疲倦地放松,低头缓慢地揉了揉眉心。
  下午谢白景去购置一叠又一叠的老年衣服,可以穿到初夏。他叫了辆车,将衣服与老太太一道送去养老院里。过年的时候,大部分护工都放假,除了已成孤寡的,多数老人也都被儿女接回家过年,养老院里显得有些冷清。真正儿女孝顺、家里条件好的老人,也不会来这里。这儿在当地的老人口里,是进去就等死的地方。然而谢白景毕竟还是个学生,也只能供得起此处的价格。谢白景将老太太送至房里,再给院长与护工分别送了红包,聊一会关于她平时的状况。外婆又开始闹,挣扎着说要出去。谢白景无法,回房安抚她至睡着了,才能离开。
  他实在有些疲惫。从小至大,每日都要面对他妈与他妈闯出来的无数烂摊子,他外婆一日比一日的身体更差,家中毫无意义的争吵,越来越多的钱窟窿。在家中,他仿佛身陷泥潭,头顶是重山千钧,脚下毫无出路。常人心中的避风港,在他眼中却更像一块积年已久的隐秘的疮,已经习惯它的疼痛,又无法忽略。
  谢白景站在公交车站等公车来,接到了柯江的电话。
  柯江的声音有些轻松:“小谢,你在哪?在家么?”
  谢白景无心与他解释其他,搪塞道:“我在家。”
  “等着啊,”柯江的颊边凹出一个浅浅的窝,往车窗外瞥,“我快下高速了。你家在哪儿?”
  谢白景眉头跳了跳,太阳穴隐隐作痛。
  柯江坐在酒店沙发上,穿着卫衣牛仔裤,姿态很放松,说得冠冕堂皇:“我来看看你状态,不然明天出丑了怎么办?”他再示意站在一旁的小李一眼,“小李带了一套正装,你先试一下。”
  助理小李面色如常地推出一个行李箱,谢白景沉默地接过,独自去套房次卧换衣回来。
  柯江挑了挑眉。
  这套西装未免太适合谢白景。他长手长脚,宽肩窄腰,正是极好的衣服架子。一身品质良好的暗色西服,有些复古的风格,紧紧包裹住年轻有力的肉体,挺拔潇洒,又有禁欲的正直感,天生带贵气。柯江抿着唇笑笑:“时间紧来不及定做,直接拿的成衣……还挺好看的。”
  他这句“还挺好看的”语气温和而柔软,显得有些亲密而暧昧。谢白景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警告。
  柯江:“还生气?”
  谢白景微微蹙眉:“如果柯总记得上次的话……”
  柯江装傻充愣,歪歪头看他,单纯无辜地像一只试图掩埋罪证的萨摩耶。
  谢白景在心中暗叹一口气,明白柯江这是又要恢复老套路:假装之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岁月一片静好,再重新以一张新打出来的脸皮热情诚恳地再当一次“好朋友”。
  “别生气了,我也道歉过了,小孩不许小心眼。明儿好好表现啊。”柯江随意地,“我喊了阿姨,晚上哥哥请客,请你们吃饭。”
  谢白景顿了顿,声音有些冷,重复一遍:“喊了阿姨?”
  柯江耸耸肩:“与你母亲聚聚,不能让你家觉得我们新锐是黑公司吧。”
  谢白景胸口起伏几下,他拿出手机一边向自己妈拨打通话,一边往套房外走。


第23章 
  谢白景急着打电话让他妈别来凑这个热闹,可为时已晚。谢母甚至临时翘了麻将局,回家换了件衣服化化妆,正儿八经地认为自己必须得来,还不能给儿子丢人。受到拒绝,她第一反应是暴怒不堪,认为自己不受待见。谢白景特地出了门在走廊上打的电话,可母子俩争吵的声音仍传进室内,甚至让柯江开始觉得他是否做错了事儿。
  柯江本想得很简单,中国人注重年节,正好才初二,请谢白景与其家人吃一顿无可厚非,虽没知会谢白景一声吧,但也还挺体贴的。只是没有料到谢白景家里关系这么僵,与他自己家里有过之而不及,好心反成坏事。
  谢白景收了手机,回到房内,浑身隐隐的怒意,在看到柯江时才勉强收敛几分。
  柯江正站着看他,干巴巴地:“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让司机别去接。”
  谢白景深呼吸几次:“我妈妈她……柯总多多包涵。”
  柯江不明所以地笑道:“那当然。”
  谢白景沉默地回房,将身上价格高昂的西服换回来时的羽绒服毛衣牛仔裤,从方才的矜贵变回学生模样。
  柯江安排人订了当地最好的酒店,没带上司机与助理,在紧俏的春节档期硬是挤压出一个偌大的包间只供他们三人吃饭。桌上珍馐美馔如流水般送上,柯江坐主位,左右两边是谢家母子,本预料中的是和睦融融的气氛,不成想这竟然变成了他史上最尴尬的一场饭局。谢白景完全不愿多说,他与谢母对话两句,谢母的普通话中还掺杂着方言,说话半粗不俗,让他颇感不适应。
  谢母其实长得很漂亮,眉眼秀丽,她儿子的五官多半是遗传了她。只是多年在市井牌桌上浸淫烟酒,又未好好保养,她的美相比之下就未免显得有些俗艳,涂着过粗过黑的眼线,不合时宜的口红颜色,老式的纹眉痕迹,都无一不使她本应拥有的美丽变得拙劣。见过柯江,她大肆惊讶了一番柯江的年轻有为,殷勤地布菜倒水。只是她习惯开的玩笑太越界,讨好又太刻意,虽柯江一向在应酬上称得上得心应手,也在她密集的语言攻势下节节败退。
  她不停地提及关于柯江私生活与伴侣的话题:“老板有没有女朋友了啊?这么年轻又这么帅这么有钱,一定后面追的女孩子能排到天安门去哇。”
  柯江心想,我倒是挺看得上你儿子的。
  他抬眼与谢白景对视一眼。谢白景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克制,在与他目光相碰的那一刹那微微一顿,随即毫不避讳地回视回去,他的平淡仿佛带着刀锋的尖锐。柯江一手轻按住桌上转盘,佯装不经意地为谢白景夹持一块扇贝,放在碗里。谢白景眼神微动,低头夹起吃了,柯江瞥见,唇角悄悄地勾起。
  谢母终于放弃了柯江身上的话题,开始转而陈述自己家的状况,这倒是柯江最感兴趣的。她见柯江终于有些积极的回应,神色一转,显得凄凄切切:“他爸爸老早抛妻弃子走人了,一直以来我带着白景长大很不容易啊,买件衣服的钱都要从牙缝中抠出来。柯总你是少爷,肯定不明白的。他外婆又得了老年痴呆,住在养老院里处处要钱……”
  柯江听着听着,才发觉有些不对劲,面色有些控制不住的尴尬。
  “闭嘴。”谢白景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几乎绷成一根弦。
  柯江也没想到谢母突然揭开伤疤与人瞧,下意识地往谢白景那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僵硬地另起话题:“住在养老院吗?”
  谢母:“对啊!”
  “我知道一些地方养老很不错,”柯江道,“如果你们同意,可以把老人送来S城安置。离得不远,看望也很方便。”
  谢母面露喜色,正要以推辞作应承,谢白景又断然回绝:“不用了,柯总。”
  柯江早知他是油盐不进,已经习惯。再说小孩年轻气盛,被自己妈妈在场驳了面子肯定不舒服,闻言便埋头吃饭,不再强求。而谢母显然有些不满,暗暗向儿子瞪视许多眼。
  三人都没喝酒,一顿饭很快结束。柯江温和道:“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不用,”谢母道,“那怎么好意思。”
  谢白景走在她身后,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
  三人还是上车了,车途上无人交谈,只有车载音乐在孤单地响。柯江坐在副座,偶尔从后视镜瞥到后排,谢母像是肚藏恼火,独自对着手机发语音。谢白景则坐得离母亲不近,靠着车窗,好似有些疲倦的模样。到了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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