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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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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死守大道,不怎么来水路上盘查,退一万步就算真被截查,‘婴儿船’上该有的东西一概都有,怕什么!”
红指甲听罢,低头绞着手指,盯着自己的十点红梅,小声说:“你既已有周密的逃跑计划,又何必向我和盘托出?小心我把你卖了去领赏,我早已被调养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不能……”
“当然是需要你了!”小行云打断他,“你们捧春阁,处处金灿灿的,刮下一点就是发财,逃亡生涯怎能少了钱。”楚行云伸手拍拍红指甲的肩膀:“你就是我们的小金库啊!待时辰一到,我们就动手,你来不来?”
红指甲还在犹豫:“我……我考虑看看。”
楚行云一把抓住他,荔枝核般的眼睛盯着人看,直看到别人心尖上去:“红指甲,我全都告诉你了,可就不容你考虑了,和我一起逃走吧!”
此时的谢流水默默坐在窗台上,别开脸,不再看了。楚行云那双眼睛,像深夜的湖水盛了一点星光,让人心旌摇曳。谢流水受不住,红指甲也受不住,他俏媚的玉脸上浮出了一点裂痕,像忽而被震碎的冰雪,随后,郑重地点了头。
窗外,枝叶扶疏,有光,正漏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这一回挨完我就能出来了吧?能出来了吧,出来了吧,来了吧,了吧……
对!
8第二十七回 惊秋逃2
日头转过两轮;终于在小行云生生的期盼中;再次西沉了,它一点一点被众山吞没;仿佛再也不会升起来。
夜临了。
雾雨溟濛;醉里看花;不夜城挑起的千灯,在雨里化成一汪朦胧;像宣纸上滴了水,水中晕开一抹藤黄。小行云趴在窗台上看着不远处的捧春阁,热闹非凡,只不过喧嚣隔了烟水;待传到惊秋院时,已和雨叶声交融一处,再无分别。
滴嗒一下,落得个寂凉一片。
楚行云支腮而望;捧春阁并不是一幢阁楼,而是一整片碧瓦朱甍、雕梁画栋;灯火似金箔,长阳落人间。不过今夜最明灿的地儿,并不是捧春阁主阁;而是它北面的悬苑;一处空中花园,飞瀑琼台,凌空而建。听红指甲说;今夜,安平王爷就要在悬苑最高的露凉台上大宴宾客,捧春阁的金甲卫都不许跟进,全由王爷自己的护卫把守,王爷的侍卫自然只在乎王爷,至于个把小倌要往哪去,谁有闲工夫时刻盯着。
小行云瞧了一会儿,又缩回床铺上,离约定的时辰还远得很。他想起红指甲那时说,露凉台其实并非悬苑最高,只不过它是全城最奢华的待客之地,所以对外这般宣传。露凉台之上,还有一座得月台,乃不夜城至高点,引温泉为潭,汲月华满池,据说是青龙帮帮主练功之地,谁也寻不着。不过温泉水从上流下,汇入露凉台后的清涧,最后注入御清河的支流,清涧旁有一小径,到时红指甲就扮成打杂的小厮溜出来,走到无路可走就跳进水里,顺流可游至惊秋院。
今夜天公作美,秋雨不大不小,恰得其分的朦胧,夜色被一寸寸磨去,子时一至,守院的三人猴急猴急地就去赌博了,楚行云闭着眼,静俟,寂静的屋里,只有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又挨了一刻钟,他从床上一骨碌蹿起,纵窗一跃,雕鸮般悄无声息地落在梢头,猴子似的溜下来,一头扎进溪里,快似鬼魅,无声无息。
溪里水势大而不急,雨落水面,开出一朵朵小水花,将楚行云凫游、划水的声响、一并消弭。不一会儿,高高的红墙就横亘眼前,墙里墙外,有几个铁甲卫站在水道旁,对着蒙蒙雨夜昏昏欲睡,一颗头挂在脖子上,困得像鸡啄米似的,点一下,抬一下。
楚行云浮出来半只眼,瞧了一下,他的眼是清明冷静,心却是热帖滚烫,在胸腔中跳得飞快,他浮出来一点点口鼻,换一口气,接着宛如一尾鱼,潜下去,再潜下去……
水流动着,他顺着水流动,好似化成一滴水珠,夜水寒凉,难凉热血,黑暗从四面八方压来,楚行云却觉得全身有使不完劲,他憋着这一口气,向前,再向前……
他在心中排演过上千次,真正临到此刻,心震得像要跳出来,然而四肢并不领会这份紧张与忐忑,它们仍井然有序,只领会了幼时在村里的溪涧中、那成千上万次的游耍。
红墙,过了。
一寸、一尺、一丈。
四处,静,是静,还是静。
墙里墙外,四十八个护卫,九十六颗眼珠子,没有一颗察觉到黑蒙蒙的水里有什么异样。
他逃出来了!
第一步的成功,在寂静下降临。
楚行云快快地游着,这条水道将在一处枯树下汇入负白河,那里极为偏僻,他和红指甲约好了在那碰头,谁先到先等,等半个时辰再不到,就顺着负白河自己游去芦苇荡。
夜浓深,雨疏潇,小行云心中忐忑,红指甲从悬苑露凉台而来,那么远,他能脱身吗?
红指甲不熟悉猴栏区,他能游到这吗?
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他已游到了交汇处的枯树下,他抬头,冲岸上张望,无人。
心一下子沉下去,楚行云想了想,他不能一直泡在水中,正准备上岸到枯树下等,忽而后边什么东西挠了他一下:
“你眼睛往哪看啊!”
小行云回过头,大喜过望:“红指甲!你……你好准时!我还以为铁定要我等你了!”
红指甲不屑地瞄了他一眼:“什么话!就你能逃,我就不行了啊?快游吧!”
两人又扎进水中,在楚行云的排演中,他需要带一带红指甲,然而让他惊讶的是红指甲水性极好,像一尾银鱼般,游得比自己还快。
雨小了一些,又起雾了,楚行云在心中大呼痛快,天助我也!
雨雾交加,顺流而下,楚行云和红指甲都放开了游,负白河越来越宽,最后水势一荡,成了渺濛的一片白——
芦苇荡。
成千上万连片的苇眉子间,转出一艘白蓬船,岚封岚珠坐在船头,冲他们笑。
夜风微雨,白绒绒的芦花,一穗一穗地摆荡。
楚行云难以自抑地跳上船,岚珠一把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喜极而泣,力道大得小行云咳了两声,红指甲轻巧地跃上来,从怀里掏出一叠金玉片,递给岚封。
岚封岚珠没见过,围着看,小行云把红指甲拽过来:
“你!你刚才一直带着这玩意儿游啊?”
红指甲显出几分莫名:“怎么了?不是你叫我做小金库的嘛。”
小行云显出有几分挫败,红指甲戴着金玉片游,都能跟他不分上下。
这会儿人齐了,岚封、岚珠互相配合,快快地开船,他们跟着一艘夜里开航的运丝船,往芦苇荡深处驶去,一路上有不少船家,都在睡梦里,岚封轻声道:
“你们游了小半条负白河,累坏了吧?船篷里有点吃的,你们进去歇一下咯,芦苇荡这边杂乱又没油水,没人爱管,待会儿开过那条红锁线,就算自由了,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你俩别给我生病了!”
楚行云和红指甲摇摇头,帮着划桨,逃心似箭,恨不能一下划出千里,离那不夜城远远的。楚行云第一次见到红指甲不施粉黛、短衣素面的样子,褪尽妩媚的女气,清丽俊俏。他们划着,望着,天青如水,芦苇梢头浸了雨,近的,白泽清润,远的,缥缈如烟,四处是净玉一样的寂与静,没有孤寒,不含凄冷。
忽然,一簇火把这块清玉砸了个粉碎,一支火箭从高空坠下,岚封眼疾手快,船头一扭,那支火箭射在了左边的船家上,迅速燃成了一团红,连片开始烧到芦苇丛……
不少人从睡梦中惊醒,慌乱失措,红指甲回过头去,负白河道上开来一大船,船头是蛟龙头,船上密密麻麻举着一片火把,大船前头还有数条小船打头,鱼群似的涌入芦苇荡。
“糟了!是青龙帮的水卫军!”
岚封有些慌了:“什么事能惊动他们!”
岚珠一眼扫向红指甲,厉声问:“是你吗!”
红指甲白着一张脸说不出去话,眼下能惊动青龙帮的必定是王爷的事,可宴席上他毫不起眼,没做任何出格的事,也没人来招惹他,为何……为何会这样……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岚封,离红锁线还有多远!”楚行云大声问。
“就在那了!”
前头的运丝船已要跨线了,红锁线之后,就不再属青龙帮管辖,手伸得太长,江湖上也有人要找他们麻烦。
带火的万箭齐发,青龙帮开始在红锁线范围内清场,船上着火,船下流水,水火不容,交织成阵阵青烟,芦苇荡上一片骚乱,突然,身经的船上跌下来一个女孩,她“啊、啊、啊”地叫着……
“哑妹!”小行云大吃一惊,哑妹怎么会在这!她一身伤,此时掉进水里,浮浮沉沉,眼看就要一沉不起了,楚行云脑子一热,英雄病就犯了,一头就要扎下去救人,红指甲一把将他拉回来,轻声道:
“我去。”
红指甲顺势一跃,雪白的身子在水中一荡,就游到哑妹身后,救溺水之人相当危险,他们会胡乱挣扎缠住来者,最后一块沉没。楚行云自个儿游水好,但不一定就懂得怎么救人,红指甲是真正江河边长大的,他控制住哑妹别挣扎,将她慢慢带过来。
丛丛芦苇着了火,在雨中慢慢灭,箭落又复燃,青龙帮的小船肆无忌惮地开进芦苇荡中,水卫像水鬼一样跳进水中,小摊小贩撑着船四处流窜,尖叫、呼喊、落水的扑通声,烧船的噼啪声,熔成一处,锻造出一截又一截的死亡。
“像地狱一样……”红指甲喃喃道。
“你还在水里发什么呆!快上来啊!”楚行云接过哑妹,伸手来拉红指甲,红指甲刚伸出手,脚却被水草缠了一下,小行云心一焦,却见红指甲十分冷静地闭气潜下,将脚腕上的水草解开,一跃上船。
他前脚刚踩上船沿,忽而,水中伸出了一只手,硬生生地将他拉下了——
事发突然,连哑妹也被这力道给带下去,牵连着小行云一个趔趄,撞在船壁上,震得船头的岚封大叫:
“怎么回事!就要过红锁链了!”
岚珠急急慌慌地跑来看,只见楚行云抓着哑妹,哑妹拉着红指甲,而红指甲不知被什么东西紧紧扣在水中。
红指甲望了眼楚行云,轻轻地笑起来:
“你走吧,再见了。”
他手一挣,放开哑妹的手,整个人瞬间被青龙帮水卫紧紧抓住,水卫将他一捆,扇晕,扔到一边,再冲上来,骤然间一双鬼手就扣住船尾,硬生生逼停了船。
船头,离红锁链,只有三步之遥。
岚封拼死了气力使劲,纹丝不动,他气得大喊:
“后边怎么了!就差这三步啊!差三步啊!”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水卫压境,一只只小船驶来,像八脚攒动的蜘蛛,蛟龙头的大船也驶来,似一大块铜墙铁壁,矗立在水面上。
无路可退,功亏一篑。
岚封瘪紫了一张脸,还在船头努力:“给我动啊!动一下啊!就差这么一点……这么一点……”
绝望瞬间攫住了人,然而岚封全身一抖,他还没有放弃,他扔下船篙,准备直接入水而逃,然而船尾的水卫手指微动,没人看得清他什么动作,瞬间,好端端的岚珠被扫到了水中。
“妹妹!”岚封痛叫一声就要往水下跳,楚行云一把将他抓回来:“划好你的船!”
楚行云发一声喊,一头撞向那个水卫,四肢死死抓住水卫的脑袋,蒙死眼睛,水卫举起硬邦邦的拳头,冲小行云一下一下砸下去。
小行云死死抓着,被打得一身是血也绝不不松手,岚珠趁乱得脱,四处的水卫就要围过来了!岚封开起了船……
船头过了红锁链……
咯噔一震,落在船尾的哑妹被狠狠一晃,掉进了水里……
船身过了红锁链……
岚珠冲到船尾,喊着叫着,楚行云满脸是血,听不真切了,他发红的双眼只看到小小的哑妹,孤独无助地落在水里,挣扎……
好像他的妹妹。
楚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不会遭遇不幸呢?
船尾过了红锁链……
楚行云不知道自己的骨头被打断了几根,似乎也感觉不到痛了,他狠狠咬了一口水卫,扑进水里……
最后一下,他将哑妹托离水面,用尽全身气力,将她抛上船尾……
岚珠含泪接住了。
与此同时,小行云狠狠被水卫拧住,被扇着打,血像溃堤了一样流下来,粘在睫毛上,天地都染红了,小行云在这片红中看见:
红锁链之外,那一艘小船,远去、远去……
水卫冲上去,整条锁链被他抓得咯吱作响,可又无可奈何。水卫怒极了,转头对着小行云,拳头和着雨点落下来,小行云嘴角带血,轻轻笑了笑,心想:
没关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我将奔赴天涯,无人拘我,无人拦我,举目四海,万水千山,都等着我来闯。
8第二十八回 畜生道1
第二十八回 畜生道
踽踽独云非人哉;
涓涓细水对面来。
黑。
眼前是一团化不开的黑。
小行云和红指甲被水卫押上蛟龙头大船;关进一处狭小舱房里,听凭发落。
双眼被蒙;四肢被捆;红指甲扭了扭;似乎想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楚行云却像石像一般静静地不动;他忽而开口道:
“都推到我身上吧。”
红指甲冲他抬起头:“什么?”
“推到我身上,都是我逼你做的,我自己要逃跑,所以威胁你去偷金玉片给我做盘缠;你一时鬼迷心窍才……”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红指甲打断他,你想自己一个人扛私逃之罪?他们会把你活剥皮的!”
小行云:“一个人扛,是一个人被剥,两个人扛;是两个人被剥,何必要干这么不划算的事呢?再说本来也是我怂恿你逃跑的;我来担责也没错。”
红指甲:“不行……不行!你会被活活折磨死……”
“私逃之所以重罚,不过是想杀鸡给猴看,你是棵摇钱树;捧春阁砸了多少钱调养你;好不容易养出来,最后拿去这样白白杀了,阁主要肉疼死了。可是不杀又不行;乱了规矩以后不能服众。但是只要你说都是我逼你干的,这就跟私逃性质不同了,他们就不会刁难你,找个借口从轻发落,有钱不赚傻大个嘛。我就不一样了,死活都无所谓……”
“我有所谓!楚行云!你不是一直要回家吗?你不是还想见你的家人吗?你的死活对他们也不重要吗!”
小行云静静地坐在那,逃亡时上涌的热血、沸腾的心悸都给秋雨打了去,五脏六腑好似从胸腔中掏出来,陈列在夜雾中,凉了、冷了。
他冷静地开口道:“现在硬逃,是不可能再逃掉了,所以我们两个要有一个人来担这个罪名。他们要杀鸡儆猴,必定是要慢慢折磨,折磨得惨不忍睹给你们大家看,看谁以后还敢逃。这期间他们大概会吊着我的命,我暂时死不了,你从轻发落之后,就帮我周旋一下,看看能不能免我一死,在此之前,我会一直撑着等你。这才是能让我们两个都活下来的方法,你觉得怎么样?”
红指甲沉默了好一会,忽而轻轻地问:“一起……一起死不好吗?”
“不好。”小行云回,“我不要死,我还要活着。”
“活着?”红指甲半哭半笑地嗤了一声,“生不如死地活在这里?我一直在想,人们到底为什么要建这样一座城来杀害自己的同类?你从‘羊’变作‘猴’现在也算得上是‘半个人’了,等级一次升得比一次高,可你过成了什么样?”
小行云回:“生活虽然有毒打、虐待、和折磨,可是还有鸡腿、烤鸭、小龙虾,天下那么多好吃的,我都没吃过,那么多好玩的,我也没见过。我要活下去,以后会吃到很香很香的菜,跨过很高很高的山,遇到很好很好的人。死了,才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只能成为一具生蛆的尸体,我家乡以前闹饥荒,我见过很多死人,天气一热,就烂得流黄汤,被绿头大苍蝇围着,我才不要变成那样!红指甲,就照我说得去做吧,不会有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舱房门再次被打开,他俩被水卫押上岸,押上露凉台,两人被拖到一处大厅,一把揭开眼上的黑布,灯火通明刺得楚行云睁不开眼,上首坐着王爷,其下站着捧春阁阁主,管小倌的鸨母,还有那个黄衣人。
小行云一看见这黄衣阉人,就心下一紧,扎哑妹刀子那会儿,他就觉得这人跟红指甲有过节,之后回去一问,果然有深仇大恨,原来红指甲进捧春阁不久,就被选作阉奴,不过后来他使了个小计策,让黄衣人顶上去了,也不知这阉人有什么本事,竟成了阁主眼前红人,去势之仇,羞恨滔天,自然就逮着见缝插针地报仇。只是上次碍于红指甲晋升为红牌,所以只好拿自己这个做使唤的出气,如今红指甲是真犯了大事,怕是更要借题发挥了。
小行云偷偷打量红指甲,想看看他什么表情,红指甲脸上波澜不惊,可与其说他是毫无惧色,倒不如说那整张脸都是麻木的,好像个石人,直挺挺地跪在那。
审问开始,红指甲和楚行云早已串好了供词,一五一十地作答,末了,阁主问:“这么说,你是被逼的?”
红指甲木木地点着头。
管小倌的鸨母一听,甩了下红手绢,打着哈哈,笑道:“哎呀我就说嘛,我们倩雪这红牌做得好好的,千金难买一夜,这么尊贵,怎么会私逃……”她开口没说几句,被黄衣人偏头一瞪,赶紧消了声。
黄衣人走过来,对楚行云笑道:“你真是个小可怜,被这么个灾星拖累,否则啊,你早就自由自在,远走高飞了。”
“你什么意思!”
小行云没什么表示,红指甲忽然抬头问,他一直就想不明白,宴会那会儿他什么也没干,到底怎么会走漏了风声。
黄衣人悠悠踱步:“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宴会上剥了颗荔枝,然后,你手一抖,那荔枝掉了——”
红指甲皱着眉,恍然像是想起了那么一回事,掉了颗果子也没什么,席桌上多的是。
“本来掉了,也就掉了,可偏偏,那颗小荔枝滚到了扇娘桌下,扇娘站起来时,踩了一脚,一滑——”
红指甲唰地白了脸。
“扇娘可是王爷的心头肉,你说,能饶得过去吗?王爷当即叫人严查——”
安平王爷坐在上首,百无聊赖地瞧着这一切,掉了颗荔枝,也没什么饶不过去的,他只不过是要在扇娘面前摆摆情郎的谱儿,随口说了那么几句,谁知那黄衣人就当了真,当即上报阁主,找来鸨母,要求严查。
鸨母当时听罢,却有了另有一番心思,王爷素来不近男色,而今却要严查一个小倌下落,一问,犯的还是掉了颗荔枝这点小错儿。这夜色阑珊的,到时人找来,审一审,看一看,可就不一定怎么样了。鸨母和黄衣人不谋而合,一唱一和,阁主也就随他们查了。
谁知这一查,就查出个惊天大逃亡。
红指甲跪在那,可笑,真可笑,只是因为掉了颗荔枝,就毁了,全毁了……
黄衣人见他面如菜色,就喜上眉梢,像开了屛的雄孔雀,耀武扬威地走来走去,左一句,右一句,力图将红指甲打成死罪,鸨母听得兢兢战战,她在红倩雪身上投了不少钱,这么给杀了她得亏死,犯了私逃这种事,一般抓回来,都是几个人互相推卸,好不容易眼下有那傻小鬼楚行云替红指甲顶罪,天大的好机会怎能放过,她恭恭敬敬地问:
“王爷,您觉得,如何处置呢?”
安平王爷恹恹地看着,眼前这些人,在他瞧来,就跟蛐蛐、蚂蚱、金龟子一样。现在,有一只金龟子问他,这两只小蚂蚁,当如何处置?他怎么知道呢?这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随便吧。
这时,有人来报,说西屋那边的客人磕了药,都疯了。王爷点点头,道:“那就包几位红牌去伺候一下吧。”他瞧着这里也没什么意思,遂起身,欲走。
黄衣人眼珠子骨碌一转,忽而道:“王爷最是怜香惜玉了,磕了药的人,难免有些粗鲁,正好,眼下,就有现成的呢。”
小行云急火攻心,气得就要破口大骂,嘴刚一张开,还没发出声儿,就听“啪”地一下,黄衣人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这没你说话的份儿!来人,叫他闭嘴。”
当即有金甲卫上前,摁住小行云,往他嘴里塞布团。
王爷仔细想了想,西边的客人,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家伙,也是无所谓的,遂道:“也成,那就这么办吧。噢,对,今日好像有人献了一味春`药,叫什么一枝春,不然就试试这个……”
“谨遵王爷吩咐。”
红指甲跪在地上,听了这一句,忽而像被一盆水泼醒了,周身发抖、发颤,恐慌像洪水,瞬间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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