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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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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傅时遇听说,那野外素质拓展相亲组还真成了几对,但鉴于傅时遇和程疏两人过于消极应对,尤其是程疏,都没能从其中斩获点桃花缘。

傅时遇彼行最大的收获是加了程疏的微信,但两人也没聊过天,程疏不用说,傅时遇也捏了点矜持,觉得既然决定让当年的事过去了,就不好再表现得太暧昧。

但究竟过没过去,仍旧不好说,傅时遇当年分手分得心不甘情不愿,实在是意难平,不针对程疏是放过他自己,可当年的事总是梗在心底的一块小石子,不大也没多沉重,但存在于那里,总会让人时不时地难受一下。

程疏的朋友圈有些无趣,傅时遇翻到了底都没看到什么有关他个人的事情,全都是学术研究方面的转发,最后,傅时遇在程疏转发的最新一篇论文底下回复了个“好!”看了半天觉得傻不愣登,又给删了。

五一之后,进入了毕业季,傅时遇不带硕士生,但被多分配了几个本科生指导毕业论文,再加上泽大进入讲座高发期,请来了不少学术大牛,傅时遇有一些也会去听一听,比之前过得更忙碌了几分。

程疏好像比他更忙,连着几天神出鬼没不见人影,再见的时候一周已经悄然过去了。傅时遇在走廊上和程疏遇见,看他脸色不太好,问道:“最近很忙?”

程疏含糊地应了一声,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放松了肩膀。

傅时遇问:“忙什么呢?”

“下周要去外地开会,先提前把部分课补上。”程疏道。

傅时遇皱眉:“把自己逼那么紧做什么?”

程疏看了他一眼:“不正常吗?”

傅时遇没话说了。高中的时候在学习上拼命,工作了之后在工作上拼命,拼命这件事对程疏来说还真是再正常不过。

程疏说了一句“走了”,傅时遇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然后也离开,去做他自己的工作了。

五六月份是大学里很喧闹的两个月,到处可见穿着毕业服拍照的学生,几乎每天都能见几个穿婚纱的姑娘,再之后,又是忙碌着寄行李,几个快递点挤得水泄不通,到处人声喧哗。

文学院门口每天都有人来和楼前挂的院系铭牌合照,很是热闹,但到了五月中旬的某一天,这份热闹戛然而止,学生和老师经过都步履匆匆噤声不语,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一个学生从第五教学楼的顶层跳下,当场死亡。那个女生是文学院即将毕业的研三学生,傅时遇没教过她,没什么印象,只是听其他老师说性格有些内向,常常低着头,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不少老师私下里猜测她是因为什么自杀,但到底都没什么头绪。

学校里紧急封锁消息,但那位学生在早上跳楼,有不少晨读的学生看见,消息仍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得飞快,谣言四起,其中说得最有鼻子有眼的是得罪了导师被导师针对,觉得毕不了业人生无望,还有说是和男朋友吵架了一时没想开。

那位学生的导师是古代文学的教授,四十多岁已经很有名望,被警察带走询问了好几次,面对谣言有心无力,再加上学生的逝世,一时间沧桑了不少。

这些都可以慢慢地解决,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无数的谣言往上添油加醋,往下压消息的结果是愈加反弹,都说学校心里有鬼才这样害怕大众知道。

女生的家人闯进学校在文学院大楼底下闹事,更是添了一把烈火,将一锅乱粥烧得愈发混沌。

傅时遇离文学院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院系楼前乱成一团,拉开的白色条幅上写着黑字,青天白日下仍旧显得有些吓人。

很多学生远远地绕开,生怕沾到自己身上。这是这些人第二次来,昨天来了一次,保安不敢暴力驱逐,不然被人发到网上添油加醋描述一番,对学校更加不利,直到中午才把他们劝走,这次不知道又是用了什么办法混进来的。

昨天上午所有的老师都不敢从大门走,而是从院系后面的小门溜出去上课,课上的气氛也是显而易见的低迷,而且受到影响的不只是文学院,还有和文学院共用一楼的数学院。

傅时遇之前还心有同情,现在看着哭天抢地的一群人却有些烦躁。

昨天下午警方在女生的宿舍抽屉里找到了一封信,信上的字体很清秀,女孩写道:“本来不想留下什么,但还是担心我的离开会对其他人产生影响。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也有死亡的自由,但我想,我任性地实践我的自由,一定会给很多活着的人和事带来不便,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请你们谅解。五号楼下的樱花树很漂亮,如果人死后真有灵魂,我一定不会在此徘徊,而是远远地离开,不耽误人群赏樱。”

傅时遇在看过那封信之后,沉默了一下午。即便是先前看热闹的老师,心里也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丝愧疚,那样温柔的一个女孩子,如果他们有谁能注意到她的情绪,能去问一下去了解一下……但没有如果。

几天来众人避之不及的五号楼下的空地,开始有人经过,花已落尽的樱花树下摆了不少鲜花。

即便充满了遗憾和惋惜,事情到此也该结束了,但女生的家人先前要求学校赔偿一千万,后来改为五百万,学校却只答应赔偿十万,双方达不成妥协,这才又有了院办楼下的一幕。

傅时遇听到女生的母亲坐在地上哭喊“我的乖女儿”,觉得有些悲哀。他这几天了解到一些女孩的家庭,父母常年烂赌,几年前就要求还在上大学的女儿去替他们还债,女生的性格内向,临近毕业,在求职路上走得也不顺利……傅时遇打住思绪,既然女生本人说了不需要任何人为她的死亡负责,傅时遇没资格去谴责任何人。

傅时遇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翟峰。

翟峰说道:“傅老师你去跟那群人说说,这事儿跟我们文学院又没关系,再在这里闹我们也没法给他们五百万,让他们去行政楼找校领导去闹啊。”

傅时遇抬起头,看到院长办公室的窗帘掀开了一个角,显然翟峰是在楼上看到了他。

傅时遇问道:“院长您确定要让我去传达最后一句?”

“……”翟峰噎了一下,“我急糊涂了,最后一句别说啊。”

最后,翟峰叮嘱:“说不通就赶快撤,别跟他们起冲突。”

傅时遇挂了电话,朝文学院大门走去,憋屈了两天,他也懒得再装这孙子。

坐在地上哭喊的女人看到傅时遇立马爬起来扒住他,神态癫狂:“你是这里面的老师是吧,我女儿死在你们学校,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傅时遇扯开她的手,神情有些冷漠:“交代你去找警方要,这里是学校,请不要影响我们的教学。”

扯着条幅的几个男人围了过来,傅时遇这几天实在是憋屈透了,想着得处分也认了,要打就打他还没怕过谁。

翟峰一看情况不对,唰地拉开窗帘,大喊:“傅时遇你做什么呢!等我下去!你别动手啊!别动手!”

翟峰实在是被吓到了,殴打遇害学生的家长,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他这院长职位也别想要了,整个文学院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他想不通自己吃错了什么药让傅时遇去跟家属交流。

很多时候舆论是看不清是非黑白的,弱者有理,亲人天然是和遇害者站在一道的,公共机构永远是洗不脱罪责的加害者,别有用心地模糊上几个细节稍加引导,真相即便摆在眼前,也有不少人嗤之以鼻说那不过是强权打压下的谎言。

这次得益于女生的一封书信,是非清晰明白不少,但翟峰仍旧不敢赌。

那些人听到翟峰的暴喝,知道傅时遇不敢跟他们动手,开始去拉扯傅时遇。傅时遇也没想太让翟峰难做人,手脚并不下狠劲,只用来躲,还有闲心想,要是自己头上被砸个窟窿说不准立地就能帮学校省五百万。

楼下一片哭嚎怒吼,乱得不行,傅时遇在哄闹中不经意一抬眼,恰好和不远处经过的程疏对上。程疏显然是刚来,看模样是想绕道去院办后门,傅时遇肩膀被人猛推一把,他收回视线,想着现在这模样怪狼狈的,不该让程疏看见。

他正不合时宜地走神,突然听到程疏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傅时遇。”

程疏冷着脸朝这边走过来,伸手想把拉扯着傅时遇的人给扯开,立马被裹入混乱的人群之中。

傅时遇心里一咯噔,刚说了半句:“那是数学院的……”

声音戛然而止。

程疏一脸平静地伸手摸了一下脑后,血沾染了一手,然后滴滴答答地洇湿了衬衫雪白的衣领。

第十四章

一个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捞了一根木棍,混乱中直接砸到了程疏的头上。

人群还在喧闹,女人的哭嚎仍旧尖锐,傅时遇的呼吸屏住了一瞬,当即化身一条疯狗:“老子的人你他妈也敢碰!”

翟峰带着人冲下来的时候场面已经一片混乱,一群保安扯着那群闹事者,一群老师扯着战斗力堪比一群闹事者的傅时遇。

翟峰给傅时遇顺气:“傅老师,冷静,冷静!”

傅时遇甩开抓着他的手,过度的激动之后,神色反而变为一片冷漠。傅时遇扒开程疏旁边的几个人,一声不吭地揽过程疏的肩膀,查看他头上的伤。

扔在地上的木棍上一颗凸起的钉上沾着血,程疏的伤口倒不深,就是被那颗钉划了长长的一道血口子,从黑色的发根一直延伸到脖颈,看起来有些骇人。

傅时遇按住那伤口,半撑着程疏的身体,问道:“头晕吗?”

程疏听出了他声音的不对劲,忍不住抬眼看他,傅时遇脸上是一片过分的平静,程疏移开眼,说:“没事,不严重。”

傅时遇不说话,背过身子要程疏趴他背上,程疏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想显得过于软弱,倔强地要自己走,结果迈开步才发现脚下发虚,眼前霎时一片白,被傅时遇扯住胳膊强硬地背了起来。

路过那群人的时候,傅时遇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你们最好别走。”

幸好校医院和文学院离得比较近,一路上程疏有些头晕,想着反正已经丢人丢到家了,索性放开脸皮,安心地靠在了傅时遇的背上。

傅时遇隔半分钟喊他一次,程疏应了两次,嫌烦就不再理他了,倒是旁边跟着的老师笑着说:“傅老师别太紧张,程老师精神好着呢,没那么严重。”

傅时遇瞥了他一眼,那老师立马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傅时遇和两院的老师都很熟悉,常年插科打诨谈笑风生,几乎没人见过他冷着脸生气的模样。

那位老师落后了两步,暗道,还真吓人。

到了医院,程疏脑后的一块头发被剃掉,伤口最深的地方缝了六针,幸亏只是皮外伤比较严重,没有什么内伤。等处理完毕,医生说住院观察一天,明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一个星期后再来医院拆线。

傅时遇让陪同来的其他老师都先回去,一个人陪在病房里,他一直都冷静得过了头,沉默不语的模样显得有些阴郁。

等病房里没其他人了,程疏问道:“你生什么气?”

傅时遇道:“没生气。”

“行吧。”程疏说,“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程疏伤口处疼得有些厉害,身上黏腻地出了一层汗,又困倦不堪又疼得睡不安稳。过了一会儿,他迷迷糊糊中感觉手上沾染了些凉气,睁开眼看到傅时遇在拿着湿毛巾给他擦胳膊。

程疏要接过来自己擦擦脖颈处的湿黏,被傅时遇躲开,一张脸冰冷,手下动作却很轻柔,将纱布边缘的血渍擦干净。

等擦完,傅时遇坐在床边半天没动作,垂头盯着毛巾上的血迹发怔,程疏说:“你不用管我,回去上班就行。”

傅时遇没动,像是没听见,过了一会儿,程疏又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他问:“你不是最害怕管闲事吗?为什么要过来?”

程疏暗自庆幸自己是闭着眼的,可以装睡当作没听到。

傅时遇那孙子伸手掐他的脸:“别装睡,说话。”

程疏睁开眼,面不改色道:“我看错了,以为被围起来的是我们院长。”

傅时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们那院长头秃得堪比灯泡,大白天太阳一照说不准能晃瞎你的眼,能不能想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程疏道:“头疼,不想想。”

傅时遇一听他说头疼,心里立马一软:“真的疼?”

程疏是真的疼,但他看着傅时遇紧张的模样,开口却是:“还行。”

傅时遇松了一口气,安静了一会儿,说道:“程疏,我帮你想个理由。”他的声音有些紧张,“你是不是,还有点喜欢我?”

程疏静静地看着傅时遇,半晌后,他说:“没有,我不喜欢。”

一阵沉默之后,傅时遇打开门出去了,程疏眯着眼盯着天花板看。

傅时遇没走太远,去楼道拐角处开着窗抽了一根烟,给路宥打了一个电话。

路宥道:“毕竟是有亲人死了,也不好做得太过。”

傅时遇看有护士过来,乖觉地将烟掐灭:“警察那边不怎么想陷入纠纷,报了警也是批评一番拉倒,你说一下,我没想真怎么着,那个打人的给我留下,剩下的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别那么轻飘飘就行。”

路宥应了,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次怎么回事,连你都惹恼了?”

“没恼。”傅时遇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就那样,挂了。”

傅时遇吹了一会儿风,再进病房的时候,发现程疏这次是真的睡着了。头发因为下面缠了纱布显得乱糟糟的,眉头连睡着的时候都微微皱着,嘴唇因为失血而发白。

傅时遇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揉了揉程疏的眉心,嫌弃道:“睡着了还皱眉,一天天的有那么烦吗?一张脸白成这样,难看死了。”

程疏扁扁嘴,刚被傅时遇揉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生气了?”傅时遇妥协得很快,“行吧,我胡说八道。”

他当然是在胡说八道,他没遇见过第二个像程疏这样模样可着他心长的人。

程疏血溅两院楼下,被文学院老师将其事迹进行极力渲染,彼时战况之激烈、程老师受伤之惨烈经过文院老师一描述简直鸟惊心花溅泪,以至于数学院领导亲自打电话慰问,大手一挥批了半个月的假,不够可以再加。

程疏莫名其妙地成了勇斗闹事者的英雄,虽然他往人堆里钻了不到两分钟,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就被一棍子砸到头上,接下来全是傅疯狗的主场。

当初傅时遇的瞎想成了真,一棍子省了学校的五百万,只是这血窟窿没开在他自己头上,而是开在了程疏头上。舆论随着受伤老师的出现和信件内容的披露彻底扭转,闹事亲属被拘留七天,一场令人遗憾又有些悲哀的闹剧这才收场。

程疏却觉得无穷麻烦刚刚奔到眼前来。

在程疏丝毫不留情面地说“不喜欢”之后,傅时遇出去一趟再回来竟像个没事人,只是再也没提过什么喜不喜欢之类的话。

第二天程疏出院回家休养,傅时遇从翟峰那里也磨来一周的假期,除了上课其余时间谁都在学校里抓不到他的人影,改成天天去程疏面前报到。

程疏问傅时遇:“你究竟想做什么?”

傅时遇:“程老师为了我受伤,我心里过意不去。”

“要点脸,”程疏皱眉,“我不是为了你。”

“那是你的想法,跟我没关系。”傅时遇显摆他的一套歪理,“我是这么认为的,就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程疏冷笑:“我为什么要为你怎么想买单?”

傅时遇点了点程疏面前吃得干净的空碗:“锅里还煲着汤,程老师还要不要?”

程疏内心挣扎一番,还是决定吃完饭再和傅时遇这无赖掰扯。

在程疏盛完汤回来坐下的时候,傅时遇突然说道:“你要是真不想看见我,很简单,早上不给我开门就行。”

程疏一愣,傅时遇接着说:“早上给我开门,等我进来了又要嫌弃,程老师怎么就这么别扭,非得把自己拧成麻花才舒坦?”

程疏将碗一推,转身进了卧室,再也没出来。

到了第二天,傅老师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傅时遇孜孜不倦地按了半个小时门铃,门内始终一点动静都没有。第一次来的新客人松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傅时遇腿边蹭来蹭去,有些想出去玩,汪汪叫了两声。

傅时遇没办法,只能先带着松塔下了楼。

昨晚傅时遇被吴伶俐一个电话叫回了家,说是朋友要带小孩来住两天,小孩有点哮喘,不敢让他接触松塔,正巧傅时遇处于消极怠工状态,平时闲得长毛,对接手松塔之事义不容辞。

吴伶俐说完便将一人一狗扔出了家,傅时遇连开口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站在院子里和松塔大眼瞪小眼。最后傅时遇蹲下来摸了摸松塔的狗头:“行吧,正好带你去见见他。”

果然话不能说太满,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打脸。

傅时遇坚持不懈地给程疏发消息。

“程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嘴贱说你是麻花,你盘靓条顺实在不是麻花能比的。”

“我不进去没关系,可是罪不及连坐啊,看看可怜孩子这狗脸。”

……

程疏悠闲地坐在客厅里看学术论文,手机摆在旁边,傅时遇的消息一条条往上刷,程疏时不时瞧两眼,然后继续看论文。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好奇,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傅时遇眼尖,立马瞅见了程疏,唰地将趴在他身边的松塔抱起来,让狗脸对向程疏。

傅时遇凑松塔耳边:“给点面子兄弟,委屈一点。”

松塔喜滋滋地对着程疏傻笑着伸舌头。

傅时遇再一抬眼,发现程疏已经不见了,比先前还过分的是,这次连窗帘都拉上了。

房内没开灯,显得有些昏暗。程疏回到电脑前,继续面无表情地看论文,却一连十几分钟都没往下换页面。

一片安静中,他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无比清晰,最终放弃似的用力将电脑合上,拧着眉扯开了旁边的包。扭曲变形的小玩偶被捏在指尖,一脸单纯地冲他笑着。

第十五章

松饼当年在宠物店寄养了半个月,便被傅时遇送回了他在泽城的家,在那之后程疏其实还见过它一次。

那年春节的时候,傅时遇一家回容城住了两天。和程疏分别十几天,情窦初开的傅时遇第一次享受到如隔三秋的滋味,下了车跟二老打过招呼就想往外跑,跑到半截想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程疏在哪儿住,乐颠颠地给班主任曹虞打了个电话拜了个二次晚年,如愿以偿地问到了程疏的住址。

傅时遇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这就要带着松饼出去撒欢,一抬头发现傅时彰正笑得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傅时遇心里有鬼,一边狠狠地瞪回去,一边勒住往外跑的心,心不在焉地吃过午饭,寻了个没人注意他的空子才溜了出来。

那年冬天容城下了很大的雪,到处白茫茫一片,傅时遇七扭八拐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曹虞说的地址,挺破败的一个小区,看起来好像在拆迁,最前面的两栋楼已经封上不让进出了,傅时遇没想到在城中心还有这样的地方,跟几条街之外的别墅区对比鲜明。

傅时遇按响程疏家的门铃,等待开门的时间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很多天没见程疏,招呼也不打地来敲人家的门好像很不礼貌。傅时遇胡思乱想着,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探出头来,警惕地看着傅时遇。

傅时遇一愣,他不知道程疏还有个弟弟,秉持着给程疏家人留个好印象的初衷,露出一个和善又迷人的笑来:“你好,程疏……”

男孩甩下一句“不在”,哐当一声把门甩上了。

傅时遇有点懵,觉得这小孩真不礼貌,但看在程疏的面子上,傅时遇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傅时遇带着松饼下了楼,蹲在小区门口守株待兔,团着雪球和松饼玩耍。

等了个把钟头,傅时遇正准备明天再来的时候,看到程疏背着书包走过来。松饼不认生,乐颠颠地跑到程疏旁边转圈,程疏蹲下摸了摸它的头。

傅时遇看着他,觉得真是喜欢,看见他心里就乐得不像话。

程疏的眉头却是皱着的,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傅时遇说:“来找你啊。”

程疏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道:“以后别来了。”

傅时遇立马保证说以后绝不会不请自来了,他话里暗戳戳地留了一丝余地,程疏接收到那点暗示,抬眼道:“放心吧,不会请你来的。”

傅时遇不乐意了,团起一团雪作势要往程疏后脖颈上按,嘴里嚷道:“干嘛啊,大过年的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程疏一边躲他的手,一边也抓起一把雪朝傅时遇的脸上糊过去,被傅时遇一把抓住。

傅时遇:“程疏你过分了啊,我只是想伤害你的身体,你竟然想伤害我的脸。”

程疏认错很快:“我错了,不这样了。”

傅时遇被他干脆利落的认错弄懵了,手一松一团雪直接砸到了脸上,傅时遇咬牙切齿地一抹脸,这就要反击,却在看到程疏弯起的眼睛时愣住了动作,大半天后,掩饰般地揉了揉鼻子。

小区外杳无人迹,树上的雪被松饼扑腾起雪雾,程疏蹲在雪地里看松饼玩耍,傅时遇蹲在旁边看程疏。

过了一会儿,傅时遇站起来,给程疏打了打头上落的雪,程疏也站起来,跺了跺腿。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程疏说:“你还不回家?”

傅时遇说:“这就走。”

傅时遇明显有心事,眼睛四处瞟就是不看程疏,程疏皱眉,正想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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