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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曲1999-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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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用粗犷而不容拒绝的力道揉捏着那副躯体,另一只手则爬到脖子后边,撑住了青年的脑袋。

胡达的双手有着熟练的技巧,青年在那两条手臂的夹裹中,三两下就被刺激得面色潮红,眼中升腾起雾气,他一面吓得说不出话,一面又不受控制地睁大了眼睛,惊异地看着胡达。胡达的动作实在是太突然,太强烈,吴久生这一辈子都还没有过那种感觉,那些陌生又高频度的触感堵得他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只有潮水一般的感觉不停冲入脑中,汇成一股连意识也蒙蔽住的混沌。一种快乐直上云端的感觉。好像自己什么也不用做,只用放松手脚,全权交给面前的人,就能放任身体和心灵随波逐流,被令人战栗的愉悦所冲刷,一次又一次。

那感觉太新鲜,他从未体验过。甚至比画面里看起来的还要具有冲击性。他竟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快乐。

吴久生咬紧的牙关不自觉松开了,一两声微弱模糊的叹息从喉咙里漏出来,逸散到空气里,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唔……”他仿佛突然回了神,试着想要掰开胡达紧紧攥住的手,“唔……叔,别……别这么用力……我没试过,太、太多了……”

他的声音透露出太多东西。他疑惑、渴望抓住那些虚幻的感觉,但也本能地拒绝着无底的放纵,他害怕,怕自己一旦敞开就会再也收不回来。在那条未知的界限之外是他完全不曾想象过的世界,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不知道那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却仍无暇顾及,被搅乱的理智已经无法战胜本能,逼自己在此刻违心说出拒绝的话语。

胡达搂着青年,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得分明。他此前对青年的评价一点不错。太直白,也太容易看穿,沉不住气,也不懂什么是欺骗和城府,可也正因为如此,但凡是他喜欢的,就是真的喜欢,现在全写在脸上了。

他喜欢,胡达那一刹简直就像胸中炸开烟花,鼓涨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无法抑制的喜悦涌上来,让他差一点就笑出了声。

“你个宝崽……”他呢喃了一声,按住青年的后脑勺,一低头吻了上去。

他们没有坚持到最后。才不过十几分钟,青年就喘着气把自己交代了。

完事后胡达搂着他,既心软,又想笑。他终于不再觉得失落了,心头的那一点空洞仿佛已经被很好地填上,那里头住进去了一只喳喳叫的小鸟,稚嫩得引人怜惜,幼小得需要他的保护。

他们维持着相互依偎在一起靠着床的姿势,胡达本打算今晚就那样,让青年在自己的怀里睡过去,却没想到十几分钟以后,身边的人回过劲来,会像突然闹了脾气那样猛地推他一把,恨不得不要叫他碰着一样跳起来,几步窜回到门边。

“你……!我……!”青年指了指胡达,又指了指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说不出话,气得在地板上狠狠跺了几下。

“怎么了?”胡达坐在地上望着他,“刚才弄得你不够舒服,还想再来一次?”

他的嘴角含着游刃有余的笑意,从未见过的轻松神色让青年看得一呆,随即又更激动地发起火来。

“不是……!我不要!”青年忽然抱住手臂,气愤得像只找不到尾巴的小狗,原地转着圈,“我不知道你是……是那个!”他努力寻找着措辞,“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胡达一挑眉。

“刚刚不是告诉你了?不好吗?”

“那怎么能算告诉!那怎么能一样呢!”青年激动得跳了起来。他本想用力摔上房门出去,可刚一转身,又想起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房间,他想让胡达出去,可胡达一副老神在在雷打不动坐在那儿的模样,比他强壮上一倍的身形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能被自己撼动的样子。

吴久生一口气生生淤在了嗓子眼里,控诉一样叫了一声:“叔——!”

胡达“诶”了一声,搁在膝头的手指动了动。

“睡我那屋吧,你不是想吹空调吗?”他说。

“不睡!”青年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不睡了不睡了,再也不睡了!那是你睡过的床,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我才不会帮你修空调!”

“可你好意思吃我做的饭,喝我的汽水,找我要零食和礼物,还成天脱光了在我面前跑来跑去。”

胡达提到“脱光了”那三个字,吴久生的脸就和打了药似的“腾”的一下红了个透。

他方才出了一身的汗,裤裆里现在又黏黏滑滑一片,他很想洗个澡,也特别需要淋点冷水让自己冷静,但他不想去,他只要一想起以前自己大喇喇在这人面前溜过的鸟,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胡达却没有再继续刺激他了。他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只留下眼里最后一丝柔和的光线。他撑起身子来,从地板坐到了青年的床上。

“你去吧。”他对青年挥了挥手,“一会儿我关上门就睡觉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做完了老老实实去我房里睡觉,乖。”

他说了一串话,像下了一串指令,语气那么理所当然,像是一早知道青年根本不可能拒绝。

吴久生的胸膛在昏暗里剧烈地起伏了两下,胡达闭上眼躺倒在他的床上,听见房门被猛力甩上,天花板上的灰被簌簌震落的动静。

过了半晌,当吴久生的电脑都因为太久没有操作而开始自动休眠,黑夜的寂静里只能听见楼下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后,胡达才慢慢的,于彻底的黑暗中再次睁开眼睛。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昙花一现的温暖的欣喜之后,压抑的氛围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皱起眉头,深深呼出一口绵延的气。

今晚他冲动了。真的太冲动了。

不论青年究竟是不是天然可以接受同性,他都不该那么做的。吴久生和他不一样,他死寂的前半生只有儿时的贫穷、不堪,和成年之后深深的失败。他将自己折腾到这步田地,一声不响地蛰居在坪乡这样混乱闭塞的地方,原本只是想苟且潦草地了结这一无是处的人生。可吴久生还那么年轻,他甚至都没有完整地见过这世界的全貌,没有真的看清过未来可以是一副什么样子。他比自己有前途,有奔头,有无限的可能性,更不要说还有他的家人。

胡达的心忽然绝望地沉了下去。

虽然青年并不曾表现出多少与家人的亲密,可人毕竟都是有家族亲人的。他甚至都还不知道吴久生父母的名字,他该怎么去面对那些长辈?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因为一时的激情和自私做了这样糟糕的决断?

那不是一件小事,吴久生可能会因为他而耽误自己的一辈子。想到这儿,胡达心中就连最后一丝的抱过青年的餍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回忆起青年弯折着腰肢陷在自己身上的触感,没什么分量,那么轻,那么生涩,像是一个不注意,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这个人带走似的。在那个瞬间胡达的心中曾短暂地升起过几秒钟的恐慌。现在他冷静下来,那股恐慌反而叫嚣着全部翻卷了出来。

他方才还在庆幸他们并没有做到最后,只是把彼此的喜好挑明,上了手而已。如果还想回归清清白白的生活,也不是没有退路。可那个念头刚一闪现在脑中,便被胡达自己的恐慌击倒。

他一个人过了太久的糜烂日子。久到只有他自己知道,尽管表面看上去的胡达是个克制欲望、勤勤恳恳生活的人,内里却早已经烂了、死了,活像一盘散沙,行尸走肉。他失去过太多东西,付出过寻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才换到如今这孤苦无依的生活,现在好容易让他遇到一个能令自己产生在意的人,他哪怕只是稍稍想象过一瞬将青年搞丢的情形,胸口都会压迫到无法呼吸。

他太清楚自己了。即便是冒着毁掉他人人生的风险,他也想牢牢将青年攥在手里,绑在身边。

如今的胡达早已变成一个烂人,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早年的朋友,像是许崇文,那样努力地想要联络他,与他重修旧好,他却依然可以视若无睹,远远躲开的缘故。

无人知晓的过往里那些沉重的秘密不知不觉将他淹没,也不知过去多久,胡达捂住自己的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子,用枕巾蒙住脑袋,满心疲倦地睡去了。

他忘了去注意楼下冲水的动静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其实早就停下了。吴久生洗完澡,赤/裸的披着一条浴巾,始终静静地站在那扇门外。脑袋里的混沌终于随着流水被清洗干净,现在的吴久生身上,有着难得一见的斯文沉静,可灵魂深处却仍有一根看不见的弦在震荡不止,心悸一般。

他注视着眼前的门,直到门的另一侧传来胡达隐约的鼾声,才几若不可闻地呢喃出一句:

“你都不是能陪我一辈子的人,做什么要招惹我……”

  第六章
 
隔天胡达睡到自然醒来,才正是晨光熹微的时候。青年昨晚和他交换了房间睡的,胡达走到青年睡觉的那间房门外停了一会儿,从门板下方逸散出一些冷气打在脚背上,空调显然还开着,胡达推测青年应该还没有醒来。

他摸到楼下,草草洗漱完就开始准备早饭。

他从厨房的货架上翻出一打平时不怎么用的蒸笼,洗净了铺上纱布,又从密封罐里倒出面粉和成面团醒发着,同时从冰柜中拿出之前包燕饺剩下的那部分肉馅、腐皮、和一块猪肝,淘好米,在炉子上滚了起来。

一个小时的时间,胡达蒸了两屉猪肉包子,又用腐皮、猪肝、和瘦肉熬了一锅及弟粥。他不知道吴久生到底是哪里人,拿不准他的口味就南北式各准备了一样,想着一会吃饭的时候一定要记得问一问。

就在他把热粥一勺勺往外盛的时候,吴久生踩着拖鞋踢踢塔塔地下楼了。胡达本想和他打个招呼,可平时他们像这样各自起床洗漱的时候从来就不打招呼,“早安”两个字黏在胡达的嘴上,硬转成一声咳嗽。青年也压根没有理他,眼神都没有与他对视地直接就进了卫生间,胡达端着满满当当的一瓷碗粥,盯着那扇紧紧闭上的卫生间门。粥碗的瓷很薄,拿在手里没一会儿就热得搁不住手,胡达被烫了一下,“嘶”了一声放下碗,捏住了一只自己的耳垂。

尴尬的氛围弥漫在晨间的小店里。

胡达摆好桌子,在桌前坐好,等着青年收拾好自己,来到他的面前。

胡达递给青年一双筷子,青年伸出手,却没有接,他空着手在胡达面前晃了晃:

“钥匙。”他说,“你把大门锁了,给我钥匙,我要出去。”

胡达盯着他看。

“你去哪里,你还回来吗?”他问。

“关你什么事!”青年突然生气了,用力抖了抖手,“我过我的周末,正当娱乐,你管我上哪里去,我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钥匙本来就应该给我一把,等你打烊了锁门了,我自己开门上去睡觉,谁也碍不着谁!”

胡达不说话了,他的脸板下来,从钥匙扣里解下一把钥匙拍到青年的手心。

吴久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原本还预备着据理力争的台词忽然全用不上了,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看着面前桌上明显按照两个人的饭量准备的早饭。

“你……”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随即又被胡达给打断。

“你不是要出去?”胡达反问他说,“要走就赶紧走。愿意什么时候回来是你的自由,但最好不要超过晚上十一点,卷帘门的声音太大,吵着左右邻居。”

他说完便径自拿起筷子开始吃包子喝粥,再没有别的话要对吴久生说,仿佛面前青年所说的也无甚大不了,根本无须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额外的解释。

他其实应该解释一句的。在吴久生明显赌上气拿了钥匙就跑出去之后,胡达才坐着叹出一口气来。但他真的不愿意一大早上让对话进行着进行着就跑到非得对昨夜的事下一个结论的地步,万一他给的说法青年不满意呢?万一青年执意要从他这里搬出去呢?

他能拒绝得了吗?这世上的所有人,除了那些有罪的,需要接受惩罚的人之外,每一个都是自由的。胡达知道,他没有任何权利去干涉吴久生的决定。

但那不代表他就不会患得患失。

除了当着吴久生的面扒拉进去的那两口粥,胡达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他胡乱把碗筷一摊,注意到另一张桌子上昨夜里留下的一堆塑料袋。他走过去一一打开收拾了起来,只要是青年喜欢吃的零食,都扎在一起,扔到了他的房间里,此外还有一杯放了一夜原封未动的奶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喝,胡达随手将它收进了冰柜。

整个上午都过得无比漫长。原本周末白天的生意就冷清,吴久生不在,店里静悄悄得连苍蝇飞过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曾经胡达从不觉得那份安静会成为一样难题,现在却被折磨得心神不宁。他抓起手机看微信里的新闻,看各种公众号,又想起自己还答应过要给吴久生玩的网络游戏冲点卡,于是用手机打开了那个游戏的官方网站,他看了整个游戏的介绍,从世界观到版本剧情,每个势力,每一个职业和种族的相关信息都看了,到后来他真的实在无聊,就从柜子里把收银的账本翻出来,算这个月的进账。

算到第六次小数点出错的时候,胡达心烦意乱地扔了本子。店里进来一个吃中饭的客人,是和吴久生一个厂的。他一进来就对着胡达挤眉弄眼地说:

“达哥,你店里那个小房客可以啊,大早上我就在宿舍那边听他和人打听怎么坐金龙小巴去东莞来着,急吼吼的,像晚走一步能把他憋死似的,是有多久没泻过火了。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你说是吧,天这么热也挡不住他们,一个小姐怕还不够使呢。”

他一面刷手机一面自顾自地八卦完吴久生的事,刚说完准备点菜吃,一抬头看见胡达的脸,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那么黑,整个人一哆嗦。

吴久生再回到久久烧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胡达原本顶着一脸的低气压站在案板跟前剁肉,忽然见到人回来了,还很不确信的样子。坐金龙小巴去东莞路上可要一个多小时,算上路上来回还有办事的时间,如果青年真的去了,这个时间应该是回不来的。

胡达沉默着举着菜刀,看着青年旋风一样冲进店门,无头苍蝇似的在店面里转了两圈,又气又急但是也不说话。他又看着青年故意无视着他窜进厨房又从后门窜了出去,照例拿了一瓶常温汽水回到门口的冰柜旁边,青年打开冰柜,正准备换一瓶冰镇的汽水出来时,一眼看到了胡达冰在里边的那杯奶茶。青年呆呆地站在了敞开的冰柜面前,胡达有些不放心,撂下菜刀,擦了擦手就走过去找他,前脚才刚迈出厨房,吴久生就把冰柜的门“嘭”一下关上,整柜子的汽水瓶啤酒瓶都发出玻璃摇晃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青年就那么对着亮灯的冰柜,啪嗒啪嗒地掉了眼泪。

胡达傻了,那几滴泪也落在了他的心上,灼灼发烫。他原本还在生青年的气,这会却全然只知道手足无措,走上前去按住青年的肩膀,笨拙地卷起自己沾了油污的袖子,用靠近手肘部位干净的布料试图去擦青年的脸。

青年红着眼睛,瘪着嘴和只兔子一样那么看着他。

“你晚上还要做生意吗?”他抑制着鼻酸哑着嗓子问。

胡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摇着头。

“你让我做就做,不让做我就不做了,你别哭,我都听你的。”

青年这才推开他,转身够到前门的把手,一把将卷帘门哗啦哗啦地拉了下来,又踩住锁头,麻利地咔哒一声上了锁。

“我讨厌你。”他一边掉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说,“今天晚上你别想赚钱。”

他干那几件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太较真,胡达原本觉得自己应该觉得心疼,却生生被他逗笑,一个没忍住,看着他的时候有安静的弧度浮现在唇边,被青年一眼捕捉,转瞬变成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拳擂在胡达的胸前。

“你还笑!”吴久生气急嚷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混蛋!”

“好好,我混蛋,我混蛋。”胡达顺着他的话骂了自己两句,他想把青年重新拉回到身边,青年那语无伦次发脾气的样子在他看来只是一时的情绪激动,总得把人安抚好了才能心平气和说话。但吴久生显然不买他的帐,胡达那副没当回事的态度彻底刺激了他,他咬牙使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将胡达整个人推出去好远,随手抓过一只饭桌上的筷子篓就往地上掷,塑料的篓子很脆,一下就摔得四分五裂碎成几瓣,一次性的筷子洒了一地,满地狼藉。

吴久生哭得更厉害了。

“这全都怪你!”他攥着拳头梗着脖子对胡达吼道,“都怪你!我和他们打了一上午的牌,打牌都打不进去!听歌也不开心!打游戏也不开心!做什么都不开心!我原来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可以干,因为你一样也干不进去!你拿什么赔我!”

青年说到这,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组长不在,都没人带我到东莞去,他们说最近管得严,不是熟人介绍的根本不放你进。我只好去找他们手机里有片子的人借片子看,还请了人家两包烟,人家都去吃午饭了我连午饭都没吃,什么垃圾片子,一点也不好看,根本看不进去,我把厕所的门锁了,还打算自己撸出来,结果看片子我都不硬了!满脑子都是你!你说你是不是有病!你干嘛要把你的毛病传给我!让我跟你一样有病!”

胡达的呼吸都滞住。他的听觉长久地停留在青年“满脑子都是你”那几个字上,在脑中震荡出一阵阵的嗡鸣。他终于不再笑了,一丁点取笑青年幼稚行径的心思也不剩下。

他错了,那不是对方在耍小孩子脾气。吴久生是真的在伤心,也是真的在委屈,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去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比起胡达只会把自己缩在厨房里窝囊的等待,吴久生实在比他勇敢。

“我没吃饭,肚子饿,买了烟,身上没钱了。”吴久生吼完了,揉着眼睛,抽着气对他说:“我想吃干炒牛河,想吃烤鸡翅。”

胡达的鼻子发酸。他回答了一声“好”,走到炉子旁边把炒锅架好。

胡达做饭的时候吴久生自己把那杯奶茶捞出来插着吸管喝了,里边的珍珠泡了太久都失去了弹性,木薯粉黏糊拉唧地在嘴里裹成一团,但是奶茶还是甜的,很甜,吴久生抱着杯子喝得很慢,仔细享受着冰冻过的沁人奶香。

胡达给他炒了牛河,烤了鸡翅,吴久生饿得前胸贴后背,抓起筷子就往嘴里扒。他的眼泪已经干了,泪痕黏在脸上,花猫似的特别明显,他的嗓子还有一点痛,除了像刚刚那样对着胡达吼,他平时很少这么用力地讲话。现在一切都平静下来,连黏在背后的汗都蒸发掉了。吴久生一面吃着饭,一面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往胡达面前一放。

胡达定睛看去,是吴久生自己的那张身份证。上面有他的户口所在地,现在胡达知道了,吴久生来自蒙阴县野店一个叫白杨峪的地方。他抬头朝吴久生看去,发现青年半抱着碗,抿着嘴也看着他。

“我妈生我的那年从老家跑了。”他突然对胡达说,声音很小,“我没印象,都是后来听人家和我说的。说生我的日子是一九九九年农历的十一月初九,家里人觉得我和九有缘,又是好容易得来的孩子,所以取名叫久生。说在我之前,家里出生过三个娃,我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的男孩。还说生我的那天,我爹很高兴,他没照顾我妈,跑去村口放了一天的鞭炮,庆贺吴家终于有了能传宗接代的香火。结果那之后,我妈就跑了。小时候家里有个邻居的婶子帮忙带我,和我说妈走的那天根本谁也没想到,她连行李都没收拾,刚喂完奶把我放下,说要去村里的小卖部给家里买一瓶酱油。穿了件袄子,戴着条红围巾就出了门,再也没有回来。我爹和我说,是她没良心,不要我了。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后来我发现,明明家里在我之前生过三个孩子,从小到大我却只有一个姐姐。我还不能叫她姐姐,因为她是被过继给我大伯家的孩子,我只能叫表姐。表姐大我很多,除了邻居的婶子,照顾我最多的就是她,后来,她也嫁人了,她嫁得很远,表姐夫老家的名字我听都没听过,那年我才十岁出头,她临走的时候把我拉到屋后,偷偷告诉我,其实她就是我的亲姐,我还有两个姐姐,因为计划生育,都刚一出生就被爹抱走,拿去送了人。然后我就懂了,为什么我妈要走,为什么她好容易生了我,却不愿意养我。我不怪她,就只能怪我爹,十几岁起就和他对着干,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偏不做什么,把我逼急了,我就找他要妈,要姐姐,他一开始喝酒,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几天都不回家。再后来,他也没有耐心了,就开始打我,拿坏掉的粪耙把子打我,拿凳子腿打我,我被他一路打到长大,打到能进城做工的年纪,就自己跑出来了。这几年我一次也没有和他联系过,在我心里,我就当他死了。当自己没有妈,也没有爹。”

青年已经没了胃口。他撇撇嘴,放下了碗。胡达捉住了他一只手,捏在手心里。

“我都知道了。”他对青年说,“以后有我在,没人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那是一句很重的承诺,青年却像根本没有听进去。他低头看着桌面的眼神很哀伤,叫胡达心疼。

“我总会想,我妈走的时候,是不是其实连我也特别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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