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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来临那一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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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梓眼望着远方天海交接那一线,那样子真像陷入了回忆,不知何时他转过头,一瞥许曾谙的背影,削瘦而直挺。
台风确实要来了,清晨的海风就足够强劲,把许曾谙单薄的肩头吹得微微颤抖,有那么一瞬间林西梓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从后面拥抱。
他最终还是没有。
他看着那个背影说:“不记得了。”
宁歌捏着林西梓的脸给出正确答案:
“草莓味的。”
第16章
林西梓没有和宁歌一起去音乐节,他们上桃花源岛的时候已经变天,台风预警也从原来的蓝色变成橙色。
台风转移了。
原本预测路线是到达隔壁城市,海洲略受影响,但现在的预报是台风每小时十公里北上,傍晚六点至七点在海洲登陆时将达到强台风级别。
宁歌打趣:“海洲学生最开心,多放一天假。”
尽管预警有些危人耸听,但靠海吃海的本地人早已见怪不怪,下午三点前客船照发,。
宁歌说,那要不最后一顿也在岛上吃点,林西梓也同意
这时候他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陆中南。
昨天客套的客套话陆中南当真了,台风都要来了还想约林西梓,说明他的资金周转问题确实严重。
林西梓接着电话,眼神示意宁歌问她意见,宁歌耸耸肩,那意思是随意。
陆中南亲自开车来码头接,脸上堆着笑,带他们来到一处精品酒店。菜单上都是海鲜,林西梓顿时没了食欲,表面上毫无发作,随手点了个鱼面。
陆中南琢磨林西梓昨天那个态度,没想过他答应地那么爽快,局都来不及攒,想再叫几个朋友过来,林西梓谢绝,表示吃个便饭就走。
陆中南之前和金诚商业谈地的事情,见的都是林西梓助理,这次好不容易近距离面对面,反而有些话不投机,说个三五句林西梓才吐出两三个字,陆中南这人活络,知道林老板没心思谈生意上的事,当务之急,还是谈谈别的打开林西梓的话匣子。
于是陆中南说:“一直觉得失礼,早知道林老板来桃花源岛,一定给您安排的全妥当。”
林西梓神情淡然:“不用麻烦,这两天是私人时间。”
他有些想离席了,本来就魂不守舍,所以才应了陆中南的邀,他知道陆中南这种世家子好高骛远又没真才实学,总以为生意买卖是酒局一顿饭的事,这种人不适合深交,也多说无益。
陆中南没听出林西梓的冷漠,或者说他忽视了,转而问:“那林老板这两天都住哪儿?”他以为林西梓会说桃花源岛上的海景房,腹稿都打好了,那是他朋友的酒店,下次林老板来一定让他照应。
谁知林西梓说,住在山成屿。
于是陆中南很失态地一尬笑:“山成民宿啊。”
林西梓眉峰一抬,饶有兴趣地把目光投向陆中南,他这顿饭吃到现在,第一次因为什么话题变了神色。
陆中南觉得自己抓住了机会,给出的信息也直接:“林老板不知道,这民宿的老板还是我高中同学。” 他接着说,“世界小啊。”
林西梓没有回应,他突然想到昨天连云骁抛出来的那些问题,关于来金城前的许曾谙,关于并没有遇到自己的时光。
他现在有一个机会,知道他并不知道的许曾谙。
陆中南又问:“这种小民宿成不了气候,只是噱头大,也不知道林老板这两天住得怎么样。”
“还不错。”林西梓一停顿,“你刚才说,你是老板高中同学。”
他看着陆中南的眼神有些深意,陆中南以为林西梓在民宿里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顿时觉得有苗头:“是啊,三年都是同班,不过他高三转了一学期学,去的就是林老板老家。”
陆中南说:“实不相瞒,我着实不推荐林老板住那儿。”
林西梓嗯了一声,示意陆中南继续讲。
陆中南刻意地压低嗓子,像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那老板是个同性恋。林老板这种青年才俊,他见了,还不扑上去。”
听到这话宁歌也抬头停了筷子。包间里瞬时没了任何声音,只有窗外细微的海浪拍打声,一阵又一阵。
林西梓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同性恋?”
陆中南一笑,身子也往椅背放松一靠:“就他这模样性子,而且喜欢他的人也不是没有。高一那会儿,有个读高三的艺术生从他入校就开始追他,不说人尽皆知,同班同学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也一直爱答不理的,就是那个艺术生单相思。而且搞艺术想法就是不一样,别人顶多摆摆蜡烛送束花,那人倒好,保送后国旗下演讲,当着全校人的面念了首《忆江南》,不就是念给他听的嘛,人名字就是这诗出来的。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不知是不是末尾那个谙字,宁歌莫名心慌,但说出的话还是镇定:“陆先生,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我前两天看了个段子说再过几年就在火星发现新生物了,同性恋怎么了。”
陆中南附和:“宁小姐说的是这个意思,”不知是不是为了讨好宁歌,他补充,“实不相瞒,我也追过他。”
感受到两人眼里闪现的诧异,陆中南连忙澄清:“年少不懂事,年少不懂事,而且人家从金城回来以后,也有男朋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带着不甘心,被林西梓捕捉到了,于是林西梓岔开了话题,并从餐桌正中间的几瓶酒里挑了瓶白的。
起身的时候他往没拉窗帘的窗外看,涨潮涨得厉害,海风卷起层层白浪袭来,天色也发暗,乌云开始密布,让人看不清远处的小岛。
林西梓给陆中南满上,自己面前的小樽也倒上同样的高度,他举起小樽往陆中南手里的一碰:“还没和陆先生好好喝过,这次赏脸。”
陆中南受宠若惊,急急忙忙干了,酒下肚后话也多,但头脑还是清醒,一顿饭的功夫怕是醉不了。
宁歌隐隐能看出林西梓的意图,她本来不想参与,可陆中南那些关于民宿老板的故事不知为何也勾着她想听下文。再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宁歌一心起,从桌上拿了瓶红的。
宁歌敬陆中南:“下次我和林西梓来玩,一定找陆先生安排,我不喝白酒,先干为敬了。”
不等陆中南反应,宁歌就一饮而尽,林西梓顺势给陆中南在高脚杯里倒了红酒,哪有用白酒敬红的道理。
陆中南不好推辞,如此几个回合混着喝,千杯不醉也得倒,陆中南也受不住。
林西梓觉得是时候了,他还是带着客套的笑,只是话题一转,他问陆中南:“陆先生和民宿老板,挺熟啊。”
陆中南一拍桌子:“不熟,冤家!”他刚和林西梓提过山成屿收购失败的事,不是许曾谙插一脚,他的资金链也不会断,局势不利难堪。
“可陆先生又说过,以前追过人家。”
“咳,年少图个新鲜,”陆中南那吊儿郎当劲儿又上来了,“那歌里怎么唱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从金城回来,诶呦,就谈上了。那他这一年两年高冷样,装给学校里谁看。”
说这话的时候,陆中南原本清醒时就藏不住的不甘心此刻一览无余。
“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陆中南凑到林西梓耳边,但声音还是不小,“我有次见他和两男的吃饭,有说有笑的,我就拍下来,给他男朋友发去了。”
陆中南得意地笑:“他一天能给男朋友打三个电话,号码就写在手背上,我有次称他午睡,从身边走过抄上的。”他一摊手,带着酒气的脸偏偏表现出一本正经,“我陈述事实,他确实和别的男的吃饭。”
“那时候电话卡还没实名制,我特意换了张新卡,发完就扔,谁也不知道是我干的。”
林西梓看着烂醉的陆中南,双眸冷漠,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握成拳,指甲盖陷入血肉的疼痛迫使他冷静。良久,他问陆中南:“那你在这之后,还给他的男朋友发过什么短信吗。”
听到这话的宁歌猛然侧过头,唇因为震惊而微启,却大气不敢出一声。
陆中南已经有些迷糊,半阖着眼,听林西梓这一问并没有立即给出反应,手下意识地摸着额头,指尖从发梢穿过,像是苦恼着什么。
这时候窗外哐啷一响,宁歌一个激灵回头,能看到不远处停靠在门外的一辆电动车因为不抵风力而侧倒。她觉得心慌,跌跌撞撞地往包厢外走,关门的那一刻她捂住嘴,失力地顺着墙跌坐。
已经开始下雨了,倾盆而下势头迅猛,包厢里的两人却丝毫不受触动,像是陷入另一个世界的博弈。
良久陆中南一笑,也不看林西梓:“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混账事。”
“林老板感兴趣,那我也交个底,其实他那种人,要我说,就是欠操。”
“有些人啊,你得不到,就心心念念,挠地心痒痒,就容易冲动。”
“他高考前那状态,明眼人都知道是分手了,没那六十分,他肯定进不了江大。我也不是没想过正正经经追人家,可他那样,林老板你也见过他人,那样,低眉不语的样子。”
陆中南的唇抖动,他的眼神有瞬间的清明,可又很快陷入更深的汹淘欲望。
“那样的人,得不到,也想给毁了。”
第17章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距离从桃花源岛到海洲陆地的最后一班客轮还有五分钟,周边小岛已经全部停线。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间光线昏暗的可怖,暴雨已经来袭,伴随狂风大作倾斜而来,台风还未真正登陆,但强风就足以让行走变得分外吃力。
林西梓将宁歌送到码头,他把伞给了宁歌。
他要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宁歌抓住了他的手臂,宁歌收起被风刮地斜倒的伞,一时间两人都暴露在雨中被淋个湿透。
宁歌问他:“你去哪儿。”
林西梓另一只手附上宁歌抓着自己的手腕:“回山成屿。”
宁歌一震,她看着那张俊俏的脸,哪怕被雨水打湿,水珠顺着头发滑下,那张脸还是丝毫不显狼狈,在雨里那双眼闪着火光,让人丝毫不怀疑,他说去山成屿,就是真的去。
现在,马上。
宁歌加重手上的力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船都已经停了,先回陆地,或者你在桃花源岛住下,等台风过境后再去。”
“我有办法,”林西梓还是挣开了,他帮宁歌重新撑起伞,语气是安慰也是催促,“你先上船。”
他转身,大步走就要开始跑,宁歌在身后撕心裂肺地一喊:
“林西梓你不要命了?!”
林西梓一停顿,他没有回头,但宁歌追了上来,没有拿伞。
她站在林西梓面前,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林西梓没有推开她,他伸手弄乱被雨水打湿而服帖的头发,大拇指在太阳穴处按压,他很痛苦:“对不起,我真的……”
“我真的要去山成屿。”
他说了很多个对不起,一遍又一遍。
他的手伸过宁歌的后背搭上她的肩,宁歌被他推着往船的方向走,站在船头的水手也炸着嗓子喊:“还走不走!”
林西梓俯下身,要将那个被淋湿的小行李箱拎起,宁歌拉住了他。他看着宁歌,那个从来都是灵动活泼的女孩此刻双目无神,像被抽走了灵魂。
林西梓张开唇,落在齿间的雨水带着海水的咸,他唤宁歌的名字。
“宁歌。”
宁歌颤着睫毛抬眼看他,思绪也开始回转,咬肌因为牙关紧锁而微微凸起,抿着的唇嘴角向下,已经是在极力隐忍。
她抓起林西梓的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
她看着林西梓,让自己的脸落到他的眸里,她知道此刻,林西梓满眼都是自己,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她一个宁歌。
她渐渐听不到雨声,风声和海浪声,她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她只能听到林西梓的唇张阖时的带动的气息声,断断续续,粗冽而清晰。
那一刻可能只有几秒,可她觉得已经是永恒。像曾经的每一个永恒里,他捧着自己的脸,没有叫出自己的名字。
宁歌弯下腰,粗暴地拉开外侧拉链,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放到林西梓手里。
她拿起小行李箱,最后对林西梓说:“对不起三个字,和你的谙谙说。”
她转身向即将离岸的船走去,一步没有回头。
林西梓没有看手里的到底是什么,那物什在他贴身带了八年,指尖一触碰就知道那是什么。他隔着风和雨同入了船舱的宁歌说了声谢谢,然后往最近的水上公园跑。
此时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偶尔有私家车驶过,轮胎打转甩起还未来得及涌入下水道的积水,溅到林西梓不能再湿的裤腿。他好不容易赶到目的地,是一处沙滩,远处能看到警备线,但警备线内空空如也,只有海浪狠命地拍打没有光照而显得黯淡的沙滩。
海上摩托小小的售票窗口还亮着灯,林西梓俯下身往里一探,果然还有人。
是个大妈,见着林西梓的时候刚脱下工作服,挂到海上摩托的钥匙旁。这个天气是不可能还有人来玩海上摩托的:“小伙子你怎么还不回家,有什么东西落场地了也等台风过了再说。”
谁知那小伙子说:“阿姨,请问旁边停靠的摩托卖吗?”
大妈以为听错了:“小伙子你说啥?”
“阿姨我买你们的摩托,就现在,”林西梓说着,将手腕上的机械表褪下放在小窗口内的平台上,“这块表够你们一模一样的买十条,阿姨你要是信不过,我现在还可以转账给你。”
他从外衣夹层里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林西梓从未像此刻庆幸自己的手机防水:“阿姨这个手机你拿去当,也够条摩托的钱了。”
大妈还是一脸懵逼,惊愕地看着平台上的手机和表,还有窗口外那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她不认得表也认得那手机,确实是贵,说明那人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很着急。
不过着急着买个破旧摩托干啥啊。
大妈问他:“小伙子要不你过几天来,等台风过境了,不然你现在买,这天气也上不了手。”
林西梓心急如焚,可神色依旧平静:“阿姨我赶时间,现在就要用,您觉得这买卖划算,您给我把钥匙,我马上给您转笔钱。”
他一直没说转多少,意思很明显,等大妈开口。
大妈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活到这岁数,基本的警惕感也是有的,她问:“小伙子你别是犯了什么事要逃,那我找谁哭去。”
林西梓道:“这天气能逃哪儿去。阿姨我就是要去山成屿有急事,船不开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想找你们。”
大妈一啧舌:“这什么急事啊。”
林西梓开口,带着他自己都没留意的一丝悲怆:“很急。”
林西梓在售票间静坐,他伸着脖子看对面墙上的钟表,身上的雨水往下掉落,积起一小摊水渍。
他抖着唇数秒,直勾勾地盯着最长那根秒针,八分钟之后售票处的门被敲开,一个男子在门口收了雨衣,一边收一边大大咧咧说着海洲方言。
“这天气好不容易放假你还让我过来,存什么心。”
雨衣下的人皮肤黝黑,是那种受过常年日晒的在海上讨生活的黑,林西梓往他身上一打量,确定这就是大妈八分钟前和自己提到的开海上摩托的丈夫。
大妈将那人拉到一边,用海洲话在他耳边小声低估,应该是在讲林西梓的诉求。那人听完一侧头,转向林西梓:“小伙子你疯了,你开过摩托么,这天气开摩托去山成屿?!”
大妈皱起眉,拽着那人的衣袖:“你的快艇不是也在旁边嘛。”
那人摆手,作势要穿回雨衣:“这生意不做,能开过去也开不回来了。”
“你姑妈不是就住在山成屿嘛,你到她家住两天。”大妈的声音有些拔高。
“咦,都多少年没联系的亲戚,不去不去。”
“你知道他给多少钱嘛!”大妈道,她拿出手机点开短信,是银行流水的讯息。
大叔见她那个动作就来气,怎么能就收人家钱了。
可当他看到那个数字,要骂的话全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张嘴因为吃惊而大张。他看着淡然冷静的林西梓,林西梓又目光示意他看桌上:“还有块表。”
大妈小声用海洲话道:“这年轻人没开过快艇摩托,让他一个人去那还不真出事。你带他去,我刚看了,风力还没到七级,这天气还没到最凶狠的时候,咱们也搏一搏。”
大叔用手托住下巴合上嘴,看着短信上的数字,没有再语。
上快艇后大叔示意林西梓把救生服前的绑带系紧:“先说好了,万一风浪太大,原路返回。”
林西梓嗯了一声,他和大叔一起站在露天的驾驶舱,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脸上,提醒他某种真实感。
大叔已经将快艇巩固在码头的锁头解开,启动引擎那一刻他提醒:“小伙子扶稳了,等会儿会有点抖。”
狂风暴雨之中,一艘快艇如出鞘之剑穿过层层海浪而来,只是它没有直击长空,而是逆风驶向远处的山成屿。
林西梓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他的家乡没有海,就算在沿海生活了有些年月,他对海上项目也从来都是兴致缺缺。而现在,好几次快艇从浪尖跌落,身体瞬间的失重让他联想到海盗船的下冲,但在茫茫大海之中,这种延长的此起彼伏的失重在上窜的海水和暴雨中要更加鲜活。
也更加能带来恐惧。
这种恐惧延续要林西梓看到水天雾朦之中那座小山,山尖引入眼帘那一刻林西梓瞬间觉得有一束光冲破心中的阴霾,那座山越明显,那束光就越亮,破开云雾,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活着。
也就在这时,大叔放满了速度。
林西梓焦灼地问:“怎么了?”他看到大叔在准备掉头,“怎么掉头了。”
大叔握着方向盘:“变风向了。”
说这话的时候一个海浪将他们送上三五米的高空,快艇跌落时与水平线能有六十度夹角,,如果风向再偏移一点,船很可能要翻。
林西梓只觉得血往上涌,他想夺过方向盘:“就在前面了,都能看见了。”
大叔比林西梓矮一个头不止,人也瘦小,但此刻求生欲激发着他不让分寸,风雨中一声大吼:“小伙子,命要紧啊!万一翻了,这是台风天,谁救得了你。”
“师傅就在前面了,都看得见了啊。”林西梓从未有过的哀求,“就在前面。”
大叔没有被触动,艇身已经调转:“小伙子我要命,咱们回去,钱退给你。”
他们开始逆着风向往来的方向走,艇尖冲破袭来的海浪,反而比来时还要平稳。林西梓握着扶杆,他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开船的人,那人说得也对,总得留着一条命。
林西梓一回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野,那座山也在慢慢变小,那里有他想见的人。
那里有许曾谙。
他的一颗心没有因为回航而冷却,反而跳动地愈加剧烈,像是要冲破桎梏血淋淋地跳出来。
跳给眼睛看。
突然之间,一切归于沉寂——
他看到幽暗泛黄的灯光里,他的谙谙在自己怀里。
谙谙不开心,又难过又委屈对自己说:“我还能怎么办,跳金兰河吗。”
剧烈的海浪拍打而来,浪尖的白沫让林西梓想到冲撞到河中小绿洲时金兰河水的泛白,
那条黄沙的河从金城一路南下,流到海洲,流到这片蔚蓝的海。
他听到自己说:“你要是跳了金兰河,我就和你一起跳。”
风带着海浪拍向山成屿,林西梓松开紧握栏杆的手,走到快艇边上,那眼神重新变得镇定冷静,像接受了什么必然的命运。
他对大叔说:“劳烦您冒险,回岸上吧。”
他说:“可我还是得去那儿。”
说完这话林西梓就往海里跳,谈不上风度和姿势,就是那么直直地往下跳。
他没有听到大叔离去的嘶吼,他只能感受到冰凉刺骨的海水卷着他往相背离的方向涌动。
“救助站嘛!快他妈来船啊!有人跳海了!!!!”
第18章
阿响姑丈收到救助站的救援求助电话时阿响也在旁边,他听到姑丈大着嗓门:“明明还没到七级风,按规定就应该你们政府机构出海,怎么来指望我们这些自发救助站,这不浪费资源嘛,就那些补贴,出次救援亏一次。”
阿响不是第一次听姑丈这么抱怨,姑丈说得都是事实。海洲的明文规定是海上七级风以上的救援才需要联系就近自发救助站,七级风以下只要政府出船速度快都能解决。而且船油耗大,每个小岛上的义务救援人员用得都是自己的船。海洲渔民把船当命看,万一海风大掌控不好碰上暗礁,伤了自己的船那简直是要命。
但是姑丈抱怨归抱怨,都联系到他了,说明事情并不简单。
“什么?跳海?”阿响姑丈也惊着了,“这天气找船都难,找个活人这不大海捞针吗。”
“不是我不去,现在这风速变得太快了啊,那人要是不会水翻个浪就能没命,我上哪儿找?”阿响姑丈说着,开始往门口走,一手套雨靴一手拿着手机,“穿着红黄色救生衣是吗,啊,那还能撑一会儿。”他用海洲话骂了一句,惊讶到一定程度反而想笑,“我活那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台风天跳海这头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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