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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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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我不想话这个,罗修。”
  “好咯。”站在旁的男人发色淡金,五官深邃,正满脸戏谑。
  等姐弟二人彻底走远后,他们俩才从树影后现身,往公墓深处走去。
  他准确迅速地行到一只小块石碑前,从身后拎出杯酒,将石碑淋个遍,沉声话道:“阿方,上次没来得及,今日给你带酒来。”
  话完半蹲抚摸上头深邃的刻字:“生前爱拍相片,到头来自己却没留张。”
  “人总不知意外哪天来临,尤其我们这路人,有今生,无来世,谁知到哪天人就没了。”罗修抄着口袋,“话说回来,你是不是给你兄弟换块地,几年前你没钱,现在总有钱给他迁块。”
  男人没说话,只是沉默饮酒敬酒三倍,然后再沉默收起酒瓶。
  罗修却不愿收声:“默,合约明天就到期。我真舍不得你,真不再考虑回鹰眼?你和鹰眼的缘分不应该绝。”
  “我会回来看鹰眼的。”他站起身,“走吧。”
  “回邢家?”
  “嗯。”
  “我明天走,祝你好运。”
  “多谢,也祝你好运。”他终于抬手,同罗修拳对拳。
  下午三点钟,邢绍风收拾停当,敲开邢家大门。
  “小少爷来啦?邢爷今日还未归家,估计再过个钟差不多,晚上留下来吃饭?”管家热切迎接,结果邢绍风外套,在前引路。
  “来多少次还引什么路。”邢绍风步伐轻快,三两下跑到二楼阶梯上,“歇着吧,我晚上留下来吃饭,陪阿青!”
  他哼唱小调,心情愉快,在赌船忙活一宿,颇有收成,等不及同佟青报喜讯。
  这么多年来,外面人都知邢世怀的太太体弱多病,病卧在床。可惜二人膝下无子,平日无人照料。邢绍风作为邢世怀的侄子,父母过身早,十六岁那年收养在邢世怀门下,相当于邢世怀和他太太佟青的半个儿子。
  人人都说邢绍风好运,继承个总华探长的老豆,毕业后几经碾转进O记,也曾受佟青反对,但最终邢世怀还是如了邢绍风的意。
  也有人说邢世怀本来有个儿子。
  可后来没了。
  否则如今的人脉与财富都同邢绍风五官。
  这些话邢绍风就当听过,从来不往心中记。
  人情冷暖,饮水自知。邢世怀和佟青是真心待他还是假意,他怎会不知?尤其是佟青,虽体弱多病,时常卧病在床,但心肠善,人也温暖,对邢绍风更如对亲生仔。她总是邢家最受欢迎的女主人,不论邢绍风还是邢世怀,都将她当做家中小女孩疼,仿佛如此她便青春永驻。
  邢绍风敲开门,书房内的佟青正拎着玻璃水壶莳花,因为在家中,为着妆容,打扮素雅,只是有些苍白的嘴唇让人知道她不太精神。
  “绍风来啦?”佟青转身洗手,将泥土拾掇妥当,同邢绍风走到隔壁的茶房中,“今日瞧着好快活,又遇上什么好事?”
  “青姨。”邢绍风趴在桌上撒娇,一归家便本性暴露,哪有半点叱咤风云的O记阿Sir的模样,“我昨日行任务,在邮轮上捱过夜,好困。对了,我还碰上阿英,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招人,我几嫉妒哇。”
  佟青闻言有些担忧:“你们在赌船上?危险不危险?”
  “无事啦,我本身就不是行动组的,身份没几人知。”邢绍风撒娇过,肚里馋虫大动,“邢伯今晚几点钟到家?我留下吃饭,晚上陪你看电影好不好?”
  佟青眉开眼笑:“好,我等下打电话催他。”
  邢绍风心满意足,抱着茶室的香干嚼得津津有味,他决定明日再去述职,今晚好好放松。
  等下午扣门声响起时,邢绍风已在茶室的沙发上困过一觉,迷迷糊糊中听到佟青下楼声,以及管家开门声。他趿着拖鞋,懒洋洋喊着阿伯,出门迎接。
  邢世怀风尘仆仆,着一身长款皮衣,这些年他两鬓斑白,颇有些风霜。今日他样貌似乎和平日又有不同,有种从未有过的复杂。
  邢绍风顺楼梯下,刚叫两声人,紧接着便看到邢世怀身后的另一个人。
  那人个头竟还高过邢世怀,样貌是十足的俊,约莫近三十岁,脸庞棱角仍不失后生的锐利,气质却杂糅许多沉淀的老练。
  “阿默,两年前你们见过一面。”邢世怀微微侧身,好让他进来,“今晚他同我们一起用餐。”
  邢绍风和佟青当然还记得他,只是两年前还不觉这人如此高大,今日再见,已完全是洗练出成熟的气度。
  佟青明了,既然丈夫没有话这位年轻人的身份,定然有原因。她同邢绍风对视,笑迎客来,同他话抱歉,今日未着装打扮。前去叫厨房多准备些菜。
  邢绍风虽平日有孩子气,关键时刻却很上道,也很懂待客之道,主动将他引进门来。只是职业习惯使然,从进门器邢绍风便开始打量他。
  邢绍风发现他并不四处好奇屋内摆置,看形势也并非与邢世怀有要事相谈,反倒从刚才起,目光便一直若有若无投向佟青,但每当邢绍风转向他,他却又将目光收敛极快。
  再看他阿伯,邢世怀的反应也有些不自然。
  邢绍风摸不清其中门路,心中将各种可能猜想过遍。
  这谜底直到众人用完晚饭。
  “阿青,阿风,其实今晚我很高兴,我们全家都在一起。”邢世怀犹豫片刻,斟酌开口。
  邢绍风同佟青对视一眼,都没言语,静等下文。从邢世怀开口,他身旁的年轻人也放下餐巾,无声地目光再三人间来回。
  邢世怀深吸口气。
  “阿青,二十五年前那件事,我知你心中从未放下。我们这么多年没有仔,后来阿风陪在你身边,看你天天心情好转,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我是真心替你高兴。”
  佟青双手绞紧餐布,她知今日邢世怀重提二十多年前他们的丧子之痛,绝不是偶然。邢绍风则心起警惕,怀疑邢世怀今日打起了收契仔的念头。
  “接下来我说的事,可能很难以置信,也很难以接受——”邢世怀捉住身旁的后生的手,目光定定望住佟青,“他还活着,并且今天就在这里。两年前那次见面,我已确认他的身份。但因一些关节,我当时不能告诉你真相。邢默,就是当年我们误以为过身的儿子。”
  桌上烛火忽地跳跃,如梦大醒。


第三十八章 期待
  夜里邢绍风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晚饭时的震惊,与太过震惊的消息令他无法消化。
  在禁闭眼捱过再一个钟,他终于无奈,起身想去厨房喝水。走廊里路过邢默所住的卧房。门并虚虚掩盖,并未全关上,门缝中邢默就昏黄灯光,正专注低头一笔一划书写。
  邢绍风有些困倦,打哈欠在墙上靠住,伸手叩响屋门。
  “进。”邢默伏案并未起身,甚至未曾给他目光,但语气中显然知道就是他而不是邢世怀或佟青,“睡不着?”
  邢绍风意外,索性大大方方走出来,拉出椅同他面对面坐:“你真是我阿伯亲生仔?我同我阿伯都是差佬,你若找冤大头可找错人。”
  “总华探长还能点错相,光明磊落给你查。”邢默冲他挑眉,“不能接受很正常,你要有不放心,鉴定报告再给你看多一遍。”
  邢绍风瘪嘴,不能怪他多疑,邢默的消息实在令人太难接受。
  当年邢世怀同佟青丧子是意外,因邢世怀当差佬得罪过多人,因此对方要绑他全家当威胁,只可惜佟青阴差阳错没绑到,却绑到他们三岁大的儿子。谁料到邢世怀赶到营救地时,野外郊屋大火,不知是谁人下手,将犯人同三岁的仔烧尽,只留下两具烧焦的尸体。佟青以此事打击很大,曾在国外静修,邢世怀当上总华探长后便将她接回来,在家中安心养病,而那年邢绍风也丧失双亲,收养到邢世怀家中,陪伴佟青。
  那年DNA鉴定技术还未传入香港,但那孩子的身量同年龄都和他们的儿子相差无几,最后邢世怀亲手掩埋生子,痛不欲生。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发愤图强,不要命似地行任务,最终拼上总华探长位。
  见邢默手下手中笔。那修长手指打转,手中钢笔便飞快绕着手指转过一个圈。
  邢绍风探头换话题:“你在写什么?工作?”
  “申请函,你以后就知道了。”
  “喂,有没有搞错,你不会想进O记吧?”
  邢默这才终于抬起头,对他暧昧一笑。虽他并未多说一字,却笑得令邢绍风浑身起鸡皮。邢绍风看得出邢默不愿多话,最终将满肚子疑问和话咽下,起身离开。
  邢绍风不知邢默夜里几点钟上床,但绝不算早。本来第二日做好见不到他身影的准备,但不想九点钟餐桌上,邢默比他更早到。
  “早晨。”
  二人道过早没多久,佟青和邢世怀也一同下楼。
  佟青双眼通红,脸色憔悴,看得出昨夜哭过,也消化过。邢绍风心疼,早餐时坐在她身旁,时不时讲趣事,想逗佟青开心。
  佟青哪有心情,一顿早餐目光不知往邢默身上盯多少回。
  邢默倒温牛奶给她:“饮杯温奶,加不加糖?”
  仿佛这些年他从未离开过。
  佟青一瞬间眼泪便下来。
  邢绍风还未开口,邢默主动行到佟青面前,任佟青一把抱住他的腰,埋头大哭。
  昨晚太惊心动魄,佟青一滴泪都流不出,仿佛失魂。直到此刻触摸邢默温度,她才真正回归真实,哽咽得竟说不出一句话,全凭邢默温声安慰。
  此情此景,连邢世怀都有些捱不住,抻开报纸遮挡泛红眼眶。
  邢绍风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百味杂谈。他是真心为佟青与邢世怀高兴,却莫名生出种自己多余的感觉。辛酸也有,他搓把脸,尴尬地先行退场,将时间和空间留给这三人。
  邢世怀请了一天假,他知家中发生这等大事,需要时间去接纳。早餐过后,他亲自为母子沏红茶,沉默寡言,任由佟青拉住邢默的手,看她完全言语梗在心头,不免同样难受。
  “你这些年怎样过?是不是受过好多苦?阿妈对你不住……”佟青说罢眼泪再次决堤。
  “不苦。我很够运,小时受贵人相助,收我为契仔。我契爷对我很好,过身后也同我留足够多钱,以前打过杂工,开过铺头,还在九龙塘有茶餐厅。”
  佟青渐渐打开画闸,她这样温柔内向的人,今晨的话仿佛多过一世,恨不得将这么多年的遗憾,缺失,在今日一一弥补。
  她过问邢默的生活,点点滴滴,都想知。她握住辛默宽大的手掌,而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她用目光细细描摹儿子的面容,以此深深镌刻在心中。
  她忽然就有讲不完的话,忽然又多了这样多情绪,只因她终于找回她人生中的宝贵。
  邢默当然隐去这几年遭遇,他未告诉佟青,在五年前他曾差些死去,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而五年中他更像活在人世边缘,经历一场可怖的经历。但也正是这场特殊经历,成就如今他的他,淬炼出百折不屈,刚毅强大的他。在回归这个家前,他也曾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但当他收拾好心情,重新站在佟青与邢世怀面前时,他必须强大过他们。
  命运作弄,双亲老去,风华不再,往事种种如昨日死,今日种种他需是他们有力的依靠。
  窗台的花枝静悄悄,昨晚风霜散去,晨早阳光普照,独剩下凝结的陈露挂在花瓣,随晨风摇摆。
  邢默正式入主邢宅。他静待过头三天,哪里也没去,每日陪邢世怀同佟青说话。主要还是佟青。
  不论是邢世怀还是佟青,偶尔会悄悄注视他,相处中更是带小心翼翼。尤其是邢世怀,他人过半百,大风大浪度过,本已是沉练老辣的人物,在面对邢默时颇有些局促。
  这些邢世怀都理解,虽冰冻三尺并非恰当的形容,但他的回归的确带给三人过大的冲击,短时间内必,三人关系必定无法恢复像寻常家庭中的和睦亲热。
  但他不急,既已失而复得,许多事都会慢慢回暖。就像春雪融化,必定等得花开。
  他有耐心,循序渐进。
  第四日,天光普照港湾,风轻云淡,一切都缓缓向回归正轨的方向发展。
  邢默同邢世怀坐在茶房,刚结束场严肃会谈。
  “你想好了?”
  “我势在必得。”邢默回答。
  “好,我应你。”邢世怀话完便沉默,“但这桩事,我认为你该同你阿妈谈过。她因为当年的事,身体一直不好。虽应允你,她那里八成不能通关。”
  “我正有此意。”邢默起身,将佟青从书房中请来。
  佟青身着淡黄色连衣裙,脸上气色比前日好许多。度过最初的辛酸和震惊,这些天同邢默相处后,她感到从未有的快乐和圆满。此刻被叫进书房,见到父子二人同坐饮茶,不觉温柔笑起来。
  “什么事呀?”她坐到儿子身旁,结果邢默递给她的茶杯。
  “这是晨早刚买来的槐花茶,香韵沉厚,口感极佳,尝尝看。”邢默话。
  “原来是有好东西。”佟青笑起来,睇一眼邢世怀,“你今日有时间同儿子饮茶?前两日看你又出门忙,也不知多在家陪陪我们?”
  邢世怀微微笑,等佟青与邢默多话过几句后,问道:“阿青,你问未问过阿默日后有什么打算?”
  “问过呀,我们仔嘴好甜,说先陪我,日后的事日后会有计算,再告诉我。”她依旧笑呵呵,“你们两个商量出什么结果?”
  邢世怀同邢默飞快对视一眼。
  邢默道:“我打算进入O记。”
  佟青脸色突变,手中茶杯也放在案几上:“不行。”
  “不必担心。我具备一定刑侦能力,也早就想好种种后果,绝非草率决定。老豆已考察过我,他话我若能成功通过内部考核,他愿意帮我一把。”
  “你这是帮他还是害他?失而复得!你知失而复得多不容易?”佟青站起身来同邢世怀对峙,胸脯起伏不定,显然气息不稳,“我从不涉外事,但O记多危险我未听说过?他刚回来你便让他进O记,你不怕当初的事再经历一遍?”
  佟青的反应,很过激。但这一点,在邢世怀和邢默心中,早已预料到。
  警务司三大王牌部门,冲锋科,廉政公署同O记,又称组织罪案与三合会调查科,主要负责刑侦和打压的对象便是香港多年来如日中天的黑社会。不过因为ICAC和O记的成立,联手打压官匪想通之气焰,治安已不像从前那样乱,但灰色地带的区域仍占据很大领域。
  譬如冯庆,就是很好的例子。当初上位时他已近四十,眼下再过几年就五十,短短几年内他将大量资金洗白,手下的连锁行业不胜其数,最重要的是功夫做到位,上边还有英国佬分一杯羹,打帮手,因此就连ICAC也查不出端倪,O记更拿不住罪证。听说去年他已经开始着手提拔下一任话事人,任由两三方斗狠,闹得活似白厅太子党一般。
  他准备金盆洗手,O记的人想想就头疼,生怕这两年不让他永无翻身,以后就再没机会。
  而这也是邢默计划要加入O记的主要原因。
  “阿青,你先冷静些。我怎么会不担心,他是你的仔,也是我的仔,但我们都老了,他却还有一番路要走,不是这条,也总是那条。再说,阿风这些年在O记如何你也见得,既然阿风你认为没问题,我相信他也不会比不过他。”
  “阿风和他根本不是一回事。要二十来年流浪在外,打拼在外的是阿风,你看我如今肯不肯他去?”
  两人你言我语,竟相争论十几分钟。邢世怀从始至终想替邢默争取,而佟青则想保护邢默。
  最终还是邢默发话:“我去O记,不是因为好玩,或觉在人前风光。我有我不得不去的理由。”
  话到最终,一上午静悄悄过去,几人空腹在室内商议,最终还是佟青退步。她舍不得让邢默再出去受苦,却也心疼他这些年境遇,想最大化地满足他。她身知男人的想法总同女人不同。这并不意味他们不在乎这个家,或身旁的人。只是有些事在他们眼中不得不做。当初,邢世怀要拼出一条血路时,也是如此对她说。
  佟青看到邢默眼中的光,同当年邢世怀的一模一样。她知道,自己无力改变。
  更无力庇护。
  佟青松口后,剩下的步骤便非常顺利。
  五年中,邢默跟随罗修,留在鹰眼雇佣团,东奔西走,死里逃生。
  也正是因此,不论侦查与反侦察能力,刑讯或行动能力,都绝对达到O记考核标准。
  有邢世怀牵线提拔,邢默只需通过一个月培训与一个月考核,便能正式进入O记。
  他没再多时间,他自己很清楚。
  十天后,诸事议定,邢默的文书正式下达。
  佟青与邢世怀决定在邢默行去培训前,将亲朋好友请来晚饭,正式宣布邢默回归的消息。
  而在一周后的这场聚会中,邢默与黎雪英,终于得以重逢。


第三十九章 重逢
  两天后,邢世怀准时在下午一点钟归家,准备晚上宴请工作。而佟青在两天的低沉期后,家中的温馨与许久不曾有过的欢簇气息感染她,竟也难得隆重地着装打扮一回。邢绍风也来过电话,说会晚点到场。
  邢默的西装到皮鞋,全是邢世怀提前一周为他定制,深灰色带浅条纹的西装,配橄榄绿绸绒领带,咖啡色皮鞋,将邢默衬托成一名绅士。唯独那双眼似笑非笑扫过时,令人窥见其中更犀利粗野的本质。
  但当他望向佟青,如任何一个喜悦的母亲,亲自检查花瓶拜访,餐具是否规整时,目光中的犀利便会软和起来。
  他太久未感受过家,快忘记家的感觉。
  天色渐晚,邢家迎来第一家客人,是邢世怀的兄弟世交,携妻带子。不过多时,人陆陆续续便挤满大屋。好菜此刻上桌,好酒佳肴,招朋待友。
  其实邢世怀请的人并不多。
  邢默对他们来说更为私密,没必要大张旗鼓如同晚宴般昭告天下。不过来访亲友都是以家为单位,少说也有三十来人,很快就将邢家变成一场小型宴会厅。
  最后到场是邢绍风,因为任务关系晚了半个钟,手上提着红酒,开门后却带着另一人进屋。
  因为是私人场所,黎雪英并未带假发,也没带彩晶片。他目光飞快掠过人群,低下头未说话。
  “阿英?”佟青将黎雪英拉进门,“很久没有来过,最近很忙?”
  黎雪英虽很少同邢世怀私下见面,减少被冯庆耳目通告风险,当初却在低迷时段接受过邢世怀的援手,本本分分在邢宅中住度过一段时间。佟青待他不薄,而邢世怀在危难时对他伸出手的这份恩情,黎雪英更是牢记在心。即使是他最终决定留在冯庆身边时,邢世怀与佟青也表示尊重他的决定。旁人的怨憎会,痴欢喜,插手程度毕竟有限。而黎雪英,即使同邢家的来往充满风险,他也尽量不引人耳目,每两三个月回邢家一趟,探望邢世怀与佟青。
  “夜场最近人流量大,明后天就好。”黎雪英送上自己的礼物,又道,“不说我,伯母最近身体怎么样?邢探长还是那样忙,有没有带你出去?”
  佟青温柔笑过,拍拍黎雪英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背:“都好,倒是你,在外边又受苦累。实在不行就回来吧,你邢探长护你安稳的本是还是有,总好过外头风风雨雨。”
  黎雪英只笑,并不接话。同佟青又寒暄片刻,他起身,表示暂且借用卫生间。
  正巧邢默同一人正交谈完毕,回过身便看到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转交,他的目光霎时深下几多。
  即使在鹰眼,邢默对黎雪英的关注也未曾停止过。可五年中,他也未曾联系过黎雪英。鹰眼要求严格,基本没有擅自离队机会,即使有,基本上人也不在香港。五年中多少真正生死场上碾转,过一种癫狂而不负责任的人生,那时他甚至不知往后何去何从。即使再深刻噬骨的思念,他也学会如何和着血吞咽下去,不发出声响。
  没有未来,大仇也未得报……至于黎雪英,听闻他如今在冯庆身边做事,连黎莉也。即便心中再多折磨,对邢默来讲此刻都并非两人破冰的好时机。
  沉默几秒钟后,邢默目光一转,落在刚进门,正脱大衣的邢绍风身上。黎雪英这两年倒和这个人走得非常近,关系也十分暧昧。这种暧昧或许无关风月。可是,太久了,他真的已经离开太久。五年,足够一个人回首时已记不清另一人面孔。即使如今他能在各方面游刃有余,出类拔萃,却唯独对黎雪英的态度毫无信心。
  “看出来你不简单,没想到你的目标是O记。”这边邢默还在思考,邢绍风已举步向他走来,上前给他递烟。
  邢默摆手拒绝:“目标是同一个目标。再乱讲话小心你阿伯生气。”
  邢绍风笑过,引他往桌前落座:“阿伯已同客人们介绍过你?”
  “还没。”
  “恐怕要到饭后,三十几个人,嚯,围你水泄不通,没一个钟绝对脱不了身。”
  “你好像有话同我讲?”邢默不理会,讲红酒给桌上人逐一满上。
  这次便是邢绍风摆手:“我也排队,等你吃过饭说。”
  两人又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摆开的长桌上人已凑齐,唯独邢绍风身旁还留一空座位。
  “没人把位置去掉。”邢默话。
  “谁说没人?”邢绍风老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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