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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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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国,才喜欢在使节上搞些七七八八的名堂。”
    小亭郁巴不得他快走,驱赶道:“哪来的许多歪道理?快走快走!”
    屈林偏偏还要说:“表哥,你在外花差,别忘给我带几件宝贝回来。只要金的,掺了一丝铜的都不要……”
    小亭郁道:“军中财物最后都是均分,我到哪儿给你偷宝贝去?”
    屈林回头嘻笑了一声,道:“我的将军表哥,看我这么痴心的份上,稍微落下一两件,有什么大碍?在你心中,难道就没有想要的宝贝?”
    小亭郁听到末一句,忽然心中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屈林一只戴满手镯的手臂随意挥了挥,在门口隐去。
    他这才吐出一口长气,忙推动轮椅到床边,唤道:“方宁,出来罢!”
    叫了几声,恍如未见。他把拱得高高的被褥一掀,只见空空如也,藏起的少年竟已消失不见。
    暮色降落至千叶亲王屈沙尔吾的领地,四处静无声息,劳作了一天的奴隶皆已入睡,只有正中一座豪阔的大帐中传来羌鼓舞乐之声。
    小王爷屈林把玩着一只绞丝手镯,经过帐门,瞥了一眼那些丰腴的舞姬,长长打个哈欠。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身后一度中断的铃铛声也随之响起。
    屈林头也不回,把镯子放在牙齿间咬了咬,含糊道:
    “从你最好的朋友床上下来,滋味如何?”
    屈方宁眼角儿垂着,道:
    “主人在前,小人未敢品尝甚么滋味。”
    屈林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只让你同他沾点儿交情,没说要当甚么知心伙伴。怎么一眼不见,甚么肉麻话都说,甚么亲热事都干了?”
    屈方宁低眉顺眼道:“只是投其所好罢了。主人不喜欢,以后便不说、不做了。”
    屈林盯着他,慢条斯理地把镯子复又戴上。
    “看刚才情形,我表哥对你倒是死心塌地的,一点儿不给我好脸色,仿佛跟我不是兄弟,跟你才是。你用的什么手段,说给小王听听?”
    屈方宁道:“小将军一派天真,只顺着他的意说几句,便恨不得把心掏出,何用特意讨什么欢心?”
    屈林嗤地一笑:
    “天真?你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样子,不过是去央轻抢几头虫子,扭捏成甚么样子?我亭西伯父好歹是一代虎将,生的儿子却这般无能。要是我……哼!别说一头蚕儿,就是再珍贵十倍、百倍的东西,也能给他抢了。”
    屈方宁垂首道:“是,主人必能心想事成。”
    说着话,已走近一座圆顶半旧的大仓。屈方宁忽顿步问道:“主人,小将军要出使央轻,这事可是真?”
    屈林道:“十有八九是真。怎么?”
    屈方宁道:“小人问问罢了。”
    仓中马草堆积如山,屈方宁穿行一番,揭开其中一张草席,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却听屈林在后缓缓道:
    “你们那亲亲爱爱的游戏,差不多便行了。我表哥这个人不堪大用,不要白白花费了力气。”
    屈方宁道:“主人教训得极是。”纵身跃入洞中,深深呼吸一口,向地下厅室一片低沉的刀枪碰撞声走去。
    
    第2章 绿酒
    
    南历永宁三年五月,其蓝鱼丽公主的婚讯,传遍了草原每一个角落。
    人们一听这消息,简直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问那传讯的人:鱼丽公主?就是那个战功赫赫、眼高于顶,天下的男人一个也看不上眼,二十八岁还没嫁人的鱼丽公主吗?
    传讯的人也被问得烦了,一叠声的说“是啦、是啦”,立刻就走去下一个地方,别人虽然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也已经捉不到他了。
    大家聚在一起,热烈地谈论起来。
    鱼丽公主要嫁的人是谁?长的是甚么模样?有甚么过人的地方?不不,敢娶这位公主,勇气已经是非常过人了。
    说来说去,总也没个确实的消息。
    不几天,神树祭祀的日子,便到来了。
    神树巫祝之会,是千叶三个月一次的节日。鬼方国的大巫师把脸上涂得红红绿绿的,赤足摇着旗幡上的赤金铃,以尖尖的白草蘸水,向人们祈祷祝福。平日绝难见到的王公贵胄,此时也能远远地看一眼了。
    神树生长在棵子坡对面,体大叶茂,树冠好似一朵绿云,族人呼为“娘娘树”。
    水边也架起了一座高高的祭台,竿子上挂着青花的瓷碗,盛有净水、美酒、羊肉。鬼方女巫低低地吟诵经文,一名伊克昭盟的圣女立起足尖,踏在瓷碗细细的边沿跳舞,轻盈得好似一片羽毛。人人都担心她会突然掉下来,但她总是一个软软的折腰,便安然无恙地继续跳下去了。
    安代王与王后穿着盛装,叩拜树神,王子、公主、将领、文官们也依次上前祭拜。
    大王子我龙必才十八岁,已经满面虬须,看起来十分威风。他一眼也不看祭台,拜完就神气十足地走了。他的同伴车唯,却向台上跳舞的圣女看了一眼又一眼。
    仪式完毕的时候,安代王颁下一条使令,命的尔敦、小亭郁二将赴其蓝,为鱼丽公主庆婚。
    人们轰然一声,十分关心。
    的尔敦将军是王后之兄,性子十分和善,人人见他都叫一声“老敦”。小亭郁却是不常露面的,只知是亭西将军的独子,整天坐着轮椅,似乎是不能走路的。
    大家往轮椅上一看,只见一个容貌清俊、身姿秀丽的少年,紧紧蹙着眉头坐在那里。要不是脸色太过苍白,简直是个少有的美少年了。
    于是大大地可惜了一番,也就不再聚在一起,渐渐的都散去了。
    小亭郁的眉头,却越发蹙得深了。
    王公大将听到消息,都纷纷向的尔敦打趣,又给亭西将军道贺,祝愿小将军路上平安云云。
    的尔敦将军故意把眉头皱着,粗声粗气地说:
    “鱼丽跟咱们御剑将军是十几年的交情,这差事活脱脱就是他的,怎么派了我这老头子去?”
    绥尔狐立刻笑道:
    “老敦你不知道,鱼丽公主当年可是爱惨了御剑,拼了命的要嫁给他,可惜咱们将军喜欢温柔的女子,不好她那一口。公主一怒之下,立誓永不嫁人……你让他去,岂不是撩动了人家的伤心事?”
    没听过这件旧闻的,只觉得十分好笑:
    “这公主也太骄傲啦!咱们御剑将军是草原第一的英雄,想嫁给他的女孩子千千万,要是每一个都不愿嫁给旁人,那可怎么了得?”
    而那听过又多嘴的,也忍不住古怪地笑着,说:
    “那更该换人去了!如今奈王妃过世也有四五年,将军满怀丧妻之痛,总是一个人住在鬼城,平常请他也请不来。事隔多年,如让他与公主重新相见,他们伤心人对伤心人……”
    一群人都露出了神秘又古怪的笑容。只有王子之师郭兀良将军,还能说几句公道话:“你们几个老不正经的,满嘴的乱谈。鱼丽公主跟将军是知己好友,何来什么儿女私情?将军平日在鬼城是为练兵,不愿给人打扰罢了。”
    又向小亭郁温和地嘱咐:
    “万万别听这些鬼话,到其蓝只管喝酒送礼。老敦如果喝醉了乱说话,就把他拖得远远的……”
    王后最小的女儿兔采公主,却悄悄地问了母亲一句:“央轻有公主没有?”……
    小亭郁从祭祀中出来,十分心烦意乱。
    父亲亭西将军又在自家帐中训道:
    “大王说的,你可记住了?无论用甚么法子,都要把随央的嘴撬开!万一不行,打也要打出来!你皱什么眉头?真到了那时候,还由得你不成!……”
    偏偏母亲雅夫人还四面走动着,翻找他穿的衣服,嘴里也念叨个不停,一时礼服的腰带又不见了,一时衣边上嵌的宝石又太细小了。
    他一点儿也不愿意听,趁父亲说累了,喝一口马奶酒的工夫,偷偷倒转着木轮,悄悄地溜走了。
    雅夫人看一眼门口,这才把手上的礼服放下,轻轻嗔怪道:“郁儿不爱这些事情,你为什么总是逼他?让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么?”
    亭西将军也盯着门口,定定地说:
    “他是将军的儿子!生下来第一天,便与安安稳稳的日子永远告别了。”
    口气虽然严厉,却仿佛带着一些叹息。
    雅夫人也不再说起,默默地选了一把最璀璨的宝石,一粒粒钉在礼服的袖口上。
    狼曲坪的长草,本来已经长过了腰。因观看祭祀的人们来了又去,踩倒了许多,露出藏在底下的几丛素簪花。
    小亭郁把轮椅停了,呆呆地看着花丛。虎头绳见了,便自告奋勇道:“小将军,我给你采几朵花儿来。”
    小亭郁“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心里想:
    “我才不要离开妺水,去其蓝的沼泽里当什么贺婚的使者!那个鱼丽公主,我根本就不认得。年纪这么大了才嫁出去,有什么好庆贺的?央轻的长老似乎很难应付,我能用什么法子,和和气气地把他说服?难道真要……动手不成?”
    一时心口乱得要命,紧紧捂着也不顶用。忽然想:
    “要是方宁在我身边就好了!”
    一想到屈方宁,就立刻记起那天他藏在床上、最后又不见了的事,虽然知道他必然是用个巧妙的法儿逃走了,但还是不很放心,总是要想:“他被屈林抓到了没有?”
    几乎是同时,小王爷那懒懒的声音就在前面响起了:
    “……车唯,你快点儿走行不行?”
    他心头一动,拨草望去,只听马蹄纷乱,大王子我龙必带了一群衣饰光鲜的少年,正自纵马而来。
    必王子听见屈林催促,也不耐道:“车唯,你瞎了眼了?看见太阳到哪了没有?”
    什方将军的嫡侄阿古拉也张开缺了两颗牙齿的嘴,附声道:“正是!你拖拖拉拉,要是误了王子练箭的时辰,郭将军怪罪起来,头一个就把你推上去!”
    车唯慢吞吞地落在队尾,手里打横抱着一件物事,嘿笑道:“王子莫怒,这小美人要是你抱在怀里,也不舍得走快的。”
    小亭郁仔细一看,见他怀中抱着一个人,被毯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头长长的头发。
    我龙必嗤之以鼻,道:
    “这种游方的舞女,给我的女神舔脚都不配。啊,乌兰朵公主!星星在她眼前也暗淡无光,月亮也比不上她皎洁的面庞……我已发誓非她不娶,她是我心中惟一的王妃。”
    他闭着眼陶醉了一会儿,一抬头,便见小亭郁的轮椅停在前边。
    必王子平日只跟一些殷勤好热闹的王公子弟熟络,与这个冷冰冰的轮椅少年没甚么往来,此时也懒得去招呼,扬扬地从他身边经过,只当没有看到。
    车唯正向屈林夸耀道:
    “真正是个美人呐!你看这腰,啧啧,软成这样,这么折也不会断……”
    屈林半闭眼睛,道:“我们家有个奴隶,腰比她软十倍,长得嘛……”睁开一只眼睛,打量他手里的人一番,又闭眼道:“……也漂亮多了。”
    车唯吞了一口口水,道:“真的?”
    屈林懒懒道:“骗你作甚。”忽然向小亭郁一倾身,道:“表哥,你说呢?”
    小亭郁给他劈头一问,不及反应,皱眉道:“什么?”
    屈林又回头对车唯道:“可惜我表哥已把他弄上了床,你来得太晚了!”
    车唯啧啧称奇,看向小亭郁双腿,喃喃道:“想不到小将军虽然……虽然……这档事却也不落人后,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亭郁全不懂他们在嘀咕甚么,疑惑道:“你在说谁,方宁么?”
    必王子突然转过头来,怪道:“方宁?这名字有些耳熟。”
    阿古拉提醒道:“就是去年南朝使臣来时,那个……的奴隶,把南使的胆子都吓破了。”说着,做了个掏心的动作。
    必王子恍然道:“是了,是那个父王赏了戒指的。你们在说什么,谁上了床?”
    车唯惊道:“奴隶?!……男的?”看着小亭郁,满脸惊恐。
    屈林道:“车唯,你懂什么?男的才别有滋味。我说的对不对,表哥?”
    小亭郁知道他说的不是好话,不悦道:“你别瞎说,方宁是我的朋友。”
    屈林笑道:“那是我想错了,你们没有睡过?”
    小亭郁心中奇怪,道:“你又不许,我怎么跟他睡?”
    话音落地,马上数人顿时一阵狂笑。必王子擦了擦笑出的泪,道:“屈林,你这个表哥,真是……”
    阿古拉忽道:“不好,郭将军来了!”
    远远一望,长草中一人骑马徐来,眉目清朗,笑容温煦,不是郭兀良是谁?
    郭兀良奉命教习众人箭术,王公子弟见了都要叫一声“师父”。他平日待人温和,训练时却极其严厉,必王子一见他,就不禁心生畏惧。抬头一看,午时早过,更是心中惴惴。
    车唯忽然慌道:“这娘们怎么办?”
    众人也立刻慌成一团。要知郭兀良出身寒苦,对平民子弟最是爱惜。这女孩儿非奴非俘,若是被他看见,必然遭到一顿极重的责罚。
    屈林手指长草,低声道:“快,丢下!”
    车唯忙东张西望,寻找草密之处。
    郭兀良见他们窸窸窣窣,皱眉走了过来。车唯心中一慌,胡乱便将那女孩儿一抛,骨碌碌滚到了小亭郁脚边。
    郭兀良疑惑道:“你们在做什么,怎的还不去靶场?”
    必王子立刻凑近,大声道:“师父!我们本来早早的就出来,……阿古拉,你来说!”
    阿古拉也不停往郭兀良身边挤着,道:
    “我们在路上,嗯,这个,马一直吃路边的花,走……走不动!”
    郭兀良不得其解,道:“花?”
    屈林接道:“车唯的马不知发了甚么疯,一直啃水边的一丛花,我们觉得有趣,看了半天。师父,没误了点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把郭兀良团团围在花丛边。车唯担心地瞥向地上的女孩儿,见距离尚远,才吁出一口长气。
    小亭郁双腿残疾,从不参加骑射学习,与郭兀良也非熟识。见那群人嘴脸丑恶,不愿多看,转身便要离开。
    忽然草丛微动,毯子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仰脸过来。小亭郁愣了一愣,认得是今日跳舞的伊克昭盟圣女。在台上未能看清,近处一看,才发现年纪极其幼小,最多十一二岁。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噙满泪水,正乞求地看着他。
    他本不愿理会,轮椅向后退了两圈。忽然之间,脑中浮现了屈林把她跟方宁作比较的言语。
    他长长吐了口气,主意已定,扬声道:
    “郭叔叔!”
    郭兀良耳力颇好,立刻听见,温然道:“是郁儿么?”
    小亭郁抬起脸,露出笑容。
    “是我。郭叔叔,我动不了了,你能不能来推我一下?”
    郭兀良笑道:“自然可以。要郭叔叔送你回去么?”纵身下马,便向他快步走来。
    小亭郁别开了脸,不去看后面那些杀人的目光。
    郭兀良一眼就见到那女孩,惊呼道:
    “这里怎么……”
    几乎是瞬间,他就明白了。小亭郁只是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他身后的王公子弟,则是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
    郭兀良揭开毯子,轻轻地把那女孩手脚松绑,口塞取下,又拉过自己的马,扶她坐上。
    小亭郁见她衣衫破破烂烂,撕了好几个口子,犹豫了一下,拿起自己的外衫向她抛去。
    伊克昭女孩抱住衣服,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骑着马慢慢地远去。
    郭兀良这才向身后冷冷一瞥。必王子立刻招供:
    “是车唯!”
    郭兀良缓缓点了一下头。
    “车唯回去领五十鞭,禁闭三月。其他人每天加三个时辰练箭,这个月都不许外出!”
    阿古拉委屈道:“我们又没有做错事,一根指头也没有沾过……”
    郭兀良大声叱道:
    “知情不报,为虎作伥,还说没错?给我疾跑往返靶场十次!”
    众人只得悻悻地脱下披挂,跑了起来。屈林懒懒地摘下沉甸甸的黄金项圈,向小亭郁一掷,笑道:“好表哥,真英雄,好汉子!”
    郭兀良催促道:“屈林,动!”
    屈林耸了耸肩,慢吞吞地跑了。
    小亭郁见他跑远,躬身道:“郭叔叔,我也回去了。”
    郭兀良有些错愕,“啊”了一声。小亭郁唤道:“虎头绳!”
    虎头绳才从远远的地方跑回来,手里拿着两个大大的花环。小亭郁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虎头绳道:“我编花环儿去啦!编了两个,小将军一个,小屈哥哥一个。”
    小亭郁一笑,接过花环,只见编得扎扎实实,用了不知几百朵花儿,便随手戴在头上。
    郭兀良深深注视这轮椅上的少年,忽道:“郁儿,我有件事……想托你去办。”
    小亭郁止步问道:“郭叔叔要我办甚么事?”
    郭兀良向一丛花一指,道:“我们去那边说吧。”
    小亭郁点了点头,把那黄金项圈交给虎头绳,道:“虎头,你替我送回屈王爷家。”
    郭兀良推着他,在长草白花间慢慢地走着。他头上素簪花淡雅的香气,也浮动在初夏的微风中。
    如此沉默良久,小亭郁只觉气氛沉重,开口道:“郭叔叔,你说的那件事是?”
    郭兀良嗯了一声,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语道:“这件事,虽是我托你办的,却不必再告诉我。以后见了我,也不用提起。”
    小亭郁嘴唇一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郭兀良温柔的声音,低低地响在微风里。
    “我想让你帮我去看一个人,问问她过得好不好……不,不要问,就远远地、远远地看一眼就行了。看看她吃得多还是少,脸上有没有笑容,心里快不快活?”
    小亭郁道:“郭叔叔,心里快不快活,也是看得出来的么?”
    郭兀良失笑道:“是我糊涂了,对不起。就看看她的笑容罢!希望她那张最美丽的脸上,永远只有微笑,没有叹息。”见花环上有一枚断裂的,便伸手为他拔去。
    小亭郁听他说得动容,想必那是他极其关心之人,问道:“郭叔叔,那是甚么人?是你的妹子么?”
    他想郭兀良成婚多年,儿女成行,既不能是别人,多半就是妹妹了。
    郭兀良愕然片刻,才不自然地说道:
    “是,是妹子。当年我们有五个人,大王、御剑将军、车宝赤和我,还有她,是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兄妹,也是……最亲的亲人。”
    说着,在他头上的花环上轻轻抚着。
    “她最爱戴这花儿,戴着也真是好看。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她头上插满花儿,笑着跑来跑去的样子,还清清楚楚地在我眼前。我真心诚意地盼她过得好……可是她现在住的地方,一朵素簪花也没有。”
    小亭郁道:“那你去见她,给她送花儿,不就好了?”
    郭兀良摇了摇头,道:“去不了的。即使见了,也……不能说甚么。”
    又摸了摸小亭郁的头发,笑道:“好了,郭叔叔的事就是这样,你记起来就看一眼,其实看与不看,也不怎么要紧。”
    小亭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郭兀良道:“我送你回去。”
    小亭郁皱着眉头,总觉得忘了件重要的事,又想不起是什么。
    直到进了帐门,他才突然记起,急道:
    “郭叔叔,你还没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呢!”
    回头一看,长草寂寂,早已人去无踪。
    太阳的金光落尽时,年家铺子才许第一个客人进门。夜将黑未黑时,铺子里已经簇簇拥拥地挤进许多汉子。最后满天黑透、星星也出来,这才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
    年家铺子只卖一种酒:绿酒。
    并无甚么美丽的少女害羞地跑来跑去,献出满怀的温柔。只有一个七老八十的婆婆名唤年婶,身体胖胖的跟个福饼相似,声音嘶哑,两眼翻白,酒碗从来不洗,宰客是刀刀见肉,任你花了多少钱,也绝没有一个好脸色。
    常得到的只有三句话:
    “挤挤啊。”
    “给钱。”
    “滚!”
    草原的大好汉子,一板一眼地攒些钱币,好不容易三五好友一聚,说些男人之间的真心话。虽然酒美得无话可说,也不甘心就此忍气吞声。
    有那脾气火爆的,一度揭竿而起,向年婶发起挑衅。年婶连眼皮也不抬,屁股都未动,任他狂喊乱叫,砸碎了酒碗三只。
    结果第二天起,那人就没再出现过。
    ——再也没人见过他。
    从此大家都乖乖的,连猜拳赌博,也不敢太大声。
    幸而年家铺子还有个尤物,与绿酒齐名。
    一道妙不可言的身姿,一张鲜花般的面庞,说的话轻声细气,仿佛连吐气都是飘渺的,甜香的;又妙语如珠,随便几句话便沁入心底,令人如同饱饮美酒一般酣畅。
    加之十分亲切,什么时候想见,一抬头就见到了。想要他来陪着喝一杯,只要叫一声:“韩儿,年韩儿,过来!”
    他便一步一款摆地过来,一条脚臭汗臭、酒水淋漓的路,给他走得如同分花拂柳一般。
    走到近前,用那充满少年甜美诱惑的声音,轻轻地问一句:“大哥,请我喝酒?”
    被呼唤的人立刻全身酥软,连手指都红了,别说酒了,恨不得连整个草原一起送给他。
    临走时,又倚着门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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