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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钢琴协奏曲-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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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上下眺望,这条小路似乎标志着人类活动的极限,小路以上的区域杳无人迹,小路以下的山坡上则时而出现指甲盖大小的成片房屋,房屋周围是沿山势垦出的梯田。由于道路平缓,这时他们已经可以腾出手来做点别的。赵非早就按捺不住,抓起相机就在马背上拍了起来。谭硕骑着骡子在他前面,嘴里悠闲地哼着小曲。秦海鸥在谭硕的前面,一直扭头望着对面的高山出神。青山上的雪顶俊美出尘,他在古镇的山坡上曾眺望过类似的雪峰,不知是不是和这片区域在同一个方向。
  山路上的声音不多。除了规律的蹄声之外,便只有山溪的潺潺声、相机的咔嚓声和谭硕的哼哼声交替出现,彼此之间往往间隔着较长的静默。与眼前宏大的布景相比,这些声音都显得微不足道,因此它们很快就从秦海鸥的意识中淡去了。然而,正当他沉浸在壮丽的景色和内心的宁静中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阵歌声从青青的山谷中传来,如同一缕飘升的雾气,盘绕在峡谷的上空。
  那歌声把秦海鸥听得更精神了几分,忙放眼去寻唱歌的人,可是小路下方的山坡层层叠叠全是树林和灌木,远处也望不见田地,他抻着脖子来来回回地看,还是没找到歌声究竟从何而来。那歌声自由自在地,如鸟儿般在空中兜了一圈便又没了踪影,山谷中再度安静下来。
  “你听见了吗?”秦海鸥意犹未尽,在马背上扭过身子问谭硕。
  谭硕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没有更多的话。刚才的歌声又让他想起了关于这次创作的一些初步的想法。出发前他一直在思索这个作品将会是什么样的,尽管具体的构思尚未形成,但它无疑将是对他过去十年经历的一次总结,无论是他在创作技法上的探索,还是在创作内容上的积累,都将在这个作品中得到体现。然而仅仅是这样还不足够。谭硕还需要创造一种独特的音乐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创作内容。他在这个地区生活了多年,秦海鸥也是来到龙津以后才重新振作起来,坚定了复出的决心,谭硕希望这种音乐语言不仅能适于自己,还要适于秦海鸥,适于这方水土这方人,适于作品的体裁和表现力丰富的钢琴。它必须是独创的,也必须是独特的。因此,谭硕安排这次采风的主要目的,就是进一步探索和挖掘本地的民间音乐语言,吸收它的营养来帮助自己的创作。
  秦海鸥见谭硕似乎在想事情,便转而问前面的小黑有没有听见那人唱的是什么。小黑笑着摇头说,这地方是多民族混居区域,别说寨子和寨子之间的方言不同,有时甚至只是翻过一个山坡就能听到不同的方言,他不知道刚才那人具体唱的是什么,不过听起来似乎是劳动时唱的山歌。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接下来的几个钟头,他们没有再听到歌声,也没有见到人,只是不停地赶路。平路到了尽头便又开始爬坡,他们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坡,每次问小黑,小黑都说“再过两个坡就到了”。骡子和马早已累得淌汗喘气,人也由于耐心的不断消耗而感到疲惫。最后他们终于放弃了询问,也失去了对时间的关注,直到不知翻过了第几个坡,山路突然向下一折,前方竟然出现了一片嵌在山腰的巨大的凹地,就像一瓣弯弯的月牙。凹地靠山的一侧挤挤挨挨地筑着房屋,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全都被垦作了农田。
  “到了!”小黑高兴地叫道。
  这一幕一扫先前的沉闷与疲劳,令其余三人立刻恢复了精神。通往凹地的下坡路走起来要容易得多,他们很快进入了农田的范围,从这里望去,能清晰地看见寨中的房屋,远远的田地里有人正在劳作。
  他们沿着田间的道路向前,在距离寨门几百米的地方,终于迎面碰上了一个来自寨里的寨民。那是一个穿着民族服装的年轻女人,肩上挑着看起来十分沉重的扁担,以一种均匀而富有弹性的步伐走在小道上,脚边跟着两条黄狗。
  他们的队伍和她碰上,双方都停了下来,小黑用当地话和她打招呼,那两条黄狗便冲着几个外乡人不停地吠。
  那女人边和小黑说着话,边用惊异又好奇的眼神打量其余三人,仿佛在看什么从未见过的稀罕物件。她打量了一圈后,又盯住秦海鸥上上下下地瞧,同时退到田埂下面,把路让了出来。
  马和骡子迈开步子往前走。那女人对两条狗喝了一声,似乎是叫它们不要再吠,然后又抬起头来笑嘻嘻地望着秦海鸥。秦海鸥不知她什么意思,骑马经过她身边时,便也好奇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谁知这一眼又让那女人开了口,用生硬的汉语喊了声:“阿哥!”
  秦海鸥愣了一下,刚想问话,却见那女人笑了几声,挑起扁担转身走了。两条黄狗冲赵非的马屁股汪汪叫了一阵,也跟着她走了。
  他们在寨门前下了马,付了租牲口的钱,背起各自的行李随小黑往里走。寨里的民居高低错落,多为简易的木吊楼,一楼堆放杂物,二楼住人。吊楼间穿插着斜坡和小路,大部分是泥筑的,只在少数地方铺了些石头。这时正午已过,一些老人坐在屋外晒太阳,见这一行人走过,都露出与刚才那女人同样惊奇的神色来。每个老人的身边都有狗陪伴,有的带着一两条,有的三四条,还有不少土狗成群结队地在路边游荡,一见陌生人便抬头直吠,叫成一片。放眼望去,狗的数量竟然比人还多。


第六十一章 
  小黑家的吊楼建在寨子深处的一片斜坡上,里面住着他的奶奶、父母、叔婶、大哥大嫂和弟弟妹妹。吊楼的底层堆放着成捆的柴火,屋后不远处有一条山溪流过。
  由于通讯不便,小黑事先并未通知家人今天有客要来。弟弟妹妹在外读书,家里的成年劳力要下地干活,因此四人到家时,只有他的奶奶坐在堂屋门口晒太阳,慢悠悠地抽着一杆旱烟。
  小黑的奶奶与寨里的其他人不同,这位阿婆似乎见过一些世面,看到秦海鸥他们也不觉得奇怪,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和小黑说了几句话便到屋后去了。小黑将三人领进堂屋倒上茶,让他们在这里休息,自己则忙着去给他们收拾住宿的房间。赵非灌下一杯茶,望着窗外的景色心痒难耐,说了句“我去外面拍两张”便抱着相机出了门。谭硕在屋里转了一圈,摸摸墙上挂着的□□,不一会儿也呆不住了,就出门去找赵非。秦海鸥很想跟着去,但屋里只剩他一个,只好规规矩矩地坐着,等主人家回来。
  小黑为三人腾出了一间卧室,然后回到堂屋和秦海鸥一起把几包行李搬过去。这间卧室及其相邻的两个房间似乎是后来新建的,与堂屋并不相通,从堂屋到卧室需要先从堂屋的大门下楼,绕楼小半圈后从另一侧的楼梯上去。秦海鸥背着自己的登山包,一手提着谭硕的背包,一手提着赵非的一个摄影包,跟着小黑下了楼。两人刚走过拐角,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犬吠。
  犬吠声迅速由远及近,其间还夹杂着人的喊声和脚步声。秦海鸥站住脚循声望去,只见谭硕和赵非正从门前小路的尽头向这里狂奔而来,一群大大小小的土狗紧追在他们身后,一眼望去,少说也有十来条。
  秦海鸥被这壮观的场面惊得呆了一呆,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前帮着赶走那些狗,还是掉头和两人一起逃跑。他的手里拎着东西,无论选哪个都很有难度,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人和狗已快奔至眼前。谭硕见他站着不动,急得大喊“快跑快跑”,秦海鸥这才知道害怕,慌忙退了两步,一扭头瞥见吊楼底层的柴堆,便抱起行李往柴堆间的空隙里钻。
  这时小黑也看见了路上的情景,扔下手中的行李从柴堆旁抄起一根木棍迎了上去。谭硕和赵非见秦海鸥躲到了柴堆后面,不假思索也跟着往吊楼下面冲。小黑大喝一声,将木棍扫向狗群,又用本地话不住地呼喝,抡起棍子打在地上。这些狗本来就认得他,加上领头的几只被他吓住,余下的顿时减缓了冲势,只停在外围狂吠,不敢靠近。
  秦海鸥见没有狗扑过来,定了定神,左右一看,只见谭硕竟然已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爬到了柴堆的顶部,整个人趴伏在柴堆与二层的楼板之间,手里挥舞着一根柴棒,正居高临下愤怒地冲那些狗骂骂咧咧。另一边,赵非由于背着相机和摄影包,行动远不如谭硕灵活,此刻才刚爬上柴堆的一半,正挂在那里喘着粗气。
  小黑拿棍子不断将狗群赶向远处,然而谭硕躲在后面嚷嚷,惹得群狗频频驻足与之“对骂”。小黑无奈,只得先回头把谭硕喝住,然后又将领头的几只狗指名道姓地骂了一阵,狗群才渐渐地散了。
  谭硕和赵非见狗终于离开,这才从柴堆上下来。小黑看着二人狼狈的模样笑道:“遇狗别跑,越跑越追,这可是常识呀!”
  谭硕怒道:“谁他妈跑了!还不是老赵这怂货,那狗才叫了一声他拔腿就跑!”
  赵非对此有很大意见:“你不去招它它能叫吗!你不去惹它它能这么凶?你当这儿的狗都是豆豆哪?!”
  秦海鸥边笑边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二人显然也没力气再互相指责,他们被狗追着狂奔了一路,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扶着柴堆喘了足五分钟才缓过劲来。秦海鸥和小黑不比他们更从容,赶路时汗湿的衣服还没干透,就又被吓出一脑门的汗。他们四个从昨天出发起就没洗过澡,眼下经过这番折腾,都觉得有些难以忍耐,因此三人在房间里安顿下来后,就立刻拿出干净衣物和毛巾等,跟着小黑出门洗澡。
  小黑带他们来到屋后的山溪边,沿溪水向上游走。溪流曲折奔泻,水量充沛,在几个落差较大、地势较为开阔的地方形成了约半人深的小水潭。水潭周围布满大石及茂盛的灌木和树木,据小黑说,寨里的人们平时就在这些水潭里洗澡和洗衣服。
  他们沿途路过了三个像这样的小水潭,一直走到一条细长的瀑布前面。从这里再往上走已经十分困难,向下眺望也已看不见寨子,只能隐约望见位于下游的一个小水潭的一角。小黑表示就是这里了,说着便脱光衣裤下了水。谭硕和赵非紧随其后,三人抢着到瀑布下面冲水。秦海鸥是最后一个,他先把鞋子放在离水较远的地方,然后将衣裤脱下来叠好,刚要顺手往身旁的石头上放,却发现那块石头上爬着一条虫子,只好另找了一块。水潭边漂浮着不少落叶和折断的小树枝,一些水蚊子在这片相对平静的水面上爬行。秦海鸥把一只脚踩进水里,弯腰拨弄了一下水面的落叶,看到水底下露出指节那么长的小鱼,成队快速地游来游去,此外似乎还有些别的生物,因为水底光影交错所以看不清楚。他的心里微微挣扎了一下,十分怀疑在这里洗澡是否真的能洗干净,不过他很快想起那天晚上跳到古镇河里游泳的情景,觉得最坏也不过如此了,当即把心一横,纵身扑进了水里。
  四人在水潭里洗了个痛快,又轮流到瀑布下面去冲。当他们上岸时,不仅一身的热汗被洗掉了,就连原本带着的城市气息也被洗掉了,每个人都从头到脚地散发出一种混杂着植物清香和泥土腥味的潮湿气味,颇具本地特色。
  秦海鸥没有忘记于豆豆的嘱咐,洗完澡便再次问起电话的事。小黑带他来到寨子中央的一块空地旁,这里有全寨唯一的一间杂货铺和唯一的一部电话。杂货铺由一位阿公和他的孙女经营着,铺子很小,主要卖些糖果、饼干、香烟和方便面等。两人来到铺子时,老阿公碰巧不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坐在吊楼外的斜阳下做针线,嘴里轻轻地哼着歌。
  小黑上前用本地话和她讲了两句。小姑娘听说有人要打电话,惊讶地转头向秦海鸥望来。她只望了一眼就又把眼垂了下去,抿了抿嘴角,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轻快地跑上了楼。小黑示意秦海鸥跟上,两人进了铺子,那小姑娘已抱了一个挂着铜锁的木盒子出来,放在门边的柜台上面。
  她找出钥匙开了锁,一部普通的有线电话躺在盒子里,看起来还是崭新的,可见这一年多来它很少被使用。盒子的一角有个小洞,电话线从那里穿出,牵向墙边。
  这种古老的保管方式让秦海鸥觉得新鲜。他把盒子捧起来,端详了片刻才又放下,然后拿起听筒开始拨号。他先拨于豆豆的手机,可反复拨了好几遍也没拨通,停下来想了想,改拨客栈的座机。这一次对面很快就有人接起来,是客栈的一个伙计,秦海鸥便托他去找于豆豆或陈甘柠来接电话,如果这两人都不在房间,珠珠也行。
  那伙计去找人的时候,秦海鸥就捏着听筒耐心地等着。他的另一只手搭在柜台上,五指松弛微张,修长美观。那小姑娘起初总不住地盯着他的脸看,过了一会儿,忽见他目光转动,以为自己被发现了,顿时两颊泛红不敢抬头,只偷瞧着他的手指。秦海鸥并未发觉这一切,讲完电话便低头在钱包里翻找零钱。那小姑娘接过他付的零钞,转身从抽屉里找了几个硬币,又伸手到柜台下面摸了一把什么,和硬币一起放进他手心里。秦海鸥缩手一看,原来是两颗大白兔奶糖,他也没多想,还当这是寨民们热情好客的表现,笑着对她道了句谢,把糖揣进了兜里。
  尽管事先没有准备,小黑和奶奶还是利用家里现有的食材做出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主食是手抓糯米饭,热气腾腾地盛在盆里,可以抓起来单吃,也可以和菜捏在一起吃。秦海鸥对这种豪放的吃法非常陌生,加上他的手指很敏感,感受到饭粒滚烫的热气,已经伸到盆边的手就忍不住要往回缩。
  谭硕一把抓住秦海鸥的手腕,不让他缩回去:“入乡随俗,你得体验一下!”
  小黑笑道:“秦哥,我给你拿双筷子吧?”
  谭硕正色:“用筷子不如用手抓的好吃,不骗你!”
  秦海鸥纠结片刻,终于把手伸进盆里,试着抓了一把。糯米饭晶莹剔透,颗粒分明,又软又香甜,抛开了餐具与用餐的规范,食欲和味觉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不一会儿,秦海鸥就和其他人一样,开始舔那些粘在自己手指上的米粒。
  饭后大家围坐着聊天。谭硕知道阿婆会唱歌,就想请她唱首本地民歌来听,可阿婆只是笑眯眯地衔着烟嘴不说话,小黑的父母哥嫂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都逐一献歌,只有阿婆没有开口。
  小黑解释道:“我奶奶会唱的歌,别的人都不会唱,所以她轻易是不唱给外人听的。”
  谭硕若有所思,不再提唱歌的事。秦海鸥见他默不作声,又不像是要放弃的样子,回到房间后便问他有什么打算。
  谭硕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他:“你知道生活在这些地区的民族,他们是怎样记录历史的吗?”
  秦海鸥道:“他们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所以就把自己的历史编成歌谣口口相传……”他说到这里,突然明白了谭硕的意思,瞪大眼睛问,“你是说,阿婆会唱‘古歌’?”
  谭硕道:“多半是这样。这种记录历史的叙事古歌,通常只有部族内德高望重的老歌手才能完整地演唱,平时不会随便唱给外人听。这种歌曲的歌词往往很长,内容很多,其中包含了这个民族精神文化最精华的部分。如果我们能亲耳听她唱上一唱,那才是不虚此行。”
  秦海鸥听他这么说,心里也很激动:“那你快想个办法,让阿婆唱给我们听吧!”
  谭硕打了个哈欠道:“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呢!等看看情况再说,明天我先找小黑打听打听。”
  他们忙活了一整天,这时都已经十分疲惫。谭硕跟秦海鸥挤一张宽床,躺下之后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秦海鸥虽然也觉得困倦,精神却仍有些亢奋,被子里面透出的潮气和身下硬梆梆的床板也让他难以入眠。这个寨子没有通电,房间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时明时暗的沼气灯,赵非坐在对面的单人床上就着这灯光擦拭相机,悄无声息地重复着枯燥而琐碎的动作。秦海鸥盯着看了一会儿,脑中终于渐渐放空,半睡半醒间,白天的所见所闻纷纷化作朦胧的片段,像山间浮起的云雾将他包围。也不知过了多久,沼气灯又再度暗了下去,所有的一切随之沉入宁静的黑夜,只有一阵歌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他的梦中萦绕不绝。


第六十二章 
  他们在村寨里住了下来。每天听着鸡犬的叫声起床,日落后依靠沼气灯、篝火和特制的火把来照明。在外玩耍时就吃阿婆为他们准备的糯米饭和腌肉,回到家则有丰富的本地菜肴和小黑家自酿的米酒。除了鸡鸭鱼肉和猪肉,还有带血的生牛肉,用辛辣的佐料拌起来吃。口渴了就喝山泉水或者煎好的土茶,身上脏了就跳进溪水里去,把身体和衣服一起搓洗干净。村寨中纵横的小路上每天都有过路的牲畜和狗群留下的粪便,起初他们还留意避开,偶尔不小心踩到,就停下来把鞋底刮刮再走。后来踩的次数多了,他们也渐渐习惯了与牲畜的接触,毕竟生活在这个地方,鞋底沾的是泥是粪其实并无差别。
  秦海鸥原以为,他们安顿下来后,谭硕就会开始着手采集当地的音乐素材。但令他意外的是,谭硕似乎忘了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从第二天起,接连几天,他都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小黑家的厨房,缠着阿婆教他做菜。从准备食料到下锅烹调,每一样他都要问清楚,学到手,就连阿婆下地挖菜或是去鸡窝掏蛋,他也要跟着去。小黑见他兴趣浓厚,阿婆的汉话又讲得不好,便留下来帮忙讲解。这一来,外出游玩的就剩下秦海鸥和赵非。赵非拿了一个操作相对简单的相机给秦海鸥拍着玩,自己则用秦海鸥的相机给他拍了不少的照片。
  谭硕在厨房忙活了几天,尽管此后仍然坚持每天至少有一顿饭给阿婆帮厨,他还是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民歌的采集上来。这片地方的民歌不曾受到外界的干扰和污染,一直保持着世代传承下来的风貌与滋味。歌自生活中来,又歌唱生活,从日出到日落、月出到月落的一切平凡或重要的活动——如劳动、收获、恋爱、婚嫁、节庆、祭典……都可以化为美好的歌声。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唱歌就如同呼吸般必要和自然,常常比说话更能传情达意。因此,谭硕和秦海鸥甚至不用刻意去找,只要每天在不同的时候到田间地头以及寨中各处转上一圈,就能听到来自男女老少口中的不同主题和内容的民歌。
  不过他们的收获还远不止这些。寨中有贵客到来的消息早在四人抵达的当天就传开了,寨民们本就好客,又觉得稀奇,一家的贵客成了全寨的贵客,大家听说贵客喜欢听歌,就积极地组织寨里最好的几把嗓子,专门唱给他们听。于是,每当夕阳西下,一天的劳作结束,寨里的人家便轮流做东,将歌手们召集起来,把谭硕等人邀请过去,一起吃饭、喝酒、唱歌,席间欢声笑语,歌声不断。
  在谭硕看来,这些民歌都是宝贵的素材,他从创作者的角度来品味和思考,希望能够充分理解并吸收其中的精华,使之成为自己创作的养分。但对于秦海鸥来说,他不似谭硕有创作任务在身,因此可以彻底放松心情来感受和体验这个新奇的世界。他喜爱这里淳朴的民风,也喜爱这些动听的民歌,每当听寨民们唱歌时,他都忍不住默默地随他们唱着,想将这些旋律都记进心里。
  由于寨里没有通电,谭硕为了节省电池,只要条件允许,他都尽量用纸笔来记录民歌,只有当手写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会使用录音器。他边听边记,难免有时有所疏漏,而这往往需要事后凭着记忆将其补充完整。谭硕惊喜地发现秦海鸥有超强的音乐记忆力——那些简单的民歌他只听一遍就能记住,那些又长又复杂的他也能记个八九不离十——便索性把秦海鸥当录音器来使,凡是自己有没记下来的,或是记得不清楚的,就让秦海鸥帮着补充和核对。这大大地提高了记录的效率和质量,让谭硕也轻松了许多。
  谭硕没有向小黑解释他和秦海鸥此行的真正目的,只说想多听听这里的民歌。小黑见他听歌的时候总在一个本子上写写记记,回到家后也常捧着本子写东西,数次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谭哥,你在写什么呀?”
  谭硕还没开口,一旁的秦海鸥答道:“你们的民歌呀!”
  小黑好奇地凑上去细看,只见纸上写着一排排的数字,还有不少乱糟糟的涂改,纳闷道:“这是歌吗?”
  谭硕笑道:“是啊,不信我唱给你听!”说着便指着一排数字唱了起来。
  小黑一听,果然是自己熟悉的旋律,大为佩服:“谭哥,你好厉害啊!”
  谭硕和秦海鸥都笑了。谭硕只不过是用简谱把民歌记录下来,小黑没上过学,寨子里的民歌又都是口口相传的,没有书面记录,所以小黑不认得。
  赵非看见谭硕鼓捣这些,也很好奇,但谭硕只说是业余爱好随便写写,敷衍了过去。
  他们边采风边玩,把山上的风景也看了个够。秦海鸥怕于豆豆担心,每天傍晚雷打不动到杂货铺给她打电话。起初,铺子里只有爷孙俩在照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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