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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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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要。”
“你找错人了,我是男子,并非女扮男装。”
“我知道。”
“……”楚行云自知武功尽失,难以与对方硬抗,又见这不落平阳还能沟通一二,遂和缓道:“别人出多少银两雇你?我可以翻倍。”
谢流水摇摇头:“我不要钱。”
楚行云心想,这采花贼果真是个傻的,天底下怎么会有不要钱的人?他盯着谢流水看,继续谈判:“你若不放心,可将我点了穴,我带你去拿钱,你需要多少……”
谢流水笑了一下:“楚侠客,你是有钱人,以为这天下人都是穷怕了,可天底下还有一种人,再多的钱都对他没用了。我不要钱。”
楚行云盯着谢流水看,竟发现这人说“不要钱”时,神色极认真,不像是价码不够的贪婪。他在心中盘算着,近日在江湖上得罪了谁?竟不要钱也要取他的命?
这般行动……倒像是他欠了什么风流债,楚行云自问流言虽多,但都虚虚假假,他没跟谁搅不清楚,更没有辜负谁的真心,他一直,就只喜欢十年前那个人……
如今谈判不成,只能硬打。楚行云沉住气,逼自己忍住。
现在不是时候。
楚行云一动不动,状似妥协,忽于电光火石间,猛地一踹,盘身而滚,一下脱出桎梏。
可他毕竟中了圈套,虽药未走全身,却已感乏力,未得几步,被谢流水一捞,就捞回来。
楚行云重又恢复那种不抵抗、不挣扎的安分状态,一双墨瞳静静地看着谢流水。
七步之遥。
此时他额角微汗,气息稍乱,单衣被蹭开,露出光洁的背部,窄腰两侧,有两个漂亮的小腰窝,要命得勾人。
谢流水心情极好地吹了声口哨。
楚行云面上不露声色,右手一寸一寸地抠进土里。
五步之遥。
说时迟那时快,楚行云腰部猛一使力,曲膝向上一蹬,谢流水侧身躲开,另一手掠来,要制住他,正此时,楚行云右手握的一把土,快似流星地向后一撒,谢流水急急去挡,却仍是视野一糊。
趁此空隙,楚行云向前一滚……
三步之遥。
他双手向撑身,腿、腰、背猛地一齐前缩,谢流水要来捉他,楚行云却以肘为支点,背肌瞬间发力……
一步之遥!
楚行云拼死用劲,从地面跃起——
就在这瞬间,他的身影却在半空中狠狠滞住,宛如飞虫被滴落的松脂攫获,定格成一块琥珀。谢流水捏住他的衣袖,笑道:
“跑什么呢?”
生死存亡,间不容发,楚行云整个上臂硬爆发出最大的力道,只听“呲啦”一声——
袖子断了。
他终于挣开谢流水,翻身而下。
如鱼跃入水。
楚行云一头扎进清冽的溪中,近日多雨,水势颇大,微波漾着杳杳天光,淡金色的夕辉粼粼洒下,已是黄昏后。
他复又想起华碧楼的梅子酒,那不对劲的酸涩味,恐怕就是下了药的缘故,当时不做理会,实在太过大意。
如今宋长风昏迷不醒,求助外界无望。而自己,有可能在苍林幻境中被下了二重一枝春,现在恐怕是药走全身,只觉五脏六腑烟熏火燎,四肢百骸抽筋断骨,每次微抬手臂去划水,都感到吃力难当。
春日的水看着暖和,入里却仍是冰凉,楚行云在浪里挣扎,耳畔蜂鸣回响,他不禁胡思乱想,若真有命逃脱,该如何解这药呢?
此药歹毒非常,他曾在不夜城里见过,喝了之后人就变得理智尽丧,身心崩溃,楚行云不忍再想,奋力划出‘水面,慢慢地调整呼吸。
都过去了,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
十年前,那个人就终结了自己生命中所有的黑暗。
心中蓦地一痛,这么多年,自己多方打听,却再没有见过他,连如今他是否还存于人世,都未可知。
他后来怎么样了?这十年,他过得好不好呢?
突然,身后水流异动,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上方——
楚行云还未看清,就被一个巨力拎起,甩出‘水面,瞬间,天地倒悬,他眼前一花,便如断翅鸟般,摔在岸边厚厚的草从里。
他全身湿漉漉地躺在草地上,精疲力竭,奄奄喘息,一抬头,便看见赤膊上身的谢流水,鲤鱼跃龙门般破水而出,一步步走来,朝他逼近……
楚行云心中叹气,是不是十年前遇到那人就用掉了他一生的运气?关键时刻,老天竟不站在他这边。
不落平阳明明是北方人,水性却跟自己武功具在时不相上下。楚行云慢慢把眼睛阖上,心中了然,最后一条生路已被掐断。
“楚侠客折腾够了?”
谢流水俯下身,歪头瞧着他,楚行云右手摸着草丛中一块稍大的鹅卵石,估量着需要多少的力气,才能把眼前人砸得脑浆迸裂。
但他这念头还没盘算多久,谢流水左手已抚上他右手,徐徐抬头,混黑的瞳孔像蛇一般注视着他,而后慢慢地冲他一笑——
谢流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拇指抵进他的掌心,一点一点,把那鹅卵石顶出去。
楚行云心头顿时一跳,妈‘的,这人会读心吗!
谢流水五指一点点收紧,最后十指交扣,严丝合缝。
楚行云偏过头,尝试性地挣了挣手腕,对方却趁机埋进他的颈窝,咬他。
“你是狗吗。”
楚行云冷声道,谢流水却微微一笑:“我倒是狗,不过,要难为我们大名鼎鼎的楚侠客,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一使劲,就将行云拦腰抱起,意味深长地补道:
“小心,待会儿啊,要被欺负很久的。”
楚行云咬牙逼自己维持理智,此刻离了地,他才看清四周,附近溪水潺‘潺,草木岑蔚,而几步开外,竟就碰巧是个简陋的木屋。
真是碰巧才有鬼!楚行云在心中啐骂,恐怕对方早已料定他会跃溪而逃,甚至连逃到哪段水道再整上岸都算好了!
谢流水抱着楚行云走过去,推开木门,把他扔到厚厚的床褥上,压住。
楚行云无可反抗,就开始装木头人。谢流水捏住这朵小木头云的下巴,歪着头细细打量,他就只是这么看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头吻下去——
窗外,春深微雨夕,满叶珠漼漼。
作者有话要说: 【注】“春深微雨夕,满叶珠漼漼。”出自白居易《庭松》,不好意思白居易先生,您的好诗被我拿来当春诗用了一下哈
☆、第六回 长夜劫
一夜风流一夜血,
生死离仇命中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楚行云任由他吻着,权当狗咬,总一天……他会再狠狠报复回来!
谢流水却不愿意给他痛快,不温不火,慢条斯理……
像一钱钱凌迟。
楚行云最受不了,身体越来越热,原本还能维持一点思考的头脑,此时像铸了一根滚烫的铁芯,要把整个脑浆都搅沸。
忽而,坠玉的红绳被人轻轻扯动,谢流水似要去摸那片残玉……
楚行云像被蛰了一般,右手立刻握紧残玉,整个人警惕而防备地盯着谢流水。
“啧,什么鬼东西握的这么紧,定情信物?”
谢流水笑着,去掰他紧握的的五指,却发现竟怎么也扳不开。
楚行云握得死死的,这是那个人的玉,不许谢流水这种人碰,脏。
“我方才看见了,不过就块残玉,虽然墨玉罕见,可惜摔为两半,无论是玉还是人,恐怕都难再全了。”
他轻轻一叹,缓缓在楚行云耳边吐息:“碎玉扎人,放手,嗯?”
楚行云只觉得入耳全是模糊不清的气音,像恶魔的呓语,仿佛受了蛊惑,他松开一点,但终究不愿放手,最后认命般,缓缓阖上眼。
谢流水皮肤很凉很凉,不似正常人。楚行云无意识地想往上靠,但仍缓不了体内燃起的烈火,恨不能有一盆冷水浇下来淋个爽快。
等等,冷水?
一丝惊疑在心中泛开,楚行云深知二重一枝春的功效,一旦发作,就是理智全无,断不可能只想要一盆冷水就行。
捉住一个关键的线索,思绪重又活络,手中残玉的冰凉,使他定气凝神。他现在筋骨无力、全身发热,虽同一枝春的发作征兆一样,但他还尚存理智,仅凭这一点,自己身中的绝不是一枝春。
此药名贵至极,原料须从西域采炼,长时间调配而成。谢流水一介小小花贼,哪有门路弄一枝春?
这么一想,此人说甚么“二重一枝春”,恐怕都是在吓唬自己,耍个心术,要他放弃挣扎。
此时心下一片明朗,他如今只是四肢无力,身体发热,没有不‘发‘不‘行的欲‘望,很可能,对方只是下了软筋散和发热剂,致使身体有些滚烫,甚至连春‘药都没用。
理清思路,楚行云便开始思量逃脱之计。
以现在的状况,想要扳倒武功高强的不落平阳,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他虽屈居人下,但比着不落平阳人生中任何一个对手都更接近他,谢流水一身致命点都暴露在他面前,喉管、脖颈、左胸、下腹,只要有一个机会……
太阳早就落山,此时四周一片昏黑,上苍予神机于有备之人。楚行云决定放手赌一把。
谢流水忽然听见一声喘息。
像拨弦、像猫挠,极轻极短,紧接着,有两条腿,不自觉地缠上腰……缠的谢流水脑袋发懵,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腿突然狠狠一箍,束得他腰部一阵僵硬——
劲风骤袭,一个闪电般的右勾拳,直从面门上掼来,谢流水立刻向外一躲,突然心头咯噔一跳:
晚了!
电光火石之间,楚行云已弹身而起,流畅漂亮的背肌线刹那间紧绷,腰部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似猎豹般迅猛出击,他张开嘴,尖牙对准谢流水的咽喉,狠狠咬下去——
谢流水被那两条迷人长‘腿紧紧缠制,无法发力,眼看就要被咬断气管,他用手猛地在床侧一借力,扭头硬生生地向左后方撤去——
楚行云猛地一口咬在谢流水右肩上,他不管不顾,像一头困兽撕咬啃噬,牙齿深深地抠进肉里,再疯狂地扭头回甩,恶狼一般,最后竟真的连皮带血,扯下一块肉来。
“嘶——”
谢流水倒吸一口凉气,楚行云叼着那块生肉,静静地坐着,血滴滴答答地淋下来,明明已全身脱力,牙却紧紧‘咬着不放。
惨淡的月光从窗棂边透过,映着楚行云的剑眉星眸。
四下里,一片沉默,任血腥味蔓延了一屋子,只听得窗外,风斜万叶连翩舞,春深虫鸣清远歌。
谢流水无声地看着那块血肉,缠在腰上的两条腿已脱力,他轻轻一动,便挣开。
朦朦月色笼身,淡淡地描摹出楚行云的面容,他满襟鲜血,一双静默的眼,流动着满华光彩,如孤狼冷月,透着狠绝凌厉。
此时,铁血消满室缱绻,月华勾北狼澄廓,谢流水低头,捏了捏楚行云的脸:
“啧,我还真是逮了只漂亮的小狼。”
楚行云冷冷地看着他,此人右肩血肉模糊,却似浑不在意,还在那笑。他不明白有何可笑,头一侧,“呸”地吐出那块血肉。
“啪”,那块肉甩在地上,楚行云又啐了一口血水,一脸无所谓,像是无声挑衅。
谢流水倒没动怒,也没再出声,满不在乎,继续办事,楚行云心中有点发毛……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这贼子被人撕了块肉,怎么还这般自如?
楚行云如临大敌,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必要成常人所不能成。他今夜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谢流水下午就逮住他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这人却硬生生拖到大晚上,夜长梦多,何不干脆点?
楚行云自己行事如猛虎狩猎,对待敌人,只想一口咬断咽喉,见谢流水没给他一剑封喉,还猜想事情或有转机……
但他此时忽然意识到,他碰到了一个棘手的家伙。
谢流水行为处事,皆与自己相反,这种人见到猎物,绝不立刻行动,而是像一条巨蟒毒蛇,悄悄地潜伏暗处,慢慢地谋划布局,一点一点堵死猎物所有的退路,优雅地盘身缠绕……
最后,温柔地,绞死。
窗外,是一轮白惨惨的毛月亮。
楚行云躺在床上,他苦思冥想,无计可施,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任你动手动脚,我自岿然不动。谢流水毫不介意他扮木头人,任你岿然不动,我自埋首耕耘。
迢迢天水啖青云,慢吞细吐夜不停,且试无情登仙岳,欲雨生烟一空濛。
这永无止境的前‘戏让楚行云四肢脱力,脑子更是一钝一钝地抽,恨不能来一刀痛快的,忍无可忍,他冷冷道:
“你痿?”
谢流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了,低头摩挲着楚行云左下巴的一点痣,慢慢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别着急,要知道,夜,是很长的。”
“刷——”,床头一面菱花镜,被楚行云狠狠扫下去。
一声脆响,镜子摔成数瓣,瑶瑶地反着月光,似一地碎银。
夜烧得滚烫。
楚行云咬牙,伸手抓挠,指甲抠进谢流水右肩的伤里,狠狠撕开——
霎时,鲜血直涌,沾了五指尖红。
谢流水根本不管。
血顺着他的右臂流下来,滴嗒,滴嗒,谢流水却像不知痛一样。楚行云看着满手鲜血,觉得这人真疯了,还是不要命的疯……
横的怕疯的,疯的怕不要命的,楚行云气力渐失,横不起来了,衾被翻动,扯出道道绸褶,他死死盯着谢流水,记住此人的面容,冷冷咒道:
“你以后一定会死得很惨,你给我等着……”
谢流水闻言,竟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说:
“好,我等着。”
夜愈沉愈深,楚行云似一叶扁舟,颠簸漂浮。谢流水看着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隐隐觉得眼下虽爽,但日后真的会很惨吧……
没关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谢流水默默运行着夺功心法,他伸手碰了碰楚行云的脸,心道:等一切事了,我也到了黄泉底下,就去找你还这笔生死风流债。
最后的时刻,药力发作,楚行云已陷入半昏,他意识混沌,恍然间,感觉到谢流水从身后抱着自己,哑着嗓子,低声地问:
“你武功尽失了吗?”
楚行云侧过头,想出言嘲讽,但他终究没了张嘴的气力,他看着谢流水双瞳深黑,神色不似方才快意,反有些复杂,甚至有些灰败……
之后,困倦席卷而来,他再也挡不住,整个人昏睡过去。
露重丑时夜,鸡鸣四更天……
楚行云是被狠狠颠醒的。
睡眼惺忪间,整个视野都在上上下下地晃荡,他还没弄清现在的状况,一条刀疤就晃进他眼里。
行云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现在依然在那个木屋的床上,被迫跨‘坐在某人身上。
谢流水的脸上先是没什么表情,无悲无喜,见他醒来,便忽地促狭一笑,满脸流里流气:
“感觉怎么样啊?楚侠客,爽吗?”
楚行云冷静地看着谢小人奸计得逞,心中沉思,他就这么撞过去,一口咬掉这人的鼻子,能造成多大杀伤?
然而还没等他估量好,谢流水捏住他后颈,一施力,楚行云来不及挣扎,脑中一白——
等他再次醒来时,正躺在一片灌木丛里。
楚行云起身,行动如常,还发现自己竟青丝绾正,衣着整齐,甚至连外袍的银丝云纹都跟之前穿的一模一样。
几乎让他怀疑昨夜是大梦一场。
楚行云摸了摸梳好的头发,难以想象,谢流水到底在干什么?
行事如此诡异,楚行云实在想不通。
此时已是辰时,天早就大亮,而不远处正是追不落平阳时的那条小径,隐隐还能瞧见城肆里的繁华楼宇。
楚行云没再耽搁,起身疾走朝宋府赶去,自己一夜失踪,宋长风醒来不知要如何心焦,总得先去报一声平安,顺带再调查一下华碧楼,他总觉得昨天一切都太突然,蹊跷得诡异。
此时他没法施展轻功,只能尽量快走,连过了好几条街,却见热闹繁华的临水城,变得冷冷清清,偶有几个行人也都面色惨然、行色匆匆。
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楚行云加快脚程,跑进宋府。
宋长风坐在案几前,一手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一手捧着上好的碧螺春,微抬眼,忽地看见寻了一夜的人,就安然立在门口。
明光一舀,落于白衣。
宋长风颤了手,整碗茶都泼在地上,也来不及管,立刻旋身而至,只想把眼前人狠狠抱进怀里,永远都别再离开了。
但他终究克制住了,双手最后只轻轻放在楚行云肩上,安慰性地拍了两下,温和道:
“你回来就好!昨晚我寻了你大半夜,怎么都找不到!你去哪了?”
“我没事,只是……中了不落平阳的幻阵,他似乎也不知我武功尽失,所以想用歪门邪术牵制我。接下来我看还是要先从华碧楼查起,早日抓住这淫‘贼,也给李家千金讨个公道……”
宋长风听闻“李家”二字,一下子就震碎了心神,一脸颓唐地坐回椅子上,楚行云越来越不安,他极少见宋长风这般心力交瘁的模样。
“不必再追查不落平阳的事了。”宋长风疲倦道。
“不查?那么,李家小姐……就这么算了?”
宋长风对他摆摆手,眼下是一夜未眠的乌青,他看着楚行云,一字一顿地说道:
“李家,灭门了。”
☆、第七回 血泥尸
断腰排八卦六爻,
血颅点太极两仪。
楚行云推开李家大门,扑鼻而来一股血腥味,令人作呕。
高槛处,一个青年伙计头砸在水缸上,脑浆迸裂。
微抬头,一个中年男子,仰面死在台阶上,前额被重器击打到凹陷,眼珠子鼓出来,掉在脑门边。
再回身,是一具壮年男尸,开肠破肚,摞在地上……
遍地断肢残骸,触目惊心。
良久,楚行云就这样默默地站着,一起灭门案,百缕怨魂幽。血仇深几许?多少素衣丧。
然而怅然感怀并不能起死回生,惟有真凶落网才能告慰亡灵。楚行云慢慢地在偌大的空地上踱着步,像是在度量什么。空地上共有八具尸体,看样子都是李府的一些仆人,死在各个边角,其状惨然。
“有什么发现吗?”宋长风上前问到。
“你觉不觉得,从一迈进这里开始,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楚行云低声回道。
“你是说……”
行云不待他说话,突然想灵光一现,抢道:“宋长风,昨夜是三月十六对吗?”
“对,不过这日子有什么……三月十六!”
宋长风也反应过来,七年前,三月十六夜,侯门穆家灭族案。
那起案子非常惨,侯府上上下下两百多号人,全部死于非命。
宋长风和楚行云对此印象极深,因为,他们正是当年惨案的发现者。
七年前那一天,宋家寻侯爷有事,于是宋长风早早地拉着楚行云,陪自己立在侯府门前,然久敲无应,于是冒昧推门而入,就见满目断肢残骸,人间地狱……
缄默良久,宋长风缓缓开口:“你觉得,会是同一人所为吗?”
楚行云顿了一会,点了头。
宋长风略微蹙了眉:“有没有可能,是有人为了伪装成与当年的侯门案有关,而故意选了一样的日子?”
“不太可能,侯门案都过去七年了,而且,这里所有尸体的位置,都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跨越七年的连环灭门案……
“这怎么……可能?”
宋长风立刻登上台阶,环视庭院,门口那具开肠破肚的尸体尤为惨烈,可宋长风越看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突然,七年前的一个片段撞进脑海……
他猛然道:“不对,现在死在门口的这具尸体,是横躺着的,而当年死在侯府门口的那具,是竖躺的!”
“不,如果把每具尸体都看成一个点……”楚行云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台阶,“那么八具尸体正好在前院的东、南、西、北、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八个方位。而且你看,门口那具和死在西北角的都是壮汉,甚至衣着都差不多,很可能是两名守夜者。”
楚行云走到西北角,在尸体旁蹲下:“根据这些拖拽的血痕可以知道,凶手应是先将他们一块割喉杀死,再将其中这具搬到西北角。不过最关键的是,这满院的尸体,伤处多在死者身体的右侧。”
“凶手是左撇子?”
“很可能是,至少他杀人时用左手刀。”
宋长风沉吟良久,问道:“这一点也和七年前一样吗?”
楚行云点点头:“当年侯府的前院,东南角、西北角的尸体,分别是右胸腔和右腹部被刺穿,其他尸体伤口也多在其右,若是右撇子行凶,按常理,伤口应多在其左。”
宋长风努力回想当时的细节,可记忆早已模糊,当年迈进侯府,门口一具尸体头破血流,他见了当即“哇——”地吐出来,接着就不省人事。沉思片刻,宋长风终于放弃从记忆里寻找线索,只道:
“行云,我还真是佩服你这种胆魄,就当时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记得住这么多细节!”
楚行云笑一笑,没有接话,那年宋长风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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