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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奴有礼-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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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直地站起来,李原庸收起平日伪装的恭敬,放肆地,以一个男人的目光与之对视,他再也无所畏惧,无所隐藏。
  “既然王上什么都知道了,还拿着密所要挟我做什么?要杀要剐,要逼问要胁迫,来便是了。”
  他的大义凛然在段素徽看来毫无意义,同他明说了吧!“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他是谁。”
  “谁?”
  “段负浪。”段素徽蓦地摇头,“不,他不叫段负浪,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李原庸怔怔地杵在那里,静静地瞧着面前失了往日泰山崩于顶而不皱眉的君王,依稀明白了些什么。
  他有弱点,即便贵为君王又何尝不是呢?
  “为什么不亲自问他?”他反问道。
  段素徽偏过脸去,有那么片刻的不自在,却是李原庸看进眼里的———他猜得不差,王上想知道段负浪的真实身份,或许与大理王朝、国家安危均无关系,他要的,不过是他的真。
  “亲自去问他吧!你若开口,他会告诉你的。”
  这就是他李原庸的回答?
  段素徽要的可不是这句话,偶尔,身为君王,他也会任性,“你若不说,我便下旨叫密所与善长宫人对食。”
  吓他?
  李原庸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你不会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不会想知道的。遂,还是莫要问的好,除非……他愿意亲口告诉你。”
  他怒了,紧捏着手腕间的七子佛珠,大喝一声:“李原庸———”
  却见一抹身影遥遥地,自寝宫门口缓缓而来。段素徽定睛望去,他手捧着罐,罐里盛着清水,水里游着锦鲤,鱼上养着绿萝,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他来了,冲着他来的。
  将那罐子放到段素徽的手边,他张了张口,以他特有的淡雅嗓音问向他:“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不亲口问我呢?你若问了,我必定会说———只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来了,意味着李原庸可以走了。
  替他俩掩上宫门前,李原庸听见内室里头那个暂且叫做段负浪的人问王上这样一道难题———
  “你爱我吗?”
  密所坐在院子中央,如同那些年他们每每的相处。
  公主同耀王爷姑侄二人在屋里头说着话,他在院子中央负责守备,她则坐在那里吹着丝丝凉风。
  这些年过去了,宫中早已物是人非,唯独他二人,还是这般———守着这月,守着这夜,守着彼此。
  “密所,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心里是否还装着旁人。我爱你之心,一刻不会改变,永久不会偏移。”她搅着手里的帕子,一字一句地念着他们初次见面时,她没能念出的那句乐府,“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拢过她耳鬓的发,亲吻着她三千青丝,如石头般沉闷了多年的他终于找到了他愿说出任何话,他可以说出任何话的人。
  “你可以不听,我却不能不说———爱一个人,当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爱一个人,当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起码她该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真实身份便是———
  “我的祖上曾投靠李唐皇室,被赐李姓。到了赵氏称帝,先王因不满宋廷,自称嵬名氏。我原名———嵬名原庸,是党项族毅宗昭英皇帝的长子,我……是西夏人。”
  第九章 妾为蒲苇君当磐石(1)
  “我为长子。父皇年方十六,因年少贪欢,宠幸了一个身边的侍婢,得了我。我诞下的那日,父皇大婚,迎娶皇后。母亲曾说,我是在鼓乐齐鸣声中来到人世的,然那鼓乐却不是为我而奏。
  “正宫有主,不久我便添了弟弟。我虽为兄长,因母亲卑贱,身份自是不能与皇后所出的太子相提并论。不知皇后动了哪门子的心思,同父皇说定了,早早地便送我去宋国习学。幼年背井离乡,远离父母,隐藏身份去敌国。我之不幸,约莫便是从那时开始了。我之幸,或许也是从那时便定下的。
  “父皇派了心腹不离我左右,既为人师,不叫我忘弃故土,又为长辈,照料我日常起居。于西子湖畔,田园放歌,那段日子竟是我此生最惬意的过往。也是在那里,我识得了待年年。那会儿,她不叫这个名字,她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反正,也不是她的真名,不过是随口告诉我的玩意。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是那种刻骨铭心,只是……只是很惋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几乎忘记了我是西夏人的身份,只当自己是一个宋人,爱上了邻家的女儿。我以为待到成年,我会娶她过门,她会是我的妻,我们会在西子湖畔携儿带女,悄然便晃过了这一生。偏在这当口,传来西夏的消息。
  “原来,我那身为太子的兄弟也是不幸。出世不多久,生母病故,父皇又封梁氏为后,梁氏又得一子。太子失了母后的庇佑,加之这层储君的身份,在宫中的日子可想而知。更不幸的还在后头,父皇英年病故。我那为太子的兄弟尚且年幼,朝中大事实为梁氏左右。她听信外戚之言,欲派暗桩入宋国、大理探听虚实。我那身为太子的兄弟竟主动请缨,亲往宋国,帝王之位让于梁后之子秉常。帝王年幼,太后摄政,梁后之弟梁乙埋擢为国相。
  “这些都是我那兄弟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方才知晓的。而我的安宁,也至那时起全线崩溃。我那兄弟初入宋境,便被宋人盯上。梁太后为永除大患,将他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宋廷,想借刀杀人。梁太后不知,宋人却想到了更绝妙的计策———还是,借刀杀人。
  “以宋国王爷赵千岁为首一帮主战派,一直有心扩大宋地,消灭邻帮,打通西南要塞。大理早在他们的战略版图之上,如何寻机开战,如何在伤亡最小的前提下一举消灭段氏王朝,赵千岁早有部署,梁太后暗藏杀机的透露不过是给他提了个醒。我们这两个来自西夏,留着党项族王室血脉的兄弟便这样被摆到了千岁爷的面前。借刀杀人———还是借刀杀人!
  “千岁爷的谋略是用西夏人暗查大理,一旦暴露便可联合大理灭了西夏,一旦揪出由头,便可直取大理———条件是助我们兄弟俩复辟为西夏帝王。我对王位不感兴趣,自入了宋国,我便忘了自己党项人的身份。西夏帝王,于我何干?可千岁爷握住了我的软肋———待年年,我认定一生的妻。
  “我最爱的人的真实身份,不是从她嘴里听到的,竟是从万般想利用我的贼人口中得知的———段遗哥———她是大理废君段素兴唯一的后人,大理君王的孙女儿,大理第十三代君王上明帝的堂妹。你去,或是她去。千岁爷把这个选择摆在我面前———我去,或者她去?
  “宁可自己孤独终老,也不想坏了她唾手可得的安宁———我去了,连最后的招呼也不曾打,就这样选在一个黎明悄悄地去了。为了她的安宁,也为了彻底地将她遗忘。
  “是气她吗?虽不肯承认,还是气的吧!气她这么些年的日夜相守,她都不曾告之我真实身份。那时候年少,意气用事,凭心而为,实不曾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思量过。自以为,为了她的安危,宁可自己吃苦便是爱了。过了这么多年,真正明白情爱之事才发现,原来再深沉的爱,再刻骨的情,比不过与之相交的一记眼神,敌不过蓦然相守的一抹笑容。她不受,你爱再多也是无奈。”
  “当年,她是深爱你的。”端坐在他的身边,听着他的过往,了解着她不曾了解过的这个男人,密所忽然笑意满面地对他说了这般话,“就是因为爱你,才不想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她也想同你一般,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庞杂的背景,忘记一切的阴谋暗算,只当你的青梅竹马,只做你的两小无猜。”
  他们的心是一样的,皆是一样的。
  “只是,时隔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说呢?”李原庸默默地摇了摇头,“再见到她———自称待年年的段遗哥,虽是惊愕,却觉得无所谓了,觉得和她有关的一切都不再是那么重要。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密所无比坚定地告诉他,“你或许已经释怀了,可她呢?若她还是放不下,你这一句话许会坏了她这辈子。”
  李原庸赫然想起,在大理初次见到待年年的那日,她曾对他说过的话———
  回到这里,回到大理,靠近段氏王朝……我,单只为了两件事,一是为了一个人,二则为了一句话。
  她给自己取名待年年,为了一个人,年年等待———她等的、她待的怕不是他吧!又为何还要为了那句话?
  捏了捏她的手,李原庸没来由地笑出声来,“好想你的秆秆酒、坨坨肉。”
  “我做了那么几年的菜,还从没听你夸赞过一句半句的。”
  “忍着不说呗!”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窃窃地笑开来,“说了,就断不了这个念想儿了。”
  她咧开嘴角,赫然笑道:“好好好,你欢喜,我给你做便是了。”
  “多做点,明日,我要请人吃饭。”
  “请客?拿我那点手艺招待客人,怕是怠慢了吧!宫里那么些厨子,随便拣一个也比我好手艺。”她折过头来问,“请的是什么人啊?”
  “请客的不是我,真正做东的是王上,要请的嘛……是待年年。”
  他这一说,换得密所惊叫一声:“王上请待年年小姐,如何使得我这份手艺?要是给王上丢了人,可就是我的罪过了。不若……不若……”她悄悄睇了他一眼,小小声地嘀咕着,“不若你自己单独请她便是了。”
  她这是在吃醋吗?这个成天笑眯眯,毫无城府的小丫头也会吃醋?
  这个念头让李原庸心头为之一振,没来由地高兴起来,一手揽过她的肩头,惹得密所赶紧往后缩,“别别别,别叫人看了去。”她现在可是王上的贴身侍婢,乱不得,乱不得,“李将军,您可……僭越了。”
  又拿这话戕他!李原庸现在那个后悔啊,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脚指头肿了,他还不好喊疼。
  手一伸,他只问她要:“还给我。”
  “什么呀?”她打怀里掏出块帕子来,“这可是你还给我的,怎么又问我要起来了?”
  装,她就装吧!李原庸不接那帕子,只管伸着手问她要:“你的东西,我还你了。我的呢?你给了我的东西便是我的了,还当真拿了不给了?”
  他眼尖地从她的腰带里掐出那绞了一半的荷包,手快地藏进自己的胸襟内。密所想要夺,已是不能,只得手忙脚乱地想从他怀里要回自己的东西,“不问自取谓之盗也,从前你就没经过我的同意便取了我的荷包,今儿个又是。”她说她绞烂了的荷包哪里去了,闹了半天被他偷了去。
  “反正这荷包都被你绞坏了,你不想要,我替你收着。我嘴笨,不会说,做了便是。”
  所以,有些话他不说,也无须说———做了便是。
  趁她忙着打他怀里掏出荷包的工夫,他逮住她的双手,拿出身为将军的敏捷,倾身覆上她的唇。
  这一吻,迟了好些年啊!
  在她意乱情迷的当口,李原庸已然抽身而去,离了她几步,他倒摆出将军的架子来了,“秆秆酒、坨坨肉,明儿早早备下了,陪我一起宴客啊!”
  谁理他啊!
  不理归不理,做还是要做的。
  秆秆酒、坨坨肉,密所早早地便备下了。
  不知何故,王上命她将这酒肉分了两处,大正殿的庭院中放下一桌,永耀斋内又备下一席。
  一切置办妥当,王上把她叫到跟前,“永耀斋内,有负王爷陪孤王待客。你就留在此地,同李将军与客人作陪吧!”
  叫她陪的这客人不会是碧罗烟里的那位绝世美人吧?身为奴婢,密所不便问,只是听着。
  段素徽端坐在书案边,随手取了纸笔写了几个字,落了印,递到密所跟前,“拿去吧!孤王前日里说要赐你对食,这旨意……”
  第九章 妾为蒲苇君当磐石(2)
  此话一出,顿时断了密所的全部念想儿,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明知求也不管用,可她唯有一试,“王上,王上,奴婢求您收回成命。奴婢……奴婢不能同任何人对食,奴婢……”
  “即使与你对食之人是李将军?”
  密所一怔。
  段素徽露出难得的笑容,似是被她感染了,他也不禁弯起了嘴角,“你……要不要先接了我的旨意看看再说?我记得你是识文断字的。”
  密所怯怯地接了旨意来,扫了两眼———
  李原庸将军多年代孤王守护王弟,后平定叛臣杨义贞,居功至伟。李将军多年为国为君,至今独身一人,未曾婚配。孤王怜将军年长孤独,特赐侍婢密所笃诺伴其左右,代孤王照料李将军一应起居。
  “王上……”密所忘了谢恩,也忘了回应,只是痴痴地抬着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
  不会又有什么企图吧?
  她杵在那里闷不吭声,段素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盘拨着手腕间的七子佛珠,他没来由地同她说起了心思:“你是怕我拿这东西要挟李原庸吧?”
  确实,是。
  “你放宽了心吧!”他笑道,“这张纸,我既然赐给了你,便不打算同李将军换回点什么。要不然,我就直接赐给他了。”
  不懂他,密所完全不懂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懂他高高在上的骄傲,不懂他深藏不露的心意,不懂他适时而出的成全———成全公主和哥,成全储君殿下和王妃,成全她和李原庸。
  而后,谁来成全他呢?
  “王上,那日……那日你带我离开鬼字号死牢,你说……你说你很羡慕我,说这世上竟有这么多人为我担心,你说他日,若你有个意外,谁又会为你着急……”
  段素徽不自在地撇过脸去,不应她的话。示弱,向来不是他之所长。偏生有些时候,他还是会弱弱地露一小下。
  这一小下便被人逮住了。
  偏这会儿,外头传上话来———负王爷通传,客人到了。
  段素徽有了借口,匆匆地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便要去永耀斋。密所捏着那道旨意送到门口,漫不经心地嘟囔了声:“我会为你着急的,就算他日你不是王上,我也会———与白彝无关,与主仆无关,单只为了你。”
  她的话钩住了段素徽的脚步,偏过头来,淡淡地睇了她一眼,他薄而淡的唇微微开启:“别说得太早,我与李原庸是敌是友暂不可知。或许哪一天,头一个想要我命的人———是你。”
  径自走开去,他的脸上荡出几乎不可见的笑意———
  她,密所笃诺到底不是权谋之人。她不懂李原庸此人的性情,要挟,可以逼他就范,却得不到他的心。不如恩赐这张纸,用恩情换回他的心甘情愿,从此他段素徽便是他李原庸唯一的主子了。
  待年年未料到段素徽会宴请她入宫,也未料到与她对坐的竟是李原庸,更未料到陪客的居然是那日闯进碧罗烟的女子。
  齐全了,所有的惊愕一气都全了,再没有什么能叫她动摇的了。
  安静地坐着,瞥了一眼桌上的酒菜。李原庸早已替她的杯中斟满了酒,那个闯进碧罗烟里的女子别别扭扭地杵在一旁,一会儿端菜一会儿取酒的,忙得不亦乐乎,就是不正眼瞧她。
  到底,还是坐不住了。
  “李将军,你陪小姐坐着吧!我且……我且忙去。”
  “坐着吧!”不等李原庸开口,待年年先说了,“人都到了,还是安生坐着吧!”偏过脸去细瞧着李原庸,“你叫她来,便是坐着给我看的。现在人我也见着了,这酒菜不合我的胃口,这筵席……还是撤了吧!不吃也罢。”
  她起身欲走,李原庸却按下了她手边的碗筷,“我知你担心他的安危,你大可放心,王上既然请他进宫,便不会在这里要了他的性命。这个时辰,千岁爷约莫正在永耀斋同王上说话呢!遣我好生款待你,我自是要做得周全。”
  夹了一箸坨坨肉放至她的碗里,他只是劝:“我知你吃惯了江南的美食,这些,就只当尝尝野味吧!”
  “野味?”待年年冷冷地瞧着相伴而坐的这二人,冷声道,“这是彝族的菜肴吧?酸而辣,我吃不惯。”她刻意凑上前,靠近李原庸,贴着他的耳畔喃喃念叨着:“我记得你也是最好吃口清淡的,怎么?在这里的这些年,好上这口……野味了?”说着话,她瞥了一眼密所,后者乱不自在地低下头来。
  很好,这便是待年年要的了。
  她再度退后,反问李原庸:“现在,我可以走了吧!苦留着我,咱们仨谁都不自在。”
  李原庸还是坐着,倒是密所看不下去了。她深知,若这次再别,他们日后相见,是敌是友,还是两说。
  上前一步拽住待年年的衣袖,她真心诚意地相劝:“段遗……不不,待年年小姐,你且坐着,菜不惯,我命厨子再去做。你先同李将军说会子话……说会儿话也是好的。”
  待年年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肘,那份冷如一层外衣遮住了她的全部。旋过身,她随心而为,这便要去———
  “我想保护你。”
  李原庸终于出声了,她的脚步应声而停,落在原地。
  “当年,一声不吭地离去,我是想保护你,让你远离纷争,可以自在地活下去———当然,那时候我也有些气你,相交了那么多年,你竟从不曾对我说开你的真实身份。想说就这样走了吧!或许,你会因此而记着我,这辈子都记着我。”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当着密所的面,说尽了藏在心头这些年的感慨。
  “你说,此次你回来,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句话———你要的这句话,我给你了;你等的那个人,他,来了吗?”
  从来不曾展露笑颜的待年年竟扯了扯嘴角,拎出几不可见的笑来,“李原庸,你变了。你的性情如你的口味一般,全都变了。从前,你好清淡,如今酸辣之物却成了你的心头好。从前你不爱说话的,更不擅长道出真心,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对我说出这句话来。我以为,我可以叫你生生地亏欠我,这辈子都亏欠我。”
  是什么改变了他?身后那个看似怯弱,却极具韧性的女子吗?
  待年年步步走到密所跟前,顿住,没由来地念了起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密所笃诺,你确是韧如丝啊,李原庸这样的磐石都给你攀附得垛垛实实的。”
  调转身,她便往宫门外而去。密所紧赶着两步,想要唤住她,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李将军……”
  “放她去吧!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身处险地,这顿饭,她断是吃不下的。”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暖暖地透过衣衫渗进她的骨血里,“叫我原庸吧!好歹,这个名字倒是真的。”
  从今起,在她面前,他都是真的,真真切切,触手可得。
  后篇 朗朗乾坤心无可藏
  酒盛在杯中,千岁爷只是看着,并不饮。
  段素徽接过他手边的那只杯,一饮而尽,边喝边道:“这是彝家的秆秆酒,拿玉米、高粱、糯米酿制而成。我们如今摆出的架势,看着喝得尊贵,却不地道。真正的彝家,拿了麦秆插在酒里,坐在路边、蹲在田头便喝上了。”
  他又斟了一杯,亲自递到千岁爷的手边。他到底接了,呷了一口,蹙着眉放下了。
  “喝不惯?”段素徽轻笑开来,“是了,彝族喜酸辣,这酒的滋味也古怪,难为你了。若是喝不惯便放下吧!咱们单坐着说几句清话便是了。”
  这倒深得赵千岁的意,他兀自开了头:“王上今日请我入宫,喝酒吃肉还是次要的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直说?直说便照直了说。
  “千岁爷入大理已有些日子,怎么不来朝拜谒孤王啊?宋国与大理乃友邦,千岁爷远道而来,孤王自是要设宴款待的。”
  赵千岁摆摆手,一派自在,“说来不怕王上取笑,此次前来大理并非为国为君,单只是为了……为了本王府里头一个走失的爱妾。”
  他靠到段素徽的耳旁,故作神秘地念叨着:“本王这爱妾啊,平日里被我宠坏了,一个不顺心,竟使起小性子跑到大理挂牌做了……做了花魁,还头牌呢!
  “她这叫本王的颜面往哪里摆啊?我一探听到她的下落,便派人抓她回去。谁知她竟死活不买账,万不得已,我这才亲自前来。这好劝歹劝,她还是不肯同我回去。王上,您说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有我无尽的宠爱还不够,竟贪恋上王妃之位———她出身不明,如何做得了我千岁爷的正夫人啊?”
  一席话,将他来大理,不入朝且逗留不归的缘由全都明晃晃地摆了出来,正正当当的。
  段素徽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理由够充分,充分到让段素徽挑不出刺来借题发挥。
  他以为段素徽这样便会作罢,那他便太小看这个大理第十三代君王了。
  “怎么会配不上呢?”他也凑到千岁爷跟前,故作神秘地回说,“千岁爷,您尚且不知吧!您那个爱妾———跑去碧罗烟挂牌做花魁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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