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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曲1999-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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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颜色。他们把铁艺的花架绑上二楼的窗台,原本遮挡住窗户口的久久烧烤的灯箱招牌已经被卸下,拉开窗户就能直面上明媚的阳光,那些之前吴久生从网上订购的多肉盆栽被胡达照顾得很好,他们向阳而生,在一片灰黑的窗口外边绿得叫人心软。原本被吴久生当做单人床睡的折叠沙发也终于树立起来,恢复了它原本的功能,所有的沙发套全洗过晒过又换上新的,胡达还从柜子里翻出吴久生买的那两个红色狐狸头的情侣靠枕摆在上面。吴久生靠着窗户,坐在沙发上,拿店里勾快递单子用的粗油墨笔在小花盆上画一圈圈的图案,胡达给组装的落地灯一个个安上螺丝。
他们做所有这些事的时候气氛静谧而安详,好像岁月都拐入一道湾流,不再急于朝前流淌。二楼的小屋子在两个人眼前一点一点地渐渐成型,他们布置着自己的家,从一个小摆件,一只小灯泡做起,在每一处角落花费上心思,那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青年的脊背上,很暖和,吴久生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他想要一个家,原本还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愿望,居然就这么没防备地不小心实现了。
他的一颗心像被吹气球一样鼓胀起来,未免太不真实。
那刻距离他的生日不过剩下两天,那句生日快乐说不说出口,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这还过什么生日呢,已经每天都像生日一样了。
胡达瞧见了青年恍惚感叹的表情,他叫了青年一声。
“你明明是属兔子的,怎么一晒太阳就和只猫一样。”
别垂着脑袋那样笑,笑得偷偷摸摸,我心里痒。
吴久生的一只笔帽砸过来,胡达没躲过,正中眉心。他丢开螺丝刀,反扑上去,两个人笑闹几声,一路从沙发滚到相邻的床铺里,吴久生抱着那只狐狸脑袋的抱枕,隔着胡达,不叫他的胸膛挨着自己的,越过胡达,他抬头看向早已经盯着瞧过无数遍的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现在这地方他是彻底熟悉了,他住了许久,像生了根,就是做了梦,梦里记不得自己是自己,都能想办法找到路回来。
胡达像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翻到青年身侧一躺,也同他一道望着天花板发呆。
“咱俩有家了,喜欢吗?”
“喜欢。”吴久生轻轻地回答。
胡达眼皮一撩,带着几分掩饰过的犹豫,又问了一句:
“和叔叔在一块。。。。。。你开心吗?”
吴久生笑了。这算什么问题啊。
“开心。”他眯着眼回答,“开心得像过年。”
胡达憨笑一声,转过脑袋。
“这倒提醒我了,年也不远了,过个生日我已经把脑子里能想到的点子全用上了,弹尽粮绝,那今年这个年,该怎么过来着?”
“怎么过。。。。。。”青年沉吟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过年那时候,店里应该没生意要做吧。”
他想得不假,每年到年关的时候是坪乡全年里最一反常态,所有的热闹全走脱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下的时候。那些外来务工的,来自全国各地各个不同角落的人们又一股脑的,无声无息地回流到五湖四海中,一辆辆的长途客车从车站出发,带着沉甸甸的包裹和各式各样口音的异乡人,过年里坪乡人只做一件事,回家。他们既不玩乐也不购物,生活街寂静得像是从未存在过,所有的人全离开这片土地,奔赴自己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与生命里最亲近的那一小撮人团聚。
“恩,没生意做的。”胡达回答。以往的年,他都是一个人关了店门,囤些米面粮油,守着小店,看看电视,嗑嗑瓜子度过的。
今年不一样了。他忽然抬起头来,撑起上半身,很郑重地盯着吴久生的眼睛,问:
“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不如今年,你跟我一起,回趟老家吧。”
第三十一章
压着一年的尾巴,胡达和吴久生一块把店里的生意账目清点清楚了,这一年吿结,胡达嘴里念叨着账面上最终的一个数字,心里美滋滋地给大门正式落锁。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他和吴久生是在店里吃的,他们没有赶春运,火车票买在初二,正好错开高峰。身侧只有对方的时候,这个年显得十分非比寻常。整个下午吴久生都在生活街点烟火玩,深圳禁鞭,他便抓着满手的仙女棒四处疯跑。难得有这样放松下来的时节,连胡达都不再取笑他现出原形。街巷虽然冷清,那晚胡达的饭桌却红红火火,他拿出自己一身久违的本事,用各种复杂的法子去折腾那些鸡鸭鱼肉,吴久生连一口饮料都来不及喝下,肚皮就已经要被撑破了。
他们吃饱了便守着电视机看春晚,看累了便笑笑闹闹地一同挤进狭小的浴室里洗澡,然后跳到新换了床单被套的床上去睡觉。
胡达依旧维持着儿时在老家守岁的规矩,在店的一楼二楼都留了一盏长明灯不关,厨房里点着进灶王爷的香,待到第二天两个人睡到天大亮,太阳晒屁股才自然醒的时候,炉子里早已经只剩下燃尽的香灰,绵软软的一团,被吴久生用沾水的手指头拈了一把,在胡达的额头前方画了一道杠。
他们就这样悠闲地度过整个上午,下午胡达开着小电动三轮车,带着吴久生拉上几大包礼物沿着坪乡的公路一直开,开到能有公共交通转乘的最近的车站。他们没有忘记叶浩,大年初一就去了疗养院看望他。
和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刑警大队来的最新一条消息。林建华的案子年前终于判下来了,他原本是警方线人,既出卖情报,又有投诚自首的情节,各种细节一综合,判了两年劳改。这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吴久生能看出来,叶浩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悬着的一颗心,好像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接下来留给他的便只有等待。
等待很简单,日子单单纯纯地这么过,也挺好。
吴久生发觉自己有一点替叶浩感到高兴。当他那么做的时候,胡达已经拿出绑定了网络银行的手机给叶浩转钱了。下半年的生意不错,他顺利地还上了一部分之前找许崇文借来的抵押款,这会扣除叶浩下一个季度的疗养院花销,竟然还有结余。
年年有余,年年有余,胡达的笑意像黏在脸上。他喜欢好兆头,今年这个年,他要做一件以前从来没做过的重大的事,他要把吴久生带回湖南去,头开得越好,他越开心。
与胡达这样餍足的愉快相比,吴久生的心情变化就突然得多。
一开始他也是兴奋难耐的,初二的大早上就跟着胡达大包小包地辗转到火车站,他们没买什么礼物和特产,主要带的就是冬衣,胡达早早地就和他打好了预防针,湖南不像深圳,现在是实打实的过冬,很冷。
起初吴久生嗤之以鼻,他生在比胡达更北的北方,就冬天的一点冷,算得了什么。可火车才刚开进湖南的地界,还没定点停下,他就后悔了。
湖南和深圳,真的很不一样。胡达的老家坐落在湘江的中游,一半地处南岳山脉脚下,一半被湘水环绕,寒冬里透着一股湿意,剜心刻骨。吴久生在深圳靠两身短打混过一年四季的日子过久了,很不熟悉那种冷的滋味。他山东的老家也冷,可屋里烧炕,家家户户进了门门帘一放下来,暖和得就和春天一样,外出的时候只要衣裳裹得厚实,防住了风,就不会冷得过头。胡达的老家不一样,风里都弥漫着水汽,像会动的小虫子,有生命,瞅准了你每一道衣服的缝隙,往你每一条毛孔里钻,给吴久生冻得透透的,走三步路就要停下两步来狠命跺脚。他的脚脖子发痒,痒得挠心,直想卷起裤管疯狂去抓,被胡达给阻住了。
胡达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三下五除二给他围得结结实实只留两个鼻孔眼喘气,又抓着青年的手捅进自己一边的荷包里,拿手心捂着。两个人像那样挣扎着走了一大段路,才找到一家路边没歇业的食店,一头扎进去。
开店的老板是本地人,过年尚且经营,简直劫后余生。
胡达点了两碗牛肉米粉,刚送上来就呼啦啦把牛肉全拨进吴久生的碗里,又倒一勺红油,催促他吃。
青年将信将疑,捧起碗来一口汤底下去,喉咙嗓子全都冒烟,鼻头像榨汁的水果,一个劲往下淌汗。
湖南很冷,吃的东西又要命的辣,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但起码有一点,吴久生哼哧哈赤地吃过一碗之后,背心确实回了一些温热,整个人不再筛糠似的抖了。
胡达又点好两样小菜,往青年面前一堆。
“吃吧。”
他说得很简单,现在天色已经不早,老家没人,原本的祖屋年久失修,还不知道是不是堪用,过夜也许凑合,做饭就别指望了,锅碗瓢盆一律都缺,好不容易找到这一家店,得赶紧吃饱,才好抵御住后半夜。到了村里,营生更少,下一顿就不见得能有这样现成的可吃了。
他一面说着,吴久生一面想起胡达曾经同他介绍过的自己家里的状况。
他知道胡达很早就没了妈,亲爹是喝农药走的,那在农村里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其他亲戚也很少听他提起,大抵是没什么联系。只听他说起过一次,自己当年离开家乡的时候尚且有个祖母,可也没有后话了。
这时候胡达说起祖屋无人,吴久生大概也都猜到了。
胡达这辈子能叫得上号的亲人全不在了,那个地图上所谓的家乡,也不过只是个印有地名的小点,没有亲朋好友,只有一处房子,残破颓败,都不知道能不能住人,那胡达为什么还要带他回来呢。
吴久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嫌弃。苦,他是吃得的,以前或许娇气些,但自打跟着胡达,他便学会了不去在意那些。况且这里到底是胡达出生长大的地方,他始终觉得有种特别的气质,一茬一茬扑到你的脸上,侵入到毛孔里来,他想抓紧了感受,品味出那一份特别。
但胡达的脸却始终冷着,吴久生察觉得到,尽管表面上胡达依旧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可他们越走到离家乡的村落更近的地方,胡达看上去,就越不高兴。
那让吴久生很担心。他只知道关于这个人的十分有限的过去。想问,又怕揭起什么伤口,一路管着嘴巴,提留着行李亦步亦趋地跟在胡达屁股后头。
到太阳落山,傍晚过去,天都快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俩才踏上樟木乡的土地。
村头偶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发现了他们,都惊诧地朝胡达看去一眼,只觉得这人面相不善,心里有所提防,却没有一个认出他来。
胡达离家已经太久太久了,他走时还小,如今变化又太大,偌大的村落,竟连一个能一口叫出他姓名的熟人也碰不上。
他们不认识他,却知道他问路时嘴里说的那间祖屋,就在村东头,靠着好几颗枯死的矮树,被几堵土篱笆墙围着,院里荒草繁芜,门头的锁锈得拧都拧不下来,也不知风吹日晒了多少寒暑,叫胡达拿路边捡来的一块石头才砸那么几下,裂开得干脆利落,动静都没怎么出。
那就是胡达的家了。
他望着洞开的屋子门,在门槛前发愣了很久,才木木然地抬腿迈进去。
他自己的内心也很不平静。那间黑洞洞的屋子仿佛有生命,风声透过各路缝隙灌进屋子里的呜咽声都带着往日的光景。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前头大院里疯跑的情形,祖母坐在一只小马扎上抱着一只小筐掐四季豆,一边招呼他慢些跑,小心摔着。
再往里,他看见的熟悉的唤起回忆的东西就越多,落在灶台边上的舀水用的木瓢,腐烂成条状的,灰黑色的霉斑底下隐约能看出花纹的糊墙纸,夏天睡觉用的竹床,还有落在衣柜前头的已经完全掉了颜色的挂历。
它们被留在这里,烂的,死的,被抛弃的。胡达心底挤压了十年的压抑感觉一朝反噬回来,压平了他的嘴角,压垮了他的肩膀。他终于站定下来,手里的行李袋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掀起空气里几米高的尘灰。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祖母的事。”暗到几乎看不清人脸的房间里,只留下一副颓丧剪影的胡达开口对踩着他的步子进屋的吴久生说,
“我离开家乡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我答应她,在大城市混出人样来了,就回来接她,到城里去,吃好的,住好的。后来我犯事进去了,那个通讯还要靠BB机的年代,她一个老人,根本不知道上哪里打听我的下落。等我改造完,重新拿出个人样出来了,她也早走了。她一直一个人,大概走的时候也是,孤零零的。我都不知道她具体是哪一年,怎么走的,就跟个混蛋似的,一点福也没让她享上,临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终都没能送成。”
第三十二章
望着胡达的样子,吴久生说不出话。
他猜到了这个可能的结果,可真听胡达自己说了,依然难受,就和去世的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一样。他迫切地想为胡达做些什么,但此情此景,到底什么样的安慰才能走到一个人的心底?那是属于胡达的过去,不能改变,不能否定,生命亲情都是人世间最厚重的东西,他不是什么不相干的路人,没法嘴巴一张就说出“一切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这样轻飘飘的话来。
吴久生走过去,捏了捏胡达的手指。
你还有家人,不是每一个人都离你而去了,你还有我。
他觉得最起码这层意思,胡达应该是接收到了。因为在那片扬起的尘埃里,胡达转过脸来,拿闪着一点微光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轻轻回握住了吴久生的手。
他们在里屋的一张绷子床上过了一夜,垫着报纸,铺上带来的铺盖,和衣而眠。
第二天一早,胡达从外头搞来一把新的门锁,把大门扭曲变形的栓子修好,又到后院里去劈柴,变魔术一般在一片废墟里弄起一炉子火来,总算有了些光和热。
他拿大锅烧了热水让吴久生擦脸擦脖子,自己从拿来的行李里翻出一袋子早已准备好,包扎严实了的东西。现在他打开,吴久生才发现那是一叠黄纸,还有些纸折的元宝一类的小东西。若不是胡达当着面翻找出来,他都不会知道他俩背着那些东西在大年里穿过了半个中国。
年节里照理说是祭祖,可很少有听说真去山头的坟包前头上坟的,是有些怪。
胡达过来问吴久生介不介意,要是介意,可以不去。他是胡家的独子独孙,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吴久生有一点不舒服,埋怨一下子写到了脸上。
“怎么还用问呢,”他噘着嘴说,“什么独子独孙,就为了把我排开,不算是你们家的人呗。”
胡达本以为他是犯了忌讳,没想到青年竟然在那个说法上较起劲来,有些始料未及。
“怎么会呢。”他诚恳地摇着头,“山里风大,阴湿,很冷。我怕你受不住。”
“你们家怎么把祖坟放在那样的地方。”
都不事先看看风水的吗,至少也选个阳面吧。那话吴久生刚想说,一下想起胡达的祖母晚景凄凉,大约是孤苦无依那么走的,没有亲属在身边,怎么会有人上心为她选个良址安葬。一想起这个,他就知道胡达一定又要难受,抿紧了嘴什么话也不说了,就抓着胡达的衣摆,也不松,一副你今天甩不脱我了,我跟你去定了的架势。
于是简单收拾和休息过后,两个人就踩着土路绕到村尾进山了。
胡达没有骗人,这样要命的季节,山里的确冷,尤其是有积水的地方,莫名一脚踩下去,激起一捧软烂的泥糊在脚上,鞋袜能全给潮乎成湿的,再走两步,就像走在冰上,脚趾头连知觉都能没有。
胡达背着吴久生走了一段,他怕青年无聊,便想着法子找些话题,和他说自己小时候的事。说村里养的几只大黑狗,其中一只是狗王,走在路上一眼就能认出来,和方圆十里的狗打架都打了个遍,还从来没有输过。也说起男孩子调皮,听家里的老人回忆当年忍饥挨饿的年代连玉米棒子里的芯子都吃得精光,就自己偷拿玉米棒把外面一层好好的粮食剥掉,芯子扔进大磨子里,磨出来粉下锅里炒,再放进嘴里干嚼,嚼得辣嗓子四处找水喝。还有到小水塘里比赛憋气,赤脚蹲在河岸的浅滩上搬石头,抓石头缝里的小螃蟹,钓小龙虾,找螺丝。。。。。。
胡达生长在米面粮油都还要凭票供应的年代,他这辈子,连婴儿奶粉都没吃过,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专给孩子玩乐用的好东西,他的童年过得十分野生,一张画片,路边的几粒石子都能当做是新奇的稀罕玩意,长到十几岁才看到第一本漫画,才知道鸟山明和七龙珠,可那时他已经过去了会对那些东西感兴趣的年纪,成了个不再愿意简简单单做梦,满脑子只有挣大钱出人头地的叛逆青年。
这世上了解他的人只有祖母,她大概早已经看出胡达身上的躁动和不安分,早在胡达成年离开家乡南下之前,就把胡达叫到身边,塞给他一副自己当年陪嫁用的金镯子和一副银耳环。
那两样东西来自战争年代,是她一生珍藏的爱物,耳环是逃难期间用家里仅剩的一块袁大头融了找银匠打出来的,挺过了一路的山长水远和艰难困苦,现在传给孙子,原是想叫他拿来,送给日后的心上人,当做聘礼,为胡家娶孙媳妇用的。
也许一个安分贤惠的女人能稳住一个毛头小子身上的冲动,让他的一颗心定下来,找到归处,找到家。
可惜老人的用心良苦,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并不能懂得。胡达拿苦笑掩饰着眼神中的懊悔,告诉吴久生说自己当时是多么不懂事,到了深圳以后日子过得吃紧,在自己白手起家做小生意之前为了手头能有一点现钱,随便找了家铺子,把镯子和耳环当掉了。
后来他入狱又出狱,开起了小饭馆,生活稳当下来以后,曾经短暂地想过要不要托找关系,寻到当年的当铺老板,看看还有没有一丝希望能找回祖母留下的遗物。可每当他准备尝试那样去做的时候,内心里又犹豫了。
他明白祖母的心愿。对于老人来说,重要的恐怕并不是一件两件的饰物,而是那个她作为长辈心心念念像要的孙媳妇。那是胡家的后代,是胡家的根,理应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绵延不息。
但胡达没有做到,即便寻回那几样死物,他也是清楚的,自己让祖母失望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要去找回来。不要去想,不要去见,十几年不回老家,仿佛只要一直逃避在外,这样艰涩的难堪就可以不用去面对。
可现在不行,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蹲在山阴面的坟头前,胡达烧完了整整一沓的纸钱。他有些哽咽,强压住了,抓住一旁立着的吴久生的手,对着面前的石碑说:
“奶奶,这是小久,我带他回来看看,你看看,他挺好,真的,一点也不差。”
就是做不成媳妇,给不了你孩子,没法给胡家留下后代延续血脉,吴久生闷闷地想,他把胡达没有说出口的话已经全在心里默默说完了。
“对不起。。。。。。”他也对着那块石碑,心头歉疚地深深鞠了一躬。
那夜,两个人都没睡着。
上下山又花去大半个白日,接连两天没有休息,都乏得厉害,受冻又没有吃好,腿脚又酸又软,守着黑洞洞又半点热气没有的屋子,只觉得眼眶都生涩着疼。小地方小村落过年并没有多少讲究,没有扰民这一说,家家户户都放鞭,入了夜以后放得更是卖力,一声连一声炸个不停,仿佛就要那样一直炸到天明,炸到日历翻到新的一年那时候去。
窗玻璃像在震动,床板像在震动,天地都无一处安详,山摇地动的,根本也没法睡觉。
吴久生裹着大棉衣一骨碌从床里爬起来,打墙边随手抓了一根枝条就推开门往灶房那边走。除去住人的主屋,撇开柴房和灶房,院子里还有两间小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吴久生大半夜的,想推门过去转转。
胡达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夜里探秘的欲望,追着青年下地,想把人重新捞回来。
“柴上午我砍过了,炉子里有火,壶里有水,没有需要你干的活,你去院子里做什么?”
“熟悉熟悉环境。”吴久生头也不回地说,“你家这种烧柴的炉灶我还不会用呢,我得学学怎么使它,至少得能用它学着做点饭出来吧。”
“做饭有我,你担心什么。”胡达好笑,想不通青年身上突然发起的这股勤快和执着是怎么回事。
吴久生却不以为意。
“迟早是会用上的。”他回答,“我给你生不了孩子,你没孩子,到老了就只能我来给你操持,到时候你要是老得都走不动了,想叶落归根回到故里,我总得学学怎么在这间屋里生活吧。我得给你做饭,给你烧火,得给你洗衣服,还得找人上山给你看风水,选块宝地,不叫你以后像那样阴寒着受冻,也不用我每次去看你,都走这么远的一程路,路上耗的时间太长,我就不能时常过去看你了。。。。。。”
青年说着说着,自己首先没声了。他知道后面的话他为什么不想说下去,那是他一直不愿意去想的关于未来的细节——
胡达再好,他的年纪摆在那里,总是要比自己先走的。他走了以后,自己势必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无人陪伴的生活。现在的吴久生还不能想象,那种孤独究竟会有多苦。他只能说服自己转移注意力,专心想想如何照顾胡达的晚年,把那种苦扭转成替胡达守着祖屋,守着家的使命。
胡达这一辈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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