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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钢琴协奏曲-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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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技术这么好,怎么不去拿个奖什么的?”谭硕见柳阳似乎无话可说了,便又将注意力转回到秦海鸥身上来。秦海鸥是个谦虚的人,面对这个问题只是简单地答道:“拿过。”
“拿过?拿过什么啊?”谭硕感兴趣地追问。
柳阳实在忍无可忍了。她决定放弃对谭硕“刨根问底”的抵制。不等秦海鸥开口,她已经站了起来,对谭硕道:“你等等!”说完就到书架下面的几个柜子里翻找起来。这一次她不仅找出了自己收藏的关于秦海鸥的所有的杂志,还拿来了一个漂亮的CD盒。谭硕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满满当当的竟全是秦海鸥的钢琴专辑。
谭硕震惊了:“牛逼!”
这两个字听得柳阳浑身舒坦,比谭硕夸她自己还要高兴。早在她发现谭硕竟然叫秦海鸥帮忙切菜时她就想做这样的事了。她想让谭硕知道秦海鸥有多厉害,想让谭硕意识到自己犯下的“严重错误”。看着谭硕震惊的表情,柳阳的心中特别满足。刚才这家伙让她和秦海鸥那么吃惊,现在也该轮到他好好惊讶一下了。柳阳知道既然谭硕是业内人士,那么无需自己多说,他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知道这些东西所展示的荣誉和成就到底有多重的份量。她一边欣赏谭硕的表情,一边偷偷地观察秦海鸥。秦海鸥倒是显得十分平静,他似乎并不打算瞒着谭硕,因此也不介意她把这些东西拿给谭硕看。柳阳终于放下了心来,回过味后才开始觉得面热:要不是今天被谭硕刺激,若换做平时,她是绝对不好意思当着秦海鸥的面把这些东西全部摆出来的。
谭硕把CD都看了看,又拿起几本杂志粗略翻了翻,震惊之余又露出不解的神色来,抬头问秦海鸥:“像你这么牛逼的钢琴家应该很忙吧?你怎么有闲情在这镇上耗这么久?难道你没有演出计划的吗?”
柳阳听他这么一问,顿时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想到谭硕看过CD和杂志之后首先提出的就是这个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她也非常想知道答案,她是出于对秦海鸥隐私的尊重、考虑到秦海鸥的感受才一直忍住了没问。但谭硕此前不知道秦海鸥是钢琴家,自然也就不知道秦海鸥已经宣布取消今后的一切公开演出、再不登台,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对于秦海鸥来说是一个敏感话题。柳阳既担心秦海鸥,又期待听到他的回答,既想替秦海鸥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脑子里面乱成一团,心急如焚。
秦海鸥果然被谭硕的问题难住,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但是他并没有犹豫太久。他看了看谭硕和柳阳,低声却清晰地说道:“我弹不了了。”
话音落下,屋子里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再说话。
第十七章
“弹不了是什么意思?”最后谭硕先开口道。
秦海鸥的回答让谭硕有些吃惊,但他对秦海鸥的音乐生活不了解,所以听到这个回答也只是觉得惊讶,并没有产生过多的联想和猜测。可是柳阳就不一样了。柳阳注意到秦海鸥说的是“弹不了”,并非“不想弹”。而“弹不了”是个很模糊的说法,其原因可能是多种多样的。柳阳关注秦海鸥多年,这时脑子里已有无数的念头在打转,可这些猜测都没有足够的说服力。秦海鸥师从名家,又有亲人的支持,他还拥有独立的经纪公司,是个自由的艺术家,无论声誉还是舞台形象都从未有过污点。柳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逼迫他放弃演出。但女人的想象力和联想速度是可怕的。不出两秒钟,秦海鸥在柳阳的想象中就变成了一位才华横溢却身患绝症的悲情人物。这个念头把柳阳自己吓了个半死,赶紧收回心思,凝神去听秦海鸥会说些什么。
秦海鸥又犹豫了片刻,这才慢慢说道:“最初是上台时特别紧张,很怕弹错,我还以为那是正常人演出时都会有的紧张情绪,只不过由于我自己没控制好,所以显得格外突出,但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就算知道自己能驾驭即将演奏的曲目,我还是会感到非常焦虑。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逐渐发展到演出临近时睡不好觉,整夜地失眠,还没上台就开始出汗,最严重时连手指也无意识地发抖,让我很难控制……我有好几次都想临场退缩,取消演出,直到上一场音乐会结束,我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搞砸的。与其变成那样,还不如现在就停止演出。”
他顿了顿,又道:“我姐姐知道了我的情况,就让我到这里来散心、调整状态。我也希望休息一段时间之后情况会有所好转,可事实是……我的状态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恶化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柳阳,他的陈述本来一直很平静,也竭力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但这时他终于忍不住了,随着语气变得沉重,声音也开始有些不稳:“那天我在这里……看到你的钢琴,当时我并不是不愿意为你演奏。但是,当我坐在那里的时候,我发现那种紧张的感觉又出现了……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时我才意识到,我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了只要有人在身边,我就无法弹下去的地步……我很绝望,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弹琴了。”
他说完这些就陷入了沉默。柳阳见他低垂着头、满脸痛苦的样子,只觉得心都碎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天秦海鸥不肯在咖啡店里演奏,背后竟还有这样的苦衷。她更没想到秦海鸥终止演出是由于心理的原因。这样优秀的一位钢琴家,竟然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精神折磨,柳阳迫不及待地就想安慰他,可是在这方面她也没有经验,话一出口就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没事的,你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
这时谭硕突然问道:“你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快两年了。”秦海鸥说。
“这时间还真有点长。”谭硕道。
柳阳还在着急:“你不要勉强自己,这种事情往往欲速不达,状态是需要慢慢调整的……”
秦海鸥知道柳阳是在安慰自己,便说:“我明白。我也思考过情况恶化的原因,我觉得这和我休不休息、住在哪里没有关系,这恐怕还是我自己造成的。”
谭硕道:“你的意思是,你有病?”
“你才有病!”柳阳炸了。
可秦海鸥却点了点头:“我觉得我的心理确实出了些问题,为此还找心理医生看过,但是没什么效果。”
柳阳刚想斥责谭硕,听见秦海鸥这么说,又转向秦海鸥想再安慰他几句,却又听谭硕笑道:“开个玩笑当什么真,谁都有顶不住压力的时候,我这个月的房租还不知道上哪儿凑呢!再说了,你这不是还能弹吗,刚才你自己不也玩得挺投入的?”
秦海鸥一怔,心里面突然就松了一大块。
关于他终止演出的真实原因,一直以来只有他的家人、老师王一夫以及经纪团队中的少数成员知道,就连他的师哥肖聪和他在音乐圈的朋友们都不清楚他的近况和行踪,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自他来到这镇上,谭硕和柳阳都给了他很多照顾,柳阳更是替他保守着秘密直到今天。他原本就因为隐瞒而心中不安,先前弹琴又被谭硕听到,既然谭硕开口问了,他便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如今他已经认清并接受了自己的现状,因此在讲述时还能保持镇定,但当他回想起第一次来咖啡店时的情景,那浑身僵冷的恐惧感与绝望感仍令他记忆犹新。那是他情绪最为低落的一天,当他发现自己无法在柳阳面前弹琴时,他所受到的打击至今都令他觉得如噩梦般让人难受。他被这种情绪左右,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谭硕的一句话却轻轻巧巧地将压在他心上的大石撬开了,就好像那天正当他魂不守舍的时候,谭硕用一块小石子将他敲醒一样。
他还能弹。这就是他的希望,也是他最重要的财富。这是一个已经被他想明白了的道理,可这个道理有时又容易被他遗忘。他不知谭硕是有心还是无意,是仅仅出于安慰还是他也真的这么想,但这句话直说到秦海鸥的心里,再度提醒了他这件最重要的事。
秦海鸥的脸色顿时好转了许多,神态也变得轻松起来,对谭硕道:“嗯,你说的没错。”
柳阳虽然不知秦海鸥的情绪为何好转得这么快,但也能看出是谭硕的话起了作用。她的心中有很多的问题,其中大部分是关于秦海鸥的,也有一部分是关于谭硕的,但这时她的思绪很乱,并且她也不确定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现在这个时机是否恰当。正纠结着,只听谭硕又道:“你就先在这镇上歇着,过阵子我带你出去玩儿。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吃好睡好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他摸摸肚子看看二人:“说得我都饿了!哎你们饿了没有?”
这时秦海鸥的心情已基本恢复,这一上午他又是练琴,又是受到惊吓,刚才还艰难地说出了那一番话,体力和脑力都消耗很大,现在听谭硕这么一问,立刻点头:“饿了。”
谭硕当即从沙发上跳起来:“走走走,吃饭吃饭!”又回头问柳阳,“你去不去?”
柳阳还在想着心事,下意识答道:“我得先开店。”
谭硕边点头边推着秦海鸥往外走:“那我们先去了!”
他今天早上为了赶来听墙根,早饭吃得不是很饱,此刻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多等一秒都不行。秦海鸥平时在离开咖啡店时都会和柳阳打招呼,但今天上午发生的一切让他的脑子里装满了事情,这时被谭硕心急火燎地推了几把,便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出了门。
柳阳本来还在慢慢消化着刚才那些对话的内容,思索着如何将这谈话更好地进行下去,谁知眨眼工夫谭硕就把人带走了,她连反应都来不及。她追到咖啡店门口瞪着小西桥那边两人的背影,直想把人叫回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也需要时间好好地梳理一下,便又转身回到了店里。
秦海鸥跟着谭硕抄近路往回走。谭硕看来是真的很饿,只管埋头赶路,顾不上说话。先前在咖啡店里时,话题大多集中在秦海鸥身上,这时两人默不作声地走在太阳底下,秦海鸥才终于抽出了心思来琢磨谭硕的事。
谭硕是个米粉店的老板,却又是个学作曲的。秦海鸥回过味来之后,便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奇妙。
谭硕这个人,即使在和身边的朋友说话时也常常是真假掺半。他有时是存心逗弄你、和你开玩笑,有时是善意的哄骗、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不再去想那些难过的事,而有时则纯属敷衍。如果你不够了解他,你就很难分清他在你面前的表现究竟属于哪一种情况。
秦海鸥觉得,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自己已经开始有一点了解这个人了。他把刚才谭硕和柳阳之间的对话仔细回忆了一遍,觉得谭硕所说的那些基本都可以划入敷衍的范畴。谭硕虽然回答了柳阳的问题,但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透露,就连他来到龙津镇定居的过程也只用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除了他以前学过作曲这件事,他们对他过去的真实经历仍然一无所知。
这个结论极大地刺激了秦海鸥的好奇心。他怀疑谭硕告诉柳阳的那个理由不是真的。谭硕到底为什么要改行卖米粉?是因为写不出好作品、得不到认可,还是因为失去了创作灵感和热情,已经写不出作品来了?他真的已经停止创作了吗?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一个和音乐完全无关的职业?他是不是也有一些秘密瞒着别人?……
秦海鸥意识到谭硕身上的未知部分比自己从前所认为的要大得多。但刨根问底不是他的方式,别人不愿意透露的事,他不会不顾对方的感受贸然询问。
他想了又想,终于挑选出两个最基础的问题。他觉得如果是这两个问题,谭硕应该不会介意告诉他答案。
于是他问:“你是在哪个学校学的作曲?是哪一年毕业的?”
谭硕果然没有再敷衍,直接说了校名和年份。
秦海鸥大为惊喜:“你和我师哥是校友,只比他高一届!”
“是吗!”谭硕笑。
“他叫肖聪,你认识他吗?”秦海鸥说。
谭硕回忆了一下:“知道这个人,但是不熟。”
“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秦海鸥说。
谭硕点点头,提起另一件事:“我觉得刚才你弹的‘拉二’,有一个地方处理得不够好。”
“哪里?”秦海鸥洗耳恭听。
谭硕想了想道:“那个地方你弹得太快了,我觉得应该稍微慢一点,更有力一点……具体的位置和理由我得看着谱子才能跟你细说。”
这时客栈和米粉店已经遥遥在望。两人一看,谁也没心思再讨论了,双双直奔午饭而去。
第十八章
秦海鸥从前受到了太多的赞誉,他周围的大多数人都是用崇拜、羡慕和期待的目光来看待他的。龙津镇之所以让他感到身心都放松,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把他当作一个平凡的普通青年来对待。尽管柳阳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他,但她一直很注意分寸,因此也并没有给他带来过多的压力。
秦海鸥本有些担心上午的事会令谭硕的态度发生改变,他担心谭硕知道了他的身份和如今的情况之后,就不会像从前那样和他随意地聊天说笑了。但他很快发现这担心是多余的。谭硕对他的成就表示了赞赏,也对他的困境表示了关切,但无论是赞赏还是关切,都透着一股谭硕特有的淡定在里面,尤其是当得知他的心理问题的时候,谭硕的反应与其他所有人的反应都不一样。谭硕似乎并不认为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并且立刻为他指出了困境中最为乐观的一面。后来两人离开咖啡店往回走,一路上谭硕的言谈也和往常一样,两人间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受到影响。这让秦海鸥终于放下心来。
现在他们对彼此都有了更多的了解,谭硕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而他也可以在谭硕面前抛开诸多顾虑。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秦海鸥本来就饿了,加之心情舒畅,饭也吃得比平时多些。珠珠在客栈二楼望见这两人一起回来,一进院子便扑到阳伞下的桌旁埋头扒饭,都顾不上抬头看她一眼,谭硕也就罢了,秦海鸥竟然也是这样,珠珠心头奇怪,下楼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饿成这样?”
谭硕边夹菜边随口敷衍:“年轻人长身体,吃得多很正常。”
珠珠懒得理他,转头去看秦海鸥。
秦海鸥正吃得香,心里面又还在想着上午的事,难免有些心不在焉,这时感受到珠珠的视线,一抬头见她正看着自己,顿时一慌,编不出一个好理由来,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地照搬谭硕的:“我们……长身体。”
谭硕在旁边笑得把饭都喷出来了。
珠珠瞪他一眼,又看向秦海鸥,面色变得有点严肃:“小秦啊,你可别被他带坏了,这家伙整天嘴里不说人话,近墨者黑你懂不懂?”
“嗯,嗯……”秦海鸥也知道自己犯了傻,又没法辩解,只好不住地点头。
珠珠又瞪了谭硕一眼,告诉秦海鸥厨房的锅里还有饭,这才走了。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秦海鸥还惦记着谭硕在回来的路上说的“处理得不够好”,便又问他到底是哪里不够好。谭硕道:“你跟我来!”说着就起身向米粉店走去。
秦海鸥跟着谭硕从后门进入米粉店,这时店里正忙,阿毛见他们终于吃完饭回来了,激动地大喊:“老板,秦哥!”
谭硕装作没有听见,脚下一拐,直接走上了楼梯。
米粉店的后门处有一条通往二楼的狭窄的楼梯。秦海鸥知道谭硕平时就住在这楼上,但他却从来没有上去过,现在见谭硕要带自己上去,一时也顾不得阿毛了,回头冲他喊了声“一会儿就来帮你!”,紧随谭硕上了楼。
谭硕站在二楼的门口掏钥匙,秦海鸥问:“你有‘拉二’的谱子?”
谭硕说:“可能有,要找了才知道。”说着便拧钥匙开了门。
门里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谭硕推开门就径直走了进去。秦海鸥跟在他后面往里走了两步,却走不动了。
这是一整间通敞的屋子,中间没有障碍物,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只是在进门的左手边隔出了一个小小的厕所兼卫浴间。屋里的墙边挤挤挨挨地排列着书架、柜子和CD架,凡是能装东西的地方都塞满了书籍、谱子和CD,不能装的例如书柜顶部,屋主人便将谱子一摞一摞地堆在上面,也不管是否摞得整齐、会不会发生大规模的垮塌事件。
此外屋里的家当还包括一张凌乱的单人床和摆在窗下的电脑桌。那张单人床下塞着几个竹条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电脑桌上支着台式电脑、一套音箱和一块电子键盘,其余的桌面也全都被纸张和乐谱覆盖。不过最令人无法忍受的还是地板——谭硕先前不知在这里摆弄什么,竟在地板上也铺满了谱子,有的是成堆地摞在一起,有的则被翻开来平摊在地上。秦海鸥一迈入大门就被地上的谱子阻碍了前进的步伐,低头看了又看,只觉这个房间根本没有地方可以下脚,只好站住不动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找!”就在秦海鸥举步维艰的时候,谭硕已经轻车熟路地踩着谱子之间的空隙走到一个书柜面前翻找了起来。秦海鸥觉得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一份谱子的难度实在太大了,茫然问道:“怎么找?”
“你找那边,我找这边。”谭硕挥手一划,慨然部署。
秦海鸥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找,所幸没过多久他就听见谭硕“哦!”地一声,似乎是找到了。他忙转头去看,却见谭硕用手拽着柜顶一摞谱子最下面的一本,正使劲往外面抽。秦海鸥还没来得及开口,谭硕就已不管不顾地把那本谱子抽了出来,柜顶的谱子因此一歪,“哗啦”一声整摞砸了下来,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找着了!让我看看啊……”谭硕边说着边将手里的谱子吹了吹,打开谱子翻阅起来。秦海鸥终于看不下去了,趁他翻阅谱子的工夫将砸在地上的谱子一本一本地捡起来,又重新摞成了整整齐齐的一堆。
“在这儿呢!”这时谭硕指着谱子说。秦海鸥把脑袋凑过去,见他拿着的正是拉赫马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的总谱。谭硕指着第一乐章中的某几个小节说:“我觉得你把这个地方弹得过于轻快了一点。”
“为什么呢?”秦海鸥问。
谭硕想了想,没有直接告诉他原因,而是将这几小节与其之前、之后的部分联系起来,为他把这段音乐重新梳理了一下。秦海鸥起初不甚明白谭硕的意图,听完后提了几个问题,谭硕便又给他详细地讲解了一番。
秦海鸥越听越精神,因为他发现谭硕分析作品的思路与他所熟悉的思路很不一样。从前他的钢琴老师在指导他时,往往会先从技术的角度对作品进行剖析,然后再对不同演奏方式及其带来的不同效果进行探讨和筛选。这是典型的演奏者的思路。可是谭硕的思路却并非如此。谭硕为秦海鸥讲解的更多是音乐本身:音乐是如何在这个片段中发展的,作曲者为何要让它这样发展,通过这样的发展,作曲者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这是以创作者的视角来看待音乐。它与演奏者的角度不同,对作品的思考也更为深入。这让秦海鸥感到很新鲜。他觉得谭硕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尽管窗外面对的是同样的风景,可他的观感却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为他带来了新的启发和灵感,令他十分惊喜。
他认真听谭硕说完,又独自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意犹未尽,很想立刻就到钢琴上试验。可是谭硕这里没有钢琴,只有一块电子键盘。秦海鸥只好退而求其次,摸摸那谱子道:“可以让我再看一下吗?”
谭硕知道他来了兴致,想自己琢磨,便将谱子递给他,随手一指:“自己找地方坐吧,我去楼下看看。”
他说完便出门下了楼,将秦海鸥独自留在了屋里。秦海鸥谨记自己是客人,先看了看电脑桌前的转椅,那应该是主人家平时常坐的地方,他觉得不宜去动,又看了看一旁的单人床,觉得也不宜去动。最后他终于在床脚发现了一个小木凳,于是便将摊在地上的谱子按照它们摊放的顺序稍微归拢了一下,腾出一小块空地,然后将小木凳拿出来摆好,自己坐在木凳上,把谱子放在膝头。
他这样坐好以后,并没有立刻拿起谱子来看。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房间和楼下的米粉店一样,也是谭硕生活的一部分。这里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无论是听音乐、看书还是创作,都可以在这里进行。然而与米粉店不同的是,这个小小的空间只属于谭硕一人。通过柳阳的反应秦海鸥能感觉到,谭硕似乎一直将这里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楼上与楼下之间有一条严格的界线,生活的两部分没有交集,互不干扰。
秦海鸥再度细细打量这房间。他知道谭硕每天必定要睡到中午才会起床,从前他以为这只是米粉店老板喜欢偷懒而养成的习惯,可如今他对这个习惯有了新的看法。他忍不住想象当谭硕没有看店的时候,会在这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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