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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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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此时也别无他法,低声道:“甚么小孩子。我答应了么?”张开手来,抱住了他肩头。
    重逢后的初次交欢持续了半个时辰以上,云散雨收之际连被里都湿得一塌糊涂。屈方宁浑身散了架般卧在里床,察觉御剑伸手替他清理,就翘起一点屁股。御剑探入他白液横流的后穴,看着他懒绵绵没有力气的模样,心中涨满柔情,在他腰上轻轻咬了一口。待取了一床干燥的新被子过来,把他连自己一起盖好,见他脊背对着自己,头垂得低低的,还道已经困得睡过去了。上前一看,才见那本六花阵图摊开在床面,他正就着珠光比划一个矩阵。
    他刚刚把小情人从头到脚吞吃入腹,真是看他做什么都觉得可爱,从身后抱住了他,吻了吻他后颈:“我们宁宁这么勤奋,明年南下考个状元,肯定是金榜题名。”
    屈方宁不理他耳边调笑的言语,自己揭过一页,凝目思考方阵在丘陵上如何推进。排布了许久,始终觉得不对。御剑在后欣赏了半天他小眉头紧蹙的样子,有心替他解惑,环抱他一指书页:“中军后军相间,两翼厢军引前。”
    屈方宁长长吸口气,像是恍然大悟,又有些懊悔不甘:“变锐阵。”
    御剑道:“武经有云:‘善因地形险夷之便,增损其数。’何况李唐天下距今已数百年,李靖虽卓有才华,也不能料定身后之事。”
    屈方宁心中暗道:“但教卫公复生,将尔等蛮夷痛击一番,看你还敢不敢口出妄言?”心念一动,想到江陵贺家那位憨过了头的九少爷,不由叹了口气。
    御剑不知他心中所想,把他抱得紧了些,随手给他揉了揉小腹:“肚子痛不痛?”
    屈方宁摇一下头,忽然想起他干的好事,转头狠狠瞪了一眼。
    御剑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背,下体无遮无拦,又已在他臀间勃然而起:“宁宁,不是我不尊重你,实在想你得很,忍不住。我这一次拿出去,好不好?”
    屈方宁鼻中唔嗯一声,小小挣了一下:“我这一页还没参详得透,不……不跟你来。”
    御剑失笑道:“老实说,今天怎么这么用功起来?别人凿壁偷光,也不过如此。”抚摸到他颈上,拨了一下他的珍珠。
    屈方宁认真道:“我要苦读兵法,成为一代名将。将来你要是又害我伤心,我就召集千军万马,打得你落花流水。”
    他全身不着寸缕地给人抱在胸口,说话带着一股蜜糖般的黏腻之意,纵然说得如此凶恶,也半点吓不倒人。御剑含笑在他耳边道:“好极,那有何难?你尽管率兵前来,我一见到你,就自愿退避三舍。”
    屈方宁眼波一闪,转过身来:“你可……不许骗人。食言而肥,是要长胖的。”
    御剑笑道:“我可是言出必践,不像有些坏孩子,满口谎话。”分开他的腿,缓缓顶了进去。
    次日清晨,卯鼓未起,他还睡得迷迷糊糊,又从背后被干了一次。浑身疲累地下了晨练,回帐一问,答曰:“回伯去连云山火字十四矿井了。”这去矿井是一句暗号,表明回伯已动身前往九华山。回伯不在,他昨夜耗神费力构思的计划便缺了最要紧的第一环,只得作罢。少顷开伙领膳,领口中的珠子给车卞一眼瞄到,顿时一上午都鸡犬不宁,耳边萦绕的尽是车卞的宝典术语。夜晚在御剑帐中读书时,忍不住好奇了一句:“听别人说,这珠子是唐朝一位很受宠爱的贵妃自尽时所戴,皇帝为了找她的魂魄,找了许多道士,用这个珠子施咒作法,果然见到了她。后人还给这珠子起了个名目,叫甚么太真珠。有没有这回事?”
    御剑在他对面盘膝而坐,正皱眉翻阅八部将功补过送来的报章,闻言也不抬头,应道:“你二哥诳你的。人死为鬼,无灵无知,能召得什么魂魄来?这是南洋诸岛进献之物,没什么珍奇,你拿着玩罢。”
    屈方宁对珍宝古玩也懂得几分,晓得这珠子价值不凡。御剑赠予自己的东西,从来都是这么轻描淡写了说的。当下也不多话,嗯了一声,又埋首参详他的阵图去了。
    御剑隔了一刻,忽然抬起头来,道:“宁宁,想吃荔枝么?”
    屈方宁不明所以,呆呆道:“不想。”
    御剑满目宠爱地向他看了一眼,拍了拍他脸颊,复回归他的报章之中。门外风雪漫卷,帐内火光潋滟,二人之间奶酒茶香,一片安宁喜乐。
    
    第52章 夜驰
    
    虽然欢爱如昔,御剑还是分明觉出:小情人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亲热过后,屈方宁多半还不肯罢休,总要把他细韧的手脚缠过来,全身无一处不腻在他身上,恨不得跟他合为一体。尤其在冬夜,必定要往他怀里挤了又挤,脸贴在他颈窝下,小小的呼吸撩着他耳边。现在虽也与他交股而眠,但一晚上多数是以背相对,纵使给他抱入怀中,也有些冷冷的不起劲。他平日在御剑面前,与白天完全是两副嘴脸,很不爱守规矩,干什么都不乐意讲道理,举止起坐都没有正形,动不动就往他身上一倒,软得没了骨头。现在就循规蹈矩多了,平日的奇思怪想、胡言乱语都好好地收敛起来了,也不会口齿不清撒娇使性了。人前人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致。御剑有时故意去逗他说好听的,也没有那么容易得逞了。最令人无计可施的,就是他后庭湿润远逊从前,每次交欢前都要连亲带哄,替他润滑良久,顶入之时,依然能察觉到他内壁一阵阵排斥抵抗。一旦操之过急,屈方宁立即全身紧缩,神色甚为痛苦。二人赴雨行云一年多,情浓爱炽,水乳交融,枕席之上只有无尽畅美欢愉。除了第一次让他痛得厉害,再无甚么不快发生。就是上次责打之后屈方宁怄气着恼,在床上跟他卯着劲对着干,也不至如此不情不愿。除此之外,伸手要钱、乱报账目、纵容包庇种种恶习倒是无甚变化。御剑仰靠狼头椅中,皱眉望着他越级呈交、数目惊人的军资款项呈报表,见他充满期待地望着那串真金白银的数字,忍不住逗他道:“宁宁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屈方宁不知就里,乖乖地军靴一并,指着报头道:“这里、这里一共十二条,列出以下项目:马草消耗、枪头磨损……”说到一半,察觉他不是真的要听,哼了一声,闭上了嘴。
    御剑揽住他的背,笑道:“继续说?”
    屈方宁坐上他一边扶手,把手伸到他鼻子下面,抖了几下:“大哥,给点钱呗,家里揭不开锅了。”
    御剑笑了出来,随手盖上印玺。屈方宁风驰电掣地把报表塞入怀里,跳下扶手就跑。御剑扯着他道:“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屈方宁挣扎不开,回身在他脸上敷衍地亲了一口,一边飞快地抓起自己的皮裘手套,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得不见了。遥遥听见他立正叫了一声:“巫侍卫长,再见。”只得摇头一笑,随他去了。
    巫木旗抱了一张中心锯空的四足漆案,脖子上系着一只曲纹大肚铜镬斗,看来是要在帐中做个炭火煮羊羹的晚膳。换了好几个姿势,才得以进来,往地下乱糟糟地一放,喘气抹汗:“将军,小锡尔不在这里吃吗?”
    御剑目光回到军报上,随口道:“管不了他。”
    巫木旗嗐了一声,麻利地架炭生火,煮起一锅看不出颜色的汤菜羹。自得其乐地模仿了一阵“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忽然一拍大腿,恍然道:“我知道了!”
    御剑不悦道:“别咋咋呼呼的。”
    巫木旗并不畏惧,挥舞汤勺,激动道:“将军,你记得六年前……不不,又好像是七年,我们谒访暹罗国王的时候,他手里抱的一个大猫,足足有狗那么大,尾巴缺了一截,上面挂个方方的宝石戒指,看起来很威风,很有派头的……是不是?”
    御剑听他说得夸张,不禁好笑:“就是个暹罗猫罢了。我们这里没有,所以你看着稀罕。”
    巫木旗连连摆手道:“那个大猫当着我们使臣的面,规规矩矩的,坐在金扶手上跟个猫将军似的,我还佩服人家国王养得好呢!结果晚上隔着宫殿门偷瞄了一眼,全身炸毛满地绕圈,几十个宫女跟着后面追。国王笑呵呵地抱着不撒手,它老人家举爪就挠,尾巴翘得跟杆大旗相似,一个戒指甩脱了三次!将军,小锡尔从前就像足了这个大猫,闹腾、娇气、又厉害,拿得出手,还招人疼!现在也不是说不可爱,就是……有点太正经了。早知道他长这么快,以前真不该给他吃那么多羊奶!……”啰啰嗦嗦,吹了自己一脸炭灰。
    御剑照着一想,果然是有点儿神似,即笑道:“他一个男孩子,比成豹子也还罢了。说像一只猫,成何体统?”
    但静夜思来,竟然愈想愈是感慨万千,只觉宁宁从前每一次撒泼胡闹,都有着难以言传的绝妙滋味。那股恃宠而骄的得瑟劲儿,想来简直令人如饮美酒。翻身一看,屈方宁正背对他读一本新注的吴子兵法,因春日渐近,锦被嫌热地拉下一大截,露出小半个精瘦的背来。御剑撑着手臂欣赏了片刻,顺着他背心凹下的一线划了下去。屈方宁嫌烦地挣了一下,把被子胡乱一揽。御剑又故意捉了一下他后颈,手立刻被拂到一边。再过一刻,索性探入被底,去摸屈方宁热乎乎的小屁股。屈方宁转头扫了他一眼,卷成一团挪到里床,把书摆得远远的,显然不愿跟他纠缠。
    他从前情热如火时,御剑尚不觉得什么。现在这般冷若冰霜,反而更教人欲火中烧。当下跟剥果仁一般将他从被筒里剥了出来,打趣道:“我们宁宁现在真是高不可攀了。”屈方宁眼睛还看着书,不搭他的话。御剑握着他的腰,从他喉结往下吻去,自胸口而至小腹,直吻到他肚脐附近,舔湿他下腹一层茸毛。屈方宁这才慌了手脚,两条腿并得紧紧的,声音也十分紧张:“我、我不看了。”御剑拿准他心思,有意又往下移了一寸,感觉他胯下之物已经抬头,才回到他身上,亲了亲他的唇。屈方宁给他这么一惊一骇,一点也不走神了,全神贯注地仰视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御剑心中怦然一动,诸般杂念瞬时云开月明:“就是要他这么全心全意看着我,等我对他照顾温存。”俯身下去,将他好好疼爱了一番。待他濒临高潮,又逗他道:“宁宁学声猫叫来听。”屈方宁给他弄得双腿都几乎勾不住了,闻言把头一昂,就要咬他肩头。御剑哪里会让他接二连三得手,压着吻住了他的嘴。打架一般做完一轮,屈方宁到底没了力气,埋在他胸口合起了眼睛。御剑身心舒畅地抱着他,手一下下拍着他胯骨,顺着他臀后凹陷,勾着他尾椎骨。屈方宁倦得不行,闷闷道:“干什么?”御剑笑道:“量一下尺寸,过几天给你的小尾巴戴个戒指。”屈方宁困道:“我不是狗。”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自己。御剑将他强行扳了过来,抵着他鼻梁逗道:“宁宁这一次回来,乖得有点没道理了。换在从前,早就大呼小叫地发脾气了。”屈方宁勉强睁开眼,道:“你喜欢我发脾气?”御剑吻了他嘴角一下,声音温柔得不像自己的了:“你乖乖的不闹,我当然喜欢。只是你心里要是有气,就冲我来,怎么胡闹都可以,别自己憋在心里。”屈方宁小小哦了一声,低声道:“你是想我跟从前一样。我那时脾气不好,现在好一些了。”他睡意已深,说话软绵绵的有点咬不清,原本就多了三分呆憨。御剑见他睫毛微微颤抖,怜爱几乎溢出胸膛,又吻了吻他眼皮:“你尽着性子来就是。脾气再坏一些,也无妨的。”
    屈方宁唔嗯一声,也不知听没听到。过了好一阵,才忽然开口道:“将军,你的那把弓,又重做了么?”
    御剑不知他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来,温声道:“嗯,已经在压弦了。”
    屈方宁在他怀里动了一下,依然闭着眼睛:“跟原先的一样吗?”
    御剑听他问得越发孩子气了,笑道:“一样的。”
    屈方宁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呼吸渐沉,片刻工夫便睡熟了。
    人事叵测,风云多变,御剑将军的心愿很快便得以实现。只是实现的途径,并不令人愉悦。
    三月初,十六军将领毕集鬼城大帐,商议军务大事。以车宝赤为首的好大喜功派被直接点名批评,从此对节约军费开支一项不敢掉以轻心,浮夸之风为之一肃。会后闲谈北方形势,提起右陵王篡位之后御下宽柔,宗族、奴隶主阶层虽然动荡不明,平民对这位新君倒是颇为拥戴。御剑嘲道:“平民百姓最好哄骗不过,谁征的税轻些,抢的牛羊少些,便是待他好了。陵王目光短浅,论长远之计,不如左京王远矣。”或问繁朔安定下来,是交是攻?御剑道:“我对陵王了如指掌,一旦时机成熟,只须冷眼旁观,静待他作茧自缚。”言谈间夜已深寒,御剑饮酒微醺,大步闯入寝帐,见屈方宁和衣笔直坐在床尾,靴带解了一半,姿势十分生硬。他心中正是酣畅,往床上沉沉一倒,拍了拍自己胸膛,提声道:“宁宁,过来!”
    屈方宁眼睛看着鞋尖,一根小指头也不动。御剑哈哈一笑,道:“又不理人了。”军靴一抬,搭到他腿上:“这几天事情多,忘了疼你。想我了?”
    屈方宁默不作声,眉目之间一片阴沉。御剑倒是笑了,胡乱蹂了他两下:“这是怎么了?不舒服?还是生气了?”
    屈方宁跟看陌生人似的瞧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御剑按下性子,哄道:“宁宁,跟我说句话。”
    果然得到了一句,但着实没什么好听:“你压着我的腿了。”
    他耐心本来不好,这一下完全耗尽了,一把将他拽到身上:“你这是撒的什么疯?”
    屈方宁也不挣扎,撑着他胸口冷冷道:“你不是喜欢我脾气坏吗?”
    御剑喜欢的是他甩小尾巴使小性子,可不是这么个阴阳怪气的鬼模样。还待开口,屈方宁已抢着道:“反正你说的话,也就是那样了。”
    御剑听这话语气不对,酒顿时醒了一半,抱他坐了起来:“怎么了?”
    屈方宁脸若冰霜,道:“不知道。我发疯。”
    御剑生平最烦有话不好好说的人,对屈方宁那是崩裂而复合,珍惜且怜爱,这才忍着哄了下去。回忆了一下自己说过甚么不当言语,若有所悟:“今天我提了……,你不高兴?”
    屈方宁笑了一声,替他补上:“有什么不能提的?不就是左京王么?死都死了,我还能跟他计较?现在我人也活着回来了,你也信誓旦旦承诺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御剑这几天都没合过眼,已经十分疲惫。见他明显又要发作,真是身心交瘁。揉了揉眉心,语气已经有点不耐烦:“你今天是非要闹出个子丑寅卯来,还是撒点气就算了?”
    屈方宁脸色一变,声音也冷了下来:“原来我是拿您撒气了,真是对不住得很。我敢闹什么?左右不过跟上次一样下场!”说到此处,还是哽咽了一下,起身落地:“没什么好说的,趁早一拍两散得了!”
    御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宁宁,你答应过我什么?”
    屈方宁背对他道:“我答应错了。不该答应的。”
    御剑见情况愈发恶劣,眼见一时半刻无法平息,太阳穴痛得直跳。情知他一出门,就更多了无穷后患,只得强自把他拽回去:“宁宁,我很累了。明天再说,行不行?”
    屈方宁浑身僵硬着,倒也没有十分抗拒,自己裹成一团,睡到里床去了。
    御剑有心抱他入怀温存一番,想到他如今一动怒就是天雷地火,一句句戳的都是伤心要害,劝哄起来比以前麻烦太多,心中也烦躁不已。虽然同床共眠,也懒得自讨没趣,二人各怀心事,僵持着沉沉入睡。
    此时正当春寒,雪气潮湿阴冷,远胜严冬。山下鸣镝声破空而起之时,帐门口也传来巫木旗牙齿打颤的低呼:“将军,什察尔城急报!”
    屈方宁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背心僵得难受。耳听御剑从身边坐起,下床落地,连忙支起了耳朵,仔细聆听二人交谈。略微听见“南军”“深夜叩城”“尚不明朗”之语,立刻悬紧了心,只恨巫木旗嘴皮子哆嗦说话不利索,恨不得扑到帐门上去偷听。
    还没听出前因后果,御剑已经沉声下令:“传令灵察营,一刻钟后,城门集合!备马!”
    屈方宁忙往被中一缩,心中万分失望。听他赤足走动、穿衣系带的细微窸窣声一直响在帐门旁,接着面具清响,长枪离地,眼见就要出门。他张嘴欲喊,又咬牙忍住:“这时候开了口,可就输定了。”
    一念刚生,靴声走近,床面向下一沉,熟悉的气息从身后拢来:“醒了?我出去一趟。”
    屈方宁心脏怦地一跳,装作刚醒的样子,揉揉眼睛,迷迷蒙蒙转了个身。御剑的脸孔在流火红光映照下,似乎也没有睡前那么可恨了。
    御剑抬手欲碰他额头,手腕上钢甲一动,屈方宁就怕冷地往后一躲,小声道:“什察尔城?”
    御剑嗯了一声,仿佛记起了甚么,笑道:“带你去玩儿?”
    屈方宁也同时记起第一次见他真容的情形,恍然如在昨日。心中不知是何感受,轻轻点了点头:“要去。”
    御剑目中也露出笑意,一展貂裘裹住了他,抱在怀里,径自上马。
    这一夜仿佛上天蓄意为之,非但目的地不改,连雪光、月亮都是一模一样。屈方宁脸上戴着他的银面具,与三年前毫无差别,依然大了许多,连嘴唇也遮住了。
    御剑身跨越影,率两队翼形骑兵一路驰骋,如黑雁在白波上破浪而行。身前无物遮挡寒风,他便单手执辔,将屈方宁按进自己怀里,一手替他裹紧自己的黑氅。察觉他从自己胸口探出头来,责道:“外面冷。”
    屈方宁含糊唔了一声,伸手接过他手的位置,将他结冰的手套一握,冷得立刻打了个寒颤。
    御剑知道他怕冷,故意冰了他一下。屈方宁全身剧烈一抖,却不肯把他的手丢下,忍着冷给他捂热了一会儿,实在是冻得受不了,与他十指扣在一起。
    御剑这才懂他的小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心口一阵温暖,低声笑道:“心疼我了?”
    屈方宁没作声。直到自己的手跟他一样冰了,才轻声说:“我刚才都没睡着。”
    御剑道:“嗯。听见你翻身了。”
    屈方宁靠在他肩上,停了片刻道:“我一听见你那么……轻描淡写地说着左京王,对拿下繁朔又沾沾自喜的,一股火轰的就窜上来,快把我烧空了。我知道我对你不是什么大事,你也说得很清楚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我难过。”
    御剑揽紧他一些:“难过就说。”纵马越过一条雪沟,继道:“你是我最大的事。”
    屈方宁在他肩上嗯了一声。
    隔了一会,御剑道:“一拍两散这种话,以后都不说了。”
    屈方宁小小的点一下头,在凛烈风声中艰难地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御剑低头看着他,冷硬的金属鬼面压了下来,在他面具的嘴唇部位碰了碰。
    
    第53章 劫道
    
    什察尔城城门大开,七八十两轮小车蜿蜒列成一条长龙,车上以厚帆布覆盖,扎得严严实实。押车的丁夫神情惫懒,百无聊赖,三五蹲聚在雪地里,赌钱为乐。百余名南军押后驻扎,垂头丧气,负伤者众。十来名南朝使臣垂手恭立门口,为首之人是名太监,曲背弓腰,哭丧着脸,正向什察尔城城主哭诉着甚么。进城一问,才知这一批使臣非比寻常,乃是运送岁币的漕司官吏。想来那小车中装载的,便是大南朝向千叶称臣纳币之物,十万雪花银、万匹练白绢了。屈方宁提了一路的心这才放下,心中暗暗好奇:“这群京中来的官儿不认得路么?千叶的交币所在妺水上游,距此足有一百六七十里。他们怎么走到辛然来啦?”
    御剑勒马城门,见十车九空,目光阴沉,森然道:“有何变故?”
    那太监名叫田文亮,平日在宫中颇为受宠,监管押运虽然是头一遭,看人的眼力着实不差。一见御剑气度凛然,腰立即又哈下去三分,说话是谄媚中又带了丝哭腔:“上官,这事儿实实的不赖咱们。咱们自打管上这批儿物件,那是看得比命还严实,从京里过来这二十多天,没敢合过一夜眼!谁知才出镇州地界,它……它……就给人抢了呀!”一声哀嚎,涕泪齐下。
    屈方宁见他哭天抹泪,如同作法唱戏一般,忍不住好笑,又有些担心:“历年南朝岁币入库,北方诸国都要百般刁难。现在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怕是又要被狠狠勒索一番。”
    御剑冷冷道:“怎么抢的?”
    田文亮忙举袖擦了擦眼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起来。太监吊嗓本来就有些膈应人,这田文亮更多了三分宫廷作态,屈方宁只堪堪听了个大概。言中道:前日他们一行在镇州城郊四十里处落脚暂歇,平地里一声震天吼,跳出一窝无耻盗匪;身着皮毡皮袄,手执圆棍弯刀,口里胡言乱语,一句也不懂得。行事残暴,凶悍无比,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杀。随行护卫军只二百人,不能抗,只得眼睁睁看着贼人将绢银搬去。事毕清点,绢纲只余八九百匹,银纲仅剩六千多两,守军、丁夫伤亡过半,贼人仍虎视眈眈,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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