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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寄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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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久了,他渐渐就被孤立了。全班都想不起来有他这号人。大家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不会予以眼光。似乎他并不存在。偶尔他那碍人的轮椅横在半路中,大家才会皱着眉从后绕行。他周寄北就像个路障。
周寄北懒得搭理李文,他推着轮椅掉头就走。轮子碾过论文,纸张顿时皱成了一团,几道压痕带着些灰尘蹭到纸上。
“傻/逼。”李文弯腰将论文捡了起来,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了一句,恰巧落入周寄北的耳朵里。周寄北推着轮椅的动作忽然一顿。他悄然转过脸,眼神幽暗。
“你说什么?”这句话说得平平静静,似乎并没有什么起承转合。
所以也让人低估了其背后隐藏的杀伤力。
李文白了他一眼,手上的论文夹被他带着力掠过周寄北的侧脸,就像是不经意地扇了他一巴掌。
文件夹的塑料片也锐利,带着力的时候,就在周寄北的脸色划出了一道血痕。周寄北的眼睛像尝过了血的狮子,带着腥风血雨咻然睁开。
“。。。。。。。啊!”
“周寄北!”
周围人的尖叫声像被扼住了喉的鸡,除了无用的刺叫,一无是处。
“你刚才说什么。”周寄北以单手扣住李文的后颈,他使猛力将李文的头往讲台上砸,又因头坐着的缘故,使起暴力来就更方便。他睨着眼看被迫躬着身的李文,手下一点情都不留。
“啊!”李文尖叫着嚎了一声,周寄北的指甲都嵌进了他的肉里,他面无表情地抓着,按着他的头砸了一下又一下,他似乎都看不见血,闻不到气味。
“周寄北快放手!”周围同学都吓傻了,几个男生上前,从后面去掰周寄北的手。周寄北死掐着李文的后颈,一时半会竟然松不开手。一个男生情急之下,操/起讲台上的石膏像就往周寄北头上抡。
周寄北直觉眼前一黑,后脑勺受到了前所未有地重创,耳朵忽然失了聪,什么也听不见了。有人拧着他手背上的冻疮,迫使他不得不松开了手。眼前似有金星在冒,眼皮抽搐异常,有股热流正往脖子里淌。
周寄北想抓牢轮椅的扶手,指尖却没了力气。他踉跄一下,人直挺挺地摔了下来,却没人接住他。
。公司内
“那后续市场这块。。。。。。”季琼宇正坐在会议室里开会,他手里转着一支笔,时不时低头记下两笔。
“季总!”会议室的门忽然被大力推开,所有人抬头看向门口。秘书的脸白得像是断了气,她僵硬地看着季琼宇,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口。
“怎么了?”季琼宇拧眉不悦地说,秘书举起手里的手机,声音像被切割机剖析过,断断续续又提不上气。
“北北。。。。。。北北在医院抢救。。。。。。”
“啪嗒!”一声,圆珠笔被活生生捏断在掌心里,季琼宇用了几秒钟才消化了这句话,末了,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跟着一同倒下。
。医院内
“后脑勺受到重击!检查一下颅内出血情况。”医生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眼睛紧盯着心电监护仪一刻不敢挪。周寄北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头顶那刺眼的灯光似乎也吵不醒他。他戴着氧气面罩,呼吸却微弱十分。领口至胸口都染着一大滩血,它们干涸了,但腥气仍未散去。
季琼宇一路狂奔,一颗心都快从喉咙口奔出来。他终于跑到了手术室的门口,刺眼冰冷的三个字在提醒着他——周寄北此时生命垂危,可能会随时离开。
季琼宇双膝一软,右手撑在门上,浑身都在发抖。他惊恐地睁着眼睛,第一下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怎么回事。。。。。。”
李文同另一个男生都被吓得不敢说话,他们浑身发颤,面面相觑,眼泪鼻涕都糊了一脸。
“周。。。。。。周寄北。。。。。。”李文颤颤巍巍地张口,声音晃得根本让人听不清。季琼宇机械的转过脸,发现他额头前绕了几层厚厚的纱布。
季琼宇的心被一瞬拧紧,他双眼猩红,都能吞人。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为什么会躺在那里!”季琼宇一把扯过李文的衣领,其力量之大差点把人撂倒。李文顿感呼吸不畅,他根本不敢看季琼宇的眼睛。双手讨饶似地去扯自己的衣服,季琼宇杀气太重,逼得李文痛哭出声。
“。。。。。。。。我们起了些争执。。。。。。不小心。。。。。。石膏像不小心就砸到了他的后脑勺。。。。。。是不小心的。。。。。”
“。。。。。。”季琼宇的手指不可控地抖了抖,他的喉结自下滚动,心脏像被数把尖刀捅得稀烂。季琼宇渐渐松了手,李文刚想松口气,下一秒就被一拳抡到了墙上。
“季总!”
季琼宇发了疯地抡起一拳又一拳,他的眼睛红得能滴血,手指骨节凹立,能把人的喉咙都掐断。
“不是故意地。。。。。他从来不主动挑衅!他都这样了。。。。。碍着你们什么了?!”季琼宇气得竟声带哽咽,手下的动作却毫不客气。
“季总!您冷静一点!”司机同迷失纷纷上前按住他,季琼宇无法动弹,一提气心脏就跟着俱裂。
“报警。”季琼宇声音一凛,目光狠辣地剐过面前的两个人。
“季总。。。。。”
“我说报警。”季琼宇转头盯着手术室上头亮着的红灯,声音残酷。
作者有话说:
老季战斗力可以。
第11章
周寄北躺在病床上。他双眼紧阖,面色苍白如纸,脑袋上被缠了好几层厚厚的纱布。他换了一身病号服,右手露在被子外面,手背上的冻疮被人拧破了,流出些脓水。
季琼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地腿,他双膝都在抖,膝盖难以支撑他的全身。他的视线也很模糊,他看不太清病床上的人,那真的是贝贝吗?不是吧。
季琼宇终于撑着床头柜坐了下来。他抬眼去看床上的人,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就像永远睡过去了一样。季琼宇的视线落至他搁在被子上的手,一下子没能绷住。
双手不可控地颤栗,他想碰又怕碰痛了周寄北。手指探出又缩回,最后还是极其小心地将那只手捧起。
“贝贝。。。。。贝贝。。。。。。”季琼宇开始语无伦次,嘴里翻来覆去就是这两个字,越说他喉咙便越紧,就像被人掐着咽喉,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
这就是他放手的结果。这就是他逼他的结果。
季琼宇握着周寄北的手,以额头抵着他的手背。额角旁的青筋都忍到凸立。他死死地咬着嘴唇,恨不能将自己都咬死。
“叩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季琼宇充耳不闻,坐着一动不动。没一会门从外被推开,护士从外探出身来。
“先生,刘医生想和您聊聊。”季琼宇的眼皮不由自主地一颤,他有些惊恐地回过头,周寄北的手仍旧被他攥着。
“。。。。。。。来了。”季琼宇答得轻弱,他轻轻收力,周寄北的指尖就再次无力地垂落在白被上。看上去孤零零的。
门被轻轻关上,又只剩下周寄北一人。就像他在季家的大部分时候。
季琼宇敲开了医生办公室的门,刘医生抬头看了眼季琼宇,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季琼宇的心瞬时被提了起来。他的指甲瞬时掐进了掌心,他别扭地问:“医生。。。。。他怎么样?”
刘医生翻了翻手上的病历记录,他咳了一声才说:“后脑勺受伤不是小事,他受创的创面不算小,所以不排除有脑震荡的可能。等他醒来后,如果只是呕吐、恶心那还不算严重;但如果颅压增高。。。。。严重时就会引起脑疝而死亡。”
“。。。。。。。”季琼宇站在那儿,他忽然无助,他不太明白医生的话,每个字要消化起来,就像有把电钻从喉咙口伸进了肺腑之中,开足了马力在捅。
五脏六腑都血溅成泥,他步履维艰。
。 病房内
周寄北的身体如坠悬崖底,从肩膀、手臂、到大腿都疼得难以伸展。他皱着眉,双手慌张地抓着床单,床单被捏皱了,皱出一道道痕迹。
“。。。。。。啊!”周寄北破了嗓,他的声音因疼痛而嘶哑,他的眼珠都快从眼眶里掉落,红血丝布满了眼底,一道添着一道,像可怖的蜘蛛网。
“贝贝!贝贝!”季琼宇听到他的声音后,几乎是一下子扑到床边,他单膝跪地,眼睛片刻都不敢离开。
周寄北还在喘息。他做了个噩梦,梦里季琼宇又骂了他,他用厌恶的眼神盯着自己,叫自己滚出季家。梦里季琼宇的脸太过清晰,连同声音都十分真实。周寄北怕极了,迈开腿就要去追季琼宇,可是忘了自己不会走路,摔得鼻青脸肿,季琼宇也没回头。
“贝贝!你怎么样?!”季琼宇用手轻触周寄北的脸,周寄北像是受了惊,浑身都抽搐般地抖了一抖。季琼宇一怔。
周寄北浑身都冒出了汗,病号服都开始粘在背上。他机械般地转过头,瞳孔骤然瞪大,而下一秒,便撑着身体使自己坐了起来。
“。。。。。。。”周寄北紧紧地环着季琼宇的颈脖,他把自己蜷得很小,手臂弯曲着挂在季琼宇的身上。他感觉胸口发闷、空落。人的魂都被恶人拿捏走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周寄北轻轻地说,他每说一个字,手臂就连着收得更紧。声音更像是被盐水浸泡过,干涩难听。
季琼宇的心被刽子手剁碎了,连碎片都没剩下。他晃一晃,只能挤出些血来。他伸出手回抱住周寄北,他渐渐收力,声音亦哑得快发不出来。
“不会。。。。。没事了,贝贝,没事了。”周寄北感觉胃里被放了一把火,烧得他又烫又痛。他勉强吞了吞口水,将恶心的反胃感强压而下。
“还疼吗?”季琼宇稍稍松开周寄北,他满心满眼地心疼。周寄北苍白着脸去摸后脑勺,忽而一笑说:“不算很疼。”
季琼宇想像他一样轻松,可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我已经报警了,等晚些时候我去次警局。”
周寄北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又很快恢于平静。他没说话,只是低头拉过季琼宇的手,仔仔细细地摩挲。
“我没事,我不疼。”
“可是。。。。。。”
“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你心疼我吗?”周寄北垂着头,手指温柔地像在碰易碎品。他摩挲过季琼宇的指尖,抚过他因为长期使用钢笔而积的厚茧。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里的情浓得化不开。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季琼宇,盯到季琼宇心口发毛。
“。。。。。。。。”季琼宇咻然将手抽走,他仓促又狼狈,额前的散发遮住了他的眼。
周寄北的手再次落空。就像往日地数次一般。
“贝贝,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季琼宇的声音低沉,他搅着双手,虎口都已经被掐得青紫。
“我。。。。。。。我对不起你。”
周寄北垂眼看着季琼宇,他忽然伸出手覆住季琼宇的。他稍微用了些力气掰开季琼宇的左手,勉强使自己有了着落点。
“没有别的话能和我说吗?”周寄北轻轻地说,他眼睫颤动,恶心的感觉又不断翻涌。
季琼宇甚感压抑,周寄北的话叫他压力倍增,他越是温柔,越显可怜,季琼宇那些拒绝的话便不忍吐出口。
“。。。。。如果你不想去学校上课了,告诉我,我替你重新找一间学校。”季琼宇仰头与周寄北对视,他的喉结困难地上下移动,似乎每一个词都经过了斟酌,并在以最小的杀伤力输向对方。
周寄北的眼睛咻然一黯,他慢慢地抽开手,脸色忽然如冰覆。
“我断腿了,就得适应坐轮椅;我被人打了,就得转学;我爱你,却要克制自己,告诉自己不可以。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我去迁就所有人,为什么没有人可以为我迁就一次?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周寄北侧过头盯着窗外,宽大的病号服更衬得他瘦弱。周寄北是个不太哭的人,季琼宇一直觉得他是个挺坚强的孩子。他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很乖,心事很多,却不爱跟人讲。
季琼宇从来没有听过他讲这番话。
“贝贝。。。。。。”
周寄北抬手飞速地擦了擦眼角,他吸了口气,双手抱着双膝,下巴搁在上头。
“。。。。。。可是大家其实也没有义务要迁就我。谁都没欠我。”
“季叔叔,这么些年给您添了太多麻烦。也花了您不少钱。。。。。。等我身体好了。。。。。我就搬出去,不再麻烦您了。”周寄北慢慢转过头来,他朝季琼宇露出一笑,那笑疏离又陌生。
季琼宇一下子慌了神,他咻地一下站起来,双手发颤地捏住周寄北的肩膀,他一张嘴,声不成形。
“贝贝!没有!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我养你也好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季琼宇急于解释的样子叫周寄北笑意更浓。
“如果我不是个残废呢。”
“你还会心甘情愿吗?”
“你不会,因为你不爱我。”
“季琼宇,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甚至比你自己还清楚,你不爱我。”
周寄北的声音平稳,稳得像杯白开水,无起伏无波澜。季琼宇像被当众扇了一巴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反驳,却无力反驳。
周寄北最后对着他笑了笑,这一次,没再像往日那样,去捉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我宣布老季完了。
第12章
“幸好不算很严重,你现在觉得恶心吗?”刘医生仔细询问周寄北,周寄北摇了摇头,季琼宇站在一旁,很是惴惴不安。
“还是多睡觉,什么都不要去想,小伙子。”刘医生嘱托了两句后,看了一眼季琼宇才离开。季琼宇将医生送出门,门刚一阖上,只听周寄北幽幽地说:“以后。。。。。我会不会留疤啊。”季琼宇一听他这话,心立刻就紧了紧。他快步走到周寄北面前,接着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贝贝。”季琼宇想要去捉周寄北的手,可周寄北却把手缩在袖子里,让他没法紧握。
周寄北本来垂着眼同季琼宇对视,他看见季琼宇脸上一闪而过的痛心,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季琼宇一怔。
“有疤也没关系。”周寄北对着季琼宇展一笑,眼睫也随之颤动,笑意深达眼底,看起来真实度极高。
“。。。。。。”季琼宇觉得周寄北大概就是长在他的痛点上。他很清楚如何拿捏自己,他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只一眼,或是一语,就能控制季琼宇的情绪。这是别人做不到的。
“贝贝。。。。。。。”
“季叔叔,您去上班吧。您呆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还是去忙您的工作吧。”周寄北又朝季琼宇笑了笑,他讲话不疾不徐,好像和从前一样,又好像不是。
“我没事,我在这里陪你。”季琼宇心里空落落的,极其不安。他的右眼皮从昨晚起就乱跳个不停,心里有股压抑同憋闷始终不能散。
“对不起。”周寄北忽然道歉,季琼宇一吓,连带脸色也变了,他咻然抓紧床沿,人都难以站稳。
“你好像总摆脱不了我。”周寄北伸出手轻抚过季琼宇的脸颊,触感似有若无,快得像风。
季琼宇的手渐渐握拳,双手剧烈地震颤,他直觉浑身都难受,压抑、痛苦、自责像一台绞肉机,将他塞/到里面,马达转速极高,手段极其残忍。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说过。。。。。”
“那就不说了。”周寄北收回手,他背对季琼宇侧过身躺下,他自顾自地拉高了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被子遮挡住了从窗外渗进的光,只留眼前黑暗一片。
季琼宇把脸埋在掌心,他的双肩无措地垮了下来。周寄北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亦一动不动。
背后是一片死一般地寂静,只能听见墙上挂钟走动的声音。时针同分钟交叉着走,走过多久后,季琼宇终于放下了手。
“贝贝,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二岁,而那时我已经二十七岁了。你现在十八了,我都三十三了。我看着你从小长长到大,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小孩。一个我很疼的小孩。”
周寄北困难地眨了眨眼睛,眼皮像被胶水粘连,很难撑开。他抬手缩了缩被子,眼前便愈发地暗。
季琼宇盯着那团白被子,眼神柔软。他似乎是在回忆,回忆记忆中的周寄北。
“你还记得小时候学校里开家长会,每回都是我去;你被同学欺负了,那小王八蛋的家长还不讲道理,我冲上去就和人打了;你第一次梦/遗,害怕得不得了,也是我发现的。”
“我始终。。。。。始终站在监护人的位置看着你、守着你,我也。。。。。我也打算守护你一辈子。不管你以后愿不愿意呆在我身边。”
“你在我生命中很重要,一定比你想象的更重要。但是我从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发生别的,我觉得如果我有那样的想法。。。。。。我就是个龌龊下流的小人。”季琼宇的双手抵在嘴边,声音隔着手指慢悠悠地发出来。
周寄北眼眶渐湿,好在有白被子做掩盖,才不至于暴露于日光下。
忽然,他浑身一僵,整个人连带白被都被季琼宇抱住,季琼宇在病床上沿边坐下,床因此凹陷,而自己则被卷入季琼宇的怀里。季琼宇的下巴抵着自己的发顶,他的味道萦绕在鼻息间,是让周寄北留恋又熟悉的味道。他魂牵梦萦、梦寐以求的味道。
周寄北再也无法克制,转过身伸出手就抱住了季琼宇。他抓得那么紧,连带牙齿都在咬季琼宇的肩,他不敢出声,想叫也不敢,可他浑身都抽搐,导致喉底发出了怪异的呜咽。季琼宇使了全力抱住他,一双手箍住他的背,指尖不停地安抚。
“贝贝,我会一直爱你,一直爱你。”
周寄北什么都听不见,他像个被判了死缓的犯人,本来已经对人生没有半点期待,觉得一切都是惘然。这个人又将他拉上了岸。
在乎就好,他在乎就好。
周寄北在医院足足躺了一个多礼拜。季琼宇每一天都来,有时候带着王嫂做的饭来。有时候下了班直接过来。周寄北就会和他凑在一起分吃一碗饭。周寄北困了就睡,季琼宇就将就着躺椅在一旁陪夜。
等到出院的那天,季琼宇请了一天的假早早地就来了。周叔将轮椅搬下楼,季琼宇办完了出院手续,就折回了病房。周寄北坐在床边看着他。
季琼宇对着他笑了笑,他走到周寄北面前蹲下,轻声说:“贝贝,上来。”
周寄北伸出手环住季琼宇的脖子,季琼宇反手拉紧了,再将周寄北的身体托了起来。季琼宇使了猛劲站起来,膝盖骨因此发出一声脆响。他皱了皱眉头却没吱声。周寄北却顺势摸了摸他的胸口,他失笑道:“季叔叔老了,背不动我了。”
“还不是你长高了,小时候可轻了。”季琼宇侧过头假装抱怨道,可托着周寄北身体的手却很紧。他的步子迈得稳又慢,生怕周寄北摔着嗑着。
周寄北的眼睛随着两边泛黄的白墙而移动。六年前,季琼宇背着自己在这条一模一样的路上走过一遍。
那会儿季琼宇工作很忙,加班到深更半夜是家常便饭。碰巧那段时间,王嫂家里出了事,必须即刻回老家一趟。周寄北就不得不一个人呆在家。季琼宇那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也不算小了,不会怕黑,也不会害怕一个人在家。
于是他只留了一张字条给周寄北——上面写着他的手机号及办公室座机。他叮咛周寄北,要是有事就打电话。周寄北那会拘谨又胆小,只会说好。季琼宇走之前会替他将家里的灯都打开——从卧室、厨房、客厅、厕所,所有大大小小的灯全数被打开。
灯光会驱散黑暗,减少恐惧。电视机里传来无聊的对白声,周寄北却看得心不在焉、忐忐忑忑。他把自己蜷在小床上,怀里抱着季琼宇买给他的大白熊。他的眼底全是不安,电视音只能缓解心里百分之四十的恐惧,大多数时候,他都坐立难安。
自己在心里安抚自己数百遍都无果,就只能颤着手去拿电话听筒,每一声盲音的等待都更添焦虑,周寄北的小手都能将听筒给捏断。
等了十多秒,季琼宇终于接了电话。他刚喂一声,周寄北便急吼吼地喊他,季琼宇问他有什么事,他话到嘴边又笨拙地说不出口。只能随口撒个谎,季琼宇会和他闲聊几句,他说话的声音顺着电话线安抚着周寄北。周寄北忍着眼泪听,连口都不敢张。
挂了电话,他就抱紧怀里的熊,似乎这样,安全感便能多一些。直到有一天,他吃坏了肚子,整个人疼得满地打滚,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他咬着牙拨了季琼宇的电话,其实都使不上力气说话,他只喘息两声,电话那一头的人就变了声音。
迷离之中,周寄北半阖着眼只能看见季琼宇跑得急匆匆,家里的门被大力甩开,自己被他一把抱起,身体莫名一轻。
季琼宇作为一个同他无血缘、无瓜葛的“长辈”,十分称职。而周寄北太年轻,一个从未被如此珍视过的人,是很容易迷失的。所以他爱上季琼宇,是必然。
作者有话说:
老季也很矛盾。
第13章
季琼宇在征求了周寄北的同意后,替他办了休学手续。校方同时予李文等几个男生记过处分。季琼宇的意思是要追责到底,但被周寄北阻拦了。
他不想季琼宇与那帮人有过多纠缠,他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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