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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子驰风尘-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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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我发现你真的是傻子！”李征自言自语地把这几句话重复了几遍后，也不再说话了。
整个下午的课堂如程默一样沉默。
“对于一开始就对你存有怀疑的人又有什么有要说的呢？沉默是我最好的对抗与回答。我不需说什么。一切自会被证明。”
晚上，程默在自己的日记上写着。
沉默，从来不是他的错，他想……
清早，他如往常一般沉默地坐在窗户边的凳子上，看着窗外的人和景。
☆、回首
有成想抽支烟，但发现身上的烟盒已经空了。
每次回来后，他一进门，总是看见阿芳把饭菜做好用碗扣在桌子上。阿芳见他回来，确实像孩子盼回了母亲，忙张罗着为她添饭夹菜。好多情况下，他都只是默默地扒着饭，然后又停下来一会儿，似乎若有所思。他想过去——尽是遗撼，遗憾里都是没有记忆的空洞；望未来，满目黄昏，夕阳西下——要不是张阿贤给他提供住所，他还不知道在哪里漂泊流浪。
傍晚的时候，他喜欢看晚霞。大片深深浅浅的红色耀眼夺目；到处都像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他现在只是一个搬运工，倒像个多愁善感的诗人！
其实，有成觉得，所有人的情感中都具备诗情——尽管他和他们干又脏又累的活，看起来粗粗笨笨，有时候还说脏话，但在他们中间，实则有很多人所不了解的丰富的内心世界和细腻的心理情感。
生活中还是有些值得高兴的事，比如他被老板真心地夸赞，比如他和工人们愉快地聊着天，比如他感到自己的劳动和汗水得到了承认和尊重，比如他看到劳动者身上的尊严和自豪感……
然而，他大多时候是诗人的惆怅居多，比如，他看到阿芳为他忙前忙后，而他却混得没有人模人样，比如，他常常想饭桌上多一些美味的荤菜而摸着兜里的薪水却只能叹气，比如，他每喝一杯酒、每抽一支烟，就得计算着下一口的分量，比如……比如，他每次想让阿芳寻找更好的生活，而每次又觉得自己却帮不到她任何。
他似乎都快要忘记自己为什么要离开那里，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了……
灯火的变幻莫测，正如这个城市的生活一样。
此刻，他一下子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从少年时期的生活，一直想到了现在。
月亮是这样的皎洁，夜是这样宁静；城市沉浸在睡梦之中，车水马龙却依然吟唱着那支永不疲倦的歌……
列车在向前飞驰，穿过西藏，穿过湖南，穿过无边的山峦……
思绪逆着时光在向后倒退，退回流逝的岁月，退到当年……吴芳眼里含着酸楚的泪水，风尘仆仆，来到了上海。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吴芳在车箱里激动得坐立不安……
“哥……”
有成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他转过身，眼睛被阳光晃得一阵发黑。
一个黑色的瞬间之后，他才辨认出站在他面前的是吴芳。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他看见他面前的吴芳有点局促。为什么？她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感到不自然。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脸——那块该死的疤痕。一定是这道可怕的疤痕使吴芳感到难堪——其实吴芳并非难堪，而是，难受——一种难言的痛苦即刻涌满她的心间。
有成躲避着吴芳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站在吴芳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他觉得没有兄妹的感觉，不是因为之前的失忆，而是因为生活——从前的，现在的，将来的。
“哥……”
☆、走，我们去看书
哎，你知道吗？最近新开了一家书店。”杨筱筱的朋友对她说道。
“我一般都是去新华书店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了一家书店。”
“那里书籍质量好，种类多，价格很便宜，顾客很青睐，更重要的是，书店老板是个帅小伙，人很好，顾客都很喜欢他呢，说不定，你这个单身文艺女青年还能和他有……”
“去去去。”杨筱筱一把将朋友推开了，“我说，这是去看书呐，还是去看人啊？你呀！”
“好好好，我们的杨筱筱同志就只会每天都看她的书，不过，到时候去了可别忘了给我带两本《环球人物》啊。”
“我还不一定回去呢。”她继续埋着头看她的《格言连璧》。
“切，少装了，你一定会去的。”朋友摇了摇她的肩膀。
说实话，朋友的说的那些确实让她有些心动，不过，更引起她兴趣的是这个书店的店名。
七号书屋，有点意思。
在这之后，杨筱筱去过两次那里，但都是顾客挤满了书店，那个年轻的老板忙得满头大汗也没忙得过来。她买得并不愉快，她想，至少，书店不应该这么热闹。
今天晚上她写作思维受阻，便出来散散心，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很远了。
“算了，还是继续走吧。”
走到一个拐角处，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家书店，灯光还亮着，倒是安静了许多。
于是，她的步子不知不觉地迈向了那里。
店里没有顾客，很寂静，寂静得有成睡着后的轻微呼噜声都听得到。
她本想叫醒他，想了想，又没有。
她忽然发现这位书店老板的桌上摆着一本熟悉的书——《格言连璧》。
不由自主地，她就拿起来看。这倒是惊动了他，他一下子醒了。
“你好。”他倒是看不出有疲惫的神情。
“你好。”她微笑着回应。
“你，是来看书的？”他没说“买”字。
“嗯。”她翻开了手中的《格言连璧》。
“你喜欢这本书？”
“也不叫喜欢，但是觉得这本书可以让人安静。”
“嗯，确实是的，那你坐下来看吧。”他指了指书店一角干净的大书桌和椅子。
“你这个布局倒是蛮贴心的，不过，你就不怕顾客只看书不买书啊。”杨筱筱笑了笑说。
“哎，顾客多看书我倒是很喜欢，要是只买了放在家里不看，那我这个书店倒是没必要开了。”
“你这样说，我倒觉得你不是一位书店老板了。”
“什么老不老板的，太累了，倒不如摆书摊清闲，况且，我只是个文字爱好者。”
“那你为什么不请一位员工呢？”
“我其实就是员工。”他看了看满架的书籍说。
“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这叫‘七号书屋’呢。”
“这个嘛，我听说，以前张阿贤摆书摊的时候，那个城管总把他往七号街赶，我想，那儿一定是一个好地方。”有成笑着说。
“哦——”杨筱筱不由得轻笑了几声，“我想也是的。”
“好了，继续看书吧，我也该看看我的……哎，我的书呢？”
“在我这儿。”杨筱筱指了指手中的《格言连璧》。
“那你看吧，我再找两本。”他便立刻找书去了。
杨筱筱则坐下来翻看着这本书。
她慢慢地看了四五页，却发现他还在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找着什么。
“你找到你要看的书了吗？”
“嘿，我这记性，”有成拍了下脑袋，“我都不记得把那本《柳林风声》放在哪儿了。”
“《柳林风声》？我知道在哪。”她走过去一下子便找到了那本书。
“嗯？你怎么这么清楚它的位置？”有成有些惊讶。
“上次我来买书的时候就已经注意了。跟你提个小小的建议：儿童文学书籍与青少年文学书籍最好单独放一个书架，还有，中外的与古今的也最好分开一下，这样便于查找。”杨筱筱把手中的《柳林风声》递给他。
有成接过书籍，看着她，深深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对了，你还想看什么书吗？”
“《绿野仙踪》和《麦琪的礼物》有吗？”
“当然有，不过，你得自己找了。”他指了指书架。
“好的。”
……
当书店外更加静的时候，杨筱筱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
“原来都看了这么久了。”她起了身。
有成也抬了抬头。
“老板，哦不，你不是老板，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你就叫我有成吧。”
“好吧，那么，有成，结账吧。”杨筱筱伸手去掏口袋。
突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这些书我明天再来买吧。”
“今天遇见的书今天就不能错过。钱，你可以不给，但是，书，一定要带走。”有成找了个塑料袋子，把书都装上。
☆、今天的，就不要错过
“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赶快拿走，我要关门了。”有成把书塞到杨筱筱手里。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就先把这些书带走了。”
“哎，等等。”有成突然叫住她。
杨筱筱顿了一下，心想：莫不是他反悔了？本来也是，开个书店，书不卖钱，那还怎么搞得下去？
“现在这么晚了，应该是没有车可以打了，你，你确定能回去得了吗？”张阿贤问道。
“哦……”杨筱筱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有些脸红，“没关系，我本来就是走着来的。”
“你家在哪儿。”有成收拾好几本书以后准备关门。
“我住在一号街。”
“要不，我送送你吧。”
“真的不用送了，我可以走回去的。”
“反正我家离那儿也不远，顺路。”有成关上了书店的门。
“真的吗？那就好。”杨筱筱下意识地卷了卷手里的两本书。
“那，一起走吧！”
“你家离这儿也够远的，你经常来这儿吗？”有成问道。
“偶尔来散散步，看看夜景，今天确实走远了些。”杨筱筱笑了笑。
“散步，看夜景，这样的活动我都很久没进行了。”
“你还是得请个帮手。”
“嗯，我想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了。”
“是谁啊？”
“明天再告诉你吧。”
“哦，对了，再给你提个小小的建议，装书的袋子还是不要用塑料袋的好，你可以自制一种环保袋，还可以帮书店打广告呢？”杨筱筱摇了摇手中装书的袋子。
“嗯，你明天来我店里上班吧。”有成深深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
“你，你不是说明天再告诉我吗？”
“今天遇见的好帮手，今天就不能错过。好了，一号街到了，可别连家都错过了啊。”张阿贤笑着说。
“好吧，那么，明天再见。”
杨筱筱走进了一个拐角。
有成则掉头往回走。“我的家，可是早就错过了呀。”他迈着小步前进。
“早上好。”杨筱筱一大清早就跑来书店了。
“嗯，早上好。”说着，有成把书店的玻璃门给关上了。
“你今天不营业啊？”杨筱筱很好奇地问
“今天要干的事可比营业要重要得多。”有成整了整柜子上的书说，“首先，得要庆祝我找到了一位得力助手，然后，我的书店该要变变样子了——这必须要有你的参与，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何乐而不为呢？”杨筱筱拍着手说。
“那么，开始吧。”
“好，开始。”
两人着手就开始忙起来了。
经过这两人一天的忙碌后，书店就有了很大的改变。
书架上的书整整齐齐，严格有序，你都不忍心翻动它，书籍分类合理细致而且贴心，很容易查找。书店空闲的空间更大了，供阅读用的桌椅也多了两三张。
“书籍价格从八五折降到七折，多一些儿童与少年文学书籍，增加一些免费普及本书籍。每一类书都整理出销售情况，而且还要根据销售情况和出版情况做出阅读推荐单。书店还增加几项小小的功能：免费制作书签和明信片以及领取热心书友的书法作品。书店每个月都会有背诵或默写大赛，胜出者将可以任意领取价值七十元左右的书籍。”有成一字一句念着这些杨筱筱写下的新建议，转了转眼珠。
杨筱筱则小心翼翼地看着有成的表情。
“行，没问题，就按这个和你之前说的办。”
“哇，太谢谢你了。”杨筱筱喜出望外，不由自主地就拥抱起了有成，“我一直希望的书店终于出现了。”
“我也是很高兴啊，不过，手，可以松开了吧？”
“哦，不，不好意思啊。”杨筱筱松开了张阿贤，整理了一下发型。
“但是，我想，我该给我的这个得力帮手开多少工资呢？”张阿贤用一张手托着下巴。
“不用想了，随便给呗。”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说啊。”
“嗯，我说的，哈哈。”
第二天，书店来的顾客比往常要多；第三天又增加了一些；第四天继续增加着……
虽然顾客增加着，但他们俩倒是不怎么忙了。他们俩做的就是两件事：相信顾客，还有，好好阅读。
望着不远处的七号书屋的来来往往的读者，奋远书店的王老板不禁摇着头，叹着气，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一个多月后，七号书屋忽然安静了不少。
“这些天倒是有更安静的阅读环境啊。”有成笑着说。
“好像是哦。”杨筱筱也笑着说，“那么，就好好看书吧。”
一天，杨筱筱的朋友突然对杨筱筱说：“哎，你不是在那个七号书屋工作了吗，我问一下，你们到底是不是在卖盗版书籍啊？”
“你听谁说的？”杨筱筱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表情很严肃。
“不是，就，就是有人这么说啊。”
“是不是，你自己去看一下就立马知道了，我们那书籍的质量，能是盗版书吗？不知道是谁在胡言乱语。”
“既然没什么问题的话，书籍又这么便宜。那，下次还是继续帮我带几本书吧。”
“没问题。”
“哎，等等，还有个事情没问你。不是前几天有个顾客在你们店里发现了那个，那个黄色书籍吗？”
“我可告诉你，那绝不是我们店里的，我们的进货渠道很正规，几乎每次都是我去省新华书店挑的，而且大部分是少年儿童文学读物。你可别再给我们书店造谣了啊。”
“是，‘你们’的书店肯定没问题。‘你们’啥时候……”
“又来了。看书。”
“都说是‘你们’的书店了，还装啥呢，哈哈。”朋友继续嘲笑着。
☆、结束即开始
“我看，我们是不是该向顾客解释一下啊。”一天早上，杨筱筱对张阿贤说。
“不，不用解释。是什么，我相信他们会明白的。我们，还是只做两件事：相信顾客，继续读书。”
“嗯，你说得对。”
因为他们俩这么神态自若，加上杨筱筱朋友以及她朋友的朋友的暗中宣传。书店的顾客又渐渐地多了起来。
他们俩呢，依旧那么自然。
一天，两人正在找着书。当他们发现了各自手中的书籍后，像是打量陌生人一样看着对方。
“你喜欢他/她的书？”两人异口同声。
“他/她没有什么名气的。”两人又齐声道。
“文字很好，透彻而又清新，淡雅而不失真，我比较喜欢。”有成拿起手中的书说。
“是吗？这本书嘛，写了许多真实而生动，平凡而不失意蕴的故事，我很喜欢。”
“你认识这个作者吗？”
“不认识。”
“你呢？”
“也不认识。”
他们都没说，对方手中那本书的作者就是自己。
他们只知道这本书是在七号书屋的第七号书柜上发现的。
按理说，这么多书应该找不到。可是就有这么巧。
但是，接下来他们就不用再在这么多书里找了。
因为，七号书屋的书几乎都没了，除了他们各自带回家的那几本以外。
有成知道书店着火这件事情是在凌晨三点左右，是一位老顾客打电话告诉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异常平静。
可能还在睡梦中，可能是不愿相信，也可能真的是自己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吧。
“好，我知道了。消防队来了吗？”他的语气很平缓。
“来了，正在救火，你快来看看吧。”
“我就来了。”他步子平缓地迈向书店。
“好了，从现在起，可以一直清静了。”有成望着熊熊大火说。
第二天，有成早早地给杨筱筱打了电话。
“你今天，不，以后，以后都不用来书店了。”
“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杨筱筱听到这句话很吃惊。
“不是你的问题。是，是书店没了。”
这更让她吃惊。
一大早，她就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怎，怎么没的？”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明天，我会到你那里把工资给结了。”
“这个时候你说这个干嘛！你在书店吗？我就来。”
“还是不要来了。这已经不是原来的书店了。喂……”
十几分钟后，杨筱筱来到了七号书屋，虽然有了思想准备，但如此狼藉的场面还是让她有些吃惊。
有成坐在那里眼神茫然。
“我来帮你整理一下这里吧。”杨筱筱准备动手整理。
“不不，警察说要保护好现场。我们，还是不要动这里了，就看一眼它最后的样子吧。”
“怎么会是最后的样子呢？书店一定可以马上恢复的。”
“恢复——是不可能的了。你知道，这里，是我的全部心血。一下子就没了，我还怎么恢复？而且，新华书店的账我就还没有结呢。明天我得去结了。”
“你不用去了，我昨天就已经结了。”
“那你？”有成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现在别说这些了。我们现在还是只要做两件事：一是相信顾客；而是继续读书。你相不相信，无论我们的七号书屋变成什么样，顾客都会愿意来？”
“我相信。”有成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继续阅读吧，特地给你带了一本。”杨筱筱从身上背的包里拿出了两本书，将其中一本递给了张阿贤。
有成接过一看，是《格言连璧》。“嗯，现在和以后都能那么安静了。”
两周后，在法庭上，法官询问有成对于故意纵火的奋远书店的王老板有什么赔偿要求。
有成顿了一下，说：“我确实有个很大的要求。”
王老板低着头，打了一个寒颤，他想，赔多少他都只能接受了，悔不该，一念之下做了这错事。
“我要求——今后，奋远书店里的图书都打七折，还有，王老板没有纵火，一个书店里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在座的诸位对外还请这么说。”
在座的和法官都睁大了眼，张大了嘴。
“这个要求可以吗？”
法官缓过神来，“啪！”一锤子敲了下去，“可以。”
“新开的七号书屋的图书价格都只能打八折了。”有成嘴里念着。
有成提着一瓶酒，“噔”的一声撂在桌子上。
“你果然还是张贤。”有成打开了瓶盖。
“老师，你恢复记忆了？”
“没，但我知道，你还是你。”有成给张阿贤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
“不过，我现在是张阿贤哦。”张阿贤一笑。
“对对，嗯，阿贤，干一杯吧。”
“对，干一杯，阿成。”
“阿成？”
“嗯，阿成。”
☆、像个诗人
黎明，都市从睡梦中醒来之后，即刻就象平静的大海掀起风暴，到处充满了喧嚣与纷扰。大街小巷，涌动着人和车辆的洪流；十字街口扭结着自行车的旋涡。嘈杂的市声如同炒爆豆一般令人心烦意乱。
有成坐在窗前。
有成想抽支烟，但发现身上的烟盒已经空了。
每次回来后，他一进门，总是看见阿芳把饭菜做好用碗扣在桌子上。阿芳见他回来，确实像孩子盼回了母亲，忙张罗着为她添饭夹菜。好多情况下，他都只是默默地扒着饭，然后又停下来一会儿，似乎若有所思。他想过去——尽是遗撼，遗憾里都是没有记忆的空洞；望未来，满目黄昏，夕阳西下——要不是张阿贤给他提供住所，又把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书店全权交给自己，他还不知道在哪里漂泊流浪。
傍晚的时候，他喜欢看晚霞。大片深深浅浅的红色耀眼夺目；到处都像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他现在挺像个多愁善感的诗人！
其实，有成觉得，所有人的情感中都具备诗情——尽管他和他们干又脏又累的活，看起来粗粗笨笨，有时候还说脏话，但在他们中间，实则有很多人所不了解的丰富的内心世界和细腻的心理情感。
生活中还是有些值得高兴的事，比如他被顾客真心地夸赞，比如他和读者们们愉快地聊着天，比如他感到自己的劳动和汗水得到了承认和尊重，比如他看到劳动者身上的尊严和自豪感……
然而，他大多时候是诗人的惆怅居多，比如，他看到阿芳为他忙前忙后，而他却混得没有人模人样，比如，他常常想饭桌上多一些美味的荤菜而摸着兜里的薪水却只能叹气，比如，他每喝一杯酒、每抽一支烟，就得计算着下一口的分量，比如……比如，他每次想让阿芳寻找更好的生活，而每次又觉得自己却帮不到她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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