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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指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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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好笑,由于孔深丰极为珍重他的每分每秒,他上一次这么虚度时光,还是在太太的产房外,十九年前,焦急等待他和康以馨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降临人间时。
  孔深丰不抽烟也不喝酒,没有太多解压的好手段,只能坐在软垫上,头昏脑涨地回忆十多年前的旧事,直到凌晨。
  他想起他有一回在白白胖胖的孔偬面前摆了十几粒豌豆,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却怎么都不能让孔偬理解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因此二加二等于四。正当他说得口干舌燥时,康以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不满地埋怨他“别教了,宝宝都快哭了”,孔偬则捏起了一个豌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嘴里。
  还有第一次带孔偬去小学面试时的紧张;从重要会议上偷溜出来,接了康以馨,盛装出席孔偬的初中毕业典礼时的自豪;看见自己精挑细选的书被孔偬堆在书橱里时的失望。
  客厅钟摆敲了十二下,孔深丰起身走了几步,推开客厅的玻璃移门,走到阳台上,让初冬的风将他吹清醒一些。
  现在还不是告诉康以馨的时候。
  他晃晃脑袋,在冷空气中呆了一会儿,回房打开笔记本,粗略画了一张导图。
  导图分两条线,短线是设法弄到宁亦惟的DNA样本,做一次新的亲子鉴定,长线则从康以馨生产时的医院查起,知晓弄错孩子的前因后果。
  孔深丰开始思考,人便冷静了下来,将导图看了一遍,捋顺了思路,在孔偬的出生日期旁写了一个正负3,合上了本子,去洗漱了。
  第二天一早,孔深丰再次联系了先前替他查宁亦惟户籍信息的朋友,请对方替自己寻找多年前医院的记录存档。
  十几年前,梁起潮的集团的医院还只是个纸上的方案,D市医疗条件没有如今这么好,康以馨孕期一直在D市妇保医院安胎,便也准备在那里生产。
  她事先预定了单人病房,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预产期前十天,她突然破水,只好提早去了医院。医院病房紧缺,单人间还未空出来,她破了水,又没有宫缩,顺产意愿强烈,因此在一个三人病房中住了两天,才转到单人病房。
  孔深丰需要的,是特定几日的医院新生儿出生记录,以及新生儿父母的各项登记信息。
  他本以为找这些东西需要很久,不料朋友出乎他意料的神通广大,当天下午就将他需要的资料都打包发了过来。孔深丰做完了事,回到办公室打开文件,根据昨晚设想好的线索,一条一条筛选过去。
  根据妇保医院的新生儿记录,在康以馨生产前后三天,共有八十多个男孩出生。
  如果当时孩子被调换了,那么体型差距必定不会过大,孔深丰将男孩的出生体重范围缩小到他太太诞下的胎儿出生体重的正负五百克之间,只剩下十个男孩,再以康以馨的生产日为横轴零点,孔偬的出生时间为纵轴零点,其他新生儿产妇的病房为竖轴原点,建立了一个坐标系,将每一个胎儿的参数在坐标系中定位,孔深丰找到了与康以馨生产下的孩子最为相似的那个婴儿,和他的家庭。
  说家庭也不尽然,那名婴儿的母亲是单身一人前来医院的。她在康以馨生产的前一天生产,与康以馨在同一个病房里一起待过两天。而康以馨生产完后的第二天中午,她出院了。
  孔深丰整理了思路,先将那名婴儿母亲的名字发给了朋友,请朋友帮忙查找她现在的情况,接着,孔深丰沉思了片刻,做足了思想准备,给康以馨打了个电话。
  康以馨接了电话,孔深丰先告诉她,这周准备再回国一趟,陪她过结婚纪念日,趁康以馨高兴,又绕到了他想聊的话题上,他问康以馨:“老婆,你还记不记得你生孔偬那时候的事?”
  “记得啊,”康以馨随意道,“躺了九个月,还痛了那么久。”
  “那你记得破水之后刚入院,跟你一个病房的产妇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康以馨狐疑道。
  孔深丰顿了顿,没骗康以馨,但也没说具体的:“我要查事,等确认了会告诉你。”
  康以馨和孔深丰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便不再追问,想了想,道:“我只记得一个没有家属的单身女孩,比我小很多。”
  “单身?”
  “嗯,”康以馨陷入了回忆,“你忘了么,像个小孩儿一样,比我小七八岁,也没人陪,什么都不懂,一次都没见她孩子爸爸来过,倒是问了我不少我们家的事,现在想想也挺怪的。”
  孔深丰沉默了一会儿,问康以馨:“她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这怎么还能记得,”康以馨说完,突然顿了顿,又缓缓地说,“哦,对,她名字里好像有个梦,美梦的梦。”
  孔深丰挂了电话,看着轴上那名婴儿的备注:母亲,舒梦。
  而半小时后,他的朋友给他发来了信息:那名舒梦五年前因病去世了,她没有亲人,并无遗物。
  这是宁亦惟大学四年过得最混的一个礼拜。
  他和梁崇联系得不勤,怕梁崇有事在忙,不敢过多打搅,至多是扣着梁崇那儿的饭点问问梁崇吃没吃饭睡没睡觉。
  但梁崇不回来,宁亦惟的心便静不下来。周五下午的量子场论课,宁亦惟连书都忘带了,和周子睿坐在第一排,两人共看一本书,头凑在一起,如在窃窃私语。
  量子场论的周教授非常严格,发现宁亦惟不但没带书,还时不时盯着黑板眼神飘忽,便点了好几次宁亦惟的名字,叫他答题。
  宁亦惟走神归走神,题是会答的,且答得飞快。周教授却不知怎么回事,反而更不高兴了。
  好不容易等下午的课结束,宁亦惟拎着书包要去吃饭,接到了孔深丰的电话。
  孔深丰让宁亦惟去研究中心他办公室一趟。
  宁亦惟问周子睿:“孔教授不是上周刚走么,怎么又回来了?”
  周子睿摇头,评价道:“神,神出鬼没。”
  宁亦惟一头雾水地去了研究中心,在孔深丰办公室外敲了敲门,孔深丰在里头道:“请进。”
  “孔教授。”宁亦惟推门进去,对孔深丰点点头。
  “坐,”孔深丰指指他办公桌对面摆着的椅子,对宁亦惟道,待宁亦惟坐下,他发现了宁亦惟嘴上的伤,随口问,“亦惟,你嘴上怎么了?”
  “碰伤了,”宁亦惟含糊其辞,“弄伤有几天了,我的凝血功能不太好,所以才没完全好。”
  孔深丰听完他的解释,停顿了一下,告诉宁亦惟:“我父亲也有这个毛病。”
  宁亦惟不知孔深丰为何要扯那么远,不过还是温顺点点头:“我的问题不严重,不太会影响生活。”
  孔深丰点点头,又问:“你量子场论课上怎么了?刚才老周在我们群里告状。”
  “我忘带书了,”宁亦惟以为孔深丰就是为了这事找他,有点不好意思,便解释,“不是故意的。”
  但解释完了,孔深丰也没让他走,两人坐着相对无言了一会儿,孔深丰问宁亦惟:“亦惟,你是不是有心事?”
  其实孔深丰完全不是善于陪人聊心事的类型,这个问题看上去也是硬着头皮问出来的,宁亦惟本来想随便应付过去,却听孔深丰好似是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
  孔深丰的年纪比宁亦惟爸妈还小一些,身高和宁亦惟差不多,比宁亦惟高一点。上次回来大概抽空去理过头发了,看起来便精神了不少。
  和往常一样,孔深丰穿了一条半新不旧棉布格子衬衫,领口的扣子扣得规规矩矩。像一个不修边幅的科学工作者,外加一个不太明白怎么做父亲的父亲。
  宁亦惟和他对视了几秒,不知自己是被什么动摇了,也犹犹豫豫地说:“说出来您可能也要骂我。”
  孔深丰对宁亦惟微笑了笑:“你说说看。”
  “我想请假去趟澳洲,”宁亦惟说,“去找个人,不过这几天都有课,不知道该不该请假。”
  孔深丰又笑了,揶揄道:“女朋友?”
  宁亦惟赶紧否认:“不是。”
  “那去做什么?”孔深丰不解地问。
  “他家人在澳洲治病,我想去陪他,”宁亦惟说,他细细观察着孔深丰的面色,又说了一句很多余的话,“是我喜欢的人。”
  “哦,年轻人是得有点儿冲劲,”孔深丰重新露出了笑容,说,“你要去多久?”
  “说不准,想陪他到他爸爸手术做完。”宁亦惟说。
  “什么手术?需要我帮忙吗?”
  宁亦惟摇摇头,说:“心脏移植。”
  “心脏移植怎么到澳洲做?”孔深丰皱着眉头,似乎隐隐觉得不对,又不知从哪里开始猜测。
  “他爸爸在澳洲疗养,”宁亦惟说,“突然病发了。他已经找了医生,在过去的路上,预定明天手术。他很难过,所以我想陪着他。”
  孔深丰大约是终于联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变了,他愣愣地看着宁亦惟,说不出话来。
  宁亦惟想孔深丰应该是猜出来了,毕竟自己给了那么多信息,而孔深丰那么聪明。宁亦惟说不清楚他告诉孔深丰是出于哪种心态,可能只是由于对孔深丰的没来由的盲目信赖,与孔深丰所说的年轻人的冲劲。
  反正喜欢梁崇不可耻也不必掩饰,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
  孔深丰看着宁亦惟,由震惊渐渐恢复了平静,他很慢地开口,问:“我认识他吗?”
  “认识。”宁亦惟承认了。
  “你有签证吗?”孔深丰问。
  宁亦惟点点头。
  孔深丰无意识地抓住了放在桌上的钢笔,拇指重复着磨擦钢笔笔帽顶端的动作,一言不发地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孔深丰好像确定做了什么决定,将紧张的姿势松懈下来,低声对宁亦惟说:“你喜欢就去吧。”
  “我替你请假,”他又道,“机票钱够吗。”
  “够的。”宁亦惟说。
  “去吧。”


第27章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梁起潮还算幸运,他发病当天就有了合适的心脏供体。对方是一名因车祸脑死亡的曽签署遗体捐赠协议的中年男子,靠呼吸机维持着生命,只待医生抵澳便可进行移植手术。
  但另一方面,梁起潮的运气也不算太好。
  他已经做过两次开胸手术,且身体状况极差,需要静脉重建,为保证移植的成功率,梁崇找了梅奥诊所最好的医生来替他做手术。
  医生团队抵达的清晨,梁崇亲自带人去接。前往机场的路上,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近几日,梁崇几乎未曾合过眼。康敏敏的情绪很差,他必须顾着,公司的重大决策也无法离开他,还要盯住手术安排不可有一丝松懈。他明明精疲力竭,却犹如失去了睡眠的能力一般,总是不能深睡。
  到了医院,手术前,主刀医生仔细看了梁起潮的各项指标报告,看上去还算有把握,让梁崇和康敏敏稍稍放心了一些。
  待到医院手术中的红灯亮起,梁崇长出一口气,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随康敏敏去了休息室。
  人事已尽,接下来都需听天命。
  休息室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装饰物色调柔和,或许是为了让病人家属感到宽慰一些,让体感的等待时间变得短暂。
  但或许是梁崇太难以被外界影响,所有这些都没没能宽慰到梁崇,只让他觉得音乐音量太大很吵闹,招手让助理去调低一些。
  等音乐声小下去,梁崇想了想,戴上耳机,准备给宁亦惟打个电话。
  这周宁亦惟没敢多找他,每天磨磨蹭蹭地来问梁崇早安与晚安,间或问他吃没吃饭,如同一个思念儿女欲多多联系又不得其法的空巢老人。
  但也只有每天收到宁亦惟短信,打开了看的那几秒钟,梁崇会陡然清醒,惊觉自己还是活着的。
  梁崇往常认为,宁亦惟的天真给人太多可乘之机,是没必要的天真,可是宁亦惟不计较的大度,又让梁崇为失而复得而感到侥幸。
  也或许宁亦惟是会懂的。
  梁崇甚至开始做这样的美梦。
  这会儿是国内的午饭时间,宁亦惟知道今天是梁起潮移植的日子,大概是怕打扰梁崇,连问早安的短信也没给梁崇发。
  梁崇看着他新设置的通讯录的“小奴隶”页面上那张,去年宁亦惟生日拍的,宁亦惟被他抹了一脸奶油的照片,心说如果现在打给宁亦惟,宁亦惟肯定会受宠若惊吧,便靠着椅背按了拨号。
  没想到只响了一下,宁亦惟把他电话掐断了。
  可能是太激动按错了。
  梁崇坐直了,喝了口水,决定再给宁亦惟一个机会,又拨了一次,这回只半下就被掐断了。
  几秒后,宁亦惟给他发了个消息:“我正在开周例会!”
  还附了一张偷拍坐在前排的孔深丰背影的照片,又说:“孔教授也在,很难得!”
  梁崇回了个“哦”,感觉梦醒了,宁亦惟是不会懂的。
  “梁崇。”
  大概是梁崇低头看短信的间隙,康敏敏走过来,坐在他对面,问他:“你在笑什么。”
  梁崇收了手机,抬头看了康敏敏一眼,微微蹙了蹙眉,反问:“我笑了吗?”
  “我很久没看到你这么笑了,”康敏敏说,“跟惟惟聊天啊?”
  她面色很苍白,人瘦了一圈,眼神中透出感喟,语气却很平淡,好似是只要梁起潮和梁崇都平安,别的她再也不会在乎了。
  “嗯。”梁崇承认了。
  他和康敏敏没有聊太多,他觉得室内的空气还是太闷,便跟康敏敏说了一声,独自到医院两栋大楼之间的吸烟室来,点了根烟。
  自从宁亦惟偷抽他烟之后,梁崇就把烟戒了,没戒得特别彻底,只是每当一抽烟,就会想起宁亦惟在他车里吞云吐雾的样子。
  那天宁亦惟学梁崇两指夹着烟,白烟从他唇间绕出来,他看见梁崇开车门吓了一跳,像小孩做坏事被大人抓了,一路低着头不吭声。
  梁崇抽了一口,闭眼想了想亲吻宁亦惟的味道,睁开眼,隔着吸烟室的玻璃门,看见十几米外的门廊中间,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吸烟室,身材瘦小,穿着一件浅色的卫衣,脚边放了一个很大的书包,拉链拉开了一半,似乎刚从书包里翻出什么东西,没来得及拉上。他一动不动低着头,像在看手机,后颈细而白皙,让梁崇觉得眼熟。
  事实上是眼熟得有点过头。
  梁崇愣了几秒,把烟摁灭了,快步走出去。
  宁亦惟正在专心致志地使用一个不大体面的手机功能,即将梁崇的手机账号密码输入某官方软件,定位梁崇所在地点。
  倒不是宁亦惟偷看偷记梁崇账号密码,而是梁崇输入密码的时候根本不避着宁亦惟,宁亦惟记性又好,想记不住都不行。
  这可以说完全是梁崇自己的责任,跟宁亦惟没关系。
  本来记住了账号密码并没用武之地,直到宁亦惟这次来澳洲找梁崇,不想让梁崇知道,才派上了用场。
  宁亦惟凭借此功能找到了梁崇所在医院,打车过来,又在这间占地很大的医院中迷失了方向。
  根据地图显示,梁崇所在的小点就在离他非常近的地方,更确切地说,两个点几乎重合了。但宁亦惟刚才早已查看过,他四周并没有人。
  宁亦惟将地图放大了,正准备再细细研究梁崇是不是在他头顶的楼上,后背突然间传来一股大力。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宁亦惟,将整个人的体重压到宁亦惟背上,宁亦惟腿一软,险些跪下,手机也吓得差点丢掉。宁亦惟抓紧了手机扭过头,看见了属于梁崇的下巴和嘴唇,再向上,则是梁崇古井无波的眼神。
  “在开周例会。”梁崇冷冰冰地说。
  他松开了宁亦惟,又复述:“孔教授也在。”
  “哎,”宁亦惟放松下来,颇为得意地笑了,“被我骗到的人应该反省自己为什么那么容易上当。”
  “是吗,”梁崇阴恻恻地说,“怪我太笨?”
  宁亦惟缩了一下,赶紧认错道:“有些情况也不完全怪被骗者太笨,是骗人者的智商实在太高了。”
  话音未落就被梁崇惩罚似地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额头:“给我闭嘴。”
  宁亦惟捂住额头,看着梁崇不说话了。
  “吃过饭没有?”梁崇又低声问宁亦惟。
  宁亦惟摇摇头,抿嘴看着梁崇俯身替他拉好了书包,拎起来,抬腿往其中一栋大楼走。梁崇走了几步,回头见宁亦惟没跟上,又停下来等宁亦惟走到了身边,再放慢到了宁亦惟的速度,与宁亦惟并着肩慢慢地走。
  澳洲当地恰是初春,乍暖还寒。两栋楼之间有一块很大的高低起伏的草坪,草坪边缘种植景观花木,花开了大半,清淡的香气从四面八方笼住过客。
  他们经过一个拐角,有医护人员走过来,对梁崇点头示意,宁亦惟便趁机问:“叔叔还在手术?”
  梁崇点了点头,看宁亦惟一眼,又停顿少顷,终于问宁亦惟:“不是让你不用来了么。”
  宁亦惟不知如何回答,便没说话,想牵梁崇的手蒙混过关。
  梁崇表面上是不是高兴宁亦惟看不出来,宁亦惟的指尖一碰到梁崇手背,梁崇就把宁亦惟拉住了,力气很大,宁亦惟都被他攥疼了。
  “为什么骗我。”梁崇没看宁亦惟,轻声问。
  宁亦惟侧过脸看梁崇,梁崇仿佛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直直地目视前方,也可以理解成不习惯,或者正在挣扎。
  “那你为什么亲我?”宁亦惟看了梁崇一会儿,反问。
  梁崇沉默着,好像没有准备好问题答案,宁亦惟也不想逼问,只回答了梁崇的问题,转移话题:“我不想麻烦你来接我,你有这么多事。”
  到了医院的餐厅,梁崇给宁亦惟点了一份简餐,两人坐在靠窗的座位,玻璃窗外面就是毛茸茸的青色草坪。
  宁亦惟吃了几口就饱了,吸着果汁对梁崇说:“不过阿姨看到我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梁崇拿起餐巾,替宁亦惟擦了擦唇角,指关节很轻地碰着宁亦惟的脸,等擦好了,才说:“不会。”
  “嗯,”宁亦惟咬着吸管,抓住了梁崇要收回去的手,牢牢捏在手心,准备问梁崇一个他想了一路的问题。
  大学课程中所有习题,在宁亦惟这里全无需思考多久。
  但梁崇给他留的家庭作业实在太难,宁亦惟废寝忘食地苦思冥想,也只在管中窥见真相的小小一角。
  宁亦惟问梁崇:“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
  梁崇的表情给了宁亦惟答案。
  于是宁亦惟澄清:“其实我什么都懂。”
  “你懂什么?”梁崇问。
  “我知道,”宁亦惟有些害羞,他声音轻了一些,但还是足够清晰地说,“你想让我陪你,所以我来了。”
  梁崇的手很热,眼神有一些晦涩与自制,让宁亦惟变得冲动,开口对梁崇说:“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累。”
  梁崇未否认,也不附和,宁亦惟仔细看着梁崇的脸色,继续道:“只是一种感觉。那种时候我经常帮不上忙,因为你的工作不是我的强项。不过,我能做到的事只要你说,为了你我都会去做。”
  梁崇听罢,温和地对宁亦惟笑了笑。
  宁亦惟受到了鼓舞,又说:“我之前查维基百科,查不到很工整的对喜欢的定义,但我结合了很多文章的描述,我觉得像我这样有好的东西都想送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喜欢也是很难得的。如果你喜欢我,现在就不需要犹豫,可以直接跟我在一起。”
  宁亦惟自以为聪明地在表白时隐去了自己的独占欲和嫉妒心,因为那些听上去无法把他的喜欢包装的诱人而珍贵。
  没有人会舍弃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去选择石墨,虽然构成并无差别。
  他的表白也可能是幼稚的,把谈恋爱说得像超市新品试吃大放送,梁崇走过路过可以过来吃一口,喜欢就带回家。
  但宁亦惟不会别的,也想不出别的,就只有这些了。
  看梁崇听完没说话,直勾勾看着自己,宁亦惟连忙打个补丁:“你也可以以后告诉我答案。我知道现在不是很好的时机。”
  看宁亦惟吃完了,梁崇站起来,说:“走吧。”
  宁亦惟快步跟上去,他走得慢,梁崇就拉住他的手,步履不停地走出餐厅,绕过走廊,在一个看起来少有人至的楼梯旁,梁崇停了下来。
  他把宁亦惟拉进楼梯下的小空间,一言不发地靠过来。
  梁崇很高大,挡住了外界的大部分光,他捏着宁亦惟的下巴,低着头,轻柔地亲吻宁亦惟。
  吻了许久,他离开宁亦惟的唇,微微俯身,抱住了宁亦惟,将头埋在宁亦惟的脖子和肩膀之间。
  宁亦惟笨拙地抬手,回抱住梁崇,心中思考这到底算不算是一个很含蓄的回答。


第28章 
  他们没能在楼梯底下停留很久,梁起潮的手术照理应近尾声了,梁崇看了看表,带宁亦惟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宁亦惟本来觉得出现在梁崇妈妈面前的时候最好别牵手,牵手很怪,而且这家医院人虽不多,来来往往也有一些,宁亦惟穿着得很随意,与爱打扮的梁崇看起来并不协调,容易引人侧目。宁亦惟不习惯被过多关注。
  不过梁崇仿佛把拉手当做很重要的仪式来做,宁亦惟悄悄抽了半天没抽走,就不再做无谓尝试,毕竟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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