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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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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祝英台将手里棋子搁在棋盘一角。轻叹一声:“这局我输了。”
    陈操之道:“棋盘尚大。何以早早认输?”
    祝英台道:“开局就受此重挫。这棋再下下去也无趣。我不喜劣势下逆境行棋。那样是胡搅蛮缠。”
    陈操之心道:“输了棋还不忘讥讽我一句。你是士族子弟。没尝过寒门的艰辛吧。”说道:“…道之旨在于争。不争如获胜?”
    祝英台道:“不争亦可赢棋。可惜我不到那境界。今日兴尽。改日再…。”起身告辞。在檐下穿上木。戴上精致竹笠。回首道:“敢请子重兄以竖笛一曲相。”
    陈操之便取柯亭笛来。立于檐下吹之。望着两盏灯笼在春夜雨中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箫声消逝。雨声淅。
    ————————————
八十五、芳心穿透
    绵春雨一直下到二月末,这期间陈操之见过陆葳蕤两是陆s来桃林小筑,把她的《窗外桃花三两枝》草图拿来给陈操之看,听听陈操之的意见,张墨作画讲究风范气韵,但骨力稍逊,陆葳蕤也一样,不过女子作画骨力太劲反而不协调,刚劲有刚劲之美,柔媚有柔媚之美,陈操之自然是要夸赞陆葳蕤的。
    还有一次是真庆道院,两个人一起去看山茶,那些姹紫嫣红的茶红即将凋谢。
    那日午后,小雨不断,陆葳葳打着一把油纸伞,伸手轻轻碰触山茶“瑞雪”,纤细手指与花瓣同白,说道:“陈郎君,这些山茶,我们从花开看到了花落,不知道下次花开时,我们还能不能一起来看?”
    陈操之对着莹白如雪的茶花道:“若有心,就能看到。”
    陆葳蕤面色微红,沉默了一会,轻声道:“陈郎君,我年十六了,若嫁作他人妇,那就不能陪你看茶花了。”
    陆s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已经是羞得抬不起头来了,抚在“瑞雪”花瓣上的手缩回来,白皙的手背上沾着雨滴,好似珍珠落玉盘。
    陈操之伸手轻轻在陆葳蕤雨湿的手背上一抹,然后握住陆葳蕤这只手,陆葳蕤吃惊地挣扎了一下,想抽回手,随即醒悟,俏脸通红,轻轻反握住陈操之的手,微微颤抖着。
    两个人的手都是湿湿的,凉凉的雨水被紧握的双手焐得温热,两颗跃动地心似乎转移到了手掌上,紧紧贴在一起,“怦怦怦怦”地对撞——
    婢短锄走了过来,大声叹气道:“这接连几天雨,茶花就提前凋零了,只明日就没得看了。
    ”
    陈操之放开陆葳蕤地手。低声道:“不要嫁。等我娶你。”
    陆葳蕤脸红到耳后根。脖颈也全红了。纯美动人地容颜霎时间有着难以言表神采。鼻音如箫管。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觉得声音太轻承诺得够分量。就使劲点了一下头。以致于髻上地金步摇滑出。“叮”地一声掉在山石上。
    陈操之俯身拾起那支精美地金步摇。见金步摇坠子上沾着泥水——
    婢短锄赶紧取出一方绢帕道:“我来擦拭。”接过金步摇。脖颈夹着伞柄。腾出手小心翼翼地用绢帕将金步摇流苏擦拭干净。然后道:“小娘子。把头低下来一些。我给你插到髻上去。”
    陈操之伸手道:“短锄你个子小。让我来吧。”
    短锄“哦”了一声。见s小娘子没反对。便将金步摇交到陈操之手上。
    陆葳蕤头向前倾,低眉垂睫,脸上红晕不散,并无知觉的发丝这时也似乎有了灵敏的感觉,那支金步摇透髻而入,陆s蕤浑身一颤,一颗芳心似乎也同时被穿透,有一种痛、有一种浸入骨髓的甜蜜,待抬起头,已经两眼是泪,回身悄悄拭去,不让短锄看到。
    ……
    三月初一是休学日,丁春秋因为他父亲丁异月初会来吴郡,早两日便搬到城里的姑苏客栈去了等着了,扬州大中正~希将于本月十八日之前到达吴郡,主持吴郡十二县地九品官人考核。
    这日午后,陈操之携《碧溪桃花图》冒雨去太守府,先向陆纳借汉隶《西岳华山庙碑》拓本,陈操之觉得自己这半年来书法进境不大,或许是因为自己汉隶底子不扎实的缘故,那日在华亭小惜园看了陆葳蕤写的《华山碑》体隶书,很是喜爱,便也想临摹《华山碑》以磨砺自己的笔力。
    陆纳道:“《华山碑》拓本在葳蕤那里,我即派人去取——”便吩咐小僮去了,又道:“上次你欲借《平复贴》,我问了陆禽,他带回建康去了。”说着取出一贴,秃笔写麻纸,笔法质朴老健,正是《平复贴》。
    陆纳道:“这是我近年临摹《平复贴》最满意的一贴,可得八分神似,你带回去看吧,不用归还了。”
    陈操之谢过陆太守,接着呈上《碧溪桃花图》,请陆使君指教。
    陆纳展卷一看,喜上眉梢,说道:“画得妙,这是狮子山吧,移到草堂后面了,哈哈,甚妙,巧夺天工,这片桃花尤其画得好,气韵生动。”又细细赏鉴,说道:“只是这溪水环绕稍欠遮掩之美,山石的皱褶亦有所欠缺,笔法细看还颇粗疏,操之的画,乍一看去,绝妙,细看则瑕疵颇多,与卫协的《桓伊赠笛图》、顾恺之的《月夜捣衣图》相比不是很耐看啊。”
    陈操之恭恭敬敬道:“使君批评得是,小子还须下大苦功才行。”
    陆纳道:“你学画才半年,就已经达到了此等境界,真是可惊可怖了,细枝末节假以时日自然会
    高,难能可贵的是你地画境,已隐然大画师气象。候的婢女去请s来此赏画,又道:“把夫人也请来,夫人见了此画,也必欢喜。”
    婢女急急去了,陆纳笑道:“操之上次去华亭救治荷瓣春兰,还向内子请教绘画技法是吧,内子是张安道从妹,长于花卉画,不过我以为即便她来画这桃花,只怕也不如你,你这桃花的确画得妙,葳蕤这几日也在画桃花,我还没看到画成了没有。”
    婢在半路上便遇到了夫人张文纨和葳蕤娘子,陆夫人张文纨正在惜园百花阁看陆s画的那幅《窗外桃花三两枝》,对陆葳蕤借窗取景甚感新奇,陆葳蕤也不说这是陈操之教她的,倒不是掠美,而是心里的秘密,听到小僮来取《华山碑》拓本,问知是陈操之来了,便与后母张文纨一起往前院而来,小婢簪花捧着那卷桃花画轴跟着。
    陆纳见到张文纨,笑道:“夫人来得好快,你来看,陈操之这桃花画得如何?”
    张文纨与陆纳看画时,陆葳蕤命小婢短锄把《华山碑》拓本递给陈操之,向陈操之嫣然一笑,两个人未交一言,心里都极欢喜。
    陆葳蕤知道避忌,不敢与陈操之眉来眼去,走到后母张文纨身边一起赏画。
    张文纨对那幅《碧溪桃花图》熟视久之,问:“陈郎君,这种画桃花之法是卫协先生传授你的吗?”
    卫协的《卫氏六法》并没有这种点染法,陈操之道:“卫师指点过我如何花卉着色,我就自己试着这样点染,也不知好还是不好?”
    张文纨道:“很好,很好,上回在梅岭小惜园陈郎君说要向我学画,唉,我如何教得了你!”
    陈操之道:“陆夫人太谦了,小子画技粗陋得很,真心希望夫人不吝赐教。”
    张文纨便将陆s那幅画一并展开,指点陈操之笔法上不够精细之处。
    管事来报,钱唐丁舍人求见。
    “丁舍人?”陆纳一时没想起丁舍人是谁。
    陈操之道:“使君,丁舍人便是操之孀嫂的叔父,钱唐丁异。”
    陆纳一拍脑门,道:“原来是他。”命管事请丁舍人到客厅暂候,他即便出见。
    陆纳正了正衣冠,正待出书房,转头对陈操之道:“操之,你与我一起去见丁舍人,他也是你姻亲。”
    陈操之便向陆夫人和陆葳蕤告辞,随陆纳来到客厅,丁异和丁春秋父子正坐在那里。
    丁春秋一见陈操之,惊喜地叫了一声:“子重——”
    丁异清咳一声,提醒儿子注意礼仪,心道:“陈操之还真是陆府地常客啊。”向陆纳施礼道:“丁异拜见陆使君,忆昔建康一别,忽忽数载,丁某老矣,而使君风采更胜昔日。”
    陆纳含笑与丁异寒暄数语,丁异又命丁春秋给陆纳行礼,陆纳问知丁春秋也在徐氏学堂求学,便对丁异道:“钱唐可谓才俊辈出啊,舍侄陆禽与令郎,还有陈操之都是同学,以后要多往来才好——操之,怎么不来见过丁舍人?”
    陈操之这时才上前向丁异见礼,丁异见陆纳待陈操之如子侄般亲切,暗暗称奇,还礼就座。
    丁异与陆纳谈些旧事,又说起即将进行的九品官人考核,陆纳道:“令郎暂定第五品吗,定能通过考核的,《诗》、《论》和《礼》、《传》,亦不甚难,只要品行未出现大的过错,都能正式定品,州中正定品可比郡中正访察人才擢之入品轻松得多。”
    丁异与陆纳交情平平,不便久谈,又闲话了一会,便即告辞。
    丁异走后,陈操之也向陆纳告辞,陆纳让小僮领陈操之去书房取字贴和画卷,陈操之来到书房一看,陆夫人张文纨已经回内院去了,碧溪桃花图》也被她带走,陆葳蕤还在书房里临贴,自然是在等他。
    两个人淡淡的说了几句花和画,眼里地情意却是浓得化不开,临别时,陆葳蕤用手悄悄触了触陈操之的手背,迅即分开,脸儿绯红,眼神清亮,一点小小接触就觉得心里异常地快乐。
    陈操之回到桃林小筑,却见丁春秋也在,正待问他怎么不陪其父在城中姑苏客栈住?却听丁春秋抢先道:“子重,家父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家父来吴郡途中在嘉兴县遇到了陈流,陈流似乎也是来吴郡的,瞥见家父便躲开了——子重,这个陈流只怕会对你不利,你可得小心些。”
八十六、大道如青天
    春秋是专门来提醒陈操之这件事的,说完后便冒雨驱
    防人之心不可无,陈操之定品在即,被逐出陈家坞的陈流选在这个时候来到吴郡,只能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
    来德怒道:“那个陈七,亏小郎君年前还答应族长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竟还想着要害小郎君,这人的心真是黑透了。
    ”
    刘尚值皱眉问:“子重,你猜那陈流能干些什么?”
    陈操之道:“无他,就是想坏我名声。”
    刘尚值道:“子重在钱唐、在吴郡,风评都是极佳,陈流是什么样的人县上的人都清楚,清者自清,浊者更浊,陆太守、徐博士都知你的品行,陈流想坏你名声,只会把自己搞得更臭。”
    徐邈早早用了晚餐,这时过来与陈操之谈论声韵之学,听了这事,笑道:“君子之道三: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怕他怎的,那种不容于宗族的败类,敢来郡上造谣言,倒霉的是他自己。”
    陈操之倒没有象刘尚值、徐邈那么看轻陈流,陈流在钱唐县做刀笔吏,心计是有的,更可虑的是陈流背后后主使的是鲁主簿和褚氏家族,现在看来褚氏家族与他陈操之是鱼死网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有完全击垮褚氏家族,否则的话他陈操之、陈家坞族人在钱唐就不得安宁,总要伺机寻衅的,但以陈操之现在的身份,显然还不能撼动褚氏在钱唐的地位,所以陈操之还得非常谨慎。
    原本脾气火爆的冉盛听了众人议论,却出奇地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着把小刀学来德削木头。
    时初。祝氏兄弟不请自到。这些日子有时陈操之去祝英台住处。大多时候是祝英台来桃林小筑。或品茗清谈、或纹对弈。祝英台依然是直言快语。初识时是觉得此人狂傲有些可厌。但交往久了。高华气质流露。让人不觉得他狂傲。只觉其不同流俗。徐邈、刘尚值都对祝英台非常佩服。徐邈常常与陈操之联手与祝氏兄弟辩难。互有胜负。兴味盎然。
    现在祝英台与陈操之对弈虽然还是负多胜少。但已经很少在开局就被打崩。他开局时小心避免中陈操之地圈套。选择简明行棋。不与陈操之在角部多纠缠。经过这七、八局地较量。祝英台已经瞧出陈操之地布局非常厉害。中盘力量也很强。常有妙手。官子是陈操之地弱项。只要进入大官子阶段。他没落后三子以上。就有望扳回来。祝英台以为不需要多少时日。他就能完全占据上风。那时和陈操之下棋就没什么劲了。就等着陈操之去他住处找他对弈了。高手总要矜持一些嘛。
    陈操之与祝英台对弈是全力以赴。祝英台是他前世今生遇到过地最聪明地人。在棋局上祝英台很少会犯同一个错误。那些定式骗招只能对祝英台使用一次。第二次他就能从容避过。若是那种很过分地骗招。祝英台还会反击。让陈操之得不偿失。所以陈操之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这心思是越逼越妙、棋力是越压越长地。与祝英台对弈。陈操之也觉得自己棋力在长进。总能压祝英台一头。
    今夜陈操之有些神思不属。在与祝氏兄弟辩白马非马时落了下风。又在其后与祝英台对弈中小负。
    祝英台缓缓收着棋子。凝视陈操之。问道:“子重兄有何心事?”
    陈操之淡淡道:“输了就是输了。何必找理由。”
    祝英台道:“这棋应该是你赢的,后面你疏漏太多,似乎不大专心啊,这样赢你,我很不痛快。”
    陈操之道:“那么抱歉,是我养性功夫不够啊,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要对弈了。”
    祝英亭道:“子重兄是为定品之事担忧吗?以子重兄之才,区区六品官人算得了什么!”
    陈操之不答,对冉盛道:“取我柯亭笛来。”
    祝英台长身而起,笑道:“主人吹笛逐客了。”
    此时雨收云开,云隙深处,几粒寒星闪烁,看来这十来日绵绵地春雨应该要止歇了。
    祝氏二仆灯笼照路,二婢随后,祝氏兄弟闲闲地走着,身后那桃林掩映的草房子,淡淡的***映在湿湿的泥地上,一缕箫声缭绕不绝,穿林渡水,始终在祝氏兄弟耳畔——
    祝英台叹道:“清谈对弈,都是为这别时一曲啊。”
    又行了一程,草堂箫声虽因隔得远而低微,但由于陈操之的吹奏技巧和柯亭笛异于其他洞箫的音色,虽然隔了数十丈,在这静夜中依然历历
    祝英台在桃林外停下脚步,倾听那悠远缥缈地箫声,徘徊不忍离去,往日走到这里,那箫声就止了,今夜却依旧遥遥吹奏,似在倾诉、似有忧思,有时缠绵悱恻、有时奔放激烈、有时一往情深、有时如履薄冰——
    良久良久,箫声幽细下去,待要凝神再听,转瞬就已缈不可闻,只有夜风清冷,碧溪流水这时才细细潺潺流淌起来。
    ……
    此后数日,陈操之一去学堂听讲,冉盛就撒腿一路跑到城里,去郡城各客栈寻找陈流,接连找了两日不见陈流踪影,又到褚俭府第附近转悠,第四日,终于发现陈流与一个褚府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冉盛一时没注意隐藏,被陈流一眼看到,心虚失色,反身就走。
    冉盛暗悔自己大意,他原想发现陈流后偷偷跟上,在僻静处给他后脑勺抡一棒,打不死也打残他,没想到却被陈流看到他了。
    冉盛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既然看到了,那就没有轻易放过的,大喝一声,大步抢上去,褚府管事不明白怎么回事,愣愣地站在那,被冉盛一把推倒,直追至褚府大门前,抽出藏在袖管里的短木棒——
    陈流腿快,前脚已跨进褚府门槛,褚府两个仆役这时也已走了出来。
    冉盛不管不顾,直冲过去,对着陈流脑袋就是一棍砸下——
    陈流听到脑后劲急地风声,吓得魂飞魄散,急偏脑袋,那势大力沉的一棍就砸在他左肩胛骨上,听得“咔嚓”一声骨头碎裂声响,陈流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冉盛还想补上一棍,彻底结果了这个陈流,但褚府管事已经爬起身,大叫抓贼,褚府仆役也已冲过来,冉盛不是完全只知蛮干的,知道褚府的人动不得,转身便跑,疾逾奔马,褚府仆役又如何追得上他。
    冉盛一口气跑出西门,才发现短棍还握在手里,摇了摇头,跑到小镜湖边,将短棍丢进水里,回到徐氏学堂,徐藻博士刚刚授完《小戴礼记》,草堂学子们收拾纸笔准备散学。
    陈操之看到满头大汗的冉盛,问:“小盛,你干什么去了?”
    冉盛想想这事不能瞒小郎君,便道:“小郎君,我看到那个陈流了。”
    陈操之知道冉盛火爆的脾气,惊问:“你把他怎么样了,打死了?”
    冉盛挠头道:“没对准,应该没打死,不过至少三两个月他害不了人了。”
    陈操之问知冉盛是在褚府门前把陈流给打伤的,眉头紧皱,和徐邈说了一声,带着冉盛一起去见徐藻博士,这事还得请徐博士拿主意。
    徐藻听陈操之说了事情原委,说道:“陈流是没有悔改之意地,他来吴郡投在褚俭门下,定然是要想方设法暗害操之,我料褚俭是想在~中正来到吴郡时,安排陈流大闹一场,现在冉盛把陈流给打了,又不知伤势如何?只怕褚俭借机发作,先把冉盛抓起来,然后说操之纵仆行凶、品行不端,在此定品关键时期,出这样的事,倒的确是麻烦事。”
    冉盛一听,“扑通”跪下,对陈操之道:“是我连累小郎君了,我即刻便走,他们抓不到我,也没法诬陷小郎君。”又悔恨道:“只怪我当时没把陈流一棍打死,褚府的人又认不得我,我跑了,他们能奈我何,只是现在——”
    徐藻道:“跑倒不用跑,操之,你把冉盛带上,我陪你去一趟太守府,向陆使君说明此事,这样可预防褚俭借此生事,这事早点摆明更好,暗中捣鬼更难防。”
    陈操之便带着冉盛跟随徐藻博士去见太守陆纳,陆纳知道褚氏与陈操之的怨隙,听陈操之说了前后原委,沉默半晌,说道:“操之,你带着冉盛先回去吧,明日我遣人去褚丞郎府上问问。”
    陈操之与徐博士回到狮子山下徐氏学堂,天已完全黑下来,陈操之谢过徐博士,带着冉盛回到桃林小筑,一路上沉默不语,到了草堂即磨墨铺纸,大书:“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这十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
    冉盛惶恐道:“小郎君,你责罚我吧——”
    陈操之激荡地情绪平静了一些,说道:“小盛,这不怪你,那些人、这些事迟早都要来的,我就是觉得褚氏欺人太甚,非要压得我永无出头之日才罢休,我陈操之绝不能如他们地意,钱唐褚氏与我势不两立。”
八十七、有所为
    月六日午前。陆差人告知徐士和陈操之。说俭‘上并未有人斗殴闹事。此事不了了之了。
    徐…慰陈操之。让他安心学习。有陆太守维护。|俭不敢倒行逆施的。
    陈操之心道:“陆君上次在惜园我与俭相见。就是希望俭日后能与我和睦相处。可俭何曾有半点收敛?不然也不会把陈流招到他门下。这次否认…盛在府门前打了陈流。自然是因为陆使君出面。俭不好借此生事。干脆继续隐。无疑是要等扬州内史庾希庾大中正来吴郡时再发难——在有什么对的办法呢。总不能坐等陈流来陷害他吧。又知道陈流会使出什么卑鄙无耻的办法?不变应万变是行不通的。那样太被动。必须要有所作为。”
    当夜陈操之在桃林小径上徘徊。三月之夜。上弦月尚未出来。星星一颗接一颗的闪现。在昏暗里呆久了。不用灯笼也能辨出道路。
    两位好友徐刘值默默的陪着他。他们都感受到了身为寒门的强烈不平之意。子重的勤学多才是人所共见的。可偏偏就有那么多磨难。一个寒门子弟想要人头的真是难啊。即便付出比陆禽贺铸之流十倍的努力也难以如愿。
    在小溪畔漫步了一程。操之道:“尚值仙民。三月初十是我母亲诞辰。我想从明日始在真庆道院抄写《老子五千文》。连抄十日。每日三遍。然后装订成书三十卷。分郡城中天师道诸信徒。以此来为母亲祝寿祈福。”
    徐赞道:“甚好。君子立德名随之。”
    刘尚值道:“子重此举。既是孝亦是对俭陈流之辈可能污蔑你的谣言进行有力的还击。”
    操之即去向徐博告假十日。徐博士表示赞许。历朝君主大都提倡“以孝治天下”。两汉魏晋尤重孝操之此举纯孝之心让人动容。要知道每日抄写三遍《老子五千文》。就是要用毛笔小楷写一万五千字。这是极其辛苦事…日抄时间估计要在个时辰以上。也就是说除了必要的休息用餐起居。余时间全部要用来抄写《老子五千文》。
    真庆道院的黎院主闻言大喜。操之在吴郡名不低又行此纯孝之举这对弘扬真庆院的名声大好处啊。必能吸纳更多的天师道信众。
    黎院主即命道院执事洒清理出一间静室。供陈之抄写《老子五千文》黎院主…笔墨纸都由道院提供但陈操之说抄写经文的笔墨纸砚就算是他代母亲布施给道院的。不须道院出一文钱。
    黎院主遣小道到郡城信奉天师的士族高门去通报此事又让那些常来道院的信众四处宣扬。一传十十传百。到三月初八。也就是陈操之抄写经文的第二日。就有络绎不绝来道院观看陈操之为母祈福抄写《老子五千文》的天师道信众。众人离着陈操之五步远。尽量不发出声音。看那俊美秀逸的少年左手执笔。手不停书。一气书写半个时辰。才起身踱两步。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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