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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2吞海-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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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玻璃爆开,漫天碎片飞瀑。尖叫嘶吼与子弹砰砰交织在一起,下一秒,年轻人如厉鬼般冲破半空玻璃瀑布,缠在他双手间的毛巾已化为绞索,落地瞬间绞飞了面前保镖的手枪!
  砰哐!手枪砸墙走火,子弹打穿了一整面落地窗。
  砰砰砰砰子弹乱飞,年轻人用毛巾绞着那保镖的脖颈,死死挡在自己身前,肉盾眨眼间被另外两人打成了血筛子!
  鲨鱼脚步蓦然一顿。
  “怎么了老板?”
  “……”鲨鱼似乎感觉到什么,站在酒店大楼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睁睁望着十六层上的那座玻璃窗陡然爆裂——
  铅灰色天空下,那年轻人探身站上窗台,低下头来与他对视,森白侧颊上蜿蜒的鲜血被狂风一卷而散。
  鲨鱼的瞳孔陡然扩大了。
  “保护老板!”“快快快!”“快上车!”“快走!!”……
  人群的惊叫、纷乱的脚步、迫近的警笛和红蓝闪光都在那一刻被绞碎推远,在风中化作静默的背景。
  年轻人抬起满是鲜血的左手抽掉领带,松开衬衣领口两颗纽扣,随即握紧枪柄,在众人恐惧的注视中一跃而下!
  ——那是鲨鱼有生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天,也是最清晰感受到恐惧二字的一刻。
  从那天起,他再也不会用枪指着对手的头,却把扳机留给别人来扣。就像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从天而降的战神,裹挟着寒风利刃直逼自己眼前,记忆将对视的那一幕永远凝固,直到很久以后都清晰得仿佛昨天。
  那将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犯相同的错误。
  ……
  咚咚咚!咚咚咚!
  江停提着两个塑料袋推开支队长办公室门:“吴雩你……哟,你怎么了!”
  稀里哗啦几声响,只见吴雩从办公桌后蓦然惊醒,触电般站起身,一手本能地探进怀里,紧接着定睛只见是江停,才松了口气坐回去。
  江停哑然失笑:“你没事吧?”
  “……没事。”吴雩用掌根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含糊不清说:“刚睡过去了,做了个梦。”
  “什么梦?”
  “跳楼。”
  “总是梦见从高处跌下可能说明心脏冠状动脉有点问题。”江停拉开支队长办公桌后的椅子坐下,从塑料袋中拿出两个食盒,一个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放在吴雩面前:“不过我还是好奇,你这个人形自走跳楼机竟然也会做噩梦跳楼?难道不是八楼高度一跃而下吗?”
  “八楼高度一跃而下的那是蜘蛛侠。”吴雩在江停揶揄的目光中自嘲道,“在楼层中没有障碍物的情况下,三楼掉下来我就有可能摔成白痴,四楼以上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但如果下落每十米就有一次柔性缓冲,那十六层以下还有一成存活可能性,十六层往上纯粹是听天由命,基本活不了。”
  江停不由笑起来,吴雩打开食盒一看:“怎么你陪我一起吃米糊?”
  只见桌上两盒午餐都是由蔬菜和虾肉打成的糊状物,气味其实还行,但卖相着实恶心。吴雩最近已经只能吃下这玩意了,任何固体需要咀嚼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味同嚼蜡,那种丝毫没有任何滋味的机械性吞咽行为会刺激咽喉产生呕吐反应,实在是一种受罪。
  “你想多了,”江停微笑着舀起一勺蔬菜虾肉糊:“我只是刚好有颗智齿发炎了而已。”
  吴雩收回目光,低声说:“谢谢。”
  “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谢的。”
  江停把他带来的面包撕成小块,正吃了两口,突然门又被咚咚敲了两下,小桂法医抱着一叠尸检报告探进头:“哟,吃饭呢,在吃什么好东……卧槽!”
  “看什么看,这是你吴支队的减肥餐。”江停放下面包擦了擦手,含笑瞅了小桂法医一眼:“你胖了啊。”
  小桂法医一句“什么减肥餐这么恶心”还没出口,紧接着就被江副教授的核弹级攻击震惊了:“我不是,我没有……”
  “我上次见你时腰围75臀围82,现在上下都直逼85了,胖了好几斤吧。”江停向“减肥餐”一扬眉:“要不跟我们一起尝尝?”
  哗哗两声牛皮纸袋响,小桂法医一手挡前一手挡后,满脸羞愤强调:“我,我只是穿了蔡麟他妈给咱队织的秋裤罢了!”
  从恭州到建宁,从建宁到津海,江停再次用实力证明了为什么江副教授不记仇,因为有仇当场就报了。他悠然颔首不语,从小桂法医手里抽出牛皮纸袋:“这是什么,技侦现勘报告?”
  “是彭宛被害一案的详细现勘理化分析结果。”小桂法医吸着肚子憋着气,试图让他的腰围视觉效果返回75,瓮声瓮气地说:“因为小吴跟市局提出了有关视频声音对比的新观点嘛,所以耿主任同意把一部分资料传给咱们,特地叮嘱了我说是高度机密,叫我务必亲自交给吴支队长,中间不能假手他人。”
  江停和吴雩两人动作同时顿住,对视一眼。
  看来耿主任很清楚其中利害,他也知道在彭宛一案中,内部有人是不干净的。
  吴雩接过资料翻看片刻,内容并没有太多特别的,他们在市局那天已经基本都看过了。技侦查过了每一寸地板缝,确定彭宛的死亡时间在密室开启左右不超过十分钟,与绑匪打开步重华的手机使信号与基站交换的时间基本吻合——当然吻合,先头搜救人员赶到密室现场差不多也就花了十分钟而已。满满当当几十页纸里大部分都是利用各种工具、各种手段从外部杀人的推测,现在已经基本没什么用了。
  指纹、脚印等生物检材的提取并不乐观,主要是因为救援人员闯入、医院急救车赶到,不可避免对现场进行了极大的破坏。吴雩聚精会神往后翻到底,看不出什么,只得摇摇头,把文件一合:“先存放在……”
  “等等。”站在他身侧的江停突然伸手,按住了其中一页。
  “怎么?”
  “……”江停拿起那张理化报告,喃喃道:“尸体的一撮头发末梢里发现了少量氧化锌?”
  尸体生物检样发现了无数种化学元素,毕竟一周没洗头洗澡,又在密室里到处蹭,理化检验结果里的化学式写了整整半页纸。指望刑侦人员突然变身化学家是不可能的,因此现勘只会把有毒物质特别标注出来,日常生活中普遍接触的化学物质——比方说口红、粉底、香水、护发素残留等等,基本也就列了个大概。
  而氧化锌本身,也是日常生活中特别常见的化学元素之一,皮炎、过敏、烫伤、擦伤甚至蚊子咬伤都能用,家家户户都备着氧化锌软膏。因此江停猛然一提,小桂法医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哦,那个呀。”小桂法医以为江停不知道氧化锌是什么:“可能是被蚊子咬了或起痱子擦的药膏,或者是贪便宜买了三无微商面膜。那玩意会掺入氧化锌颗粒与皮肤摩擦,起到去角质和遮挡瑕疵的效果,这样看上去能使皮肤上的黑头不明显,但其实会加重闭合性粉刺。彭宛的经济状况不佳,估计也是经常用这种微商产品,尸表残留一点也不奇怪。”
  江停点点头,突然问:“面膜残留能留一周吗?”
  “啊?”
  “彭宛从绑架到被害共经历了一周,七天后发尾取样却仍然验出了氧化锌,如果她不是用烫伤膏做了面霜,那大概是用痱子药做了个发膜吧。”
  “!”
  小桂法医当场如梦初醒,只见江停把理化报告往桌上一丢,问:“被害人衣物还在吗?”
  “啊,在在在!”
  “上衣拿去再做个检验,看能否从血迹中验出淀粉、食用色素、羟基苯甲酸甲酯和水斑防止液。”江停说:“教你个生活小窍门,氧化锌不仅可以做面膜,还是电影工业以及万圣节庆典里最常见的组成原料之一——道具血。”
  小桂法医瞪大眼睛,心悦诚服地比了个OK的手势:“是!”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吴雩坐在办公桌后,右手拿勺子左手比大拇指,维持着这个姿势:“我只有一个疑问。”
  “是的,没错。”江停彬彬有礼地回答,“是受了你那天在耿主任办公室里对彭宛可能被人诱骗这条思路的启发。”
  “不,我是想问……”吴雩指指门外小桂法医跑走的方向,“他腰围目测76。5到78之间,跟85也差太远了吧?”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见江停端起减肥餐,微笑着眨了下眼睛。
  “四舍五入嘛,不要那么较真。”


第120章 
  “经技侦再次理化检验分析结果显示; 八二八绑架杀人案被害者彭宛部分头发、上衣衣领、袖口部位都沾有玉米淀粉、食用色素、氧化锌和羟基苯甲酸甲酯等成分; 也就是道具血。这种血浆是上世纪70年代专门为电影效果而发明的; 以玉米淀粉作为基底,用氧化锌作为乳化剂,羟基苯甲酸甲酯为防腐剂; 再用蓝、黄色素调整细微色差,比一般市面上卖的假血浆更加逼真精巧,即便是近距离观察也很难一眼看出真假。”
  哗啦一声纸响; 小桂法医把分析报告提到吴雩眼前晃了晃。
  港口区密室杀人仓库里; 理化员正拿着手电筒蹲在地上提取检材,吴雩手里接过那张分析报告看了片刻; 抬头与江停对视了一眼。
  “吴支队!”这时理化员起身大步走来:“初步检验出结果了,您看!”
  吴雩回过头。
  彭宛死后尸体形成的位置上; 粉笔新画出了一圈血流形状的线条,位置大概在尸体侧躺时的脖颈咽喉边; 那是道具血曾经留下的痕迹,不过色素已经被凶手清理掉了,只留下痕量的化学成分; 供技侦检测出当时道具血所流淌的范围。
  “……她不会是……”小桂法医难以置信道:“她不会是想假造凶杀现场吧?”
  “如果彭宛觉得她仅用假装昏迷和一瓶人造血浆就能造出凶杀现场; 那她智商应该不超过80。”江停半跪在那粉笔划出的血迹轮廓边,扭头看向吴雩:“你的推测是对的,她确实被凶手欺骗了。”
  吴雩点点头,“凶手给了她造假的信心。”
  “信心?”小桂法医满心疑惑,“什么信心?”
  “装死构陷。”
  “啊?!”
  江停和吴雩都没说话; 小桂法医仿佛听见了自己从业这么多年来最荒谬的笑话,忍不住来回直瞅他俩:“可是尸检,解剖,遗体辨认……”
  “如果尸体丢了呢?”
  小桂法医一愣,心说丢了?
  “——‘我们之所以能抢在警方前面赶到河滩,枪杀丁盛邓乐两名绑匪,然后再把你救出来带走,是因为我们本身就来自警方内部,丁盛刚才打110自首时我们就守在电话边上。我们跟万长文合作已经很多年了,会把你跟你儿子送去万长文那,但在那之前你父亲需要你完成一件任务来证明自己——装死构陷一名警察。’”
  吴雩在小桂法医诧异的目光中顿了顿。
  “‘当我们派人闯进密室的时候,黑暗中会非常混乱,你只需要往自己脖子上倒这袋人造血,我们就能当目睹你死亡的官方证人。警方发现死者后是不会立刻触碰尸体的,而是会在第一时间固定现场、拍照留证,然后封闭在裹尸袋里送上法医车。一旦上了车我们就会派人把你送去你父亲那,之后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我们会在津海市公安局内部安排好这一切的。’”
  “可是,可是这么拙劣的谎言……”小桂法医还是很疑惑,“彭宛稍微有点智商都不能信啊,她怎么可能真的……”
  “这确实是非常拙劣的谎言,只除了两点。”吴雩沉声说:“首先,彭宛是在差点被绑匪撕票,被逼无奈之下将绑架案真相对丁盛和盘托出,然后被人拿刀顶着跪在地上等警察过来自首的时候被救的。当丁盛打110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所有心血、所有努力、所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疯狂渴望都灰飞烟灭了,等待她的是家离子散以及锒铛入狱。她当时很可能悔恨得还不如去死。”
  “——但是,”吴雩话锋一转:“就在彭宛极度绝望,等待自己被戴上手铐押上警车的当口,突然有人神兵天降救了她,干净利落地枪杀了绑匪,还自称是万长文派来带她奔向梦寐以求新生活的——五千万巨奖当头砸下,这时还能保持清醒判断力的人凤毛麟角,彭宛只是个走投无路的普通犯罪新手,她毫无疑问地立刻选择相信是正常反应。”
  小桂法医从难以置信中回过神来,把自己代入到当时穷途末路的彭宛身上,所有质疑竟然哑口无言。
  “……那,”他思索了半天,忍不住问:“你刚才说首先,那其次呢?”
  ——其次是什么?
  吴雩张了张口,但又闭上了,望着面前的空气没有吭声,江停也聚精会神地翻看着勘察报告没有说话。
  “吴雩?小吴队?”小桂法医莫名其妙地挥挥手。
  理化员都在远处忙活,周围这一小片空地只有他们三个人,地上粉笔划出的人形惨烈狰狞,墙角砖缝中的鲜血已经化作了暗红干涸的痕迹。
  吴雩终于动了动,略微偏过脸,浓密睫毛下的眼梢似乎闪烁着一点奇异的寒光,映在小桂法医瞳孔中。
  但他的话音却是沉凝而和缓的:“——其次,他们并没有对彭宛撒谎。”
  “他们确实是警察。”
  ·
  半小时后,回公安局路上。
  “——彭宛以为那是考验,凶手却是来真的。”江停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出烟盒,示意吴雩抽了根点上,自己也摸出一根咬在牙齿间,“所以当她进入密室的时候怀里藏着少量食物,误打误撞让三岁的陶泽活了下来,但也因为这点让步重华产生了怀疑,两人在密室中争执扭打,导致她牙齿和指甲缝间留下步重华的DNA,正好顺利栽赃成功。”
  南城分局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不管什么时候回去都会堵车,大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哔哔鸣笛声。寒风卷着枯叶穿过人行天桥和变换的交通灯,才刚下午两点天就非常暗了,铅灰云层重重笼罩在这座巨大都市的上空,仿佛酝酿着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救援人员赶到破门的时候估计她已经晕了,就算没晕也会以为是事先安排好的‘目击证人’来了,不会发出声音导致计划败露。”江停略微偏过头,让吴雩探身给自己打上火,“但有一点疑惑我想不通。”
  “怎么?”
  “凶手怎么确定顶缸的一定是步重华呢?”
  的确,如果顶缸的是吴雩,步重华不会被撤职,宋平也不需要避嫌,那么凶手就会面临铺天盖地扫荡式的侦查力量,这显然是违背设计初衷的。费那么大劲搞出密室杀人这出戏,就算不能完全达到预期效果,也起码要达成关键目的,否则对凶手来说未免亏本得太厉害。
  “你换一个思路就明白了。”吴雩向窗外一磕烟灰,淡淡道:“也许对方并不需要确定顶缸的是谁,对他来说谁来当凶手都无所谓。能把宋平步重华拖下水最好,不行的话退而求其次,把我弄出警队也能达成目标。”
  江停意外道:“你跟步重华有共同的敌人?”
  “有。”
  江停微怔。
  “开始我也以为没有,但那天晚上我见到步重华的时候,他告诉我鲨鱼已经跟万长文接触过一次了,这次潜入华北是为了跟万长文达成最终合作,也就是将蓝金的出货渠道放到马里亚纳海沟上去。”吴雩呼出一口烟,在香烟袅袅中看向江停:“谁掌握了蓝金的出货量,就间接掌握了全球范围内的合成毒品定价,这是比金矿还巨大的一笔财富,对马里亚纳海沟网站的再次崛起来说非常关键——对竞争网站来说也非常关键。而马里亚纳海沟在东南亚的唯一竞争对手你知道是谁吗?”
  暗网对江停来说确实是另一个领域,但他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茶马古道?”
  “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站被马里亚纳海沟挤兑得倒闭了好几年,直到一年前海沟下线,茶马古道才突然死灰复燃,没几个月就膨胀成了东南亚第一暗网电商。”吴雩讥诮地摇了摇头:“我个人猜测茶马古道的创办者一定也非常想跟万长文达成合作,奈何鲨鱼抢先一步,绑走了秦川这张王牌。等茶马古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再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万长文了,能找到的只有万长文的女儿和外孙,也就是彭宛和她三岁的儿子陶泽。”
  哔哔!
  江停一脚踩下刹车,大G在摩擦声中停在路边,身侧几辆车鸣笛扬长而去。
  “……”车厢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江停侧脸在暗蓝光影中有种苍冰般的质地,半晌低声问:“你想告诉我茶马古道是警方内部的人?”
  吴雩说:“我不确定,但如果这样猜测我们就能解释很多事情。首先,警方内部的人就算要构陷步重华,也有很多其他办法可以采用,不一定非要死盯着彭宛。就算她是步家灭门惨案凶手的女儿,具备让步重华报复杀人的动机,但把她从丁盛邓乐两人手里救出来真的成本太高、风险太大了,除非彭宛对他们的价值并不仅仅是个构陷工具。其次,步重华当时已经跟鲨鱼达成合作,介绍了很多蓝金拆家给马里亚纳海沟,这种情况对茶马古道来说是必须立刻阻止的。否则津海市公安局一把手的养子,能给鲨鱼带去的利益难以想象,如果真帮鲨鱼在华北建立了物流中转站可怎么办?茶马古道在东南亚的垄断地位不就立刻土崩瓦解了?”
  “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江停皱眉道:“茶马古道为什么想把你也给栽赃上,仅仅是为了报复十年前大兴县的那起运毒案?说不通啊。”
  确实说不通,毒贩报复缉毒警那也是分地方的,这是华北又不是金三角,毒贩十年隐忍一朝复仇这种戏码还不如做梦比较快。
  “我知道。”吴雩靠在座椅上沙哑道,他紧闭的眼皮在淡蓝色烟雾中朦胧不清,只见眼圈下一片憔悴的青影,半晌才睁开眼睛摇摇头:“但我总觉得,茶马古道露出马脚的并不仅仅是十年前那个运毒案,可能在过去我曾经跟他们接触过,或者对方认为我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只是我自己还没意识到。”
  ——这吊诡又微妙的直觉到底从何而来?
  它是从过去的哪一件事情、哪一幕画面上,如蛛丝马迹般残存在吴雩脑海深处的呢?
  江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吴雩手中抽走那根快燃到手指的烟头,降下车窗准确投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然后发动了大G。
  “人的记忆是分层次的,一时半刻没有线索也不要着急,不过我倾向于相信你。”大G在阴沉天幕下驶过十字路口,打灯右转开进南城分局的门,江停把车停在刑侦支队灰色的大楼下,说:“待会我会给严峫打个电话,让他从此尽量跟专案组保持距离,至少在排查出内鬼之前,暂时不要跟宋局之外的其他领导联系了,否则对步重华太危险。”
  吴雩低头唔了声。
  他们两人都下了车,津海是真正要入冬了,北风钻进脖子里冷得刺骨。吴雩里面是白衬衣黑长裤,外套一件黑色夹棉的冲锋夹克,双手戴着黑色皮手套,整个人显得非常精悍利落;江停则穿着羊绒衫和大衣,脖子上挂着深灰色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往大楼里走,一边回头对身后的吴雩道:“你得增重点儿,不然你这脸上线条一收,整个感觉都不对了。”
  “一般人谁像你看那么细。”吴雩低头大步踏上大楼正门前的台阶,说:“我那天问过医生了,暂时不会影响嗅觉,现在的关键是……”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直勾勾望向前方。
  那瞬间江停也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回过头。
  前方大楼门里正出来一行人,王九龄等几位主任都跟着许祖新,而许祖新正笑呵呵拍着一名头发花白老专家的背:“辛苦老张教授还特地跑一趟,这个系统优化的跟进工作就……哎,小吴你俩回来啦?来给你介绍一下!”
  吴雩瞳孔微微颤抖,空气仿佛凝结住了,但许祖新毫无觉察:
  “这位张志兴教授是公大退休导师,我们市局借来的老一辈著名网络专家,之前你们学习的暗网流量监测论文就是人家写的!厉害吧?——张教授你看,这是我们分局刑侦支队长吴雩,就是年纪轻些,你叫他小吴就行……”
  吴雩下意识倒退半步,手臂一紧,被江停抓住了。
  “张教授,”江停微微喘息道。
  张志兴僵立在原地,脸上一片空白。他看着几步以外的吴雩,看着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脑子里一阵阵发晕;然后他把视线挪向同样说不出话的江停,这两人并肩而立的情景仿佛唤起了某些久远的、似曾相识的片段,轰然一下当头砸来。
  “……你……”他直直地瞪着吴雩,满是皱纹的嘴角茫然开合,“你……是……”
  “啊对了,小江是公大毕业的嘛!”许祖新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难道小江以前是张老的高徒?”
  许局兴致勃勃来回打量他俩,目光顺着张志兴恍惚的视线,望见了吴雩冰冷苍白的脸,终于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丝诡谲的味道,愣住了:
  “你们,你们这是……”
  “您不认识他了吗教授?”江停每个字都自然平静,尾音却如同弓弦绷紧到极致:“他在您那儿上过一年选修课呢,这么多年过去您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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