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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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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雷雨来前的闷热。
  周云起是遇到一点事情,他的妈妈周彩霞失踪了。几周前出去上班就再没回来过。等了两天,他自己去警局报了警,招来了一大群闻风而来的亲戚邻居。他们都在说话,叽叽喳喳地,说肯定是跟着那个男人跑了,说周云起可怜,痛骂那个男人混蛋。从那时起,他就有点病症,周围嘈杂他就头疼。
  周云起站在人群里,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那个从开始到现在将一段话重复五遍的女人,她后背的肉多得像座小山,从而有点耸肩驼背的样子,那张形状和颜色都像红豆的脸上,似乎是因为说得很尽兴,带上了诡异的笑。周云起在脑中将那颗红豆从脖子上狠狠地揪下来,砍上几刀再用脚碾碎,还是不解恨,他有在脑中模拟了将那颗红豆一刀一刀切成片,因为颅骨坚硬他切得有些艰难,他还是不屈不挠地用手按住刀背使劲切下去,先是切到眼睛再是鼻子,脑浆混着血水顺着切开的地方流到了手上,有种真实的粘腻感。
  他攥得拳头的手上的确黏乎乎的,满是汗水,别人看他是多么艰难隐忍地低着头。周云起也是忍得辛苦,他多想将那些个抚摸他头的手拍下去,说句恶心,他差点就冲着唏嘘感概的伪善面孔大喊道我不可怜。
  他真的不可怜,他只是觉得尘埃落定。似乎在他见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段时间里他一直胆战心惊地等着这件事,而今它终于发生了,周云起只是感到莫名的心安。
  终于嘈杂的人群都回家吃晚饭了,最后留下几个亲戚商量周云起的去处,他们想将周云起带走,说是在这里没人照顾。周云起也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周彩霞在的时候他其实也没人照顾。他不愿意,推说奶奶还在这里,他不走。大家一时愣住,带个小的回去还行,再把这老疯子也带走就麻烦了。老,本就是麻烦的根源。
  
  第17章 第 17 章
  
  亲戚们围坐在八仙桌旁,你一句我一句地商讨着,周彩霞还会不会回来,周云起应该怎么安排。周云起说想和奶奶一起留在这里,他们也就当个笑话听。要是真能让他留在这里,他们今天压根就不会来。
  大表舅家比较有钱,但是这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吃饭时多个碗多双筷子没问题,几个月没事,若是吃几年十几年呢?难不成以后周云起婚姻大事都要他一齐包办了?这亏本的生意他可不干。
  他不干,谁干呐。表姨急了,自己家女儿今年上高三,正是关键时刻,带回他们家是万万不可能的,这可是关系一家前途的事情。
  除了这两个年轻一点的,还来了几个念着多年情谊的老人。家里早就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了,这要是随随便便带回去一个孩子到时候再被轰出来,让着孩子怎么想。渐渐他们也不再插话,只管坐在主位上,看着蜘蛛网密布的灰色天花板吞云吐雾,让他们争去吧。
  周奶奶在煤炉上烧了开水,给每人泡了一杯茶。透明的玻璃杯像是蒙上了一层猪油,上面暗红色的牡丹花纹应该是被腻死了。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就着茶吃着一块酥饼,为数不多的牙齿颤颤巍巍地咬着饼,饼皮一阵纷纷掉落。她舍不得,吃两口饼,就得停下来用食指捻起围兜上饼渣塞进嘴里。
  表舅和表姨仍然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表舅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是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但是前提是必须得大家一起承担,他不做这个冤大头。
  表姨说我也没办法,等我家闺女考完了,周云起想在她家呆多久就戴多久。
  到那时还来得及?且不说万一到时候她来一个一拍脑袋说忘了,就是他将在他家住了大半年的孩子送到妹妹家去,让周围人怎么看。别人不会记得他那些时候的辛辛苦苦,就会戳着他的脊梁骨说这人不仁义,光会推卸责任。所以表舅不同意,周六周日必须送去妹妹家。不能让人将这个孩子看成全是他的义务。
  表舅和表姨开始了第二轮的争吵,周云起的怒气早就被吵到西伯利亚去了。怒火烧尽了大部分的理智,余下的灰烬随着无力感一起弥散在大脑皮层,仅剩的理智因为饥饿感还清醒着,知道不能出言赶走这些的亲戚,这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一点愿意同气连枝的亲人。
  身似浮萍大概就是这样,被不可抗的洪流裹挟,冲向命运不可知的深渊。可为什么他只能是浮萍呢?
  周云起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出神地想到,即使最终都要同归于尽,他也要成为那不可抵挡的洪流。
  最后还是顾奶奶过来结束了这场混战,差不多月上柳梢的时候,她走了进来,表舅表姨也曾经是她的学生,一下子就噤了声。顾奶奶笑了笑,拉起周云起,向着一大家子说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先去我家吃个便饭。真有什么事,边吃边说,也不耽误。”顾奶奶做了几十年的教师,骨子里是有威严的。
  她这么一说,几个老的早就饿了,两个小的吵得口干舌燥,大家也就骑驴下坡,半推半就地说谢谢、辛苦之类的话,随着顾奶奶一起回了家。
  周云起基本上是跟着顾奶奶长大的,除了还在襁褓里的时候,这还是他第一次依靠在顾奶奶的臂弯里。顾奶奶的臂弯里有种坚实的力量,将他这朵浮萍从洪流里捞了出来。
  在顾奶奶家吃饭,就是顾奶奶的主场。顾奶奶先是和几个老人互相聊聊说说小辈的近况,又与两个舅舅阿姨说说孩子的教育,末了感慨一下他们都忙,不如周云起就由她帮忙来照顾,周奶奶一起也有个照应。
  这话一出,一时间大家都无话。几个老的缄口无言,表舅和表姨相视,从彼此眼中看到赞同和惊喜,又各自看向周云起,这个孩子一直沉默着低头吃饭,小小的像只瘦皮猴,任大人们将他抛来抛去,两人心里又不约而同泛起一丝心酸内疚。
  周云起猛地抬起头看了看顾奶奶,他知道顾奶奶一向都心疼他,但是他没想到顾奶奶会愿意这样照顾他。毕竟谁也不知道周彩霞会过多久才回来,甚至不回来。周云起感激地抬起头看向顾奶奶,恰巧顾奶奶也看向他。
  “云云,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想和舅舅一起过一段时间?”顾奶奶不忘征询周云起的意见。
  “我想留在这里等妈妈回来。”周云起可怜巴巴地回答说。如果可以有机会永远一走了之,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跟人走。但现在不是。
  “你们工作本来就忙,还要照顾家里的,哪里有时间管这个孩子。到时候他上学还要送啊接啊的,也麻烦。云云本来也就一直在我家里吃饭写作业,他也习惯了。这个孩子听话懂事,他走了我也舍不得的。再说,也说不定他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了,家里也总是要有个人的,他奶奶一个人在家总是不放心的。”得到周云起的同意,顾奶奶更加理直气壮。
  “这怎么好意思呢?顾老师你也忙的。”
  “这又没什么,孙子不在,也就云云陪陪我们了。他和我们一起吃吃饭说说话,我们也开心。”顾奶奶一席话让人觉得把周云起带走就是抢了她享天伦之乐的机会,更何况他们也不是真心实意地要带走这个孩子。
  表舅沉吟了一会儿,每年过年他都来给这个孩子送红包,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外甥的;但是也就仅仅只在过年的时候来坐一坐,那么这个外甥的分量也没多重。他朝顾奶奶说道:“麻烦到您了,也是我这些小辈的没出息。这孩子现在也不小了,学校的事儿啊肯定也不少。您看这样成不成,我们把周云起的生活费啊学杂费啊都先交给您,由您操办。我和他阿姨虽说要常来看,但毕竟住得远,很多时候顾不上,要有什么事还请您多担待些。”
  这是同意了,但是也不是说完全不负责任,他出钱顾奶奶出力。这生活费伙食费到底怎么用,随您顾老师的意,要完全中饱私囊他也管不着。在一旁的表姨看哥哥都这么说了,也连忙附和道:“真是麻烦您顾老师了,每个月的伙食费啊学杂费啊由我们来,我们来。”拍着胸脯保证,有这么一个愿意帮忙的老太太她心里乐不可支。
  花钱就可以买卖义务责任,他们也真是有远见。这与多年后在温室效应问题中买卖二氧化碳的排放量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奶奶憋下心头的一口火气,真是让那小人之心污了肚腹。她嫌那两个大人碍眼,便和颜悦色地对周云起说道:“云云,以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过,学校里我会去和你们老师打招呼的,不要怕啊。”
  周云起依然沉默地点点头,愣了一会儿后又补充道:“谢谢顾奶奶,谢谢舅舅阿姨。”
  表舅受了这声谢谢,有点心虚,食指和中指不自觉地靠向嘴边,碰到了嘴唇才惊觉手上并没有烟。
  一旁几个舅公看这个样子点点头。
  “云云啊,在顾老师这里乖一点,不要给顾老师天麻烦知不知道?”
  “学习可不能因为小霞不在就荒废啊,现在顾老师这么照顾你,你以后长大了也一定要记得孝敬顾老师。”
  “云云,平时有空也要帮顾老师干点活,顾老师这么喜欢你的。”
  周云起一一答应下来,显然从这样叮嘱也可以看出他们根本不知道周云起平日的生活。
  顾奶奶伸手摸了摸孩子的板寸头,算是顺利解决了这个问题。顾奶奶一直都很心疼周云起,这孩子的名字就是她起的。她想这么多年,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庭总应该要有转机了吧。她看周云起一天天长大,很是欣慰,聪明懂事性情坚韧配得上“云起”二字,只是心思太重格局不开阔,可能长大一些就会好了。她在自家后门口都能听见那大嗓门的两兄妹吵得不可开交,要真是让他们把周云起带走,她怕会毁了这个孩子。所以也在家里和老头子商量了两句,就想接下这个孩子。
  一顿饭晚饭解决了饥饿也解决了责任,顾奶奶替周云起送走亲戚,怕周云起一时不习惯那个家便问他要不要搬过来睡在童童的房间里。
  周云起想了想,回答说还是睡在自己家里,他习惯了。他既然没有选择暂时的逃避,那么就不会哪里都不会走。
  顾奶奶也没多说,让他回家早点睡,自己锁好门,注意煤气水电。在她心里,周云起这个孩子是有自己打算的,她也不用太过操心。让她再搂着周云起说点安慰的话她也做不来,两个人都是性情比较内敛的人,这样故意的亲热反而会尴尬。
  就这样,周云起名正言顺地成为顾家的一份子,生活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变化。顾奶奶说让周云起把衣服拿过去让她洗,周云起每次都是笑笑说知道了,下次还是自己把衣服洗好。时间长了,顾奶奶也就不再强求。天气好的周末,他甚至会把家里的床单被套也脱下来放到洗衣机里滚滚。家里不再做饭,油污一下子也少了,一时间整个房子甚至比周彩霞在家的时候还亮堂些。顾奶奶有的时候想去周云起家里的小平房打扫打扫,也无从下手,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何况周云起本来就一直跟在顾奶奶后头,顾奶奶打扫起来会注意哪些死角他一清二楚,自己依葫芦画瓢也干得像模像样。
  冬去春来,再接着又是绵延几里知了声的时节,周彩霞还是没有回来。本来隔三差五要来探望周云起的表舅表姨也渐渐怠惰起来,现在只是两人轮流每个月来给周云起一点生活费。
  有一个月例外,七月份的时候,周云起被表姨接过去住了几个星期。表姐高考发挥得不错,志愿也报得很好,正巧就上了一个一本院校,表姨先是包下酒店宴请四方,这样还是不足以发泄心中的喜悦。其实良心这种东西也是会随着人的心情增减的,于是善心大发的表姨就想起乡下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外甥,一时兴起将他接过去住上几天。
  本来的确是只打算住上两三天的,但是他们发现这个小外甥太好使了。早上会早起把米加到电饭锅上,自己在一旁安安静静写作业。吃好饭还会主动擦桌子洗碗,垃圾袋都会在遛狗的时候顺手扔掉。对比起高考完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闺女,周云起简直是个勤劳的小天使。虽然爸妈因为周云起骂自家闺女懒,但是表姐也是很喜欢这个表弟的。他们家就这一个闺女管得严,可高考后哪个少年不是脱缰的野狗要出去狂奔。本来表姨和表姨夫都不太放心闺女一个人出去和同学玩,奈何拉不住,就让她把周云起也一起带上。表姐本来老大不情愿带着个小包袱,后来发现这个小包袱可以用来跑腿买单拎包,用不着的时候给他买杯饮料让他在一旁安安静静喝就行。她带着这个乖巧地包袱出门,爸妈也不会拦着,简直一举两得。甚至,他们将一个过时的小灵通给了周云起,以便随时汇报情况。
  就这样,周云起在表姨家不知不觉就住了好几个星期。就他一贯应付长辈那懂事机灵的样子,表姨一家也已经够用了。他也想回家,但是人家施舍给他肉吃他是没有资格想说吃菜的。
  直到八月份,一大家子都开始为表姐的开学远行忙碌起来,他们为周云起买了几套衣服把他送回了顾奶奶家。
  所以今年想方设法早早来到奶奶家过节的顾行止,被放了一只大鸽子。
  
  第18章 第 18 章
  
  顾行止依旧是在一个黄昏被他那日理万机的爸爸亲自送过来的,顾澜这次没急着走,留在老家里吃了顿饭,当面交代了一些弟弟的近况才有打道回府的打算。
  “顾行止,在爷爷奶奶家要听话知不知道,出去玩要注意安全。也别没事就往大太阳底下跑,等回家你妈又嫌弃你黑得跟煤球一样。”
  “知道了,时间不早,您快趁天亮走吧。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现在还是白煤球的顾行止随着年龄一起增长的还有那心肝,越长越肥。
  “臭小子。”顾澜笑骂道,伸手去捏了一把顾行止的脸皮,又对父母道别,“爸妈,那我先走了,您二老注意身体。”
  顾爷爷坐在一旁的摇椅里压根没起身,他微微低下头使金丝边眼镜滑倒鼻梁上,看向顾澜点点头,示意好走不送。
  顾奶奶拿着一盒子鸡蛋硬要塞给顾澜:“你带回家吃,土鸡蛋营养好。”
  “妈,不用了。顾行止都给送你们这边了,家里还有谁吃啊。”
  “你们自己就不能吃啊。快,我给你放车上。”顾奶奶不由分说放进后备箱里。
  来的时候,除了顾行止的行李,顾澜两手空空;走的时候,每次都是大包小包。
  顾行止和奶奶一起站在夕阳的余晖里,目送顾澜的车子缓缓驶出村庄。等顾澜一走,他就急不可耐地问道:“奶奶,周云起去哪里了,今天怎么都没看见他。”
  “他去他阿姨家住几天。”顾奶奶转身回屋里洗碗,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
  “那他要住几天?”走亲戚,顾行止表示可以理解。
  “那要看他阿姨想留他住几天。”
  顾行止敏锐地感觉出这话里有点不对劲,他每次去姨妈家的时候,姨妈都恨不得把他拴在自己家,都是他自己千恩万谢地要回家。
  “他自己就不想回家吗?”
  这孩子的话问得顾奶奶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就将周云起家里的事一并都说了出来。她向来不主张要瞒住孩子、等他大一点再告诉他之类的教育理念,孩子也有其自己的思考能力,慢慢渗透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引导他们感悟判断才是大人们该做的。
  其实思维和能力并不会在十八岁那一天就“哗”地从天而降落在空空如也的脑子里,那应该是一天天日积月累的成果。可是现在的家长总觉得有且仅有读书才是十八岁之前的正事,其他一律都不让孩子关心,等他们高考完那一天,就放心地将担子一交说你长大了,比揠苗助长还快,还美其名曰“雄鹰教育法”。
  顾行止一边帮奶奶擦碗一边听着周云起近几个月的遭遇,内心立刻泛起长兄如父般的温情,差点把自己溺死在里面。
  顾行止靠着丰富的纸上阅历和强悍的同理心,将周云起这个一早没了爹现在又突然没了妈的孩子的内心活动揣摩得入木三分。雪上加霜,无依无靠,寄人篱下,当晚一向心大的顾行止就在床上唉声叹气辗转反侧了半夜,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的午夜十二点是这样的。
  顾行止在顾奶奶这里过了一个星期,周云起还是没有回来。他白天就跟在顾奶奶后面听课,顾奶奶现在仍然在办一个补习班,不是为钱,就是图自己开心。晚上就逗家里的小白狗,弄得后来地包天的小土狗都懒得理他。
  这样也好,离开这个伤心地,眼不见心不烦,说不定周云起还能过得开心的。顾行止这样安慰自己,忍下了最近自己唯一外出活动就是和奶奶一起上街买菜的委屈。
  第二个星期,顾奶奶见周云起一个人混在一群大哥哥大姐姐中,觉得他一个豆芽菜怪无聊的,想起村上老杨家的孙子好像也来过暑假,两人年纪差不多,就将顾行止也送到老杨家玩。
  可是去了两天,顾行止就不愿意去了。他觉得那个胖胖成天就会盯着电视上的乡村爱情故事看,忒无聊。
  这次顾行止带了个相机回来,本来想和周云起一起玩的。这下子忍不住,他手痒地拿出来四处乱拍。白墙黑瓦的老房子、笑呵呵的顾奶奶假装严肃脸的顾爷爷、邻里洗菜的叔叔做饭的阿姨都入了少年人天真的眼睛和明亮的镜头。
  小土狗趴在树荫底下呼哧呼哧吐着舌头,脑袋抵在稍微凉爽一点的泥土上,如果可以的话,它其实想把自己整个头都埋进土里。之前不厌其烦骚扰它的烦人精现在正坐在它旁边,拉着一柄木头,声音简直催狗尿下。它也很无奈,被主人拴在一根树枝上,被迫欣赏着人类高雅的艺术。
  顾行止的二胡其实还是拉得不错的,今年他刚刚在一个全国性大赛中得了奖,不然他妈妈也不会就这么大方地把他放出来了。只是他现在正艰难地压抑着心里那点幼稚的小情绪,告诉自己不能自私,周云起在阿姨家散心。于是乎所有的理智都跑过去围攻心里的小不满,不靠谱的天性就放浪形骸得跑了出来,他带着爷爷的墨镜,二郎腿一翘,摇头晃脑酣畅淋漓地来了一曲《赛马》。
  一曲终了,马没有塞出来,屋里洗碗的顾奶奶倒是被烦出来了。
  “童童啊,河对面李奶奶家养了一只大金毛,叫你爷爷带你去啊。”顾奶奶觉得这个孩子是被这无趣的乡村生活憋坏了,专干这扰人清闲的事。叫他去找别的小朋友玩吧,他又推说离得远,嫌烦,去了一两次就不去了。可是他当初跟着周云起瞎跑的时候也没见他怕累。
  “不想去,都是狗,我看小白就行。”
  可惜小白并不想让他看,嗷嗷叫唤了两声。顾行止活动了一下肩胛骨,调整姿势,准备来下一曲《江河水》。
  顾爷爷在一旁劝说:“他不想动,你就让他呆着,这不是挺好的嘛。”正巧他看报纸缺个背景音乐,这孙子真是贴心。
  顾行止没管爷爷的纵容也没有理会奶奶的一脸菜色,自顾自拉起了曲子。顾行止带着墨镜,毫不避讳地望向刺眼的斜阳,夕阳无限好,即使落幕那也该宏大磅礴,中二前期的少年蓦然从中体会到一点神性。
  只是一点点,身边的小白又开始嗷嗷叫,顾行止溶于乐曲中的绵长思绪都被打断了。接连错了好几个音,曲不成调。
  顾行止放下二郎腿,收起琴弓,一脸正经地教训小白:“君子观棋不语,狗子听曲不吠。小白,你怎么连这点家教都没有。”
  小白并不想理他,看着远方执着地狂吠,露出一口不怎么漂亮的牙齿。顾行止顺着狗子的视线望过去,隐约看到一辆面包车驶来。
  顾行止呆呆地望着,心中怀着莫名的憧憬,是种惊喜前的预兆。车子缓缓驶到家门口,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三大五粗的男人,拉开后面的车门,跳下来一个小孩,两人一起从车子上拿下一个行李箱两个拎包。
  周云起全程保持着该有的沉默冷静,眼神都没有没离开眼下的一亩三分地,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树荫下的顾行止,以及他那一闪而过随即被压抑住的惊喜眼神。
  顾爷爷从躺椅上起身,派了跟烟给表舅,两人相□□点头。
  “晚饭吃了吗?”
  “吃了吃了,您呢。”
  “我们也刚吃好,童童,过来叫叔叔。”
  顾行止本来站在原地等着周云起过来找他,没想到周云起看都没往他那边看一眼。他在心里又记下了一笔,挂起笑容跑过去喊叔叔好。
  顾奶奶听见声音也从里屋走出来:“云云回来了啊。小赵吃过了吗?”
  “吃过了,这顺路就把孩子送回来了。”
  “诶哟,舅舅这是给他买了多少东西。来坐会儿,我给你拿点西瓜。”
  “顾老师,别别,我这还有事呢,马上就得走。”
  “坐一会儿嘛,休息一下。”
  “顾老师,真别。不跟你客气,我真有事。”表舅生怕顾老师将他留下闲谈,赶忙退回车上,“顾老师,我先走了,人家等着我呢。周云起,在顾老师家乖一点,别添乱。”
  说着讪笑着关上车门,拉下车窗与顾老师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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