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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铺的跛脚男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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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庆生向锅子里倒了一舀子米,又添了一舀半。合上柜门,又想着程水看起来还挺年轻,说不准还在长身体,眉心蹙了下,回身把那半舀添成一舀,也加上了。
程水走得急,回的也快,约摸一刻钟提着袋子出现在门口,锅子里的水才刚开,严庆生盖上炉盖子,有点儿讶异他的速度:“这么快?饭还得等会。”
程水不在意地嗯了一声,把袋子放在桌上:“半只椒麻鸡,我找老板娘要了三袋子汤,够咱们下饭的,老板娘人不错啊,还送了几张饼。”
严庆生当即丢了火钳,跌跌撞撞闯进屋,鸡还没见着,麻香味儿已经窜遍了整个屋子,严庆生吞了口唾沫,心疼坏了:“这、这挺贵……多少啊?”
程水手比了个数,“贵什么,要不是我身上就这么些,房钱都不够付的。”
二十五!严庆生刚要再开口,程水手捏块肉伸过来碰他嘴唇,笑道:“行了,张嘴。”他话没说出口,肉已经衔嘴里了,从唇上到舌面,久违的味蕾刺激令他失忆一瞬,想说的话全然抛之脑后,徒留一个失了魂的壳儿傻乎乎地哈气。
程水一直看着他把肉嚼完咽下,弯了弯嘴角问:“怎么样?”
“好……哈……好吃。”
他头发有些长,原先街角一家老剃头铺子关了门,他稍稍留心了一下,现在那些个店面光是剪个头都得15,严庆生在人家店门口打了个弯,又回了巷子。
再长长点吧,反正都是一次剪,剪多点划算。
现在他头发已经有些挡眼睛,程水看他擦额上出的汗,突然说道:“等吃完饭,哥要是信得过我,我帮哥理个头吧。”
严庆生神经都被辣钝了,隔了好几秒才发出个很轻的啊,抬起头对他眨了眨眼,似乎还不是很明白。
“花哨的我不会,只是简单给打短些还是没问题的。”
严庆生这才问:“这你也学过?”
他脸瘦窄,眉毛也不粗,眼角微微下拉着,嘴唇经常微微开启,像在时刻准备蹦出道歉的话来,看着就是常年受欺负的面相,但好在五官端正,绝对跟难看挨不上边。
程水在心里比划了下,随口应道:“差不多吧,简单手|活儿。”
应该还不赖,程水手掌收了收,关节握得咔咔响。
饭桌上,两人你来我往,总算把各自底细摸了个大概。程水今年刚二十,哪儿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只能大致划个范围。以前跟了个师父,原先做木工,后来生意越来越差,干脆关了店到处流浪,接点杂活,结果一年前师父突发心梗,说没就没了。
“你家里人呢?”
“不知道,”程水说,“我很小时候就没见过了。”他往自己的饭上浇了勺汤,接着说:“其实我原计划不是来这儿,是去埕港,那儿什么人都有,找活儿方便。”
说到这,他有点不好意思,“结果我坐错车了。”
他身上就30块钱,5块钱买了吃的,剩下的钱哪儿的旅店也不够,“我那时候就蹲在你家后面,想睡外面的,但是你开了窗,我没忍住,翻进来睡地上了。”
严庆生思索片刻,突然说:“挺冷吧。”
程水有些意外,没说话。
严庆生舔了下嘴唇上的辣油,又说:“要是没地方去,先住我这儿吧,我等会给你找条被子晒晒。”
程水笑了:“谢谢生哥。”
严庆生觉得,程水在这儿,说话也好,做事也好,哪怕什么都不说不做,单单只在这坐着,屋里都有了活气,哪怕是母亲还在的最后两年,家里也没这种感觉了。
而他只用腾出块地儿,翻条被子,挺值。
饭后程水收拾干净,严庆生洗了头,搬了椅子坐在屋后,闭着眼随他折腾,心里想的还是饺子铺的事。他早上过去,不出所料店门闭紧着,拜托旁边的店老板打了个电话,老板也没细说,只说再等等看。
给母亲治病和办后事花了不少钱,还和巷子里的人借了些,零零碎碎还了三四年——三千七百二十五,这是他目前枕头里所有的钱。
一时半会没有工作也不至于饿死,但什么变故都遭不起。
“程水。”他声音轻,仿若打算程水没听见就作罢。
程水在他头顶上忙活,他手动得快,说话也跟着加了速:“怎么了?”
严庆生停了一会儿,就在程水以为他只是随便叫叫的时候,他又开口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程水嚓嚓地操剪子,他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身无分文,声音却还挺有底气:“找工啊,先找那种日结的,够生活了再换。”
严庆生想想也是,人家又不跟他一样,是个残废。于是他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了,结果程水喊了起来:“哎!别动!……快好了啊。”
五分钟后,程水举着毛巾在他脑袋上一顿搓,又拿梳子替他前后刮平整,严庆生扶着扶手要站起来,还被他给按住了:“等会儿,坐好了,我先看看。”
他跑出三两步,“抬头看我。”
碍事的头发不见了,严庆生那张脸都显得光亮起来,程水冲着他笑,他不知该作何表情,也不知自己现在什么模样,只好也向他笑了笑。
程水看见了他眼角的细纹,看见了他被辣红了还没缓过劲的嘴唇,看见了一张暴露在阳光下柔软可亲的面孔。
让他很想上前去摸一下,细纹也好唇角也好,圆润的鼻尖也好,他想碰。
严庆生看程水走神,疑惑地问:“是不是没剪……”
程水的手掌挨上了他的脸,于是话卡住了。
时间其实只有一瞬,程水的拇指极快地从他眉骨滑下,他听见程水说:“生哥,你谈过对象吗?”
谈对象,在严庆生的世界里几乎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在他还跟程水一样大的时候,倒也有过两家上门说亲,母亲问他想法,他给拒了。
不能耽误人家,他说。
而十几年后,他还是这么一句:“我这样的,耽误人家姑娘。”
程水敏锐地听出了点什么,追问:“要是姑娘愿意呢?”
严庆生小幅度地晃了下脑袋,手从扶手上抬起,伴随着一声叹息,不轻不重地落在自己的右腿面上。
程水了然,“生哥心里有人了啊。”
这下严庆生自己都红了脸,连连摆手,“没有的事,瞎说什么。”
他这一举一动明显是欲盖弥彰,程水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其妙地乱起来,严庆生这样的人,有些内向,说起私情还能闹红脸,说不定连那种事都还没……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泼辣的?爽朗的?娇羞的?娴静的?
那个姑娘长得漂亮吗?和他发生过什么吗?
他们曾经到了哪一步了呢?
那个姑娘……如今又在哪里呢?
他想知道,他被这些沸水一般咕嘟咕嘟冒出来的问题吸引着困扰着,抓心挠肝,但奇怪的是,他一个字也不想从严庆生的嘴里听见。
“你呢?”
程水愣了一下,看见严庆生稍稍撇着头,他说话的音量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从来都比平常人要小些,若不是这个探寻的眼神,程水差点当成了自己的臆想。
“我……我没谈过。”程水在严庆生身边蹲下,手自然地捏上他的那条小腿,缓慢地揉捏着,“我不喜欢姑娘。”
严庆生没当回事,笑道:“你还小。”
程水立刻反驳:“我挺大的。”
他跟着师傅在底层的男人堆里混大,几乎没哪天没听过黄段子,小些时候师傅偶尔还提醒一下,等他第一次早上起来洗内裤之后,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避着他了。他自认脸皮千锤百炼,至少不至于说句半荤不荤的话都心如擂鼓——今天是怎么了?
然而他生哥却一点儿没听出来,反倒劝他既然手脚康健,不如早些安定下来,找个好姑娘过日子。
他想再说一回自己不喜欢姑娘,张了口又闭上了。
没什么意义,他是没有家的人,严庆生这里也不会是他的家,他总归是要走的。
于是他点了下头,“好。”
那天的谈话像一段被排错顺序的字段,突兀地插进他们尚不相熟的关系中,接下来的日子又回到正轨,程水先在工地做了些时日,他没觉得如何,严庆生倒替他嫌远——每日要从城东头跑到西头,不坐车,单靠两条腿走。
那段时间程水累得话都少了,严庆生便试探地问他能不能换个工作。
过了几天,程水带回来个消息,有人推荐他去发传单,从早到晚,站9个小时,100块,午饭自理。
发传单的地方是这个小城市里唯一的商业中心,地方不大,价钱却一点不少要,一碗面得二三十,正值周末,小情侣和结伴的年轻孩子们进进出出,结账时候眼都不眨。
头一天,程水向严庆生借了五块钱,下到负一层的超市,买了瓶最便宜的水和一个馒头,还剩两块五。到了晚上,负责人给了他一百块钱,他想了想,又去了趟超市,此时时间已晚,当日面包都在打折,他用那两块五买了只半价的菠萝包。
进了巷子,果不其然严庆生家的窗户是黑的,程水从地上捡了根铁丝,走到门口故意没敲门,弓着背借着月光鼓捣门锁。
严庆生正洗衣服,听见门口动静,湿着手拉开一道缝,见是他,将门拉开了,皱眉道:“怎么不敲门?”
“就你们这破门破窗的,我一根铁丝儿能捅十八条街。”程水很是自觉地掸掸灰,绕过红盆子,将面包悄摸地搁在桌上,然后长腿跨坐在窗框上看他洗衣服。
严庆生搓完了裤头,瞧见腰那块儿大大小小好几个破洞,没来由的脸烧,藏着掖着悄悄卷了点边,才如往常一样搭起来。
他背对着程水,语气不咸不淡:“谁家都能进,来我这遭什么罪,去隔壁巷子东头第二家,他家最有钱,你去他家睡呗。”
“那不行,”程水理直气壮,意有所指地环视一圈这个破屋子,“去别家都得被当小偷的,你这不怕。”
严庆生难得被一个人气得半死,梗了半天说不出话,仿佛嘴也瘸了。
他也是有存款的!
但这话不能说,枕头里的钱是他的命,不能说不能动。
程水看他不说话了,收了点逗他的心思,冲他挥了挥那张红票子:“喏,今天的成果。”
严庆生洗完了,一步一步,慢慢朝他走过去,坐在床边上,看了好几秒,才说道:“挺不错。”
程水把那红票子往他怀里一塞:“房租。”
严庆生吃了一惊,赶紧要塞还给他:“这破房子还要什么房租,你自己攒着。”
程水屁股一挪,跳到了窗外,冲他笑喊:“预付一周,生哥不收,我今晚就不进去了。”
严庆生哎了一声,“你这、这……别胡闹……”
程水正色道:“没闹,生哥,这钱你必须收着,不然我睡不踏实。”
两人便隔着窗户僵持起来,过了十几分钟,最终严庆生拗不过程水,钱还是收着了,但他说:“那五块钱你就别还了,明天我再给你十块。”
程水躺在地上,在黑暗中无声地咧了咧嘴,“等下个月工地把钱结了,我再请哥好好吃一顿吧。”
严庆生说:“你现在得攒老婆本,省着点花。”
程水沉默,过了一小会儿,他问:“生哥,能再给我床被子吗?我冷。”
天确实凉了起来,空气温度倒还没降得很低,但地上又是一个温度了。可严庆生也只有两条被子,闻言他便坐起身,准备下床:“我给你烧壶热水,灌个热水袋。”
“算了,太麻烦。”程水裹着被子站起来,尽量控制着声音不被听出来在发抖,“生哥,我跟你挤挤成么?”
严庆生没多想,侧了个身子,往床里面挤了挤,“行啊,就是有点小,你不嫌挤就成。”
程水反倒说:“挤点好。”
他挨着严庆生躺下,把被子散开,搭在两个人的身上,一边念叨着说:“这样更暖和些。”严庆生疑惑地小声反驳自己不冷,程水充耳不闻,盖好之后心满意足地与严庆生面对面,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谢谢生哥!”
严庆生还裹着自己的被子,他边说着没事,犹豫片刻,也抖散了,程水积极地帮着他把被子四角扯开掖好,弄得严庆生想提醒他自己只是腿脚不好,手还是挺好用的。
“睡吧,”严庆生翻了个身,面对着墙,轻声道,“你明天还要早起。”
程水应了一声,过了几分钟,他想起那个菠萝包,说:“你明天多睡会,别跟着我起了。”
严庆生喉咙里含糊冒了个音,听起来已经不怎么清醒了,他腿动了动,先是脚后跟擦着他小腿的皮肤往上,接着粗糙温热的脚掌抵在了程水的腿面上。
是生哥的那条病腿。
黑乎乎的屋子,什么也看不见,纵然开着灯,程水也不可能一把掀了被子去瞧,但这段时间他总在偷瞄着生哥的这条腿。
白而松软,城市普通的中年人大多会有的皮肤松弛,在严庆生这条不能使力的腿上意外地体现出来。程水咽了咽口水,他给严庆生按摩过腿,但那处不正常的骨头他一直没敢碰。
可越是不敢,他心里就越是惦记着。
比如现在,他能控制自己合上双眼,稳定呼吸,上下齿僵硬地咬合住,但无法控制大脑中一驰千里的想象:他把那处扭曲的脚踝握在手中,高高抬起,无力而微弱的挣扎毫无疑问更令人兴奋不已,生哥的那处会被他照顾得很妥帖,那张不擅长生气的脸会因为他产生变化。多亏他的手艺,哪怕只是极为微小的表情也很轻易地一览无余,这时候,他会偏过头亲那只病腿,一点一点,从脚踝到脚背。
不知道那只脚会不会比左脚更经不住刺激呢?弓起的脚背,试图藏起来的脚趾头,嗫嚅着命令他停下的生哥,他每一样都想亲口尝一尝。
程水硬了。
这似乎是个尴尬又理所当然的事情,几乎从程水提出那个要求开始就有了应对这件事的心理准备。而被子里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狭小,硬起来后的那处热烫地顶着两层布,程水只要再稍稍往前靠一丁点儿,就能用顶端蹭着他生哥的屁股。
像个变态一样。
程水在黑暗中绷了半会儿,不得不往床边挪了挪,这一举动扯紧了被子,惊动了睡觉不怎么安稳的严庆生,他手无意识地拽了下被头,然后缓慢地躺平了身体。
程水感受到了来自那处的温度,在心里哀叹了口气。
他这一夜不知是如何睡着的,总之醒来时内裤已经湿了,他赶时间,换下的脏内裤他攥手里在房间里转了三圈,愣是没找着一个合适的地方。
严庆生在床上,眼睁了条缝儿,光见着他那个人影晃来晃去,感到莫名:“怎么了?”
时间真来不及了。
程水做贼心虚,跟严庆生睡一晚上,结果就搞脏了内裤,不知他生哥作何感想。他将那一团布料塞到床尾,“没事儿,我走了啊。”
严庆生低低哼了一声。
程水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了半个身子,又扭过来神秘兮兮地笑:“生哥,你起床了记得吃早饭。”没等严庆生反应过来,人便不见了。
他这么一喊,严庆生在床上听得了便躺不踏实,半撑起身体往桌上一看,干脆觉都不睡了,踩着拖鞋下床。
他站在桌前,拿起菠萝包细细看了半天,又隔着超市简陋的塑料包装袋闻了闻,可太香了,即便已经是隔夜的面包,也依旧充满着致命吸引力的香甜。
程水那孩子……他、他昨天吃饭了吗?
严庆生第一次想拨一个号码,急切地希望和程水说上话。他心底出现了一种未知的情绪,几十年来头一遭。
他想跟程水说用不着买这些给他,想让他好好攒钱过日子,他的这辈子应该没什么希望了,但程水还年轻着,要学着做打算,要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
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年轻人,他是真的在把他当弟弟看的。他做不成得不到的,希望程水总有一天能得到。
所以……程水他到底吃饭了吗?
菠萝包在他手里翻来覆去,瘪下去缩成一半大小,轻飘飘的,严庆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想到程水可能饿了一整天晚上还把那一百块钱给了自己,心里头酸的不行。
他要是有个弟弟,可能就是程水这样的吧。
不管怎样,菠萝包是程水的心意,严庆生明白,自己要是一口不吃,原封不动地退回去,程水怕是当晚就能翻到屋顶上睡觉。
哎。
严庆生小心翼翼拆了塑料纸,手指尖掐了瓶盖大一块儿,含在嘴里慢慢化了。他在程水没收起的纸板床上歇了会儿,手按着纸板,他屋里湿,总觉得上面已经有些润了,于是复又后悔自己怎么这么不仔细,得把那孩子冻成什么样儿才会跟他开口挤一床啊。
正想着,门外似乎有人喊了一声“严跛子”。
声音有点儿远,他愣神间,那人已经到了门口,敲了敲门,又这么喊了一声。
是……是老板!
严庆生慌忙把手上的半个菠萝包放下,觉得不妥,重新折好口藏进了抽屉里,一边应了声,一边费力地赶到门前开门。
老板站在门外,严庆生请他进来坐坐,他往屋里瞥了一眼,摆摆手,“你明天能上工么?”
严庆生喜不自禁,一劲儿点头:“能!能!”
“行,那明天来吧。”老板从身后车篓子里摸出个白瓷瓶,“上次也让你受惊了,这酒你拿去喝吧。”
严庆生下意识先接过来。
老板不知道,严庆生其实不抽烟不喝酒,他从小就知道这些是上瘾害人的东西,一旦开始了,钱都得砸里面,他没钱。
不过严庆生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推拒,“那谢谢老板,麻烦您这趟了。”
老板走后,严庆生忙活起来,他今天是最后一天清闲,事情骤然多了。程水大约九十点钟回来,他盘算着得给人准备一顿夜宵。另外,他虽行动不便,但家里里里外外还是需要定期打扫,原还想着再等几日,现在也拖不得了。
巷口有个推车卖卤锅子的老李,也是巷子里的老户,比严庆生大不了几岁。他那儿的东西严庆生大多舍不得买,但会在每个休息日去买个茶叶蛋,1块钱的蛋老李看着情面只收他7毛,是他两周一次的盼头。
“跛,剪头啦!”老李叫他名字很有个人风格,经常连姓都省了,“怎么今天来啦。”
严庆生笑了一下,“家里来了人。”
“哟,谁啊。”
“……我弟弟。”
老李还想问,严庆生却没了继续说的意思,指着茶叶蛋旁边那个大锅,“李哥,帮我看着装吧,装20块钱的。”
“行嘞!”
老李手脚麻利,严庆生却在出神,他对外说了程水是自己的弟弟,莫名有种给捡来的宝贝做了标记,算是划定了程水是自己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心跳加速,还有点儿没来由的羞。
他递出去几张票子,老李塞进口袋,从旁边小锅子里捞了俩茶叶蛋添了进去,“都老邻居了,替我跟弟弟打个招呼。”
他一说弟弟,严庆生心跳的更快了。
程水要真是他弟弟,跟他有切不断的血缘联系着,那该有多好。
夜宵备得差不多了,严庆生开始拾掇屋子,地方小东西少,难得有了点好处,他提起门后的大扫把,抵在身前,胳膊用力一推,这便是扫了一块儿了,这样从屋前到屋后,也不过推十来下。
完事后他又拿着干抹布到处掸掸擦擦,洗干净手,回屋开始倒腾床铺,今天天气不错,正好把两床被子和垫被一块儿扛去后面晒着。
屋后没法拉晾晒绳,严庆生得先把椅子拖过去,一床一床地搭在椅背上晒。等他将第一床被子扛回来,掀了第二床揽上肩头,一团东西掉落在他跟前。
什么?
严庆生视线被被子遮了一半,手也被占用着,只得带着疑惑离开,一边注意着脚下还分心思寻思着自己床上能有什么。
过了不到十分钟,他又回来了,程水早上塞起来的那条脏内裤无处遁形,皱巴巴地摊在刚晒好的被子上。严庆生拎起来确认了是程水的,只觉得好笑,他想起来早上程水在屋里转悠的事儿,一下子明白了。
严庆生纵然再不通人事,好歹也是年近四十的正常男人,程水为什么一大早换内裤,他不用看都清楚。
此时此刻,严庆生恍惚间真觉得自己有个青春期的弟弟,即便这个弟弟实际年龄稍微大了一丁点儿也不妨事。
我不喜欢姑娘。
严庆生笑着摇摇头,说他小还不信,这不是长大了?也不知是梦见了哪家小姑娘,是……这段时间在外面认识的吗?
到了处朋友的年纪,有点什么都是正常的。严庆生不由自主地往下想,年轻人血气方刚,程水长得又好,只要他愿意安定下来,两个人一块儿为以后的生活打拼,日子总会好起来。
那姑娘知道了吗?
应该不知道,两个人要是谈对象了,程水肯定不乐意在他这破屋子里挤了。
严庆生终于意识到,原来程水离开是这么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他不但没立场拦着,还应当高高兴兴地看他跟着小姑娘走,别说程水只是个他一厢情愿的干弟弟,就算是一个娘生的,也没道理碍着兄弟的好事儿。
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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