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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平线余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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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顾怀余便退而求其次和他讨亲吻,但男人只是稍低下头,说了一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我演戏,调职回来或者更早?”
“还是你从头到尾一直在演?”
他说到这里,想起顾怀余走进最高调查局监禁处来找他的那个夜晚,认真细致地和他交代第二天出逃的路线和据点位置,有点羞涩地跟他约好要庆祝生日。
那个样子是很愚蠢,装得像样极了。
傅立泽闭了闭眼睛,更用力了一些。
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顾怀余从未这么难受过,像一条鱼被挤干了鱼鳃里的最后一滴水。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肯埋怨傅立泽,只是把一切归咎于那个陌生的橡胶制品,断断续续道,“别戴了……行不行?”
“不行。”傅立泽说。他躬起背,凑近顾怀余,“你跟我上床是什么感觉?”
顾怀余眼角掉了几颗泪,半捂着自己的额头,抿紧嘴唇。
傅立泽从他身体里退出去,居高临下地单手掐住他的脖子,不知是在逼问谁,“顾怀余,你恶不恶心?”
他说着又自问自答,一双眼睛毫无温度地看着他,“我觉得恶心。”
话毕,他站起来,很随意地把沾着一些液体的套子摘下来扔了,重新穿好衣服。
他一直不去看顾怀余的表情,背过身走开几步去拿桌上的酒。许久,身后的人才勉强爬起来,很轻地贴上脊背,连一点重量也不敢卸给他。
顾怀余轻轻抬起右手,遮住他的眼睛,嗓音半哑,执着得颇有穷途末路感,“不是……阿泽。”
“我喜欢你。”
他讲得不太顺畅,有点哽咽。
如果说顾怀余曾有过什么痴心妄想,大概就是正式和浪漫一些的表白,与一个配合接受的爱人。
人性如此,三分喜欢轻易便能说出口,十分就不能了。但傅立泽没爱过人,不懂深爱浅爱的区别和滋味,自然也就不了解顾怀余的痛苦难当。
他的手搭在傅立泽的眼前,能闻到浓郁的烟味,像足足抽完半包烟留下的余韵。傅立泽听见他的声音继续响在自己耳边,是种缠绵的坚决,“我会把什么都还给你。”
“你别生气,也别走了。”
他把那只白而修长的手拿下来,清晰地感觉到手的主人反抗了一下才放弃。傅立泽转身看着顾怀余,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遮着自己的眼睛。
那几滴泪落得很安静,也几乎没有改变他说话的声音。物以稀为贵,这些年傅立泽见过的真心和假意多了,很少再愿意为滚烫的眼泪动一动恻隐之心,但顾怀余哭起来好像没有尽头,仍旧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底漫上一股深重的苦涩。
他握住那只手腕,差不多要捏出和他脖颈上一样的红色印痕时,才说,“顾怀余,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岛屿向北不远就是南部海岸线,秦楷正站在港口停泊的一艘大船甲板上,拿着望远镜观察徐徐移动的游艇。
眼看游艇就快驶出岛屿背阳的暗面,他按了一下联络器,询问情况如何。
“应该没事。”跟在顾怀余身边的两个人说傅立泽带来的人也都在楼下,并无异常举动。
秦楷想了想,单凭傅立泽一个人,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他老板受点皮肉伤再把人拖回来,不会有什么大事,便放心切断了通讯。
他走回室内喝了半杯冰水,处理未完的文件。看完一沓,却觉得身旁的人数好像不太对,“阿松呢?”
“不清楚,楷哥你出去之后他带着几个人也出去了,不在外面?”
秦楷皱起眉,打开联络器找人,却始终没有应答。他直觉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焦躁地站起来走到室外,又拨了几遍。
眼角的余光扫到那艘即将重新回到落日光芒中的游艇,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开始呼叫游艇上的两个人。
“妈的。”
秦楷难得骂了一次脏话,回头大声吩咐船舱里的所有人,“准备快艇!信号中断,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Kabale und Liebe,阴谋与爱情。
第二十三章
起居室内重新照进一缕日暮的光影,让傅立泽看清了顾怀余脸上细小的绒毛和耳后明显新剪过的发茬。
从他说过一次,顾怀余好像就再没有放任头发变长过。
他想他所有的犹疑、进退两难和迟而未决都归功于这些精湛的细节表演,做得真挺像爱他爱得不计后果。
顾怀余脸上的眼泪干得快,又没有泪痕,叫人觉得刚刚那些水光只是错觉,“我没对你说过谎。”
他慢慢道,“只是有些事情……”
顾怀余确实是不说谎的,因为许多事情傅立泽本来也没有机会问。但他清楚这话讲出来只会火上浇油,便不再往下谈,动了动被捏住手腕的手,挣脱出来抚着傅立泽的脸,“你别生气了。”
傅立泽冷眼看他,知道他有意在跟自己避重就轻,扯出一个笑,“没说过谎?”
他甩开顾怀余的手,脚步一转,“事到如今,就不用再糊弄人了。”男人作势要离开,“谈什么都起码得拿出点诚意吧。”
顾怀余嘴唇与眼角都泛着红色,没用什么力气去拉他,“你想要什么诚意?”
傅立泽偏过头,盯了他许久,仿佛是要一件一件和他清算,“你从一开始就清楚顾怀沛打算用你来顶罪?”
顾怀余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来监禁处见我也只是演戏,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装作被说动了放我走,是不是?”
“没有……演。”顾怀余顺着他的袖子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你说会陪我过生日的时侯,我很开心。”
傅立泽根本不理会他这句话,“顾怀沛出车祸之后,是你指使你那几个叔叔搅乱我的生意?”
他反握着顾怀余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整个顾家明明已经在你手里,为什么还要逼我去救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把我的东西也收到你手里?嗯?”
顾怀余哼也不哼,就像不觉疼痛一般,平静道,“如果我自己出狱,你会把我当成什么?”
傅立泽微微一怔,皱起眉,“什么意思?”
“你会——把我当成顶替顾怀沛位子的人,把我当成合作对象。”他边说边朝傅立泽走了一步,温温柔柔地半抱着他,用带点湿润的鼻音说,“就是不会喜欢我。”
“阿泽,你眼里的东西太多了。”顾怀余抿抿下唇,执拗道,“我把什么都拿走,只是想要你看见我。”
这句话说完,室内沉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傅立泽看起来仍然不太相信他,可又找不到其他可供反驳的解释。
其实几天前顾怀余大可以甩开他,趁势接管傅氏集团,虽然未见得能整个吃下去,混个六七成总是不难。而他并未这么做,反倒叫停所有重要的项目,明显只是想逼他就范。
他在傅立泽身边几个月,有无数机会直接动手,却也一次次放过了。
那晚在返回境内的专机里,傅立泽想了许多种可能。顾怀余顶着一张人畜无害又好掌控的皮靠近他,纯粹报复或图谋权势,样样都有很高的概率。
他们走到一起,本就是各怀不轨。
傅立泽怀疑面前的人还在为他编织假象,但心里仍旧无法自控地为这点阴谋里长出的稀薄感情动了动。
顾怀余那双茶色的眼睛始终沉静温和地凝视他,这个场景非常熟悉,一两周前,他们有许多个这样的下午。那时顾怀余困倦地躺在他怀里,手指一根一根地向晚霞悠长的影子移动。
“做什么?”
顾怀余不答他的话,随手抽起床边玻璃瓶里的一枝花向下戳,闷声说,“要是能钉住不动就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确实是普通的,又好得不能再好的夏末傍晚。
难怪顾怀余想要留住。
“先——”
傅立泽刚要开口说什么,顾怀余却忽然瞬间变了脸色。
他从傅立泽身后一面竖起的斜镜中看到楼下几个拎着黑色手提袋闪过的黑影,立刻抬手按了按耳后的联络器,“阿楷!”
联络器里空空荡荡,什么回音也没有。顾怀余动作飞快地从餐桌下摸出两把枪,有条不紊地判断道,“有人开了通讯信号屏蔽。”
傅立泽微眯起眼睛,果然,他的联络器也是无应答状态,“怎么回事?”
顾怀余直起身,刚要把一把枪递给男人,起居室的那扇门却被人暴力踢开了。
走进门的人让顾怀余略感意外,持枪的动作稍稍一滞,“阿松。”
面容狠戾的青年指挥几个人举枪对准室内的两人,说道,“二少,得罪了。劳驾您跟傅先生下楼一趟。”
顾怀余眼睛转了转,表情很冷静,看了一眼傅立泽,配合地把枪扔到一边,让人押着自己下楼。
甲板上的两张小茶桌旁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顾怀余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南部港口的方向,忽而感觉顶在后脑的枪口微微用力,“二少,不用看了。”
“我知道你在等楷哥过来。不过十几海里的距离,他过来最快也要二十分钟吧。”
“你替谁卖命?”顾怀余转过头直视他,单刀直入地问。
阿松笑而不语,转头看向坐在另一边的傅立泽,“傅先生?”
傅立泽脸色一阵青白,顾怀余恍惚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盯着身侧的男人说,“你知道?”
问得平稳从容,却叫傅立泽听得不好受。他别开脸不和顾怀余对视,阴晴不定道,“顾怀沛想干什么?”
听见顾怀沛这个名字,顾怀余不可置信地抬起眼。阿松表示肯定地摊了摊手,示意手下摘掉两人耳后的联络器,随后便打开一个投屏。
这应该是傅立泽第一次见到伤愈的顾怀沛,对方的右脸有一道很长的伤疤一直贯穿到耳后,显得本就阴郁的长相更加狰狞。
“小余,好久不见。”顾怀沛阴阳怪气道。
顾怀余仿佛压根没有听见这句问候,眼神都没错一下,依然望着傅立泽,静静地问,“阿泽,你早就知道了?”
傅立泽想要开口解释,顾怀沛却抢先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时间紧迫,这些废话就先搁着吧。”
“顾怀沛,你想要的暗账和见不得人的证据都还在我手里。”傅立泽脸色难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今天出了任何事,那些东西都会公开。”
“你费这么大力气,也不想什么都得不到吧?”
他这套说辞并未激起顾怀沛的反弹,大约也是早有预料,“别急着威胁我,傅立泽,我之前就说过了,希望这次你能跟我好好合作。”
他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讥讽道,“我可以放你走,只不过总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私自改变约见地点也算是违反了我们的合作约定。”
“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顾怀沛边说边抬手让阿松拿出一支枪,“这有一支准备好的左轮手枪。你们俩——”
“玩一局俄罗斯轮盘赌,谁赢了,我就放谁走。”
视频那头的人几乎已经要放声大笑出来,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们。顾怀余一直飘忽不定的视线终于转向那支手枪,“枪里有几颗子弹?”
阿松眼神闪躲,“一颗。”
傅立泽脑内一团乱,还在思索怎样脱身,就看见顾怀余已经镇定地起身走了两步,一手撑着茶桌,一手拿起那把枪。
他不慌不忙,举起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附近。傅立泽瞬间嗓子紧得快要说不出话,大脑一片空白,“顾怀余!”
枪口不偏不倚,扳机也扣动了。手枪的转轮发出一声转动的咔哒声,并没有枪响。
他提起来的一口气还没放下,眼见顾怀余又要扣动第二下扳机,便腾地一下冲过去,几乎把人撞在栏杆上,“你疯了?!”
倒无人过来阻拦,只是一群人荷枪实弹,重新对准了他们。
顾怀余的眼神有些失焦,那张傅立泽不久前才吻过的嘴唇略略泛白,用很小的声音说,“阿泽,顾怀沛答应给你什么?”
“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啊。”他右手握着那支左轮手枪,半垂在栏杆边缘,像是很疲惫,“你跟他合作……你是真的恨我?”
他把话说得像一把钝刀在皮肉上缓慢划拉,牵连起绵绵痛意。先前顾怀余一直分不清楚,傅立泽不会喜欢别人和不会喜欢他,哪种情况更糟一些。
原来傅立泽那颗心是浸透水的海绵,他浇温水也好,冷水也罢,总归已成定局,怎样也挤不进去。*
不等回答,顾怀余又把枪举起来,见男人眉头一皱,便凑上去贴在他耳边,很勉强地笑了笑, “我说过了,我的枪口不会对着你。”
他说罢便迅速勾开游艇护栏的铁锁,在身后的人开枪之前推着傅立泽一起跳入海中。
坠海那一瞬,傅立泽清清楚楚听到了子弹破空的声音,同时,几滴温热的血从顾怀余的左肩溅到了他的脸上。
“小余!”他想抓紧顾怀余,却被猛然炸开的一声巨响震得几乎流血,巨大的冲击力震碎了游艇的玻璃和装饰,碎片飞射,混乱中划伤了他的额头,一行血滑下来,模糊得眼前猩红一片。
咸腥的海水灌进口鼻,傅立泽呛了几口,连伤口被盐分浸泡的痛都感觉不真切。他明白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抽离,极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顾怀余的位置,却只能分辨出海水与血水混杂中的朦胧轮廓。
缺氧和晕眩让他逐渐下沉,奋力挣扎,只换来眼前的颜色越来越淡薄。
直至变为一片纯然的黑暗。
傅立泽再苏醒过来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的陈设,陆崇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和医生交谈。
他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被爆炸的碎片割出十几处轻微伤口,又在海里泡了一阵,有些失血。
傅立泽试着抬起手臂,勉强还能活动,“陆崇。”
陆崇闻声转过头,长舒一口气道,“你醒了。”他赶紧催着医生过来察看,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才说,“你这次可真是,啧,昨天秦楷的人把你送过来的时候你半身都是血,我差点以为你……”
傅立泽无心听他说这个,强撑着要坐起来,“顾怀余怎么样了?”
“救上来了。”陆崇说,“不过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他看傅立泽一副不管不顾就要去找人的架势,赶忙补充道,“别找了,听说秦楷昨晚紧急调了专机,现在八成已经在中心区那家密医那儿了。”
作者有话说:标 * 的那句化用了一个《巴黎圣母院》的比喻。阿泽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追妻了。
第二十四章
陆崇的话镇住了傅立泽,他转过头,望了一眼窗外,无边的深蓝色蔓延到绯红天际,刚下过一场雨,洗得天空与海一样清澈宁静,仿佛昨天那场爆炸从未发生过。
额头蒙着的纱布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傅立泽碰了碰,“游艇爆炸是怎么回事?”
陆崇拣了个舒服位置坐下,“在查了,秦楷那边也没闲着。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傅立泽转头,“他找到顾怀沛了?”
“早晚的事儿吧,爆炸明摆着和顾怀沛脱不了关系。顾怀余都……”陆崇顿了顿,瞟了一眼病床上的人,“那样了,顾怀沛这次肯定讨不了好。”
他说完,傅立泽在病床上坐了片刻,想定后拿起联络器发了几条消息出去,抬头对他道,“我今天回去。”
陆崇正在倒水的手一抖,刚想张口骂他有病,一瞧见那个谁也拦不住的表情,认命地跑腿安排去了。
这晚降落到傅宅专用的一块停机坪时,时间尚早。傅立泽走出机舱,略显干燥的微热空气扑面而来。他上了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车,昏昏然地靠着真皮椅背。
他的伤不重,但免不了需要好好休养几天,这会儿急匆匆折腾半天,已经发起了低烧。
入夜前他让人把能查出的顾怀沛相关的资料都发给秦楷,手下人照办了,秦楷那边却没什么回应,反而让他更不敢猜想顾怀余的现状。
他又想起那些血溅到自己脸上时的温度与气味,顿觉昏沉得周身发凉。
中心区的秘密医院早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他的车还未开进大门就已经被拦下来。表明来意后,前哨联络了正在医院里的秦楷。
傅立泽坐在车里,望见岗哨的人规规矩矩地报备,但就是迟迟未放行。
他沉得住气,陆崇却不太耐烦,“小许,你下去问问怎么回事。”
这哪儿用得着问啊。许特助心里这么想,面上不敢不从,点点头就要下车
“不用了。”傅立泽说,看起来一点脾气都没有了,“等吧。”
陆崇讶异地转过脸看他,正主发话,他便也不吭声了。一车人就这么沉默地在门外足足等了半个小时。
医院的环境很好,夜里也能看出绿植打理得错落有致。傅立泽下车站在台阶上,等着秦楷过来。他瞥见阶下的几丛绿植,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顾怀余在中心区大厦外等他的那一晚。
顾怀余耐性确实是很好,不好大约也不会等他那么久。
更不会喜欢他。
十分钟过去,面前的玻璃门还是没动静,陆崇算是彻底明白,今天过来就是倒霉透顶地陪傅立泽受刁难。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烦躁样子,走到一边去和什么人聊天。
又等了几分钟,秦楷才姗姗来迟。他面沉如水,见着傅立泽,勉强保持了一贯的礼貌,“傅先生。”
傅立泽抚了抚微微发烫的额头,声音有几分嘶哑,“小余怎么样了?”
秦楷大有就在这儿把人打发回去的意思,客客气气道,“肩袖中了一枪,后背被爆炸碎片划得深,另外有点脑震荡——不怎么严重,不劳傅先生过问了。”
陆崇在旁边,竖起耳朵悄悄地听。换作以往,这种不阴不阳的话早招得傅立泽盛气凌人地与他针锋相对了。
但这次傅立泽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心平气和道,“我上去看看。”
或许觉得硬要阻拦,等顾怀余醒过来也不好交代。秦楷打量他两眼,还是转身带人刷开指纹上楼。
秦楷并没有对顾怀余的伤夸大其词。坠海时他挡在傅立泽身前,被爆炸的碎片和气旋冲得更厉害,没有划伤脖颈和脊椎已经是侥幸了。
“他……还有多久能醒?”傅立泽站在床边,低头深深地看着那张血色全无的脸。
“清醒过一次,我不在。”秦楷说,“失血太多,精神不好,只醒了半个多小时。”
傅立泽说话的声音立刻变轻了,“医生怎么说?”
秦楷带他走出病房,“不会有生命危险。”他对着傅立泽还是有点压不下去的火,便转而质问道,“海上会面的地址是你泄露的?”
傅立泽按捺怒意,“与其费这个力气,我不如直接约他去顾怀沛定好的地方。”他说着脸色更冷了几分,“顾怀沛的行踪你们确定了吗?”
这次游艇爆炸的事也算揪出阿松这个内鬼,秦楷这两天忙着清查自己人,分/身乏术,一拨人顺着傅立泽下午传过来的一点线索追到境外某地的贫民区内,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了。
“暂时没什么进展。”秦楷送他到楼下,语气不善,“也请傅先生多留意吧。”
傅立泽知道他防着自己,不再多言,径自驱车离开了。
返回别墅的路上,陆崇好心替他叫了医生,“回去得处理一下伤口。”
傅立泽烧得有些疲劳,阖眼休息,没答他的话。
陆崇虽然不清楚昨天在游艇上顾怀余和他究竟谈了什么,但眼看这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便赶紧把手里的烫手山芋扔了出去,“这个沉浸记录……”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存储装置,睁眼说瞎话道,“就这两天才搞定的,都在这儿了,我可没看过。”
傅立泽眼睛睁开了,盯着那个小小的东西半晌没出声,许久才握进手里,“谢了。”
医生和陆崇都离开后,傅立泽一个人坐在房间的露台上出神。他手边摆着那个存储装置和一个沉浸器,只要完成简单的数据联通,就能读取顾怀余所有的沉浸记录。
他吃过退烧药,睡意很浓,但固执而未有犹豫地打开了装置。
记录里重复的场景很多,人只有两个。傅立泽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基本能认出大部分场景都是在顾家。
他在庭院遛狗,读书或是闲着无聊喝茶。
方霆说顾怀余的沉浸记录非常无趣是一点都没错的,因为其他使用沉浸器的人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至少会对虚拟出的人物做出一星半点逾矩的行为。
但顾怀余没有,他在记录里只是长久而沉默地守望,坐在很近的地方,看着另外一个人。
因为不在幻想里,就连光明正大地走近他都很奢侈。
傅立泽一帧一帧地看过去,记录很多,且越来越清晰和真实,很难想象顾怀余这些年完善数据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能为所欲为的虚拟环境总是能暴露出人内心一些阴暗的欲望,人类容易得陇望蜀,贪得无厌。顾怀余处心积虑,也不外如是。
千算万算,欲壑是难填,可他的欲壑不大不小,说来说去,也就只需要一个傅立泽而已。
傅立泽整晚未眠,又在露台上吹了一晚的风,低烧便没能退下去。
他安排好人手追踪顾怀沛的去向,勉强睡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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