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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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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脸、红短打的男子一头一尾挑着走,每踩一步,脚下的扶桑花就被踩了个稀烂,挤出血一样的汁水。

    道两侧堆满了村民;锣鼓声中,欢天喜地。

    他是四只小羊中的最后一只,后边跟着六只“母羊”,抬了三顶红轿;每一顶都由四名黑花脸、蓝短打的男子抬着,每走十步;就停驻,颠轿十下,两侧村民兴致勃勃地拿起扁筐里的枣子往轿里砸;引得女羊惊呼连连;村中小童在一旁拍手唱歌:

    “羊儿羊儿上红轿,轿儿轿儿抬上天,天上天上不好过;快活快活是人间。”

    童声一声比一声嘹远,在山间回荡。南地酷暑,湿漉漉的热,楚行云他们被抬进一方红屋里,四处是苍翠的芭蕉,门上垂着一帘扶桑花,萎烂的糜红色。

    进屋后,红短打、蓝短打将他们的“四蹄”解开,脖子套上铁链,锁在柱子上,后离开。

    过了一会儿,楚行云忽然感觉头上一痛,他被硬生生揪过来,一看,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一手拽着他的头发,一手伸进嘴里咬指甲,用稚嫩的声音叫:“羊羊——”

    “我不是羊,我是人。”

    那孩子充耳不闻,又招来好几个小屁孩,围着楚行云,痴傻地叫:“羊羊——吃草草——”

    说着,拿了一把青草,塞到楚行云面前,天热,草茎的绿汁和手汗黏作一汪,淌在掌中纹里,小行云别过脸,又说了一次:

    “我是人。”

    这些小孩见小羊不肯吃草,各个伸出小手来扭他、掰他,楚行云遂转过来,顺从地张口,将草嚼了,孩子们欢笑起来,仗着楚行云被锁着不能动,纷纷来摸他的头,好像真的在摸小羊羔似的,奶声奶气道:“小羊乖乖——”

    楚行云趁他们离得近了,“噗噗噗”将口中嚼碎的草团,吐到小屁孩们的眼睛里,腥绿的草汁流进去,孩子们“哇——”地一声跳起来,一边揉眼一边大哭大叫地跑开,小行云看了,坐在那,哈哈大笑:“死小鬼,毛都没长齐也敢来你楚爷爷面前撒野!”

    被绑在他旁边的女羊冷不丁道:“你自己不也小屁孩一个?”

    楚行云偏头一看,身边绑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彼时的小行云还没什么男女意识,只觉得她的脸像水蜜桃一样,于是脆生生地唤了一声:“桃子姐姐——”

    站在一旁的谢流水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不爱看楚行云跟各路男女勾勾搭搭,此时小行云什么也没臆造,他只能做个透明人,那女孩也翻了个白眼,回:“谁是你桃子姐姐,我叫岚珠。”

    一屋子羊或昏沉睡去、或瑟瑟发抖,独小行云和岚珠小声在说话,言谈中,楚行云知道岚珠有一个哥哥,也被卖到了不夜城,不过他成为了品级更高的猴,而她成了羊。

    兄妹分离。

    正触到小行云的伤心事,忽然,门开了,走来一位红纱裙女子,约摸十六七,上身罩一件极短的小衫,毫无芥蒂地露一截小蛮腰,头戴银蛇之饰,蛇口衔一朵艳红的扶桑花垂在她额前,乌黑的发,雪白的足,脚腕戴着一串银铃。

    她一步步向楚行云走来,银铃清脆,最后那叮铃声在眼前停了,楚行云抬头去看,接着眼前一晃——

    只听“啪——”地一声,小行云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门外的孩子们拍手称快:“神女姐姐!打得好!”

    接着,从孩子身后走来一神婆,慢慢悠悠踱到楚行云身边,迎头撒了一把糯米:“邪物!胆敢对长老之子不敬,邪物!就拿你当头祭!”

    神女在一旁低头,恭敬道:“那我将他带下去,准备一番。”语毕,她一击掌,走来两名红短打男,将楚行云拖向房间深处,不知踩到了什么暗格,地上忽而显出一道旋梯,扶手雕着血盆大口的蛇头,通往地下。

    小行云一开始既不喊叫也不挣扎,然而一看他们要将自己拖进地下室,被关在钱府地窖的阴影霎时攫住了他,小行云死命反抗,男子拎着他脖子上的铁链,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就着旋梯一扔——

    楚行云像一只皮球,骨碌骨碌,滚了下去。

    谢流水站在台阶的最末端,张开双臂,想接住他,然而小行云整个儿穿透过去,“咚——”地一下,狠狠摔在地上。

    听这声,后脑勺铁定要肿个包了,可是此时,再没人会把小行云拉起来,搂进怀里,替他揉一揉伤口。楚行云自己都顾不上痛,他飞快地蹲到一个角落,双手抱膝,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怕黑。

    太怕了。

    小行云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他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要来抓他。要是……要是,有一只跟灰溜君一样的小老鼠在……就好了。

    刚想完,楚行云就听到一声“叽叽吱吱”,他脚边有了毛乎乎的一团。

    “灰溜君!”

    谢小鼠知道自己只是小行云臆造出来的精神存在,本身没有病更不会脏,所以靠得特别近,还用自己绒绒的小毛去蹭了蹭楚行云的指尖,正在这时,旋梯上闪着一道火光,有人下来了!

    “灰溜君,快藏好!”

    小行云脑中念头一闪,灰溜君便消失了,谢流水恢复元身,看见神女端着烛台,走下来,脸上无悲无喜。楚行云借着烛光,看清了四周,这里比楼上宽敞多了,是一处空旷的圆地,正中央摆放着一尊巨大的青铜双头蛇像,两边立着无数小蛇像,各个张嘴吐信子,这些青铜像之上,悬着一把刀。

    神女看也没看小行云一眼,径直跪在神像面前,脊背连成一线,头颅低进尘埃里,接着从蛇口取出一罐子,向小行云走来:“把衣服脱了。”

    “男……男女授受不……”

    神女扬手又打了他一巴掌。

    楚行云只好依言招办,神女将那一罐子的膏油淋到他身上,淋完了又取一罐,连取三罐,小行云叫道:“姐姐,成了吧,再淋我要成个油人了!”

    神女盯着他,面无表情,只是忽然道:“人都是要死的,何不多苟延残喘一会?不去吐草,不就没事了吗。”

    她将罐放下,叫楚行云自己抹匀,便离开了。

    到了晚间,红短衣男子又来抓楚行云,将他四蹄绑了,挑在竿上,拎出去。一队人马高举火把,领头人吹着唢呐,殿后人吹着萧,呜呜咽咽、悲悲切切,向山里去,风一吹,将这调子吹跑,变得尖锐怪异。

    他们来到一湖边,水畔已燃起了篝火,酒香四溢,盛装的男女围着祭台载歌载舞,那祭台不高,中间有一小方平处,两侧倾斜,状似屋顶。忽然王村长站起来,狠狠敲着一面巨大的锣:

    “止狂欢,献祭舞——”

    欢笑的男女纷纷停下来,退到一边去,人群中,神女缓缓走出,她肩上腰间盘一条巨大的银蛇,手捧一朵红扶桑,登上祭坛,用蛇头衔住那朵赤红花,右手拢在胸前,后平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霎时,人群中就跳出十六个身披翎毛,头戴鬼面的人,张着腿舞着手,拍着腰间羊皮鼓,围着祭坛又唱又跳,神神叨叨,状似疯魔。

    接着神婆走出,哑着嗓子叫道:“上供——”

    两名红短打男子挑着竿,走过去,一把将楚行云摞到祭坛上,解了他的四蹄,一个脚踩住他肚子,小行云痛叫起来,另一人趁机将他手脚并拢,用粗红绳捆死。

    神女蹲下来,拿一弯匕首,把楚行云身上的白布衣,尽数除了。小行云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神女看着他,却像没看见,万物入眼不入心。她缓缓站起,摘下额前的扶桑花,粘花而立,忽地一松手,一朵鲜红落在楚行云胸膛,像溅了血。

    夜风吹,带着这湖水的凉,楚行云打了个哆嗦,此时他赤身**地躺在祭坛上,像一尾待宰的鱼,只听神婆又叫:

    “请长老——”

    人群中,走来四位身披黑袍者,戴着双头蛇面,两两各站一边,站定后,神女转身走下祭坛,高举身上的银蛇,纯银的光在月下熠熠生辉,四处皆静,无人敢动,唯有不敬神的虫鸣,敢在清风明月里聒噪。

    楚行云躺在祭坛上,静静地听,待蟋螽换了三个调子,银蛇口衔着的那朵红扶桑,终于落了。

    红花委地时,只听神婆用最高的声音嚷道:“时辰到——请祭神——”

    楚行云看见,四位长老不疾不徐地一弯身,从祭坛底下抽出了什么火器……

    他再看,是四只烧红的烙铁。

    “不……不要!我不是羊……我是人……你们看看我!我是人啊!”

    他疯狂地狞动,挣扎,可手脚被捆,像脱水的鱼,在案板上抬尾张鳃,无济于事。忽地热气灼人,一只烙铁落下来,楚行云身体一侧躲开了,然而祭坛的平处太小,他几乎是立刻就顺着祭坛的斜坡滚下去,而另一位长老的烙铁,在斜坡底,等着他。

    “啊啊啊啊啊!!!!!!”

    刚泡过粉水,全身都被剥了一层,无比鲜嫩的皮肉,此时硬生生地撞上炽热的烙铁,霎时发出“呲呲”的声响,眼看就要焦了,小行云赶紧翻身往上滚,烙铁在身后赶着他,但很快,身前又有一块烙铁,冷不丁地落下来——

    “啊——啊——啊——”

    为了躲避,小行云一转身,被烫得黏在烙铁上的皮肉,“嗞啦”一声撕下来。四周又是锣鼓喧天,盛装的男女唱着歌、跳着舞、敲起了小羊皮鼓,围着篝火欢声笑语,全然听不见、看不到、不在意,有几个小童围成一圈,拍手唱着童谣:

    “小羊小羊,湖边快跑,大浪将来,祭坛筑好,小羊小羊,台上别跑,祭坛不高,躺你刚好,小羊小羊,一了百了,四方围火,翻来覆倒……”

    小行云被四只烙铁赶来赶去,在祭坛两侧的斜坡上,痛苦地上下翻滚、尖声嘶叫。

    谁来……

    谁来……救救我啊……

    救救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候,实在接受不了黑暗的小可爱可以根据章节提要,咻地空降跳转,向后文摄取糖分我每一回都写了一句对偶句,基本可以猜到写什么内容。

    比如第二十九回  白月光

    今宵月云魂雨魄,明朝路山高水长

    再比如更后面的第四十八回揭皮记

    八千里路云捉月,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四十九回逼婚记

    千里姻缘一线牵,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种一看就知道我在写什么啦=w=

    不过,这样做会导致逻辑破碎,严重剧透,请谨慎操作,在意情节逻辑的小可爱建议还是连贯着看吧,细节和伏笔跟后文有一些关联。

    祝大家看文愉快!阅读网

 第二十五回 飨羊宴2

    谢流水在床榻上醒来;转头一把抱住了楚行云。

    “你干嘛?”

    “行云哥哥;有喷火怪,怕怕。”

    “……有什么?”

    流水不说话;就是抱紧他;楚行云连魂都是热的;抱起来很温暖,谢流水贴了一会;又说:

    “我害怕。”

    楚行云无语:“……怕喷火怪?”

    谢小人又不答,只可怜兮兮地把头咚到行云怀里。楚行云心想:你手撕女鬼撕得行云流水,梦里还怕什么喷火怪?怪物怕你差不多。然而碍于此人身负重伤,自己也不便剧烈挣扎;只好就这么随他抱了去。

    不知是受了伤的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谢流水很快就沉进半梦半醒间,又被拉进小行云的世界里。黑黢黢的地下旷地;青铜蛇像前,小行云躺在一块裹尸布里;伤口焦黑,又渗着鲜红血,神女拿着一把剪刀走来;冷冰冰道:

    “坏死的地方;要剪掉。”

    小行云抖了一下,接着又不动了,他睁着一双失神的眼;躺在那。月色从地室的小窗里漏下来,青铜群蛇像上,悬着一把刀,反着雪一样的光。

    神女拿过一金盏,酒里盛着一朵花,递到楚行云嘴边:“曼陀罗花,泡火麻子,我自己配的。吃了吧,吃了,就不痛苦了。”

    她见他没个反应,跟死尸一样躺在那,于是捏开嘴,硬灌进去。小行云机械地咀嚼、吞咽,慢慢地无知无觉了,他睁着一双眼,看神女将他那些焦黑的皮肉一点点剪掉,露出底下洇血的鲜肉,神女剪完,将焦皮肉放在盘子上,又拿出一罐子绿膏,忽然道:

    “头祭的羊本不是你。”

    小行云动了动眼珠。

    “我最先给你涂的油,还有现在的绿膏,都是防止你被烧死的东西。十年祭祀一共十二天,作头祭,要在第一天、第六天、第十二天受刑,最后一次,你才可以死。”

    “长老是神的化身,村民是神的子民,你侮辱长老之子,就是侮辱神之子。”

    “不去吐草不就没事了吗?就要逞那么一口气吗?”

    神女说着,给小行云涂满绿膏,末了,收拾好东西,离开前,在蛇神像前,深深一跪。起来后,背对小行云说道:

    “这是神罚,是你的命。怨不得谁、怨不得谁。”

    等神女走到旋梯口时,躺在地上的小行云忽然开口:

    “姐姐,你在为自己开脱吗?”

    神女停下脚步。

    “每一次都是你将红花落下,宣告祭祀开始。”

    神女扭头打开机关,小行云躺在地上叫道,他嗓子哑了,像被烟燎过:“你就在祭坛旁边站着!看了很多年吧!”

    “砰”地一下,机关合上了,旋梯消失,地室里,只有一小格月光,落在小行云身旁。

    那一方月色里,站着谢流水,他蹲下来,抱紧小云,他既不愿楚行云去臆想不存在的小动物,却又希望此时的楚行云能想一想,这样,他就能穿过十九年的岁月,陪伴他。

    然而小行云只呆呆地躺着,像一只木偶,浑然无觉。

    第二天,有一波又一波的村民走进来,对着青铜蛇神像顶礼膜拜,临走前,都要对小行云“呸”一口。中午时分,又有一批蓝短打人进来,他们这回没有画黑花脸,一齐布置这处地下旷地,铺了满地红扶桑花,四壁墙上挂起数百条银蛇,真不知哪来的钱财。楚行云躺在那,听他们道:

    “中午祭过第二头羊,今晚又可以……”

    “嘿嘿,可不是,我今年抽签总算抽到了第一批。”

    “我操!他娘的我抽到第五批,你们前面的悠着点玩啊,考虑考虑后边的兄弟!”

    “呵呵,谁管你呀!”

    “嘿!神女在村口分蛋酒了,挂完这个出去喝一杯?”

    “得嘞。”

    黄昏时分,神婆来了,她浑浊的眼瞧了瞧楚行云,嗤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楚行云不说话,也不看她,全当自己是一块木头,神婆似乎酝酿了一番话,正欲缓缓而吐,忽然神女从旋梯上跑下来:

    “第四竹屋的十三娘要生了!请神婆快去看看!”

    “呔!这女的忒能生了,这是第十七胎了吧!果然屁股大就是行,王村长挑人不错,你回头给他送两对银蛇吧。”

    “是。”

    神婆走了,神女又拿出一罐绿膏,开始给楚行云上药,这药果有奇效,身上的灼伤好了大半,没昨日那般一片焦黑得可怖,估计到第六天他又能复成原样,继续上祭台。

    神女一边涂药,小行云看着她,问:“姐姐,我知道我要死了,能让我死个明白吗?我祭的这是什么神。”

    “水神,双头蛇王。”

    “为什么要祭它?”

    神女迟疑了片刻,回:“很久很久以前,村里有人不想要女婴,就将她们投入山中湖里,死去的女婴阴气深重,日日在水底哭泣,扰了蛇王休憩,于是……发起洪水,淹了村子。此后,每年村里人都向湖中祭四名男童,以阳镇阴,让那些死婴勿扰蛇王,如此,村里便会安泰。”

    谢流水皱了一下眉头,神女在撒谎,她十六七,骗骗**岁的楚行云兴许绰绰有余,但要蒙他这老江湖,那是远远不够了。虽说是撒谎,但谎言,往往是基于现实改造的,从进村到现在,谢流水觉得这村子有个地方不对劲,烧楚行云那一晚是祭祀头夜,所有村民应该都会到场,当时谢流水数了数,发现:

    男的太多了。

    兴许,蛇王的惩罚并不是发起洪水,而是让这村子,从此就生男孩,多多益善。

    一开始村里人大约高兴坏了,然而久而久之,就发现不行了,故而有此祭祀。

    神女涂完绿膏,转手要走,小行云拉住她的红纱裙:“和我一起的人,都死了吗?”

    “你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楚行云不依不饶:“死了吗?”

    “今日午时,祭了第二只小羊。”

    “那女的呢?”

    “你不该知道这些。”神女转身就走,小行云抓住她不放,“女的呢?”

    神女看着他,脸上淡淡的,无悲,也无喜,回道:“母羊,是祭给神的子民。”

    小行云疑惑地看着她,神女站在他身旁:“有些事情,命定如此,无力改变,神全知全能,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人,与其痛苦挣扎,不如坦然接受。”

    楚行云看着她,神女向他伸手,掌心里有一丸红药:“吃了吧,你作为头祭,要被绑在盘子上,端到神前,吃了,伤就会好的。”

    楚行云接过,放在手心中,此时旋梯上有一个粗重的声音,在叫神女,兴许是长老,神女赶紧跑上去,紧紧地闭上机关。

    隐隐约约,顶上又有铃铛声穿来,叮铃叮铃,一下一下,又急又迫,像要震碎了。

    楚行云对神女半信半疑,所以他最后决定只吃半丸红药,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果然有人来将他绑了红绳,捆到一个巨大的盘子上,端到青铜蛇神像前,还在盘子前插了好几柱高香,一时异香四溢。

    夜渐深渐浓,半丸红药开始发挥效用,被捆的四肢既不麻,也不痛,只剩五官还能知能见,他躺在那,莫名地有了一丝害怕,他轻轻唤了一声:“平云君……”

    谢流水霎时就变作一只红尾松鼠,雪白的肚子上,还盖了一枚小云章。

    小行云笑起来,把头凑过来,贴住谢松鼠软软的、毛茸茸的肚子。

    不一会儿,旋梯被打开,一队男人推着两只母羊,走下来……

    尖叫,嬉笑,撕裂,惨叫……

    青铜蛇神像,高高在上,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无悲无喜,不言不语。

    小行云发起抖来。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性。

    这就是所谓的,大人说的,巫山**,鱼水之欢吗?

    好恶心啊。

    谢松鼠默默举起大尾巴,护住小行云的眼睛。

    谢流水后悔了,他不该来找他的。

    十阳武功,送出去了,就是送出去了,他不该去要回来。

    不该的。

    小行云把脑袋埋进他的尾巴里,全身都在发抖。

    过了不知道多久,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神婆走来,指挥道:“这两个住第四竹屋,号十四娘、十五娘。”

    村里男女失衡过重,所以每次祭祀,就集钱从外面买女的进来,钱不够,没法一家一个,只好作公妻,待在竹屋里,不停生产,生出来,又是男孩多,如此恶性循环。

    一地红花败,小行云躺在那,四处是暗与宁和,仿佛一切从没发生过。

    月光下,蛇神像上悬着一把刀,静静地反着雪一样的光。

    天终于亮了,神女从旋梯上下来,替小行云换药,绿膏涂到一半,小行云冷冷地说:

    “你都知道。”

    神女微微惊讶,但是抬头的一瞬,又复了平静:“你没有吃红药?”

    “你只是看着。”

    小行云盯着她,不管不顾地大叫:“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凭什么决定……”

    “我没有决定,神早已有所判,我只是执行神的旨意。”

    “放屁!你只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借口而已,什么都推到神身上,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神!”

    “啪”地一声,神女掴了他一巴掌:

    “你自己没有信仰,但不要侮辱我们的信仰。”

    这一巴掌打得比先前都重,小行云被摔到一边去,神女留了一杯曼陀罗花酒:“你腿上的伤烂了,我去配点草药,你自己挨着吧,挨不过去,就喝一点那个。”

    神女转身走了,步履不太轻盈,脚腕上的银铃,闷闷地哑着。

    那一晚的母羊祭,在山间湖边举行,竹屋里,又添了十六娘、十七娘。

 第二十五回 飨羊宴3

    第四天的夜;下了点小雨;地下旷地里渗着水,滴嗒一声;落在楚行云脸上。

    今晚无月;四处极黑;他很害怕,随手一摸;摸到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谢松鼠蹿进楚行云的怀抱,蹭了蹭。

    “平云君。”小行云伸手顺着它的毛,笑起来。谢流水却有点笑不出,楚行云臆想得越来越频繁了。忽得;听到“砰”一声,楚行云踢到一铁盘。

    他摸黑探了探,铁盘里有些药和纱布,还有水和干粮。大约是神女放的;这人罕见地一整天都没来,兴许是入夜后见他睡了;便放在这。

    小行云爬起来,胡乱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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