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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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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把吃奶的劲儿给老子拿出来!”独臂将军梁虎子扶剑站在车上,高声咆哮道:“公子说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用得着你们的时候了,谁也不许给老子松劲拉稀。想趴着等到了青瓦关,老子让你们趴个够,现在都得给我打起精神来。
阿仇背着一双短戟,光着一对生满厚茧的大脚板,也在队伍中打气:“都使着点儿劲,多赶一步路。先到了青瓦关占据地利。打起仗来咱们就能占大便宜。等打了胜仗,公子是要犒赏三军的。肥猪、肥羊,可着劲儿你吃。到时所有参战勇士是要歇息三天的,营中女闾现在可都禁闭止入了,就是等着犒赏你们的。”
再仇大笑道:“正是,大家伙儿使足了劲,奔着肥肉和女人,冲啊!”
原本肃静的队伍顿时传出一阵轰然大笑,疲乏和寒冷不翼而飞,士兵们互相打趣着,脚下地步伐更快了……公孟絷站在窗前,听着淅沥雨声,眉头紧锁。
身后,亲信家将敖世奇、朱泼恭敬地站在那儿,直挺挺地一言不发。
公孟絷眼神阴鸷,沉吟半晌方道:“老夫总觉得……他们如此频繁聚会,有些非同寻常。莫非……他们已经听到了些什么风声?”
敖世奇踏前一步,说道:“主公,依卑下之见,我们不如提早动手。以我们府中家将和食客数量,如再请得国君下令,使城卫兵马相助,当可将他们一举成擒。”
公孟絷恍若未闻,半晌忽问:“朱泼,齐豹等几人家中仍然没有什么异动么?”
朱泼答道:“是,他们府上看来一如平日。只是这些人平素没甚么值得关注地,卑下在他们府上没有安插眼线,无法了解他们聚会都谈些甚么。这两天,卑下正派人重金收买齐豹府上家人,传递一条消息赏金五十,如能成功,当有近一步消息传来。”
公孟絷“唔”了一声,方对敖世奇道:“齐豹、北宫喜皆武将出身,府中食客、家将、家奴、仆从莫不好武,仅凭我们现在地力量,如果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的确无法反抗,但是如要突围逃走,我们抽调了城卫兵马来,便无力封锁整个帝丘,若被他们逃回封邑……那里他们家族毕竟经营数百年了,焉能无人附从?那时一场大乱就要难免了,所以……还是尽量稳妥为上。”
敖世奇道:“主公,如果抽调宫卫兵马,我们同样胜算多多啊。”
公孟絷回头瞪他一眼,斥道:“糊涂,宫卫乃宫城之保障,国君岂会同意调动宫卫为我所用。”
说到这儿。他捻着胡须志得意满地一笑:“老夫如此小心,只是为保没有万一之失罢了。其实本不必过于担心,他们便是知道老夫要对付他们。又能有什么作为?城卫严守城池,他们便逃不出去,我府中戒备森严,他们便攻不进来。候我大军一到,要杀要剐,就只能由得我了。除非……他们祷告上苍,求下天兵来相助,否则这一遭再无幸理。”
他摆摆手道:“你们下去吧。今日秋雨连绵,国君不会来地。这几日饮酒无度,老夫正好歇息一下。”
两名亲信家将领命退下,一柱香的时候之后,一名身披蓑衣的汉子急匆匆赶到公孟絷府上,敲开大门闪身而入,片刻之后,他已出现在朱泼面前。朱泼询问一番,取了赏钱打发他下去,便急急转入后宅。
公孟絷刚刚睡下。双眼朦胧才有了倦意,门扉便轻轻叩响,公孟絷大怒,喝道:“何人扰我清梦?”
门外一名侍婢怯生生地道:“大人,朱泼有急事求见。”
“哦?”公孟絷眼色微微一闪,恢复了清醒:“速速宣他进来。”
稍顷,朱泼急急走入,拱手揖道:“朱泼打扰主公休息了。”
公孟絷冷哼一声,道:“快讲,有何要事?”
朱泼道:“卑下派人收买齐豹府上家人已获进展。得到了一些消息。”
公孟絷双眼一亮,道:“快讲。”
朱泼道:“因时间紧促,又怕打草惊蛇,卑下地人没有接触到齐豹府上得用的管事。只收买了一个门房。”
公孟絷一听,拂然道:“一个门房,能打听得甚么消息?”
朱泼道:“是是,但那门房说了一件事,卑下觉得有必要说与主公知道。前几日,弥子暇登门拜访齐豹,带了一名贴身随从。这两日,弥子暇不再露面。但是每逢齐豹、北宫喜、褚师圃、公子朝四人会面。那名随从都会出现,似乎……他现在已是公子朝的人了。然而卑下的人得到这个消息后。悄然追蹑他们行踪,却发现这人仍住在弥子暇府上。”
公孟絷一听瞿然变色:“弥子暇那小儿素来不参予朝堂中事,他为何派人与齐豹等人接触?弥子暇……”弥子暇这人根本不懂官场中事,可他却派人与齐豹等人频繁接触,多疑地公孟絷不能不想到弥子暇背后的人:国君姬元。难道姬元不动声色,假意敷衍,竟是要联合齐氏、北宫氏两大氏族,欲削他之权?
一念及此,公孟絷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掀被而起,在室中疾行两周,忽又摇头道:“不会不会,若是国君其意在我,怎会按兵不动,坐等我调兵回都城来?以此坐实我谋反之罪?那要冒多大风险,不可能的,可……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主公……”,朱泼也紧张起来:“不如……便依敖世奇之计,咱们提前下手吧。估计主公的兵马明日便到,即便他们逃了,咱们立即引军再攻他们封邑,料来他们也来不及聚兵反抗。”
公孟絷虽未亲自领过兵,毕竟掌管了二十多年地兵事,闻言立即摇头道:“疲弱之兵,如何能一再驱使?再则,不确定这个神秘人物是否为国君所遣,便如我心头之刺,到底放心不下。”
他在房中转了半晌,忽地停步,转过身来,神色凛然地道:“朱泼,你与敖世奇立刻在府中择选一等一的好手,想办法把那个行迹可疑的家伙给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回来,此事不可声张。”
“诺!”
“喔……等等,带上艾子蛮。他身手灵活,剑技出众,可堪大用。”
“遵命!”朱泼也知事态严重,再不敢怠慢,立即闪身出去,通知敖世奇、艾子蛮共同准备。
公孟絷眯起眼中,在房中沉吟道:“这个人……到底能是谁?又代表着哪一方的力量?嘿!老夫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桩事情,如今看来,可是复杂的很了!”
PS:码完功课鸟,康泰克、千柏鼻炎片、阿莫西林等等,俺吃了一大堆了也不见好,难受得要死,继续躺着去大家早安。
第169章 选择
第169章选择
雨停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时分了。路上是一洼洼积水,积水上有枯黄的落叶和被风吹断的树枝轻轻飘浮着,一派萧杀气象。因为秋寒骤至,又到了黄昏时分,街面上少有行人。庆忌却在此时穿了一身家将侍卫的服装,挟了一柄剑,施施然地离开了弥大夫府。
弥子暇府中没有食客,出入的都是自己府上家将,这些家将认得庆忌,知道他现在是弥大夫身前得宠的侍卫,出入应酬时经常把他带在身边。庆忌给他们的感觉是虽然为人少言寡语,也不太合群,但是待人接物还算客气,所以彼此虽不热络,也能抱拳打声招呼。庆忌一一还礼,神色从容,离开弥子暇府邸,便漫步上了街头。
庆忌出门自然并不象那些侍卫家将们所以为的一样去寻个酒家作乐或是到娼寮买笑,今日他的人已经快马来报,梁虎子等人所率大军正在日以继夜快速赶来,体健身轻长于远途的勇士一百二十八人已经先行赶到青瓦关外险隘上埋伏。庆忌心中大定。
明日俟全军赶到青瓦关,这边就要发动了。届时,公孟絷的府第将成为主战场,庆忌对自己手下大将梁虎子颇具信心,让他独领一军,拦路阻敌这样的事绝对办得来,不需要自己亲自督战,他想留在帝丘,随时关注事态的每一步发展。
因为大事发动在即。他想对帝丘城中地形再多了解一番。此刻,他正想趁着秋雨之后少有行人,去公孟絷府第附近观察一下左右建筑、前后路径。以做到心中有数。因为公孟絷如果兵败,最可能地选择便是赴宫城求援于卫侯,宫城城墙雄厚,易守难攻,宫城内自有精兵驻守,如果被他逃进去,那便大事去矣。
虽说公子朝对南子临危屈从似乎颇有信心,但是庆忌却不能把主动权完全寄希望于南子对公子朝的倾心上。万一公子朝不能掌控宫卫、禁卫。亦或卫侯不能被他们先行幽禁,那么能在宫卫城卫发动前杀死公孟絷,同样可以达到想好的净利。因此事先了解,掌握公孟絷府第周围地形,也就很有必要了。
有三条路,是贯通公孟絷府第与宫城地。其中一条是大路,平素车马往来,极为繁华,此时雨后黄昏虽然萧条,路面上三三两两也有不少行人。这条路不太可能成为公孟絷逃遁的路线。因为大路上最易被人追及,而且他们将从正门强行攻入公孟絷府第,公孟絷如果有能力自正门突出重围,那大可反败为胜,击溃来敌,又何必突围逃走。
是以庆忌目光一转,又按事先询来的路线去看第二条路。这条路曲曲折折,是民居胡同间转折蜿蜒的一条小径,其中岔路口极多,此时因为下雨显得十分泥泞。庆忌只往胡同里走出不远。只过了两个岔路口便循原路退了回来。
这里象迷宫似的,若非日常生活在这里的居民,走进去很易迷路。这条路本应该是最好的遁逃路线,但是却并不适合公孟絷。公孟絷身份何等高贵,不可能熟悉这条庶民杂居区的曲折小路,至于他手下地亲信武士,也未必能熟练穿越这片民房区。
第三条路……
庆忌站在河边左右观察着,这条路临河,是贯通帝丘城的一条河流,看起来并不甚宽甚深,它一边通向公孟絷府邸的后院墙。一边通向宫城。到了宫城边上,就是御河了。沿着河岸走了一阵。发现河边堤路修得还算平坦,水边时而还能看见一叶拴在岸边的小舟轻轻随着水流摇荡。
“嗯,这条路,应该是公孟絷仓惶之下最可能选择的逃亡路线了,我们或许应该在此预设一路伏兵。可是,北宫、齐豹能聚齐的人马有限,若是分兵,难免力薄,可惜……齐豹他们对我也有提防,不许我的人马进入帝丘……”
庆忌正在思索着,忽听背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庆忌立即转首望去,身后已然站着七八人,人人手中提着兵器,隐隐然行成合围的雁翅状。那些人双眼盯着他,满脸杀气,明显来者不善。庆忌心中暗自警觉,悄悄握紧剑柄。
那人群中有一人身材削瘦、双目锐利,看其举止明显为众人之首,他冷笑一声,把手一挥,众人便向庆忌围拢过来。庆忌一边移动身子,观察着他们合围的架势,一边沉声问道:“诸位是什么来路,与在下何怨何仇?”
敖世奇冷笑道:“你不须知道我们来路,今天来拿你,我们正是想知道你地来路。”
庆忌听了这番对答心中稍安,只要对方不知他的真正身份,那就好办多了。他目光四下一扫,窥住一个空档,大喝一声,拔剑劈去。
那人身材高大,手中一只铜锏势重力沉,但是庆忌看他移动稍显迟钝,身手必不灵活,庆忌此时只欲突围,不想恋战,便想以他为突破口,杀出重围去。
那大汉眼见庆忌纵身扑来,剑光一闪,一道闪电般的毫光便扑面而至,大骇之下立即举锏相迎。他手中是一口沉重的铜锏,便是号称削铁如泥的上乘宝剑,也不可能和这样的重兵器硬砍硬劈,大汉心中笃定,这一剑劈上,庆忌手中的铜剑必然折断。
庆忌一剑劈出,还留了四分力气,剑锏堪堪相撞,忽地拧身抽剑,硬生生撤回劈出的一剑,旋风般一扫,那大汉大叫跌出,伸手一摸,皮甲裂开,满手是血,其实他只是胸腹间被庆忌剑锋划开了一道口子,但他只觉痛楚。又见血如泉涌,还道已被庆忌开膛破腹,自忖必死之下。一时发起狠来,双手举锏一跃而起,迎面向庆忌砸了下来。
庆忌一足踹在水洼里,一片泥水扇面般泼起,阻住两名合拢逼压过来地武士,一矮身避过大汉当头一锏,肘弯狠狠撞在那大汉的胸口。那大汉受他一剑本无重伤,胸口被他肘弯这狠狠一撞。却发出一阵骨骼断裂地声音,鲜血顿时喷了庆忌一脸,惨呼声中,那大汉庞大地身躯已被撞得倒飞出去,远远摔出两丈多远,砰地一声砸在泥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已是不活了。
庆忌把他撞飞的同时,一名武士掌中长矛已趁机向他腰部攒刺过来,庆忌借着一肘撞出的力道身形一侧。避这一矛,因为脚下湿滑,重心一移,整个人都倒在地上,他干脆贴地滚开,横剑一扫,一名武士足踝被劈中,足踺割断,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惨叫着与庆忌滚作一团。
庆忌抓着他身子翻滚腾挪。避开刺来地剑戟,反手把他身子掷了出去,砸开面前两名武士,趁机向前飞跃而出。前方两丛大半人高的灌木。中间一条路便是他来时道路,堪堪冲到灌木丛旁,灌木丛后突地一声清叱:“纳命来!”
一道夭矫的身影一跃而出,掌中一柄剑在空中荡起一片流星般的光点,光晕流动,也不知是要刺向他的胸口还是他地面门。庆忌未料对方还有伏兵,大骇退后,那人落地。刷刷刷又是三剑刺出。身手矫健,敏若灵猿、纵起、出剑、落地、收剑、旋身、再刺。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既优美又犀利。
庆忌只恨没有趁手兵器,被这黑衣少年逼得再退两步,眼见后面众武士追来,他不想再退,仗着自己臂长力大,沉声一喝,举剑向那少年当头劈了下去。此时少年手腕一翻,一剑正向他咽下三寸处刺来,庆忌若不闪,这一剑必然刺入他的咽喉,但是以他一剑劈下的速度,那黑衣少年也必被劈开天灵丧命。
庆忌料想对方和自己没有杀父夺母地血海深仇,必不甘心与自己同归于尽,想以此招逼他闪开,不料那人一剑刺出时,已经看清了他地容貌,那人身子顿时一震,竟然忘记闪避。庆忌此时也看清了他的模样,这一惊非同小可。
季孙小蛮,怎么是她?
那双黑如点漆地眸子里,映得满是他的身影,一点亮光划着弧线,从她的瞳孔上方向下疾闪,那是庆忌手中的利剑。一时间,季孙小蛮眼中充满了惊骇、恐惧、悔恨地感觉。
庆忌一见是她,手中剑下意识地拼命收力,这一剑是他全力发出,纵以他神力,想要收剑也不容易,这一剑堪堪劈到季孙小蛮额头,方顿住了劈势。与此同时,季孙小蛮这一剑堪堪刺到庆忌咽喉处,也硬生生被她收住了剑势
两人的身子都僵立不动了。一阵风来,几绺断发从季孙小蛮额头飘落,与此同时,一滴殷红的血珠从庆忌咽喉处渗出,沿着承影剑光亮如镜的剑刃缓缓向前淌出,蜿蜒如蛇,滑到一半滚落剑下,剑上竟滴血不染。
季孙小蛮几乎已经凝止不动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恢复了几分生气。庆忌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一片模糊的阴影,他下意识地目光向下一沉,便看到她掌中光亮如镜的剑刃上,也有一片模糊的影像浮起。庆忌心中忽有所悟,蓦然抬头,便见一张大网已向他当头罩下。
灌木丛另一边,朱泼得意地站在那儿,另一面网,刚刚由他手中甩出去,扬在空中的大网就象一朵吐蕾地花儿,舒展了花瓣,盛开于空中,冉冉下落,罩向那中间的鱼儿……
“唉!她当时明明已经惊愕难言,难以动弹,我那一剑应该劈下去的,就算她是因见故人不忍下手,我也不该妇人之仁,我被生擒,齐豹、北宫喜等人不见我的踪影,必定疑神疑鬼,恐怕他们是不敢动手了。我这一死,我地数万将士将何去何从……”
衣衫褛褴。遍体鳞伤地庆忌被锁在水牢石柱上,痛心疾首地做着深刻的自我批评。
他被掳回公孟絷府邸后,立即受到刑讯逼供。庆忌东拉西扯,当然不会吐露实情,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反弄得公孟絷疑神疑鬼。
去年庆忌初到卫国时,曾来帝丘拜访卫侯,当时许多朝中公卿大夫在场,但是公孟絷并未出席,所以对庆忌全无印象。公孟絷此人只是热衷于把持权力。对一些礼仪外交毫无实质地举动从无兴趣,不喜在公众面前露面。这大概与他后天的残疾有关,非不得已,公孟絷是绝不愿意拖着一条瘸腿出现在别人面前的。天色渐晚,公孟絷始终没弄明白庆忌的身份,只好暂时将他收押起来明日再审。
庆忌此时被锢在石柱上,身上伤口火烧火燎,但是想起帝丘如今地紧迫情形,想起自己已经出发前往青瓦关地数千将士,他更是心急如焚。然而。后悔自然是后悔,如果时光倒流,让他重新再来一次的话,他真地忍心一剑劈下,把季孙小蛮劈得脑浆迸裂吗?他不知道。
身上鞭笞、火烙地伤痕比比皆是,半边身子浸在水中,上半身的伤口还在火烧火燎,而水下的伤处原本火辣辣的,此刻却已在冰冷的池水中浸得麻木的没有了知觉。
墙角,潮湿的高处。一只小小的窗口,有一束微弱的月光流泻进来,庆忌抬头望着黑暗地牢中那唯一的一抹光芒,苦笑一声。痴痴想道:“我,终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杀伐决断,事事以利害为重地枭雄啊。毕竟,我在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不择手段的功利圈子里浸染得时日尚短,知易行难,想得通的道理,未必就能狠得下心去做。只是我一死不足为惜,为我赴死的兄弟们所做出的牺牲就全无意义了……”
庆忌垂下头。感伤地一叹。
人生。本就充满矛盾。在你的人生中,不断出现一个个岔路口。需要你去选择,选择其中一条,便再无退路。无论你选择了哪条路,总会失去一些、遗落一些。
人生本就充满缺憾,但这也正是万物之灵的人类所创造的人生美丽与魅力之所在。如果人类能做到完全理智地以利害得失为唯一行动标准,那只能是一种悲剧。但是置身其中,回首看顾,有谁不对自己的选择患得患失呢。
庆忌心中也明白,如果再来一回,恐怕他还是下不了手。正如他对南子说过的那个挡箭比喻,如果对方与他素不相识,他会毫不犹豫把对方拿来做肉盾,在自己死与不死地紧要关头,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然而这个人如果与他相识,且有一些交情呢?亦或对方只是一个幼童或少女,他还能不能狠下心来?
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一台没有感情只选对错的机器,就在于有些事你明明知道它是错的、你明明知道这个选择会让你后悔,你还是会去做……
花园中,静月下,夜凉如水,月朗星稀。
季孙小蛮膝上横着承影剑,静静地坐在池塘边,仰首望着如墨苍穹下一轮玉盘似地皓月。清辉素面,她的肌肤有种柔和透明的美,那淡锁的双眉间,隐隐带着一丝如烟的怅然。
她自到了帝丘,又巧被公孟絷招纳为食客后,原想就此寄住在这里,等到鲁国那边姬宋不再痴缠她时再回国去,不想却又遇到了一个姬元。这几日卫侯姬元天天跑到公孟絷府上,藉口请她陪同练剑,言行之间表现的一住情深。
每想起来,季孙小蛮都有些哭笑不得,莫非自己天生有做君夫人的命?做女孩儿家时有个鲁君姬宋穷追不舍,扮成男装吧,居然又引来个卫侯姬元。季孙小蛮不胜其扰,这几日正想悄然离开,另寻一个寄居之地,不想今天忽然受命让她去拿人。
季孙小蛮自忖自己做人食客,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颇受公孟絷礼遇,临行前帮他做一件事也是食客本份,这样离开也不会有所歉疚,不想此去竟然遇到了本来绝对不该出现在帝丘的他,谁知他们要捉地人竟然就是庆忌。
季孙小蛮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双方交锋时地那惊天一剑。庆忌后有追兵,这条路本是他们故意留下的唯一出口,因为他们地目的就是要生擒他,而不是带一具死尸回去。因此剑术最好的她被安排在灌木丛后阻敌,由朱泼下手擒人。
她那一剑刺出后,便惊觉对方是庆忌了,当时便惊得呆住了。只这片刻功夫,庆忌同归于尽的一剑已经避到了她的面门,那一剑之威实在可怕。她先是惊讶、然后是恐惧、当那一剑临额时便只剩下了无穷的悔恨,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狠心下手,终至惨死他的手中,然而……
季孙小蛮轻轻抬起手,摸摸自己额头,那里被削断了一绺头发,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那时她先惊后怕,已经呆在那儿不知反应了,当她后悔的时候,剑势已然递到尽头,想再寸进必得趋身,这些只是电光火石刹那之间的事情,她想得到,却已来不及反应了。
如果庆忌那一剑就此劈下来,他自然可以脱困,而她呢,她现在则已尸分两半,香消玉殒。然而他终究没有动手。哪怕明知身后追兵甚急,而且他秘密出现在帝丘,势必有着极大的缘由,但是这一切,都因为自己而放弃了,他最后选择的是……束手就擒。
季孙小蛮心头缓缓升起一股暖流,巡遍全身,让她丝毫不觉秋夜之寒。
那一剑,他本该劈下来的。
季孙小蛮生在世族豪门家庭,耳濡目染,见惯了即便亲如父子、近如兄弟为了权势地位、利害得失也能尔虞我诈、毫不留情的事情,可是他……他为了她的性命,放弃了……
说到易,做到谈何容易。
庆忌被捉回公孟絷府邸受到严刑逼供时,季孙小蛮并没有到水牢里去,她不忍见到庆忌受刑,但是她知道庆忌必定受到非人的折磨。想到这些,她连晚饭也没有胃口吃,如今夜色已深,她静坐园中,心中波澜起伏,自她母亲过世之后,她从未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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