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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2吞海-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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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刚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这玩意还他妈有志愿者?!”
  “有啊,还挺多。”
  “为什么?为了挖比特币?”
  吴雩说:“跟钱没关系,暗网也不全都是……嗐。”
  所有人都站在电脑前,只有吴雩坐着,他戴着无框眼镜的模样看起来比平时年轻,甚至还有一点文气,自嘲似的摆了摆手,止住了话头。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望着显示器,没人在意他这掩饰般的细节,但步重华一直看着他。
  那瞬间他似乎感觉到吴雩原本想说什么——“可暗网也不全都是坏的啊。”
  他正坐在这台电脑后帮警方追查暗网犯罪,但他并不觉得暗网志愿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也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观点告诉任何人。
  步重华收回目光,拍拍吴雩的肩站起身:“老王跟市局打个报告,申请网侦参与进来协同办案,另外咱们自己的技术队如果有互联网技术背景的,也欢迎参与进来发表意见——行了,散了吧。”
  王九龄揣着刚才从刑侦支队摸来的一袋卤蛋出去了,吴雩刚要起身,步重华按在他肩上的手却倏而一用力,把他按回了转椅里。
  “廖刚!”
  廖刚正出门,闻言探回头:“哎!”
  “出去以后别跟任何人提吴雩。”
  廖刚一愣。
  步重华站在办公桌后,声音轻而严厉:“郜灵、刁建发等人网络流量数据异常的事不是他发现的,明白了吗?”
  廖刚一点也不明白。当蔡麟夸张描述吴雩对网络通讯技术“超级懂!好牛逼!”的时候他还挺不信,直到刚才亲眼见证了,他才感到惊讶和感慨,觉得小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却有很高的专业水准,真是个很踏实低调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了。
  步重华一向不忌讳下属展露锋芒,甚至还持比较鼓励的态度。为什么要抹煞吴雩的功劳呢?
  “明白了吗?”步重华加重语气。
  “行行,明、明白了!”廖刚条件反射一立正:“是!”
  廖刚一肚子疑惑地退了出去,门咔哒一关,宽敞的支队长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吴雩想起身,但刚有动作,又被步重华搭在肩上的那只有力的手按了回去。
  “蔡麟那边我也叮嘱过了,”他俯视着吴雩,不动声色道:“这个安排你满意么?”
  “……”吴雩瞅着他眨眨眼睛,笑了起来:“满意,当然满意——嗨,我这不是社恐呢吗?”
  社恐是他跟蔡麟学的新词,如获至宝,正值新鲜期,最近天天用。
  步重华慢慢道:“那现在只有咱们俩,你总不该社恐了……”
  这倒是实话,如果这世上还剩最后一个吴雩稍微不那么恐的人,那大概就是步重华了。
  吴雩向后靠在他老板的椅背里,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地摸了根烟,刚想说我吃了你这么多鱼已经不好意思恐了,就只听头顶传来步重华淡淡的声音:“那为什么我还听不到你说半句实话呢?”
  吴雩动作一顿。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丰源村时路上的对话吗,”步重华双手插在裤兜里,视线向下盯着他:“我问你当年为什么要去当卧底。”
  ——越野车在山道上微微颠簸,吴雩一手开车一手夹着烟在鼻端前嗅,突然只听副驾上的步重华放下工作手机:“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跟张博明认识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吧,那么年轻,为什么选择去当卧底呢?”
  吴雩意外地瞥了眼,只见步重华一手肘搭在车窗边,把玩着刚从下属那里收缴来的打火机,头发被窗缝中吹来的风吹拂,显得很放松。
  “……没什么原因,”吴雩收回目光,“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为了搏一个前程吧。”
  “搏前程?”
  “是啊,警校一年年扩招,岗位却就这么多,没钱、没门路、没过硬的专业成绩,就算找到工作基层待遇也够呛。又不像你这种精英学院派,不搏一把怎么找得到出路啊,最初还不是想混个铁饭碗。”
  “就因为这个去做卧底?太拼了吧?”
  “嗨——”吴雩漫不经心望着前方灰尘弥漫的公路:“当时谁知道一做这么多年,还不是以为两三年就回来了。”
  步重华还想追问,但吴雩随口应付完,犬齿一叼烟头,伸手就想去抠被领导攥在掌心里的打火机。
  “干嘛呢,开车去!”步重华把手一抽。
  “步支队!你再不把打火机还给我,我就在你车上吃烟叶了……喂!”
  吴雩还没来得及用牙把香烟外层白纸撕掉,烟也被步重华一把抽走了,呵斥道:“惯得你什么毛病。”
  车辆沿公路向前飞驰,扬起一路滚滚尘烟,只听吴雩无可奈何的声音渐渐远去:“我总有一天要教会你抽烟……”
  “我以为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听到你说句真话,那个人应该是我。”步重华淡淡道,“我想错了。”
  周一上午分局忙碌异常,空旷的会议室却变得非常安静,窗外马路上的喧杂热闹隔着玻璃窗,一声声模糊又清晰。
  吴雩取出嘴里那根没点的烟,夹在手指间,半晌低头道:“我没骗你。”
  步重华冰冷的神情没有一丝改变。
  “我当年确实……要给自己博一条出路。因为我念不下去书,认识张博明以后就……退学了。那时候年轻不懂,后来才慢慢意识到念书的好处,很多当警察需要的专业知识都是我后来自学的。”
  步重华盯着他乌黑的发顶,“什么样的卧底经历能让你意识到掌握暗网专业背景的好处?”
  吴雩犹豫数秒,才说:“……马里亚纳海沟。”
  这个名字就算步重华不是网侦也听过,因为太出名了。
  马里纳亚海沟是最早被外界公布的暗网电商交易平台,因为担保信用度高、物流安全快捷,在短短两三年内迅速崛起,成为了全球最大暗网电商之一,其创办者兼管理员ID叫shark1325,国内的网侦都管这个人叫鲨鱼。
  “鲨鱼”跟很多脾气古怪的极客一样,是个拥有高超网络技术的无政府自由主义者,这与几个最早开始利用暗网做生意的大毒枭不谋而合。他创办“马里亚纳海沟”的初衷是为了帮这几位大毒枭分销货物,但后来发展成了暗黑版淘宝,不同的是绝大多数商品都违法:毒品、武器、色情视频、人口交易……网站为顾客提供交易担保,为一部分高V商家提供物流服务,并从每一单交易中抽取佣金。根据国际刑警发布的不完全统计,马里亚纳海沟上线一年内,每周交易额就达到了数百万美金之多。
  分布在全球各个机房的服务器中转点和匿名通讯技术有效地保护了这座网站,各国刑警都尝试过调查打击,但均无功而返。
  “你还记得我上次去云滇见的那个鬼佬么?亚瑟·霍奇森,就是马里亚纳海沟的高级安全主管。十年前他来金三角跟一个叫塞耶的毒枭谈合作,中间被我截了胡——霍奇森本人被活捉,塞耶跟其他毒贩也被当场打死了,那漫山的罂粟田被缅甸军方放火烧了一天一夜。”
  “塞耶的势力被全部消灭之后,我独自逃出,无所事事,在金三角各大赌场间东躲西藏。就这么游荡半年后,我混进了另一拨毒贩内部做打手,发现这帮人也开始用网络分销鸦片,他们所在的平台还是叫马里亚纳海沟。”
  吴雩呼了口气,两手肘搭在大腿上。这个习惯性的动作让他上半身弓起,然后抬起一边眼梢,自下而上地瞅着步重华:
  “此后我又在金三角混了九年,接触过不下几十个大大小小的贩毒团体,深入过三四个像塞耶那样有规模的毒枭集团。我发现这些毒贩中,十成里有六七成都利用暗网来销货,他们的大麻、冰毒、海洛因远销北美甚至东欧,而合作方毫无例外都是马里亚纳海沟。”
  “我开始意识到马里亚纳海沟是这一切的源头,只打击贩毒是不够的,必须潜入到深渊最底,才能除掉那条真正的恶龙。”
  吴雩点上烟,白雾呼地飘散的空气中。两个人都没说话,良久安静后,步重华突然问:“你说你曾经差点暴露过一次,但幸运躲过去了,就是十年前抓霍奇森的时候?”
  “是。”吴雩叹了口气,“抓住个暗网管理员可他妈不容易了。”
  “那你还觉得那些暗网志愿者没问题?”
  他们原本距离就非常近,转椅背又抵在办公桌沿上。步重华弯下腰盯着吴雩,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撑在椅背上,这个姿势几乎就把吴雩锁在了他自己和办公桌沿之间狭小的空间里,连任何转动或回避的空间都没有。
  “……”吴雩说:“我这不是觉得技术自由无罪呢吗。”
  “控制技术的是人,人也无罪?”
  吴雩向后一仰头,拉开了几厘米距离,举着烟说:“我喷你了啊。”
  步重华眉角长、眼睛深,那张脸一旦没有表情,就自然散发出一种目中无人的冷峻感。所以他在警院上学时当选系草全凭硬件,实际人气是没有的,任何一个正常女生被他这么近距离一盯,都会油然而生一种仿佛欠了他很多钱的错觉。
  但当他像现在这样,一边眉角微微挑起、眼神半笑不笑,弯腰靠近看着吴雩的时候,又有种年轻和成熟、含蓄和挑衅糅合起来的,很难用语言形容的魅力。
  吴雩上半身向椅背后倾,喉结轻轻滑动了下,似乎是咽了口唾沫:“我真的喷你了啊。”
  步重华轻声说:“你喷。”
  “……”
  “喷啊?”
  “………………”
  两人对视片刻,吴雩诚恳道:“我错了队长我下次不敢了,上季度的外勤津贴千万别给我往少里算,求你。”
  步重华眼底闪烁着一丝微乎其微的揶揄,又略微更靠近了些,吴雩后脑勺的黑发几乎贴在了电脑显示屏上:“你……”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一开:“报、报告!步支队!”
  咣当一声吴雩意一脑袋撞上电脑,步重华霍然站起身厉喝:“出去!我说过谁敢不敲门就……”紧接着戛然而止。
  “宋卉?!”
  津海公安大老板宋平之女、昨天那个“全家脑子灌水泥的小实习生”宋卉,缩着脖子怯生生地瞅着步重华,两根食指在身后紧紧勾在一起,虽然并不害怕,但多少有点心虚:
  “许……许局让……让我来告诉你,垃圾填埋场发现一具老年男性尸体,疑似那个陈、陈陈陈元量……”
  步重华的听觉神经捕捉到了陈元量三个字,但大脑却仿佛浑然没反应,那双本来就森冷严厉的瞳孔紧盯着她身上的实习警服,再开口时每个字都隐藏着勃然欲出的怒火:
  “谁让你来我队里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去海关实习吗?!”
  宋卉:“……”
  尽管竭力控制了,宋卉那张小嘴还是不争气地抽了几下,五秒钟后终于:“嘤——”
  “我不想去海关海关太没意思我想到这里来陪着你顺便学点东西——”
  “我爸还不知道求求你别告诉他不然我会被打死的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嘤嘤直上九霄,少顷后走廊两侧办公室里纷纷探出脑袋,投来无数震惊、谴责和怜香惜玉的目光。
  步重华忍无可忍,拔脚上前,突然只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
  ——大转椅上空空如也,在火山喷发和嘤嘤声浪双重夹击下的吴雩不堪重负,现正钻进了办公桌底下蹲着抽烟。


第58章 
  周一早上五点; 津海市郊北道村垃圾填埋场; 几名拾荒者突然从垃圾堆中闻到一股有别于周遭气味的恶臭; 随即扒出一段沾满了垃圾的、软乎乎橡胶似的东西。
  一名老人颤巍巍提起那东西,对着凌晨黯淡的天光眯眼一看,突然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连滚带爬摔下了垃圾山——
  那是半截腐败肿胀的手臂。
  “垃圾填埋场工作人员报到固体废弃物管理处,固体废弃物管理处又报到北道村派出所,刑大在垃圾场里挖了好几个小时; 挖到了腰以下的两条腿、脖子以上的一个头; 加上最开始发现的那半截手……嘿呀!走开!”蔡麟在手机那边扯着嗓子,一边跳脚一边挥舞苍蝇; 背景是垃圾场铲车的轰轰声:“现在只差胸腹部和另外半截手就能拼出一个全乎人儿了。走开!走开!张小栎你那个防蚊喷雾再给我来点儿!”
  步重华举着手机,大步走下刑侦支队大楼门前的台阶; 吴雩和宋卉紧随其后:“能确认是陈元量吗?”
  “小桂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二十四个小时到三十六个小时之间,结合衣着体态和尸表特征来看; 确实是陈元量没错,现在就在等警犬到位搜索剩下的几块儿肉啦!”
  步重华大步走向那辆警用牧马人:“知道了,我跟小吴马上就到。”说着挂了电话。
  Biu一声越野车开了锁; 步重华钻进驾驶座。
  吴雩脚步刻意一慢; 果然只见宋卉直不楞登越过他,伸手就去开副驾座的门。
  吴雩没吱声,转而打开后车座。但他人还没钻进去,只见前面步重华突然推门而下,大步绕过车头; 一拍宋卉的肩,伸手拎住吴雩后脖子,一发力就给两人调了个个儿:
  “吴雩,坐前面指路。”
  吴雩:“不不不……”
  步重华完全不理睬他,硬生生把他怼进副驾上,嘭地关上了车门。
  呜哩呜哩呜哩——
  红蓝警灯闪烁,飓风似地刮过周一上午繁忙的市中心交通,向北道村垃圾填埋场方向驶去。
  车厢里坐着三个人,但空气却凝固得可怕,连吴雩都一反常态规规矩矩坐着。宋卉缩在后座中间,如同一只心惊胆战的小兔子,视线左瞟一眼,右瞟一眼,半晌终于听见驾驶座步重华开了口:
  “还有谁知道你是宋局的女儿?”
  宋卉绞着手指头:“……也没多少人。”
  “都有谁?”
  “就许局,几位副局,禁毒支队的邵队,经侦的曹哥,技术队的王叔叔,法制科预审的钱伯伯,指挥中心的章伯伯,另外还有同意我来实习的刑侦局李叔叔,大案要案的栗处,政治处,督察处,秘书处,还有我妈……其余就没了。”
  车内气压坠入冰点,半晌步重华挤出一句话:“就是该认识的都认识了是吧?”
  宋卉心虚地不吱声。
  “我给你写个退回报告,今天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不用来了。”
  宋卉震惊:“为什么!”
  步重华的语气却比她严厉:“因为你根本不是学刑侦专业的!我们支队每年只接收刑侦专业平均分前十名或专业绩点前十名,再不济也要警体搏斗前三名,最差也要能打能跑能熬夜能扛揍的男生!你自己说说你符合哪一项条件?”
  “……可,可我就实习三个月而已啊!我又没想留下来!”
  “不行。”
  宋卉委屈至极:“我就想陪在你身边也不行吗?!”
  步重华蓦然厉喝:“不行!”
  哔哔——
  吴雩和宋卉同时被安全带勒得向后一啪,相邻车道的丰田愤怒鸣笛,加速超车,挟着尾气扬长而去。
  车内空气被冻住了。
  不知为何步重华似乎比平时更加声色俱厉,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掩盖某种焦躁和不安。足足半晌后他才长吸了口气,咬紧的后牙略松了松,视线向身侧瞥去。
  ——吴雩维持着刚才那个被惯性拍在靠背上的姿势,手机高举在眼前,聚精会神研究地图导航,那满脸专心致志的神情,仿佛是个误闯言情偶像剧片场的国产警匪片龙套。
  “这件事不用再商量了。”步重华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平稳冷静一如往常:“我有个同学在海关,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下周你就过去吧。”
  宋卉的眼圈又再度开始泛红,咬着小嘴唇,半晌憋出来一句:“不,我不去,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我妈!”
  步重华:“……”
  宋大老板夫人郝秀娟,那可是当年帮步重华洗过衣做过饭、开过家长会、签过考试卷的主儿,跟半个妈也差不多了,宋卉这一状跟告上南天门也没有什么区别。
  “而、而且你不要瞧不起我,我、我也是能当个好警察的!”宋卉抽抽搭搭说:“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牧马人在公路尽头一个陡转,开出数百米后转进小路,前方北道村垃圾填埋场已经被警戒线围住,警车红蓝光芒和闻讯而来的媒体闪光灯交汇在一处,咔擦作响。
  警戒圈内几十号人头挤着头围在一块,应该是在拼凑尸块。
  步重华面无表情,一踩刹车,回头冲宋卉打了个下去的手势。
  “去,”他冷冷道,“证明给我看你能忍几分钟不吐。”
  宋卉嘤嘤嘤,砰地甩上车门,头也不回钻进了警戒线。
  吴雩终于放下举了一路的手机地图导航,转动了下酸痛的脖颈,正要下车,手腕却突然一紧。
  步重华竟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们面对面看着彼此,谁也没动,静默将这方寸之地淹没至顶,车窗外的人声喧杂仿佛突然变得十分遥远,只剩下掌心与皮肤相贴的热度紧紧相贴。
  良久,步重华微微俯身向吴雩的脸颊靠近,仿佛是要说什么似的——但就在这时吴雩头向后一偏,规矩地垂着眼睛沙哑道:“……步队,我得下去了。”
  车厢一片安静,所有感官都仿佛消失了,只剩腕骨那一小块火热深入骨髓。
  半晌步重华才终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手,打开杂物匣摸出墨镜丢给他。
  “待在车上别动,媒体太多了。”
  吴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步重华已经推门下了车,大步流星向警戒线走去。
  “唔——唔——唔——”
  宋卉一脸青白地捂着嘴,王九龄躲在三米之外怜爱道:“吐吧,吐出来会好一点。”
  “哇!!”
  幸亏这是在垃圾填埋场,应激生理反应可以就地解决。宋卉一阵稀里哗啦天女散花,羞愧得都要哭了,王九龄叹着气掏出他的小手绢,想想又没舍得,问法医实习生要来张纸巾递给了她。
  “大闺女,你听我的,那张驴脸不值得。”王九龄真心诚意道:“你看我们南城分局这千里荒草万里秃瓢的样子,除了孟昭还有哪个女的干外勤?去年也有个闺女看警匪剧中了毒,闹死闹活非要来,没熬过一个月就累得神经衰弱加心律不齐,现在已经转检察院搞预审去了——呐,你听王叔叔的,回家去吧。”
  宋卉抽抽噎噎地抹着嘴:“我,我才不回家,我偏要……”
  “吐完了没?”
  宋卉一个惊跳转过身,只见步重华长身而立,神情冷淡,袖口卷在手肘上露出结实的小臂。
  “吐吐吐……吐完了。”
  步重华扬手扔来一物,宋卉手忙脚乱接住一看,是一副蓝色勘察鞋套:“吐完就跟我过来,看初步尸检。”
  宋卉如遭雷击,尸检!
  就那几块怎么还没检完!
  可怜的宋大小姐脸色青白交加,胃又再度翻腾起来,然而步重华坚冰般的面孔没有丝毫动容,仿佛没看到她刚才一口接着一口的惨状,掉头径直向现场走去。
  王九龄恨铁不成钢地瞅着他,在擦肩而过时小声骂道:“你这辈子都活该单身!”
  步重华冷淡道:“她是我妹,我单不单身又不是看她。”
  ——不解风情的玩意!王九龄叉腰横眉立目,只见宋卉哭哭唧唧跟着他,又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
  “小心小心小心……哎!小桂!”“稳住稳住稳住!”
  一群现勘员围在垃圾山下,分别抬着尸块玩拼图,有人抬头有人抬腿有人抬肚子,少顷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漂亮!”“稳!”“拼上了!”
  津海四大天王之首贝爷呼哧呼哧,带着它的小弟们顶着烈日翻了一上午,终于从垃圾山里翻出了陈元量尸体的最后一大块——胸腹部。一群被熏得不行的法医和刑警们简直感激涕零,恨不能排队一人mua 贝爷一口,奈何有洁癖的贝爷摇着尾巴回队洗澡去了,只留给众人一个毛茸茸的狗屁股。
  “陈元量,男,七十岁,身长一米六七。”小桂法医裹着一身防护服蹲在地上,紧紧摁着鬼哭狼嚎的蔡麟(“蛆啊!蛆啊!!”),面无表情迅速流畅地指使手下人记录:“尸体被分割成头颈、腰部以上连左上肢、右上肢、腰部以下连双下肢共四块,内脏有部分缺失,死亡时间推断在三十二到三十六个小时左右,即被害人失踪后数小时内,初步鉴定其肢解为……哟,步支队!”
  步重华一边戴手套一边走来,身后跟着踉踉跄跄随时要吐出来的宋卉,小桂法医震惊得差点伸手去揉眼睛:“我没看错吧蔡儿?你们队来了个女的?”
  蔡麟沧桑道:“是啊,这年头人傻貌美缺心眼的姑娘不多了……”
  “宋卉,新来的。”步重华向身后扬了扬下巴,然后指着尸块边上这一圈人,冲宋卉简短介绍:“樊明,法医助理。”
  宋卉认真称呼:“樊助理。”
  刚蹲在地上记录的小法医立马站起身:“不敢当不敢当……”
  “杨弘毅,刑事摄像。”
  宋卉:“杨摄像。”
  技术队摄像员端着单反相机诚惶诚恐起身:“别客气别客气……”
  “蔡麟,支队前辈。”
  宋卉:“蔡前辈。”
  蔡麟赶紧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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