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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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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指甲沉默着不说话,绿奴在一旁抢答:“我知道!红公子以前被几个有钱的老爷买去,待在府里作小童,这位跟他一块儿卖……”
红指甲转过身狠狠抽了他一巴掌,下一瞬,他自己就被金甲卫拧住,摁跪到地上。
黄衣人:“噢,原来跟我们红公子一块儿做小童的呀,那怎么会被评为‘猴’呢?”
青衣人:“……许是评级的人那天看走了眼?”
阁主也不走了,坐下,道:“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金甲卫掰起小行云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
红指甲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他后悔,后悔死了!就不该给楚行云治病,就该让他伤痕累累!当年楚行云进不夜城时钱府留下的打伤还没好全,脸上身上青青紫紫,可如今,伤痕没了,病也好了,日日含着冰片红玛瑙,落得个唇红齿白,要完蛋了!
果然,黄衣人走上前,仔细瞧小行云的五官,又捏开他的下颌,检查牙口,看了一会儿,道:“把衣服脱了。”
小行云转了转手腕,回:“黄娘娘,我被抓住了,脱不了,只能劳驾您动动手吧。”
青衣人在一旁笑,阁主也笑,楚行云其实也认得出男女,但他听黄衣人声音尖细,猜他是个阉人,就故意这么说,黄衣人脸色微变,又不好当着阁主的面跟一个小孩儿动手,于是一把将他身上的绸衣扯下来,摔在地上,厉声道:
“给我直起身来!”
身后的金甲卫松开小行云,楚行云缓缓直起身子。
彼时他才不过十岁多,而黄阉人本就身量矮小,两人面对面一站直,楚行云竟比他高了好几个头,黄衣人仰头一望,唬了一跳,骂道:“你这死孩子吃什么长大的,这么个高!哪个客人要你!死赔钱的!”
他扭头走开,此时阁主悠悠品茗,末了,说了一句:
“长得太高,就锯了吧。”
楚行云怔住。
红指甲一愣,忽而跪下来磕头:“阁主!看在他还是我的使唤这份上,给他一条生路吧!”
黄衣人抿嘴而笑:“你这傻孩子懂什么?阁主这可是引他走向一条宽宽的生路,有些客人就是爱小残疾,爱的不得了,还会根据想要残废的部位来定制呢,这种小倌废完之后都会被客人整个儿赎身走,疼爱一辈子的。双宿双飞,多好的事啊!哪像你,迎送往来,千人骑万……喔,不好意思,叫身经百战。”他走上前冲楚行云比划着:
“阁主,你看从膝盖往下把小腿全锯掉怎么样?”
阁主淡淡地看了一眼:“叫这孩子收拾一下,明日扔给合夏园吧,我们捧春阁不干这勾当,让他们去看看客人想要什么。”
红指甲呜咽了一声,跪着要扑过去,被金甲卫死死摁住,阁主缓缓道:“我意已决,红倩雪,你有什么不满吗?”
一片死寂。
阁主掸掸衣,起身离开。
红指甲跪着,忽而瘫软下来,指甲扣进掌心里,脸死白一片。
小行云蹲下来,歪着脑袋看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你还愣着干什么,回去啦!”
红指甲像个木偶一样站起来,被楚行云拉着回去,一关房门,他唰地一下大哭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要害死你了!你要死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小行云将他拉起来,“你没有害我,是我该好好谢谢你。”
红指甲一点儿也听不进去,他抓住楚行云的衣领,语无伦次道:“有了有了!你不要叫客人看上就好了!你把自己弄……弄伤点吧!或者故意犯点错叫他们罚……不行不行,不知道合夏园那边怎么罚人的……”
“你别这样,没关系的,我会活着的。”小行云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没关系个屁!你到底懂不懂!你会按照一个奇怪的人的心意锯掉好好的腿!你再也不能跑步跳跃爬树凫水了!每天像个残废一样躺在床上被那些恶心的人干到死!”红指甲说着扑进楚行云怀里,抱着他大哭起来,“我砸了那么多钱好不容易才把你养成健康的样子,他们一句话就要把你弄残废了!”
小行云一脸无奈:“我都说了,不会有事的,我会活着的,我答应你好不好?”
“真的?”
“嗯。”
“怎么活?”
“呃,还没想好,不过大概……”
红指甲哇地一声又哭起来。
楚行云无奈了,把他带到窗子旁,捧春阁很高,不夜城从东到西,尽收眼底,他指着一片连天荷花塘,道:“那一片是不是就是合夏园?”
红指甲点点头,楚行云再道:“不夜城以东为贵,一般东边的房子分给妓`女,西边的房子分给小倌,那,像我这样要弄成残废的家伙,是不是要更次一等,被安排到更西边的地方?比如说那一溜黑瓦屋?”
红指甲想了想回:“应该是那个,我上次好像从那见过一个断臂的小倌。”
楚行云轻轻道:“那里很靠近惊秋院啊。”
红指甲问:“所以又怎么样?”
小行云看着流经惊秋院的河,以及院后,隔绝勾栏区和猴栏区的一连红墙,狡黠一笑,回:
“放心吧,死不了的。”
谢流水一直在旁默立着,此时也想走来窗前一看,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周遭就像古墓中见了光的丝帛,霎时归为灰烬,只余下空白、空白……
白糊糊的天地间,忽而回荡起响亮亮的一声:
“你是猪吗?”
接着天摇地震,谢流水被猛地晃醒了,看到二十三岁的楚行云正黑着一张脸,问:
“你是猪吗?睡这么久不会醒的?”
谢流水眯着眼笑:“担心我?”
楚行云不爱同他争辩,指了指小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吃,别饿着我的身体。”
“我病了,要人喂的。”
楚行云耐着性子回:“杏花对我无效,我现在什么东西也碰不着。”
“噢——所以如果碰的着,楚侠客你心里其实是想喂我吃饭的是吗?”
楚行云不答,忽而道:“谢流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谢流水一怔:“两天?”
“对,你吵着要镜子之后,小睡了一次,中途醒了一趟竹青给你端药喝,接着你就一直昏睡怎么也醒不过来,决明子左看右看也瞧不出什么毛病,刚和竹青回临水城抓药了。”
“那你呢?”谢流水问,“你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做梦?”
“我这两天没合眼。”
“哎呀哎呀,你这样彻夜不眠守着我,我这人很容易被感动的,一感动就要心动了……”
“说人话。”
“你守着我的时候,有没有……嗯……就是追忆童年啊……什么之类的……”
楚行云盯着他:“你看到什么了?”
谢流水被盯得心虚,童年的伤口突然被一个陌生人窥探毕尽,这换谁谁也不乐意,于是他避重就轻地说道:“我没看见什么,就看见你作猴,天天早起练把戏,中午还老抢不上饭吃,总也吃不饱……”
楚行云轻笑出声,他俯下身,忽然靠得有些近,说:“灵魂同体是相互的,你看得见我的,我自然也看得见你的,谢流水。”
谢小魂一怔:“你看见了多少?”
楚行云这回真的笑起来,拍了拍他:“彼此彼此吧。”
谢流水只好坦白:“我看到了你在不夜城的事。”
楚行云表情忽而一僵,显得极不自然,但他很快收住,“嗯”了一声。
“我看到你当‘羊’被拿去祭祀,逃出来后成为了‘猴’,被你那红指甲救了,进到捧春阁,刚看到他们要把你扔到合夏园去弄残废,然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一声‘你是猪吗?’哎,我说,我这昏迷了两天,你不会隔三差五就在我耳边喊猪吧?”
“是又如何。”
谢流水无奈的笑:“不能如何,你开心就好,话说进合夏园之后呢?你后来怎么样了?”
“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又只能自己偷窥了。哎,我这……”
谢流水话讲到一半,突然就哽住,愣是发不出声音,声带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紧接着,四肢五体也不受控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摔倒在地,意识瞬间抽离。
谢流水又回到了不夜城。
这回非常明显,他是被硬生生拽进来的。谢流水想不明白为何如此,莫非是楚行云的身体思主心切,讨厌他这个外来魂的意识,故而叫他总滚到记忆里来?还是……楚行云的思想中,有那么一部分意识……要他继续往下看?
屋外荷香阵阵,忽而传来乒铃乓啷一阵乱响:“你个赔钱东西!看我打不死你!”
谢流水转过头,一只小行云咻地蹿来,身后跟着一个花巾婆娘举着板子要打他,小行云东流西窜,只偶尔让板子挨上一下,哀哀地叫一声,显示自己是受了罚的。
但好景不长,有一群铜甲卫士走来,一人一板子,楚行云知道自己已经被卖了,属于有价值的东西,他们不敢往死里打,于是打到第二板,他就趴在地上装死,不会动了。
花巾婆上前要踢他一脚,身后有个四十多的胖子赶紧拉住他:“嗬!胡老六说了,要锯掉他一整条右腿,只留左腿,修长又孤单地立着,好看,你怎么还敢去踢他左脚?换右腿打吧,反正都要废了。”
花巾婆连连点头,一脚踹上楚行云右腿,那胖子心疼货,又道:“罚个意思就得了,卖都卖了还能咋地,少赚点罢了。”
“岂止是少赚一点!今年合夏园园主算命,说什么不能见血,等到了提货的时日,我们得去惊秋院租地儿砍腿!这都要舍本了!”
“你想啥呢,惊秋院每次牡丹游混着我们的护卫,他们有什么脸来收我们的租,生意又差占那么多房屋也是白占,我都跟他们说好了,这娃先丢惊秋院里养,到时候要砍腿时我们过去就成,不收钱。”
花巾婆登时喜上眉梢,招呼铜甲卫来,将这货儿押过去。此时夏末近秋,凉风拂面,楚行云嗅着荷塘里吹来的清香,向着惊秋院,微微一笑。
惊秋院门庭冷落,生意凉凉,院主知道又是别家把麻烦不好处理的货儿扔他家来了,也恹恹地不爱理人,给楚行云分了最西边的小屋,两名铜甲卫将楚行云往里一扔,完事走人。
楚行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屋子的窗,赶紧往外一望:
那面隔着猴栏区的红墙近在眼前,并且有一颗大树。
正是那时他对岚珠说,想上去掏掏鸟蛋的那一棵。
楚行云简直要大笑出声: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谢流水绕此地走了一圈,也默默笑了:
这地方,实在太适合逃跑了。
8第二十七回 惊秋逃1
第二十七回 惊秋逃
负白河逃出生天;
芦苇荡围追堵截。
雨打秋叶;落了一片白蒙蒙的凉,云烟氤氲;雾里拂来的水汽恰得其分;沾衣不湿;清净惬意。一连红墙唐突了秋意,在这片凉白中显出扎眼的赤血;紧挨着红墙的是一棵苍天榕树,气根低垂,似耄耋老人的长须,卵圆的一片片叶;像一双双眼睛,俯瞰着整个惊秋院。
寅时的天,青瓦蓝色,草木房屋;皆拢在朦胧里。风摇来,叶晃去;影影绰绰间,有一只小行云隐藏其中,他猫在一簇枝团里;双手卷成筒状;向不远处观望,那里有一条小溪,连日秋雨丰沛;灌得它直泛滥。
楚行云看了好一阵,拿起一块小石子,“啪”地一下,用弹弓打到红墙的另一边,过了一会儿,那头打回一块小石,小行云溜下树,捡起来看了眼上边的记号,将印记抹了,随手丢到树下,爬窗回到自己的屋里。
等日上梢头,几个穿布衣的护院来查房,楚行云乖乖地躺在床上装睡,但那些人却不似往常,他们径直走到床头,将小行云一把拖起来:
“走!你买主要见你!”
楚行云被押到一处厅堂,他见过一次他的买主,是一个瘦高个儿,四十来岁,发黄的脸上有一点麻子,像得了病,瘦得袖管裤管空荡荡,往雕花椅上一坐,就宛如一根折了的秸秆,他身旁坐了一位楚行云没见过的半秃子,后边站着合夏园的花巾婆婆和胖子,两人走来把小行云身上的衣物扯了,问:
“最后确定一下,锯右腿是吧?”
“秸秆”犹豫不决,偏头问半秃子:“你觉得整条右腿锯掉好看,还是就锯膝盖以下?”
“这个,要看你个人爱好吧,我倒觉得两条腿挺好看的……”
“哎,你知道我的,四肢健全那跟普通小屁孩有什么两样?提不起兴致。”
“不是,我是说,不然锯胳膊吧,腿就留着呗,像上回孙八买的那个断臂小女童……”
楚行云赤身**地站在那,看他们对自己指指点点,好像在讨论一件衣服,是花纹好看、还是纯色好看。秸秆和秃子讨论得热火朝天,晾得他在那吹秋风,最后小行云打了个喷嚏,把他俩吓了一跳,好似才意识到眼前站着的这个孩子,是一个活物。
吓归吓,谁也没来理会楚行云,他俩继续探讨,花巾婆婆最烦这种没几个臭钱,买东西还犹豫来犹豫去的家伙,脸上带了几分不耐,打断他们,问:“您想好了吗?”
“秸秆”吞吞吐吐,最后道:“不然这样,锯掉右腿膝盖以下,然后再锯掉左手肘以下,看看效果如何,要是不行,再把大腿锯掉,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但您这样就算锯两个地方了,价位是不一样的。”
“怎么这样?我这只是把大腿那部分改成左手了,按道理这锯掉的部位还更小呢,你们还得便宜点!”
“哎哟客官呀,不是这么算的嘞,你原来锯整条腿,我们切一刀就完事了,你现在锯小腿和手,我们得切两刀啊,而且……”
小行云杵在那,面无表情地看他们讨价还价,冷静得近乎麻木,谢流水呆在房梁上,干看着,最后双方敲定价为三十两,三日后动手。
只要三十两,就可以切手切脚,把小行云带回去,随便怎么弄都可以,弄死也没人知道。
谢流水不再看了,掉头就走,坐到屋脊上。“秸秆”付过了定金,自行离开,花巾婆婆拧着小行云出来,骂道:
“你看你!活该!本来好不容易给游公子看上了,自己去瞎说什么晦气话!现在贱卖成这样,伺候一个麻杆病秧子,甘愿了?还亏你是从捧春阁里滚来的!死赔钱样儿!”
小行云闭嘴不说话,他又被拖回房里,扔进去。
可没安静两会儿,护院又进来抓他:“滚起来!捧春阁的人来找你了!”
小行云还没爬起来,就见红指甲披着雪白裘皮,捧着碗热茶走进来。桃花眼,柳叶眉,真真是粉雕玉琢的小美人。他主人似的往床头一坐,浅啜香茗,随手挥退身后的金甲卫,惊秋院的布衣护院见了这扎眼的金光,更是诚惶诚恐地一齐退走。待烦人的家伙都走完了,楚行云冲他笑道:“一段时日不见,你又混得更好了啊,这才入秋,就披个小貂皮来找我炫耀?”
红指甲白了他一眼,回:“我身寒怕冷,不像某些人,热得跟火球似的。最近安平王爷来我们阁里,听说要娶妓`女那边的红牌扇娘,而且王爷兴致一来,就将红牌全包了,本来王爷对小倌没什么兴趣,不准备包我们这边的红牌,但扇娘人最好了,说大伙儿一起讨个吉利,王爷就全包了,人人都有赏,我才得了这一件小裘皮。这几天闲的不得了,勉强来看看你这倒霉鬼!”
红指甲嘴上说得不忿,眼睛却是湿漉漉的,抓住楚行云的手,道:“我听说了,三……三天后,你就要……”
“没事的。”小行云笑了笑,在他手上轻轻地写了一个字:
逃。
红指甲一时瞪大了眼睛,楚行云又写道:后天夜里,子时。
“你要来吗?”小行云抬起眼,一双乌亮的眼直盯着红指甲,问。
红指甲张了张口,立刻抽出自己的手,低声斥道:“你在想什么!怎么可能逃得出……”
“你在捧春阁,那定是逃不出的。”小行云闭着眼答,“捧春阁地处不夜城最东边,紧邻东门大道,客人多,销金窟,每年从收入里剥出那么一点,就能请一批武功高强的金甲卫,叫人插翅难逃。合夏园则被一圈荷花塘包围死,出入全靠桥,太扎眼。欢冬舍靠北临山,近青龙帮总坛,常有帮内人去那寻欢作乐,也不行。只剩下惊秋院,生意凉凉,只请的起布衣护卫,都是些武功不入流的家伙,实在是绝好去处……”
红指甲忙捂住他的嘴:“再怎么不入流,打你绰绰有余了!就算逃得出城,四面大山哪有路走?你快别想七想八……”
楚行云笑:“我何必跟护院硬碰硬?惊秋院每年收入赤字,能拨给护院的钱少得可怜,换做是你,拿着少少的钱,看管一堆贱卖的货色,还要彻夜守卫,你会尽心尽职?守我这的三个家伙,每天夜里都去赌博,从子时初赌到丑时末才回来。”
红指甲吃惊:“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小行云双臂交叉,枕着笑回:“你以为我每天爬树望窗那都是在看什么?再说出路,虽然难但也不是没有。捧春阁对着的东大门大道,把守极严,没法钻空子。然而不夜城各区都开放了南门、北门,供客人往来,但各个北门对着的是青龙帮总坛以及分坛,此路行不通。南门则统一对着一个大围场,人贩子云集在此,可人贩子只有带着孩子来,没有带着孩子走的道理,想要浑水摸鱼也不那么容易。”
红指甲露出一种“你看吧,果然如此”的神情。
小行云只闭着眼,悠悠开口道:“不过嘛,天无绝人之路,陆上无路,水上有。”
红指甲问:“水上有什么路?”
楚行云翻过来,用手在枕巾上比划:“你看,不夜城里并没有种地的农民,这么多人要喂养,只能靠周边山里的收成,绫罗绸缎之类就要从更远的江南拉来,这些东西每天都源源不断地运进城里,为了不挡着客人的道,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靠水运。不夜城北高南低,东高西低,负白河由北到南纵贯全城,流到惊秋院北面时,河道稍弯,拐入猴栏区,从猴栏区的南大门而出,注入一芦苇荡中,卖粮卖菜卖布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窝在那,寻觅一番机会……”
红指甲抢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纸上谈兵,具体实施起来还是有很大困难,比如负白河都拐进猴栏区了你又能怎么办呢?”
小行云弹了他脑门一下:“谁说是纸上谈兵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选这里?我住的这地儿是惊秋院的最西边,紧挨猴栏区,虽然有高高的红墙拦着,但院里有一棵更高的大榕树。现在入秋,按往年又到了下暴雨的时候,不夜城除了负白河,还有一条从东向西的御清河,这股水横穿全城,可惜主河道偏北,几乎在欢冬舍附近,但有一条支流靠南一些,不过又被合夏园引去作荷塘,流到惊秋院就只剩下一条小溪了,好在入秋暴雨后,溪水暴涨,上启合夏园,下入猴栏区,从红墙下穿过去与负白河交汇,如何?”
红指甲放下茶碗回:“说的倒是好听,可这要很厉害的凫水才能……”
小行云一笑:“这可就是我的强项了,你不也生在南边吗?话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你真名叫什么家乡在哪我都一概不懂,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你不许知道。”红指甲别开脸。
“噢!我懂了!你是不是就是那种朝廷命官、大家贵族里的少爷,真名一吐妇孺皆知,然后家门不幸,背负冤屈,你才流落至此,忍辱负重,以图日后……”
“什么鬼!你瞎说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红指甲捏了他一下,又道:“就算你能顺利潜进负白河,顺流而至芦苇荡,那接下来又该怎么走?”
“我跟你说过吧,我当‘猴’的时候,认识了一对兄妹岚封岚珠,岚封作为头儿的左膀右臂,有时会跟着去芦苇荡那边帮忙倒买倒卖,猴栏区有不慎怀孕的女猴生了娃,孩子留不得,就都由头儿卖给‘婴儿船’,那些人会把婴儿再卖到别的地方。后天夜里就有这么一单生意,头一回只谈价钱,只能磨嘴皮子,所以不许猴栏区这边带人高马大的护院去,头儿指明岚封和一个叫鲁六的‘猴’去接洽,‘婴儿船’那边只有一个伶牙俐齿的女的,岚封弄到了一点迷药,到时甩掉鲁六,蒙倒那女的,把船抢到手,万事大吉。”
红指甲沉吟了片刻,回:“可南蛮之地水路纵横,我们人生地不熟,就算顺利抢到了船,不还是一样不知怎么出去吗?”
楚行云侧过身来,对着他道:“顺水推舟,借坡下驴,我们何必知道?芦苇荡一堆夜里开航的加急船,有不少都是江南的运丝船,赶着回去接货呢,我们紧紧跟着就行。护城卫通常死守大道,不怎么来水路上盘查,退一万步就算真被截查,‘婴儿船’上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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