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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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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矿水湾福利署,我长大的地方。”
  黎雪英动容,被辛默拖着的手不觉紧了紧,然后被辛默更牢靠地握在掌心。
  “我契爷收养我前,我就是在这里长大。从小到大,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生父,但现在想想,即使找到又如何?恐怕还不如契爷的四合院,甚至这里更像一个家。”辛默话语淡淡,但黎雪英却觉出,那股内敛的失望与辛酸。
  辛默很少同他提起自己的身世,更不同他提起任何困苦,仿佛他生来就是肆意快乐,不曾受过苦难。
  然而黎雪英心中雪亮,辛默孤儿出身,又怎会没历过世界的恶意?
  不知如何安慰辛默,黎雪英只是用力扣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错。
  他们很快走到福利署门口。
  福利署的墙面雪白,却也陈年做旧,墙皮有脱落迹象,墙头围着黑色的金属铁钩,用来防范窃贼。大门口的铁闸门一样是乌黑的金属栅栏,瞧上去却更新些,显然会不定期刷漆。
  辛默冲门里吆喝两声,又敲门,片刻里面便跑出个女人,约莫四十左右,笑容可亲。
  她边喊来了,边笑过和辛默打招呼,这才将目光放在黎雪英身上,目光瞬间亮起:“阿默,这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快进来暖暖身子,到半山夜风也有些凉的。”
  黎雪英稍有尴尬,要放开辛默的手,却被他更强势地拖起。那女人目光也瞧到他们相交的手,开始有些闪躲,但很快有笑容满面。
  “梅婆在屋里等你,知道你今夜要来,锅里炖了排骨。”女人在前方引路,时不时回头。
  辛默并未将太多的话题引到黎雪英身上,只是一个劲拖着他往前走。他们走到操场,便看到一群穿着长衫裤的孩子,他们玩得灰头土脸,显然正是尽兴。
  有几个仔见到辛默,显然相熟,飞奔跑过来。
  辛默这才放开黎雪英的手,敞开双臂下蹲,抱住首当其中的孩子转两圈,稳稳地端在手臂上,让他坐着。
  那孩子十岁大左右,看上去虎头虎脑,大眼睛圆脸。大概常年晒太阳,皮肤黝黑健康。
  “这是John,孩子里最活泼最皮的头个。”辛默将John抱着往黎雪英面前凑凑,“John,叫阿英哥呀,你看他靓不靓?”
  “靓诶!”没想到那孩子一打眼瞧见他,目光也同样一亮,个细嘴甜,“哇,阿英哥好似神仙,又像白雪公主,靓过电影明星!”
  黎雪英本来还紧张,被John这虎头虎脑,从口袋掏出颗糖,与他攀谈起来:“你还知道电影明星呐?”
  “我知哇,人人都中意王祖贤,我觉得黎姿女士更靓。”还像模像样竖起拇指,满脸正经大人样,“正点!”
  几人都被逗笑。
  “阿默,回来啦。”
  众人收声,黎雪英也转头,见从屋中走出个八十岁的婆婆,手中拄拐棍,头发花白,而刚才在前引路的女人,此刻正搀扶着她。
  辛默放下John,再次拖起黎雪英的手,带他来到阿婆面前。
  辛默为二人引荐,互相介绍,又忍不住问梅婆:“阿梅,你瞧阿英够不够靓仔?”
  黎雪英脸上又烧热,辛默却完全不自觉。恍惚中黎雪英有种奇妙的感觉,望着辛默脸上有些傻乎乎的笑,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得到什么心爱物什,也是像此刻,带它到学校,或家里,逢人便要炫耀,想听亲密的人夸它两句。
  而辛默此刻,可不是正拖着黎雪英,仿佛按捺不住内心欣喜,要让向全世界展示——
  他有多中意,又有多宝贵。


第二十五章 麻烦
  黎雪英同梅婆打过照面后,被福利署的人请进内间,吃一顿晚饭。
  红烧排骨汁浓肉松,在昏黄灯光下是诱人光泽,香料和肉汁的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除此之外几道青菜,热腾腾的白饭,还有自制红豆冰……
  不用辛默说,黎雪英知这一顿晚膳在福利院绝算得上丰盛。想到是为了迎接他们,黎雪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知辛默是提前打好招呼,竟正式得像见公婆一般。
  实际上,性质差不了太多。
  辛默大概见梅婆亲近,坐上桌后就“阿梅,阿梅”地叫,仿佛阿婆依旧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他时不时睇眼黎雪英,目光中极尽温柔,又转头同梅婆话与黎雪英之间的琐事。
  梅婆也中意黎雪英,从进门后便一直夸他靓,笑呵呵的脸上满是笑意,下一秒快要从眼中溢出。
  黎雪英在饭菜缭绕的蒸汽中,静静望住辛默侧脸。
  他忽然非常理解辛默一直寻找生父的执着。
  他太渴望一个家,个单独属于他自己的家。他曾有过契爷,有过梅婆,福利署这样的大家庭,因此对家的执念更深,只因他深知这定是最美好的归属。
  可辛默大约不知,这世上,并非所有亲人都肝胆相互,生死相随,也并非所有家庭都完满美好。
  黎雪英感到幸运,至少在茫茫人海中,他同辛默一样拥有平稳幸福的归属,并且没有错过彼此。
  这何其有幸。
  辛默带黎雪英见过梅婆,又同后院的孩子玩游戏,最后拉着黎雪英爬到屋顶,躺在屋顶看星子。
  “这个时候看星子最多。小时候但凡心情不好,或太燥热,爬到这里仰望星辰,心就渐渐静下来。”辛默说道。
  黎雪英也同他一般仰天倒下,望着头顶群星环绕,还有半边山峦轮廓包围,仿佛被大地簇拥,天空俯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一瞬间天地辽阔,尘世遥远。
  他能体会辛默的感受,在如此震撼和广袤无垠的天空下,他的烦恼,甚至连同他本人,都仿佛成天地间微不足道一粒沙滓。
  “后来契爷带我走,我见识开阔,打开眼界,懂得更多道理,也学会更多本领。但苦闷时抬头,那里却望不到这样的星子。”辛默静静话,他的胸膛张弛起伏,仿佛和天空大地也成浑然一体,“后来我更常来找阿梅,这感觉好不同,契爷给我的家同阿梅给我的家,是不同的家。”
  “我明。”黎雪英说道,“这里更像避风港,让人什么烦恼都抛却脑后。”
  “但我还想找到我阿爸。”辛默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颓唐,不怨恨,因为我拥有的已够运。但我依旧想找到他,即使陌生,但那里毕竟应当才是我真正的家。”
  “你会的。”黎雪英轻轻握住辛默的手。
  半个钟后,两人告别福利署,与夜风中一路乘车返回。
  夜风中他放缓速度,放声大唱——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
  燃亮缥缈人生
  我多么够运
  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从没再疑问
  ……
  他的歌声如同穿堂风,鼓动他衣衫,撩动他发顶,亲吻他耳畔。
  黎雪英推门,到家尚不到十点钟,门窗黑漆一片。
  他打开灯,当家姐和阿爸还未归家,心中正嘟囔担心,却忽然间黎莉坐在黑暗中。
  她似手惊的鸟雀,忽然抬头,双手双脚并于一处,蜷缩在沙发上,眼眶发红,满脸不知所措。
  黎雪英只怔忪一秒,立马掩好门冲过去:“姐,发生什么事?阿爸回家没?”
  “没,还没有。”黎莉摇头。
  黎雪英思索片刻,再次关上客厅灯,拖黎莉到房间里,关门。又从柜橱中取出柔软博棉被,裹在黎莉周身,递她一杯温水。
  “家姐,是不是冯庆又来寻你?”黎雪英脸色显然不大好。
  黎莉没说话,裹着被子缩了缩,这个动作却令黎雪英敏感,眼角一跳,忽然站起身来:“他对你做什么了?你同我说。”
  没有被冯庆吓坏,倒此刻被这个想来弱不经风的细佬吓坏。黎莉瞪着两只红眼,忙扯黎雪英的手要他先坐下。
  同冯庆相遇几次,她已经不再为冯庆惊吓,反倒每次见到人都有几分底气,或许是因冯庆好言好语惯,竟时间久了,便忘记他本质是多穷凶恶极之人。
  她今日受过大委屈。
  冯庆又邀约她去跳舞,黎莉不肯,冯庆同她说了半个钟说不通,竟不耐烦地直接将她硬拉上车。到了舞厅,黎莉不愿跳也得配合,冯庆身边那样多人,虽对方没说什么威胁她的话,她却也懂得如果让冯庆在这样多马仔下丢脸,自己必定不会好过。谁知这场舞跳了两个钟,冯庆又借夜深的缘由,将她拖去共用晚餐。
  论黎莉再傻,这时候也看出冯庆必定不单单对她感兴趣,而是真的看上她了。这让她慌张,惊怕,甚至以为今夜贞洁不保。可没料到冯庆同她用过饭,谈过话,还是将她放回家。这令黎莉不解,同时又庆幸。
  听完这一切,黎雪英皱眉,半天没有说话。
  “这样下去不行,家姐,你暑课什么时候念完?”黎雪英问道。
  “还有半个月左右。”
  “这半个月我辞掉打工,每天接你下学,半个月后,同我到新大学看看怎么样?如果房子租定,就暂且在那边躲一阵,反正你大学开课晚。”
  黎莉犹豫,最后还是话:“得听听阿爸的意思。”
  姐弟二人又谈话片刻,认为这回需要同黎鹊话明,这件事到如此地步,已不能再隐瞒。
  但谁都不知的是,当晚黎鹊没有归家。
  两人等阿爸等到凌晨,终于熬不住。
  黎雪英给黎鹊call过电话,却始终无人接。他挂心黎鹊安慰,想同警务司打电话确认。但一是黎鹊的确留下便签,说今晚晚归,二是这个时间实在不大妙。
  他本想再等一个钟,却不知不觉寻了周公。
  第二日天光,黎雪英猛然惊醒,推门去黎鹊屋内。
  黎鹊不知几点归家,谁在床上没丝毫直觉,发出轻微鼾声。
  黎雪英这才松气,换好衫出门晨跑。
  他想回来路上带三份早餐,不想在早餐摊上遇见相熟的身影。
  “阿凤姐?”黎雪英刚开始还不可置信,直到女人勾着红指甲提过豆浆。
  “阿英?”阿凤姐点根女士吸烟,画着精致妆容,从上到下打量黎雪英,“头一次见你穿衫这样随意,更嫩白。怎么,你家住在这附近?”
  黎雪英点头应过,和阿凤姐到附近的桌坐下,又问她如何在这里出现,现在早晨七八点,九龙离这里还有段距离。
  阿凤姐指了指远处大厦:“我炒世佬鱿鱼哇,你还不知,新来的总监实在菜鸟,我干脆另谋高就咯。”
  “就这么简单?”
  “非池中物,可是你送阿姐的,我这人好话过耳不忘。”阿凤姐淡淡点过烟灰,抬手看眼腕表,“我这就得走,靓仔,下次阿凤姐请你食饭。”
  黎雪英也道明自己在打工咖啡厅名称,告诉她有空来寻自己喝咖啡。
  等阿凤姐走远,黎雪英却忽地想起,昨日才应承家姐辞去工作,这件事,还没有同黎鹊商议。
  半个钟时间,黎雪英回到家,黎鹊却已不在。惊讶之下,发现家姐也才起床,连忙过去询问。
  可黎莉也才刚起床,对此显然不知情。
  餐桌上留下黎鹊便条,黎雪英再次打过电话,那边依旧没人接通。
  最近黎鹊反常的太多。他不肯对他们姐弟话明,黎雪英连邢世怀都找过,却依旧无果,心中焦急,犹豫下只得又给辛默打电话。
  “这就来。”辛默在那头话。
  “不必,我现在到茶餐厅去,已经在路上,你问问刘方方有没有办法问道冯庆在做什么,我总害怕我阿爸是同他纠缠到一起。”黎雪英说道。
  辛默在那边应过。
  挂断电话后,他点上一支烟,对正在扒拉河粉的刘方方说道:“干活了。”
  “阿嫂什么吩咐?”刘方方耍皮,头也不抬问。
  对黎雪英称呼这声阿嫂听得辛默浑身舒坦,面上却板脸,在他椅子上踹过:“收声啦。帮忙打个冷。两件事,去看看冯庆在做什么,确保黎鹊不在和他纠缠。还有邢世怀那边——”
  刚提到邢世怀,刘方方兴趣抬头,餐纸抹嘴连忙话:“怎么默哥,你终于要去见邢探长?对嘛,我说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既然阿英都说是你找的人,去确认一眼无妨。”
  “阿英是你叫的?”辛默又踢他脚,说道,“别误会,我不是要去见邢世怀。我是问你有没有办法……”
  说着搓搓手指。
  刘方方嘟囔,又不让叫阿嫂又不能叫阿英,谁知究竟叫什么。
  又凑近看那二指,快成斗鸡眼,大呼小叫:“不是吧,默哥?还没认亲就惦记着邢探长的钞票哇?”
  “谁说这个!”辛默再次踹出一脚,“是问你有没有路搞到点血样,我去验下好保险,别闹笑话啦。”
  “默哥你要搞鉴定先啊?为什么这么麻烦,直接去见面不是更好?”
  “让你想路就想路,哪那么多话啊?”辛默说道。
  “是啦是啦,我去搞。”刘方方终于躲避辛默最后踹来的腿,从桌旁跃出,到厨房抓过布包便出门,“等我好消息!”


第二十六章 变故
  黎雪英前脚下公车,便一眼睇到辛默在公交车站前等他。
  他骑在摩托上,一脚踩地,一脚撑车,手臂闲散地耷在握手,头盔下那双垂眼目光锐利,太过有型。
  若不知他在等自己,黎雪英还当他拗造型,装靓仔。
  见到黎雪英,他发动摩托,打个转头停在他面前,将头盔扔给他。
  黎雪英纳闷:“不就几步路?”
  “不去我店里,去见杨伯公。杨守谦,听未听说过?”辛默问。
  黎雪英摇头,又想到他在风中并看不见,大声话:“没听过,但今天不适合,我有正事同你商议。”
  “我带你见他也是正事,并且恐怕我们讲的是同一件事,到地方说。”辛默不再多话,加强马力,全速开去。
  他将摩托停在辛柏宏拜山前的四合院,便是他每每躲过血光灾后,前来祭拜的这家。
  黎雪英四处打量,料是从未听闻这里的故事,也能从门楣,凶神恶煞的关公,和院内装潢嗅出血腥气息。
  他皱眉,本能抗拒这地方。辛默却拖着他,随意便推开门迈进,招呼也没打过。
  难道这地方是他的?黎雪英心想。不对,或许是他契爷,辛柏宏生前住这样气派作古的四合院倒说得过去。
  “杨伯公!”辛默到院子后,先冲关公像前的灵碑鞠躬后,便叉腰在院中喊起来,“晚辈有疑惑想解,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样落魄的院子,连草木都已疯长,开始黎雪英还打不定主意辛默究竟在喊谁。
  但不片刻他便见到有老人从侧房走出,穿着朴实而有国风。
  杨守谦身后背手相抓,站在梯前略颔首:“细辛,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
  黎雪英也正茫然,冷不丁被辛默往前推去:“杨伯公,我开口之前,你看看这孩子。我想问识不识得他阿爸,黎鹊?”
  杨守谦仔仔细细将黎雪英看过,摇头行近:“不识得,又是你新收的人?”
  辛默又邀杨守谦堂前说话。
  杨守谦点头,转过身,便有后生在前引路,直到大厅关公像前,两侧各置四把梨木椅,杨守谦这才落座。
  黎雪英侧过头问到辛默:“这院子是你契爷生前住的?为什么你伯公在这里住,他又是什么人?”
  “杨伯公是我契爷最信任,也陪伴最长的人。我契爷去世后他便收山,这次来九龙塘,也全为我。”辛默也配合地侧身,同黎雪英耳语,“他同我契爷从前便住在这。”
  等三人都坐定,辛默给杨守谦敬茶。
  他随即单刀直入,点明来意:“我知杨伯公你已收山多年,不问洪门繁事,但我的疑惑或许只有杨伯公才能解答。我契爷当初拜山后,冯庆也受重创,他有位仇家,听闻是白厅人,不知杨伯公对此事知不知情?”
  刚开始杨守谦还静听,听到仇人时神色才有变,目光移向旁边的黎雪英。
  黎雪英猝不及防对上杨守谦的目光,尚且有些怯生,目光闪躲。但他心中透亮,渐渐知道辛默带他来见这位老人的目的。
  看来他当初也是洪门人,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若有什么人更清楚,那必定是上一代的前辈。
  “这件事我的确听过。当年冯庆被人砍伤手脚,险些经脉尽端,谁知他忽然奋起,发疯砍人,杀红眼,这才保住性命。他后来对我说,他还有大仇未报,心愿未了,他不甘心,他不能死。”杨守谦收敛神色,静静饮口茶,眼中动容,似乎当真又见当年情景,“细辛,你可知你契爷为何临死前力保冯庆成为话事人?照你契爷话说,他有治住冯庆的法子,还有便是冯庆的心太霸道,愿望太强烈。他目标明确,手段了得,并且不死决不罢休。就冲这点,冯庆的确是当时最适合当话事人的人选。”
  “那杨伯公可知他口中的仇人究竟是谁?”
  杨守谦缓缓摇头:“我只知道他的仇人的确是白厅中人。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光是那人死也无法满足他。我不知他跟仇人究竟有什么恩怨,但看他的势头,是想要那人身败名裂,妻离子散才罢休咯!”
  院外雷声轰隆,阴云密布,打破厅内短暂寂静。
  黎雪英的脸变得苍白。
  他忽然站起身要离开,仔细看去手脚都在哆嗦。
  “阿英!”辛默眼疾手快捉住黎雪英的手,“你先冷静,不定就是你阿爸!”
  杨守谦的眼珠轱辘一转,再次凝视这个白净瘦弱的少年。
  “细辛,你这位小朋友,看来同这件事有关系。”
  “他父亲是警务司黎鹊,与冯庆恐有枝节。”辛默压低声飞快对杨守谦说道,随即又转身拜别,“杨伯公,我有事先走一步,今日多谢你解惑,来日再请你饮茶。”
  话罢便随黎雪英飞快离开大院。
  黎雪英行在街头,人潮汹涌,他却看不到目的地,只孤意向前。
  听不到辛默在身后喊他,也不顾有人在身后拖他手。
  那声打雷如虚惊,绵密的云层中已渐渐窥得天光。
  有人掌伞在他头顶,黎雪英也毫无知觉。他只知明明夏日,身上却发寒,甚至要起冷汗。
  他一世未享受过天光,从没像此刻渴望阳光照射在身体上的和煦温暖。
  “阿英!”辛默终于一把扯住他,“你精神点,这样好似失心疯。”
  二人已行到街尽头,两侧有精美的雪糕铺子,黎雪英蹲下抱膝,呼吸紧促。
  辛默又惊又惧,生怕黎雪英身体不舒适,立马蹲下就要抱他,却被黎雪英推开。
  “我只是想平静片刻。”他细白的手抵着辛默胸口,此刻更显无力。
  辛默看得心疼,将他冰凉的手裹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另一手则抚摸他的背脊。他算不上会安稳人的男人,更不懂说出体己话,到此刻他才痛恨自己的口拙,甚至不知如何让黎雪英能好受丁点。
  他只能装作不在意地说:“你放心,我一天有命活,就一日为你拼到底。冯庆那个死扑街,我斩断他双手双脚给你安心,还是阿英要他一双眼一双耳,我都替你办到。”
  辛默越说越解气,仿佛光用语言便能将冯庆剖尸,不自觉目露凶光。
  黎雪英抬起头时眼眶烧红:“我从未如此切身感受到自己的无能。我的阿爸,家姐都遇上麻烦,我却束手无策。默哥,你懂那种感觉吗,没办法,一丁点办法都没有。我找过人,纪耀,甚至邢总探长。但到头来,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
  只能眼睁睁的,等待苦难降临于亲爱的人。
  黎雪英一席话将辛默的心都话到酸痛,他慌慌张张,手足无措揽抱他在怀:“还有我,你信我。阿英……”
  辛默忽然放开黎雪英,于大街上便半跪,三指并拢朝天:“阿英,你听着。我辛默在此发誓,从今日起,尔父母即是我父母,尔兄弟姊妹即是我兄弟姊妹。只要我有命活,我必护你与他们周全,如若违誓,死于万万刀——”
  黎雪英慌张起身,两手并用捂住辛默的口:“你痴线!你发疯!”
  辛默发愣片刻,忽然意识到这是头次见黎雪英口不择言,听他气急败坏,心中竟有丝窃喜。
  他不顾满街围观的人,将黎雪英抱在怀中:“你信我,信我。”
  怀中人先是挣扎,片刻后终于默不做声。
  黎雪英的声音再次平静下来,但于那平静之中,辛默又听出一种别样的郑重:“默哥,我信你。但我并不愿你为我插手过多,你跟住我,麻烦只多不少。你太搏命,不到万不得已,我甚至不愿你知情。”
  辛默还要开口说话,黎雪英已站起身,捡起地上的遮阳伞。
  他两指并拢压在辛默唇上:“收声,先行回家。有什么话路上讲。”
  看热闹的旁观者逐渐离散,辛默难得一见沉默寡言,待到二人骑上摩托,他终于忍不住。
  “什么叫不愿我知情,什么又叫麻烦?阿英,若是你怕欠我人情债……”
  “默哥,收声吧。”黎雪英在身后抱紧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宽阔结实的后背上,“有些事我情愿你一世不理解,但希望你能体谅。我不能因一味的依靠而将你带入不利境地。如果是那样,我不配与你话中意。”
  胸口如同塞了一团棉花,棉花中闷满沉甸甸水汽。
  辛默迎着风张开口,想说点什么,灌进肺的只有冷冰冰的风。
  黎雪英从刚听完杨守谦话时的慌张激动,到现在的平静却心不在焉,辛默看得出他需有时间自处,思考,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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