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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奴有礼-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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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负浪却只是笑,“比不得哥哥你啊,心爱之人关在鬼字号死牢里,你还有心到我这里聊闲篇,可不是闲逸得很嘛!”
  “我倒想清闲,只是身担着密所的性命,我清闲不得。”深知兜圈子是段负浪的拿手好戏,李原庸不同他瞎混,挑明了说,“你必须救密所。”
  “必须?”段负浪转过脸去笑望着他,“一个小侍婢,如何叫我这王爷摊得‘必须’二字?”
  “不是她,是我。”李原庸手指捏过那两片绿萝,一字一句同他说清楚了,“你必须将密所救出来,如若不然,我便不客气了。”
  不客气?他又能怎样?段负浪气定神闲地瞅着他,“把我的真实身份抛出来?”
  李原庸闷不吭声地盯着那几尾游来荡去的锦鲤,手指微使力,那两片绿萝的叶子,折了。
  还是段负浪替他说了吧!“我是宋国派来大理段氏王朝的暗桩———这层怕段素徽早就有所察觉。”言下之意,以此要挟我?没戏。
  “可你另一层身份,王上恐怕就不知了吧!”李原庸手指一弹绿萝震得这萝下的锦鲤满水的乱窜。
  向来心安气静的段负浪也不禁打了记冷战,不曾想一向心如磐石般的李原庸一旦动了心思,竟激起惊涛骇浪来。
  段负浪夺回自己那盆绿萝,揽在怀里,抬起眼来瞧了瞧他,“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还是那话,你必须救密所。”李原庸如同一块石头,固执地重复着他的心意,“现在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为之努力了一切,都不再重要,只除了、只除了……她的命。”
  “不重要?”段负浪嬉皮笑脸地盯着他,“你为这整桩谋划努力了这么多年,顷刻间便彻底不再重要了?宋国也就罢了,你、我,我们的家呢?”
  “家?”李原庸的脸上漾出片刻的缅怀,很快便被不屑盖了过去,“多少年前,我们就没有家了。记得王上登基大典吗?你站在黑曜石镜前,月光现出了你的身影,你是苍山洱海认定的千古一帝———神都认你为帝,你却在这里做起了你的闲王爷。
  “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家,你、我,我们待不得?为什么好端端的帝王,你做不得?为什么好端端的幸福,我们触手不得?
  “天意,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顺天意而为,不与天争,不与命夺。我顺天意,离开故土,入宋国;我再顺天意,入大理为暗桩;我又顺天意,入宫为将,一步步成为君王心腹;我还顺心意,接近彝族,倚为膀臂。
  “我顺尽天意,结果呢?我无家,无国,我第一个爱的女子被我亲手舍弃,竟进了青楼,作为联络,深陷漩涡。我连自己是谁都快不记得了,我现今唯一可以守护的人在只关着鬼的死牢里———你还叫我顺应天命吗?”
  密所说得对,天意可违,尤其当人退无可退的时候,再没有什么是不可违逆的。
  即便全军覆没,死无全尸,他也要为她拼出一条死里逃生的血路来。
  “你亏欠我的,负浪,今天这一切是你欠我的———若没有你,没有你母后,我断不会入宋国,也没了今天的局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欠我的,该是还的时日了。”
  他的心意已写在脸上,段负浪看得真切,可是有一个人的心他同样瞧得仔细。收了伞,这萝啊鱼的绕着日头打着转儿。
  “你以为,我足以影响段素徽?你到底是把我看得太大,还是太小觑这个段素徽?”
  第七章 双拳出击同为卿命(2)
  李原庸以为这不过是他的托词罢了,“你与王上感情笃厚,怕绝非一般吧!若你当真肯为密所尽心尽力,我以为,王上会卖你这个面子。”
  段负浪一径地冷笑,“你太不了解他,你以为?我倒以为,这世上怕没有任何事比这大理段氏王朝于他更重的了。”
  李原庸只是不信,“王上已然有了遁入空门之意,这才早早定下了段正明为储君,他并非贪恋王权之人,你莫要拿这话来诓我。”
  “信不信,你等着便是。”落下话来,段负浪兀自料理他这一院的花花草草、鱼鱼鸟鸟。
  想救密所的,不单是李原庸一人。
  相国府内,高泰明早已打听清楚鬼字号地牢里的情形,也盘算清了想要救密所的全部途径———没有全部,就只有一条。
  掌了灯,高泰明摆上筵席,命人请来了公主。
  夫妻二人对坐着,却不如平常亲密无间,高泰明先斟了盏酒给段涟漪满上,又自斟了一盏,拿在手中。他并不急着喝,端着盏立起身来,转到公主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唬得周遭侍候的宫人、侍婢全都慌了手脚,不知驸马如何行此大礼。
  唯有公主段涟漪不出声,也不扶他起身,只是端坐着,稳稳当当地受了他这一跪。
  待他直起身来,她才挥手屏退左右,单留下他夫妻二人彼此相对。
  他不吱声,她替他起头,“有事求我?说吧!”
  “求公主救密所。”
  她只是望着他,并不出声,由着他一气地说下去。
  “十几年前,我丢下她不理,独自远走他乡,让她代替我在宫里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要是没有她,我早就成了不男不女的阉人;要是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高泰明。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不管她。我知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人能改变王上的心意,怕只有公主你了,所以我……我求你,求你救救她。”
  她仍是不露声色,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让高泰明的心揪到了一块,以为她误会了他对密所的心意,他慌张地想去解释:“你别想歪了,我对密所笃诺不是男女之情,我对她是……”
  她的手横在他的口唇间,挡住了他即将说出口的真相。
  到了这一刻,她终于开口了:“别说,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真实身份。”
  “涟漪,你……你知道?”
  段涟漪甩开绣着大朵花团的衣袖,暖暖地漾出笑来,“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嫁给一个我根本不了解的男人吗?”
  不会,她不会。
  “以你对我的了解,我会容忍我的夫君日日流连一个侍婢而无动于衷吗?”
  不会,她绝对不会。
  “以你对我的了解,我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夫君最割舍不下的那个人就这么死去吗?”
  他……不知道。
  这当口,相国府大管事走到了门口,见他夫妻二人正说着话,没敢直接闯进来,就停在门外,等主子的示下。
  段涟漪早已看见了他的身影,抬起下巴便问:“准备好了?”
  管事的回说:“车马一应备齐,只是,公主殿下就这么独自进宫吗?”
  她要进宫?她早已安排好今夜进宫?高泰明茫然无措地偏过身来望着自己的妻,同床共枕这么些日子,于她,他还是有些不懂。
  “涟漪,若是……若是王上开出什么条件,你……”
  “我知他会开出什么条件,我知道的。”段涟漪给他一记安慰的眼神,心口却堆满了思绪万千。
  她知道段素徽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交换密所笃诺的命,她一直都知道,她只等着他开口,而他……只在等待如今日一般的契机罢了。
  今日的大正殿寝宫与往常全然不同。
  一干侍卫、宫人、侍婢尽数撤了,单留下一盏灯、一壶酒和一只杯摆在桌上,似等着谁的到来。
  段涟漪看着此景不觉露齿一笑,看来段素徽等她今日的到来,已等得够久了。
  “我来了。”
  她兀自坐在桌边,刚斟满酒,他便自皇幔后头现出身来。
  段素徽坐在她的对手,取了她斟满的酒,自饮了。
  段涟漪望着他,忽来一句:“我记你是从不喝酒的。”
  “是,酒易醉人,而我……我怕醉,也绝不能醉。醉了酒,若吐出真言来,便是我的死期。”带着酒意,他微醺的脸庞望向她,“姑母,你比我计划的,来得晚了些许啊!”
  “不碍的,不碍的,迟到总比不到的好。”见他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酒,段涟漪笑开来,“看情形,今夜这壶酒你是要独饮独醉,没打算让我半杯了。”
  她说话的工夫,他半杯残酒已入口,“叫姑母见笑了,我能醉酒的时日不多,比不得姑母,日日可饮朝朝当醉。遂,侄儿可以大醉的时日,姑母就成全了侄儿吧!”
  段涟漪猛地绷住脸,敛起笑容,“你以为你以密所挟制了我,你便可高枕无忧,日日可醉了?”
  “不敢。”段素徽谦卑地赔着笑,“侄儿从不敢痴心妄想可随心随性的时日,不过是得过且过,能醉当醉罢了。”
  段涟漪自怀袖中取出一道密旨放到酒杯旁,“这便是你想要的了,拿去吧!什么时候放密所?”
  段素徽看都不看那道黄缎包裹着的东西,只盯着酒壶,手里把玩着那只攀龙附凤的酒杯。
  段涟漪嗔道:“别装了,你要的不就是永娴太后留下的这道遗诏嘛!现在诏书就在这里,是烧是留,你自己定,我只要你放了密所。”
  “其实,”段素徽拿杯子对着烛火照了照,漫不经心地念出一句,“其实,我还该杀了你的,姑母。”
  她并不感到吃惊,今夜进宫之时,她便预备好了走不出这道宫门。
  她只是要他知道,“杀了我,拿下这道永娴太后的遗诏,你的秘密便永远无人知晓了?段素徽,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吧!你的秘密就在你身上,任何人,任何人!只要对你产生一丁点的怀疑,都能置你于死地。”
  “哈哈哈哈!”段素徽仰天大笑,“姑母,你以为侄儿这二十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怀疑?这王宫内苑里最不差的便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日日地活在这宫闱当中,早已惯了。”
  “你当真不怕?”段涟漪想不到这平素看着最具平常心的段素徽竟有这天大的野心,“还是,你权欲熏心,已失了常性?”
  段素徽哑然失笑,复又操起了酒杯,“这点就不劳姑母操心了,总之今夜———我是要一醉方休。”
  酒入愁肠,化做满面笑容漾。
  第八章 夜当空人月两团圆(1)
  酒是喝了,段素徽却无半点醉意。
  夜已深,他却捎带上几个侍卫,这便出了宫。
  一国之君,深夜去的不是他处,竟是鬼字号地牢。看守牢房的人见了这阵仗,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王……王王王上?”不可能吧?王上这会儿怎么会入鬼字号地牢?可他身穿的确是金线绣龙。
  段素徽挥挥手,命令几个狱卒:“把鬼字号牢房的门给孤王打开,你们在外头守着,孤王有话要问。”
  “是。”
  几个狱卒遵命去了,段素徽又屏退了侍卫,独自进了鬼字号地牢。
  密所睡得正香甜,听到外头传来开牢门的时候,绷不住坐起身来张望,原以为是什么狱卒,不想进来的那个竟是……
  “王上?”
  密所跪在地上,当下磕起头来。心想这就是要她自鬼字号地牢见鬼去了吧!她认了,早就认定的事,还怕些什么呢?
  “奴婢知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王上叫奴婢死,奴婢这就去死,怎敢劳动王上亲自动手呢?”
  段素徽瞧着她,站在高处俯视着她,良久,嗤地笑出声来,“奴婢?你在我跟前自称奴婢?你这个奴婢好尊贵啊!前有李原庸跪死门外,求我开恩;后有公主夜入王宫,抛出她的身家性命换回你这条奴婢的贱命———你还自称奴婢吗?怕是比一般的主子还要贵出三分来吧!”
  这话说得,叫密所一个劲地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辜负了公主殿下的信任,公主殿下和李将军的大恩大德,奴婢这辈子也还不上,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奴婢?她在他面前,还想掩饰?段素徽反剪着双手,每走一步便说一句,这一步一句揭开她的全部身份———
  “密所笃诺,彝族宗室第十三代嫡长女,另有同胞兄长阿落笃诺。年六岁,长宫人奉命前往彝族宗室选人进宫为奴为婢,你抽中了截签,随长宫人入了浣绣阁。同年,你的兄长阿落笃诺离开彝族,失了踪影,你母亲自尽,同你父一穴相埋。从此,再无家人。
  “年十五,你初遇李原庸,至此一往情深。公主本欲将你指婚给李将军,只是李原庸始终不曾表露心意,此事一拖再拖。与此同时,你二叔派人找到了你,指使你向我下手———其实彝族在宫中的密谋叛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也难怪,同是大理之人,不过因为你们和我们是异族,便对你们征重税,还逐年拉人进宫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心有不甘,渐生谋逆之心,也是当的……也是当的……
  “年初,高泰明回来了,或者我该称呼他———阿落笃诺———你哥回来了。不仅回来,他还攀上了我姑母。不久,姑母便欲下嫁于他。你随公主嫁入相国府,既同这世上你唯一的亲人团聚,也想就此避开彝族人的威逼。可不知什么事什么人触动了你的心思,你执意向我和储君殿下下手。只是这手下得太软了些,要不了我们的性命,反倒丢了你自己的小命———我说的,可对呀?”
  密所听着王上这字字句句,都蒙了。
  他什么都知道,全都知道。驸马爷的真实身份,二叔的谋划,彝族的步步进逼———这一件件、一桩桩,他了然于胸,恐怕早已知晓。再细想她下毒那日,那杯茶是他主动喝将下去的,似有意成全她的所为。
  他什么也不做,静待其变,好像……好像打一开始,他就在等着她自投罗网。
  可怕,太可怕了,他太可怕了。
  哥,或是李原庸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密所叩首,“我,只求速死。”
  “死?”段素徽还是那话,“我怎么舍得叫你死掉呢?你不易啊!你一个人的死活牵动着那么多人的心,就这样放你去死,你肯,我还不肯呢!”
  他直起身来,率先跨出鬼字号死牢,手转动着腕间的七子佛,他郁郁叹了口气,“随我回宫吧!你这样的能人,我自然是要带在身边的。若这世间佛真能庇护世人,便是你了,你现在就是我的护身符。”
  脱了虎口,又入狼窝,密所知道,她算是摆脱不了王上的掌控了。一时也想不到旁的法子,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握紧藏在手心里的那只绞坏的荷包,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跨出鬼字号死牢的那一刻,她听见前头传来一阵沉沉的叹息声,是王上。
  “知道吗,密所笃诺,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这世上竟有这么多人为你烦心忧神,他日,若我有个意外,又有谁会为我着急呢?怕是,只怕是……一个也没有吧!”
  退朝的时辰,李原庸照例前往大正殿寝宫随侍伴驾。
  打头进了寝宫,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抹身影,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你吗?密所?”
  她回过身来,望着他笑吟吟地咧开嘴角。
  是她,是她的笑。即便她变换容貌,他永远会记得她的笑。
  一步上前,李原庸忘乎所以,抛掉一切地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不露半点空隙。
  窝在他的肩窝子里,密所弯起唇来嗔道:“你……僭越了。”
  倒是轮到她来说教了?一时的冲动散去,李原庸突兀地松开手,拉着她躲到一旁的僻静之所,他头一个想知道的便是:“你怎么出来的?”
  “是王上,昨夜王上亲自前往死牢,放我出来,并把我带进了宫里。”
  “王上?”
  李原庸脑子里忽悠一圈,将之前种种联系起来。昨夜涟漪公主进宫,随后王上出宫,避开他带回了密所。看情形,必定是高泰明出手救出了密所,可当真毒杀一事就此终结?
  不,若是当真已了结,王上当放密所回相国府,可现如今密所却被带回了大正殿寝宫,成了王上的贴身侍婢。
  王上有何打算?
  他正盘算着,不觉身后有人悄悄地走了过来,李原庸猛地回身,下一刻便跪将下来,“臣,请圣安,谢……谢王上不杀密所之恩,谢……谢王上的成全。”
  他放出话来,探王上下一步的虚实。
  段素徽怎么能坏了他的好兴致呢?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向来崇尚礼尚往来。
  反剪着双手,他擦着李原庸的肩膀踱到密所跟前,“谢孤王?不必了,要谢就谢善长宫人吧!是善长宫人来求孤王,说密所年纪轻不懂事,叫孤王放她一条生路。”
  善长宫人?明人不说暗话,他和王上是心知肚明,王上之所以放密所出鬼字号地牢定是公主和高泰明的缘故。怎生好端端地提到浣绣阁里对她格外关照的善长宫人?李原庸和密所面面相觑,不知王上弦外之音。
  不懂?那就说到他们听懂为止。
  “原庸啊,你还不知道吧?这善长宫人在宫中之时,与孤王的乳娘感情极为深厚,偏生孤王对已病故的乳娘也是一片孝心无处送,成全善长宫人就当敬乳娘在天之灵吧!”
  还不懂?那就莫怪他使出杀手锏了。
  “孤王知道,密所入宫时尚且年幼,深得善长宫人的照料。如今善长宫人年岁大了,也当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密所,就你吧!你去照料善长宫人,就当是还恩报德了。”
  王上有了示下,密所自当跪下接旨,“奴婢遵命。”
  她跪在地上,王上并不叫她起身,她只是听着。
  沉寂中弥漫着丝丝凉意,秋日近了,眼见着便是万物凋零的隆冬时分。大理的冬日虽不是冰雪三尺,可那寒比之常年的春意盎然,更添冷意。一点一滴渗入人的骨血,如同这些年段素徽熬出来的日子。
  “对食吧!”
  段素徽忽然冒出来这几个字,叫李原庸和密所心头打了个冷战。
  不等他们反应,段素徽先抛出饵来:“这事,孤王也未决断,密所啊,你先思量着,也容孤王再考虑考虑。”说着话,他睇了李原庸一眼,这分明是将决断权抛给了他。
  第八章 夜当空人月两团圆(2)
  宫掖之中,怨旷无聊。年长的宫人侍婢结成伴侣,以慰深宫之寂寞。君王也会开恩,指侍婢给年长有德的宫人。
  只是一旦结成对食,便如夫妻一般,侍婢再不可能另行婚配。
  段素徽知他对密所情深一片,却要密所与善长宫人对食,这摆明了是以此事相要挟,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近来,对这个把自己视为心腹的王上,李原庸算是摸出点道道来了———中庸,只是表象,深藏不露才是真章。
  撇下密所,他独自往寝宫内室走去。密所深感不妙,紧赶着几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不值得的,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许多。”
  李原庸反过来拉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他取出件东西塞在她手心里,“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去了,留在她的手心里是一条沾染着污渍的帕子。
  她记得这帕子,这些年来,每每她心情不畅快的时候都会摸出这帕子,因这里头包着的虽不过是一块旁人丢弃不要的饴糖,却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甜蜜。入宫这么些年以来,唯一的甜蜜。
  那日,她弃它于雨中,今又回到她的手心里。
  他是想告诉她,属于她的,从来就不曾离开她身边,也永远不会弃她独自一人。
  捏着这帕子,卿此生足矣。
  “负王爷乃宋国派入大理的暗桩,我亦然。”
  进了寝宫内室,望着面壁而立的段素徽,李原庸一句废话都没有,直奔主题而来。若王上要的便是他的这句真话,他舍下了。
  不想,段素徽回过身来,面上丝毫不曾有惊讶之色,反倒笑逐颜开地凑到他跟前,悄声问道:“你当孤王是傻子吗?拿这等闲话换密所一生的幸福,是密所笃诺在你心里不够分量,还是孤王在你眼里不过是一庸人?”
  他不言,段素徽倒乐意替这位心腹爱将开个好头。
  “记得孤王命你去调查废王段素兴的后人吗?你当日回我,段素兴的唯一后人是女非男,这便已告之我段负浪是假的。那真的段素兴的后人在哪里呢?今日不妨告诉你,每派你出去查证的同时,还有另一路人马……不!至少还有另两路人马同时在周旋。
  “我曾对姑母说过,宫闱内最不差的便是尔虞我诈,我从不会相信哪一个人,也绝不会将所有的筹码都放在一人身上。你已然查出了负王爷是假的,真正的段素兴后人乃女子,为何不告诉我,我这位亲堂妹目前就在碧罗烟里呢?”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李原庸双膝一弯跌倒在地,他知道了,他当真什么都知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他。段负浪说得对,王上,这位王上根本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揣度的对象。是他错了,太小觑了他。
  然无妨,当此境地,他想保全的只剩下密所一人,至于那一个,已不再是他肩头的重担,千岁爷既放她来了,自会保她万全。
  千岁爷与之待年年的心,从来就不曾比他少一分一毫。
  直直地站起来,李原庸收起平日伪装的恭敬,放肆地,以一个男人的目光与之对视,他再也无所畏惧,无所隐藏。
  “既然王上什么都知道了,还拿着密所要挟我做什么?要杀要剐,要逼问要胁迫,来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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