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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黑-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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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把位置去掉。”邢默话。
“谁说没人?”邢绍风老毛病有犯,不自觉显露风流本性,“我今晚的伴。”
邢世怀敲响酒瓶,宾座上所有人停下杯盏。
“大家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今天能看你们都到场,我真的好高兴。”邢世怀撑住桌,缓慢站起身。手上捏着酒杯,来回在指尖碾转,“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大家都不容易,我邢默能走到今日,全靠各位扶持帮助。你们大多数,全是我交心多年的朋友,亲人,兄弟。”
他话到此处收声,目光平静扫过全桌,在场气氛不自觉肃然几分。
“二十年前,在我同我太太的生命中,曾发生过一件悲剧。知情的朋友都明,从那之后,我太太至今身体不好,也在国外疗养过。我那段时间,也有过万念俱灰,甚至极暴躁易怒。后来,因为你们有些人的劝慰,有些人的扶持,我渐渐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我曾以为那是老天给我的一次惩罚。”
他短暂停顿,目光睇向佟青。佟青已双目微红,显然动容。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身知这是佟青与邢世怀一块心病,向来无人能医。
今日为何主动提起?
“但我未想到,时隔多年后,老天又给我一份馈赠,将我曾经所丢失,重新归还于我。”邢世怀再次将目光投向坐在佟青身旁的邢默。
黎雪英刚在洗手间带上墨晶片。今晚人太多,不戴仍不行。他看不清面孔,更怕旁人被吓住。
“我的儿子,其实仍在人世,现在我找到他了。”邢世怀走到邢默身后,按住他的肩,“邢默,多谢你肯回到我们身边。”
邢默站起身,迎接各式各样目光。惊诧的,不可思议的,感动的……太多种。
然而在这众多目光中,他敏感地察觉到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目光。
多年锐利的直觉令他瞬间抬眼。
紧接着,邢默直直撞入一双漆黑的眸中。
黎雪英浑身如同被冰雪浇灌,定定站在远处。
他多年没有遮掩打理自己的外貌,唯独眉尾轻描过,从发到睫毛到疏淡的眉,全是淡淡白金色,仿佛冰雕雪堆的人。
轮廓依稀似少年。
正如当年,又不再似当年。
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邢默身上,唯独黎雪英猝不及防。
数到三秒钟,从震惊巨击中回神,黎雪英迅速转身。
“阿英!”偏偏邢绍风坐在邢默身旁,冲他挥手。
这一来邢世怀也注意到他,连忙招呼黎雪英入座。他如遭雷击,身体僵住,竟在过大的冲击下动也无法动。
邢绍风起身将他带回座位。
黎雪英抬眼,邢默的目光恰巧在他身上飞快一跳,便挪开方向。
轻飘飘的,宛如没有重量。
黎雪英浑浑噩噩,连邢世怀同他说话都没能接上,邢绍风也在用餐时连问他好几次怎么样,是否不舒服。
他几乎失了智,明知这样场合不当暴露他和邢默关系,也知此刻绝不是两人再度重逢好时机。
不,他甚至从未期待过重逢。
从五年前,他就以为他已经……
只是黎雪英控制不住自己,眼前发黑,巨大的失真感瞬间将他冲得头脑发昏。有一刻他甚至怀疑这是否是现实世界。
他观察他身上所有蛛丝马迹,如同沙漠之人渴望绿洲。不论举杯抬箸,言谈举止,又或笑谈风声,他都已与当年大相径庭。
五年时光在他身上大刀阔斧地改造,削铁如泥,那份暴躁的轻狂已无影踪,取而代之是捉摸不透的沉稳老练。
黎雪英意乱心烦,震惊与接受过后,他急切想了解他这几年身上发生过什么,又如何存活下来,最终的是,他是否还记得他?
他是否还……爱他?
越是闪躲,越是躲避不及。
邢默同黎雪英之间本身只差邢绍风一人,二人已小声交谈几分钟,不知说到什么,邢默的目光忽然越过邢绍风,径直投向黎雪英。
那样目光太过直接,也太过有存在感,黎雪英隔着酒杯与他视线相撞,险些呛住。
邢绍风正背对黎雪英同邢默说话,而邢默侧耳聆听,一双眼却暗度陈仓,瞬也不瞬地将黎雪英脸上每存表情都观察到透彻,仿佛要找出他内心深处秘密。
黎雪英被他过于肆意和明目张胆的目光惊到坐立不安,一连抿过几口酒。
显然,邢默依旧记得他,只是看向他的目光,黎雪英难以读懂。至少,并不似当年那样,眼底积满温柔与情愫,令人一目了然地拥有安全感。
“我介绍下,这个呢是阿英,好几次出手帮我过忙,真金都不比我们感情真。他个细,总好被人当做学生仔,还请格外以后若有机缘,替我多照顾他一次。今天在这里先跟各位敬酒。”邢绍风十分有心,刻意隐瞒关于黎雪英身世以及工作,要知道落座各位都同邢世怀关系匪浅,若黎雪英以冯庆那边的身份昭示,必然引起不满。
邢绍风一番话立即将众人目光挪到黎雪英身上。他太过瞩目,早在开始前许多人就注意到这白化病青年,他发同肤色都浅白,偏偏还穿一身浅色衫,整个人如同画中走出。许多人私下讨论起,黎雪英却连在意这目光的心思都没有。他握紧刀叉,耳边几乎一个字都未听进,全部注意力不由自主尽集中在身旁另一端那人身上。
坐下身,终于察觉到邢默目光的邢绍风,好意向他介绍黎雪英,不自觉笑起:“希望没惊到你,他模样特殊是因病所至,白日见不得光,因此也只能在夜场工作,很不容易。我们邢家与他有些渊源,他经常拜访留宿,时间长后也算半个邢家人。”
光听前几句还好,听到后几句,饶是黎雪英面皮也有些不自在。他是什么名分,同邢家攀什么关系,这些事太难解释清楚。
邢默脸上的戏谑转瞬即逝,隐藏极好,不给邢绍风同黎雪英任何发觉迹象。
他伸出手,如任何初次相识的绅士,彬彬有礼,不失风度:“邢默。”
第四十章 重逢2
他伸出手,如任何初次相识的绅士,彬彬有礼,不失风度:“邢默。”
昨日辛默,今日邢默,隔过五年,不过前鼻音到后鼻音的区别,黎雪英却在听到时有泪流冲动。
“幸会。”黎雪英终于伸出手,小心翼翼,探查他掌心温度。
“应当说幸逢。”
一句话令黎雪英再次心跳如雷,不可置信地望向对方。这等目光比邢默更赤裸直白,若邢绍风回过头只一眼就穿帮。
好在邢绍风忙着观察邢默的反常,并不留多余目光给黎雪英。
等邢默放手,邢绍风率先笑道:“你们两个倒看上去投缘?”
“是吗?”邢默随意笑过一下,一语双光,“我以为在夜场工作,同人打交道更八面玲珑。失礼了,今晚人太多,让你难过,并非我本意。”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连话都来不及接,用冠冕堂皇的理由,黎雪英好让自己落荒而逃。
他前脚刚走,邢绍风便对邢默吹胡子瞪眼:“你不会讲话就收声,什么夜场工作八面玲珑?我可没说他做什么,有人同你在背后嚼舌根?”
邢默懒洋洋从黎雪英落荒而逃的背影上收回目光,上下打量过邢绍风一遍。黎雪英已走,邢默重新拿捏演技:“你同我讲他是你今晚带来的伴,刚才你不在时我跟阿爸多问一句他就话我知,也没什么好遮掩。倒是你明堂带到家里来,我还以为……”
这话半分是为邢绍风面前掩饰他同黎雪英关系。刚才那一下,黎雪英暴露太多。令半分则是出于私心,嫉妒的酸胀令人发狂,即使再如何维持体面,他也忍不住话带三分轻浮,探探邢绍风同黎雪英真正关系。
邢绍风忽地明白过来,快要炸顶,若非贵客在场早就同邢默拍板。而此刻他只能隐忍,咬牙切齿道:“我同他并非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你说话注意分寸。”
“别太认真。”邢默盯住他几秒,忽然笑了,“是我不对,我会单独同他道歉。”
这一头,黎雪英满脸湿淋淋,撑住大理石流水台,呆滞望住镜中自己面庞。苍白的皮肤,淡淡发色,眼黑得出奇假,不知墨晶片是否也能遮掩眼中情绪?
明明惯于穿梭在形形色色人群,却在刚才一瞬有赤裸的羞耻感,他甚至来不及多话一句。
落荒而逃,匆匆而狼狈。一如他度过的这些年。
又用水冲过两把脸。刺骨冰水为他头脑降温,提醒他冷静。
黎雪英冲墙壁发呆,半晌低头从怀里叼出颗烟,颤颤悠悠要点,指尖颤抖,连点几次都不成功,反而发梢的水滴落在烟头,洇湿大片。他失控地将烟狠狠掼在地,猛地背砸门板,缓缓滑到地上,十指插入发间。插入发的指节仍控制不住颤抖。
已过去这么久……他甚至连回头想当初的勇气都没有,这些年他将一份心思掖在心中,只有在枯井似的深夜中实在难捱时,才愿意摸出宛如自虐地窥一眼,是饮鸩止渴。
他不出门,更不发声,蜷缩在逼仄的天地间,胸腔连呼吸也困难。
有人却恰当其时地敲响洗手间门。
“黎生?”邢默唤道。
黎雪英受惊的兔子般,胡乱擦干净脸,站起身面对门板,如临大敌,却张了张口最终无法吐露出一个字。
他该怎么称呼他?
辛默,邢默,还是……默哥?
最终他强压下自己情绪,好半天找回自己声音,才听得懂门外人唤他什么。不是阿英,不是任何亲意爱怜的称呼。是从未有过,他换他黎生。
“刚才的话要同你道歉,今晚饮太久酒水,那些话算不得真,请多担待。”邢默在门外道。
“我知。”黎雪英轻声道,“没有怪你,去吧。”
门外门内两道身影同时一颤。邢默仿佛上紧的发条终于得到松弛,而黎雪英回不过神,依旧呆滞地望住门板。
“那就好。”门外邢默半天才开口,声音喑哑。
黎雪英又等了片刻,半天没有声响,他当做邢默已离开,便在水池前再次拍打自己两次,打起精神,整理仪表,方才拉开门。
刚拉开门,目光又立马撞上邢默同一位客人在不远处桌上靠住谈话,一双眼即时睇来,毫不避嫌。这场景何其相似,以至于一瞬间黎雪英被巨大熟悉感击中,却想不起两人在何时何地经历过。
同他攀谈那人想回头,邢默将手中烟放上唇抿住,拍他肩膀引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一模一样场景还原,黎雪英才想起这是两人刚认识时,在九记门口遇见他,那时他也是同一个古惑仔朋友这样讲话,一双眼忍不住睇来。
而邢默,他虽心思缥缈,忍不住挂心黎雪英反应,更恨不得剖开他的肚皮胸膛,亲自问问那颗心。除了刚才落荒而逃去洗手间,如今他同他一样体面,一样懂得如何更深将自己保护和掩盖。这样对吗?或许是对的吧。
黎雪英眼睛有些红,大概是情绪失控,他可他瞳仁本就是淡粉色,以至于根本看不出。鬓角潮湿,应当洗过脸。
如果放在五年前,黎雪英大约会冲上来问他,这五年过得如何?为什么他保住体面距离,他便配合他上演陌生人戏码?他应当随时随地质问他,这五年行去哪里,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曾找他?他知不知道他——再忍不住应当告诉他,这些年有多委屈。对他控诉,狠狠将他阵脚都打乱。
这样才对。
脑中团团乱套,邢默满腔郁气,焦躁不安,只觉胸闷。眼神不自觉凶狠起来,像只困兽得不到答案,连正同他讲话的人都吓跑。
那颗真心,早不知用到谁身上。邢默想到这里就来气。
回想邢绍风介绍黎雪英时亲昵的语气,调侃他是玩伴时的玩世不恭,还有自然而然将黎雪英划分为自己人的熟稔——尽管邢绍风已澄清。
光用想邢默就想操刀砍人。
持枪数载,骨子里那份悍匪气越发深藏不露,却也越发有压迫力。此刻他虽笑语连连,凡同他讲过话的人都不自觉后背发凉。
再反观黎雪英,不知是天生情爱迟钝,还是关心则乱,被邢绍风拉去问长问短,介绍给旁人,丝毫未发觉身后灼热视线。
“你离那傻逼远点。”说起邢默,邢绍风就没好气,“他这人有些傲气,看不起人。要说错话就当他乱放屁,别往心里去。”
听邢绍风粗犷地放言大骂,黎雪英有些绷不住,勉强弯弯唇角。
“他回邢家你不恼?来之前你提都不提一句,我还当你不在意他。”
“我没在意。”邢绍风斜他一眼,“以后他要进O记,论辈分还得叫我声前辈。年纪是比我大,资历却不如我老。”
黎雪英心想邢绍风还是不知好,他这位新来的表哥恐怕十几岁就在街上砍人。
晚饭过后是自由时间,访客们三两聚谈,大多围绕今日新话题不住惊奇。因此人群扎堆在两处,邢家夫妇以及邢默附近。
黎雪英眼见邢默被人重重围住,眼神更是没往自己这边投一个。
深呼吸口气,胸口有些痛。他不愿再多留自虐,也要留给自己时间自愈。
“阿风,我走先。”黎雪英套上外衫,拍过邢绍风肩膀,“伯父伯母太忙,帮我打声招呼,我就不挤去败兴了。”
“我以为你今晚留宿,往常哪次不这样?”这回换邢绍风讶然。
“你家中来新人,这段时间留宿都不方便。”黎雪英低头缠绕两圈薄围巾,清清淡淡说道。
“我送你。”邢绍风放下酒杯,“等我两分钟。”
邢绍风回屋换衫,而黎雪英已趁片刻功夫,蹬好皮鞋。他站起身,有人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观察他。
“这么早走,连声招呼也不打?”邢默手背上一枚硬币,无聊地翻来覆去把玩,在他修长的指尖穿梭。
黎雪英身体忽然僵住。他忽然怀疑自己是否已在五年前失去他,还是说,此刻才是真正在失去邢默。因为再次见面,对上邢默的眼,脑中有千万国王画面飞驰而过,这种情绪,简直就像自己同他并非重逢,而是快要失去他。
他的臂弯曾在月光下,窗前向他敞开;曾带他在夜色中飞驰跨海;曾同他站在浪湾承诺,有朝一日入住新界;曾为他设想种种浪漫。
但最终眼下定格,一种诡异而怪诞的感受席卷了黎雪英。只剩下沉默,尽管这沉默中两人都在无声拉扯,做角力。
黎雪英攥紧风衣,沉默恍神,而邢默倚在门框,用目光盛满他,又似乎谁都不曾在那双眼住过。
玄关灯光拉长他们身影,成对成双。
好在邢绍风回来即时,没有给机会让这两人站成一尊铜像。
“你又搞什么?”邢绍风快步下来,狐疑打量邢默,“你放过我朋友好不好?今天吃错药哇?”
邢默极其不爽,冲屋内扬扬下巴:“他们叫你。我出来抽根烟,透透气行不行?”
邢绍风向来不忤逆邢世怀与佟青,气得说不出话,隔空对邢默指指点点,最终胡乱翻出车钥匙,快步向这边走来。
“阿青和伯父已在找你,不要丢下一屋子人让他们难做。我送阿英回去,你赶紧进屋。”邢绍风一边说着,捉着黎雪英胳膊往外走。黎雪英难得顺从,竟也真叫他如此拖行好几米。最终忍不住回一次头。
回过头,便看见邢默就着昏暗灯光,站在门口,身体依旧斜斜靠住,手中慢条斯理把玩那枚硬币,神色灰暗不清。
“有样东西,我还寄放在你那里。”他突然开口,却一开口就让黎雪英心沉到底。
“抱歉,那本书今天没在。”黎雪英脖颈僵硬,再次背对邢默,身影有种倔强感,“邢生择日再来取,我定按时归还。你放心,我保管妥善,从未交给旁人。”
半天未听见身后人回话,黎雪英硬是梗住脖子,以冰冷坚硬姿态背对他。
“好。”
车门关上,引擎打上火,车子就这样飞驰出去,将身后那一丁点光亮远远甩出。后视镜中,许多东西仓促略去,黎雪英尚未回神,就听邢绍风在一旁问道:“你们两人原来认识?”
他回过神,这可着实令他为难好几秒,最终道:“他同邢家身世,我阿爸当年略知一二,后来我托人联系邢探长,说来话长,都是些旧事。”
邢绍风却觉得新奇:“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来八竿子打不着,果真奇妙。今晚抱歉,感觉你一直不大自在。”
“没有的事。”黎雪英最终别开头望窗外。
真心话惯于藏在心底,这些年早不再同外人讲。
第四十一章 打探
另一头,邢默并未急于反身,他就夜色往外追两步,远远能看到山脚下海平线,似乎又被浓雾遮掩住,只能看到一条发亮的白边。烟没抽几口,却已燃到尽头,在他手中像朵枯萎的花。邢默沉默地又抽出一根,重新点燃。
手机铃声响起,即时打断他思绪。
“哈罗,阿默默,半个多月没见,想没想我?”
“好好说话。”邢默劈头盖脸就是骂,皱起眉头却展开。
“你好凶,果然认祖归宗过真有底气,还找回那位旧日情人,现在恐怕有一阵好忙吧?可惜可惜,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好歹在鹰眼待过,转头就不再挂念。”那人在电话那端咂舌感叹,十分浮夸,丝毫没自觉,“下个月日本有一单,离你很近,做个顺水人情,接不接?”
“滚蛋。”邢默想也不想,眯眼望向海水对面的新界,“说过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再没关系,又来找谁做冤大头?”
电话那头爽朗笑起:“好嘛,本来花狮他们不让我问,我就是最贱问多一句。这两天我人在大陆停靠,明天转飞,来问问你过得怎样,爽吗?”
“闭嘴,罗修。”邢默笑道,“你在潮州的存货钥匙还在我手里,小心我高兴给你石沉大海。”
对面罗修果然立马风骚不起来:“行了,也就我多惦记你一秒还要被威胁,真一切顺利?”
“放心。”邢默吹够风,转身上车,百无聊赖拨动车前两排风页,“至多两个月进O记,需要帮忙时我会联系你,好处不给你吃亏。”
电话那头的人果然闷闷笑两声:“看来一切顺利。和你的靓仔怎么样,也同样顺利?”
“你什么时候也变八婆了?”
“我八婆?我闭着眼都想得出你还没告诉他。”罗修在那边语音夸张地冲邢默比嘘,“你不行,兄弟,要不哥们给你助攻,我还没干过这行,说不定挺合适。”
“滚蛋。”邢默又骂一遍,“没事我挂电话。”
“你不要觉得我在调侃你,我同你认真讲,不要每次当顺耳风过。”罗修在那头忽然严肃起来,“你那脾气我不够了解?别看面上凡事都仿佛看得开,真钻牛角尖能气死头牛。换位思考一下,你要是他,五年前搞个对象……算了,我懒得同你解释,我看也就是那靓仔脾气好,换做是我——”
罗修忽然沉声冷笑:“我会把你头按到马桶里冲水一百次。”
邢默挂掉电话后,脸色愈加阴沉,以至于难以冷静地连抽三根烟,才让晚风带走他一身戾气。
转身回屋,他发现佟青与邢世怀的确已寻他一阵子,连忙洗过手迎上去,同二人又说好一阵话,成功将话题转移。
邢世怀喝得有些高,这些年许久不似今日高兴。见邢默归家,他大着舌头揽住邢默的肩,四处同人宣布他即将进O记的事,而佟青在一旁,虽有些困倦,却也看得出真正高兴。
说邢默心中不温软是不可能。离家二十余载,如今渐渐感受到这种归属感。
“阿爸还能扛十年。”同众人话过后,邢世怀又来同邢默耳语,“做差人不容易,你想好走这条路,阿爸就支持你。”
邢默笑着应他,同时也为邢世怀醉酒后自称的那句阿爸,心中颤动。
“今日不如就到这里,大家也疲累,以后多欢迎来做客。”邢默将邢世怀交给佟青,与邢世怀二人,同客人们道别,送他们离场。
来客渐渐走空,留下满屋欢聚后的狼藉,凭空生出许多寂寥感。人是如此的生物,惯于热闹之后,总会有猝不及防的反差感。
邢绍风已经送过黎雪英,这时候刚进家门,便同邢世怀与佟青与客人一同道别。
佟青和邢世怀都饮过酒,天色又晚,邢默让二人现行休息,客厅留下他同邢绍风二人,收拾宴请之后的房屋。
客厅只剩时钟滴答响,他们两人有默契地谁都不同谁讲话。
到最后二人撸袖子在水槽洗碗时,最终是邢绍风忍不住先开口。
“你是不是中意阿英?”邢绍风本身就是直来直去的性格,况且今晚还饮过酒,话语更加直白,“别看他在夜场工作,其实是很本分的人。听说他阿爸以前在白厅工作,五年前去世,连财产都没来及留下,否则阿英和他家姐也不至于沦落于此。”
这沦落二字用得妙,让邢默洗碗的手微微一顿。
邢绍风接着说:“阿英生得靓,旁人见他特殊,总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其实他有白化病,其实很惹人疼。”
“他阿爸怎么过身的?”邢默淡淡问。
“说来话长。”邢绍风停下手中的活,微微有些出神,“他阿爸是被洪门人整治,引起白厅怀疑。说是要调查,审核,最终讨论出个结果,但在一次审问的路上,被人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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