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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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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煦总是苦着脸拒绝:“老爸,我已经六岁了,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幼稚。”
告知他关于苏麟的真相之后,厉骞也不忘明示加暗示:这主要是大人的事,小朋友不用考虑太多。
最开始厉煦还敷衍地假装听进去,说多两次,厉煦便反问:“我尊敬的父亲大人,我自己亲爹的事,我不考虑,还有谁应该考虑呢?”
厉骞有的时候恍惚间甚至想,这孩子如此通透,莫不是像流行的小说里那样经历了穿越或是重生,小小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洞悉世事的灵魂……
这一刻,当厉煦扎在苏麟的怀里,抓紧苏麟背后的衣服,用力得指节发白,嚎啕了两声,却终究没了响动,只能安静地任由眼泪打湿苏麟胸前的衣襟,小小的身体无助地颤抖着……
厉骞才痛彻地领悟到:心理医生的话果然是正确的。
厉煦这孩子……
实在是……
厉骞不舍得打断厉煦久违的拥抱。
只能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对苏麟解释。
幸亏苏麟很喜欢孩子,看厉煦哭得这样凶,一时便什么顾不上问了,只手忙脚乱地哄他,轻柔地拍他的后背,用温柔得几乎能拧出水的语气安抚他:“好了好了,没事了,乖,不哭,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厉煦哭多久,苏麟就哄了多久。
直到厉煦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苏麟才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厉骞:“我和他爹地,真的……有这么像?”
厉骞原本准备了十多个解释方案,各个打好天花乱坠的腹稿。
可被苏麟这么一问,立刻觉得哪一个都不靠谱——苏麟微微蹙着眉,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有点忧虑,有点焦急,有点……哀伤……他怎么能对这样一双眼睛撒谎呢?
他……
张口结舌。
倒是厉煦猛地抬起头:“不是像,你就是爹地!”
此话一出,厉骞的心顿时吊到嗓子眼,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生怕苏麟像医生说的那样,忍受不了过度的刺激,骤然发生不测……
可苏麟倒是很平静,低头轻笑了一下,拉着厉煦的手蹲下身,和厉煦平视:“小宝贝……是叫厉煦是吧?我可以……”他抬头看了一眼厉骞的方向,“也像爸爸一样叫你煦煦吗?”
厉煦泪珠还挂在眼睫毛上,正用力地把哭出来的鼻涕往回吸,听到他这么问,忙不迭地鸡啄米点头:“请叫我煦煦!”
刚被吸回去一半的鼻涕又溜了出来……
厉煦脸爆红。
正打算在往回吸,就被苏麟轻轻地用手绢擦掉了:“煦煦,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的爹地,只是长得像而已……让你失望了,很抱歉。”
厉煦瞪大了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珠。
不解地盯着苏麟看了三秒。
又求助式地望向厉骞——茫然地用力眨了眨眼,忽然小小地一颤:“啊。”
苏麟心尖随着一揪:“我……对不起,那个……”
“那么,”厉煦不等苏麟把道歉的话说完,飞快地一转眼珠,抢着用那种孩童特有奶声奶气的撒娇音色恳求,“你可以……可以从今天开始做我的爹地吗?”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一个哭泣着的天使的祈求。
苏麟想都没有多想,立刻点头:
“好。”
第二十四章
于是,厉骞的车顺着原路又折返回来。
厉煦这会儿完全暴露了一个孩子的本性,这几年端着的那点超过年龄的成熟一扫而光,紧紧地黏在苏麟身边,恨不得变成一只小袋鼠好藏进苏麟的腹袋里再也不出来。
一路上,他都在同苏麟说话,一刻不停,眉飞色舞,手脚并用,快乐得像一只迎着朝阳飞上枝头的小鸟。
说话也不像往常那样有条理了。
前一句说的还是学校里面发生的事,后一句就开始央求苏麟晚上陪他一起睡,还扭股糖似的缠着苏麟要听睡前故事。
苏麟天性喜欢孩子。
就算是街道里那些脏兮兮、乍乍乎乎,像猴子般上窜下跳,闹腾的随时像是要把天捅开一个口的皮孩子们,他也从来疼爱有加,更何况是厉煦这样俊美白净、乖巧可人、花朵一般的小天使。
厉煦无论要什么,他都立刻一口答应——以至于厉骞都听不下去,趁着红灯短暂的等待时间,回过头来教训厉煦:“才见一面,胃口就这么大了?要这个要那个,没个够——渔夫与金鱼的故事听过没有?小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本意只想让厉煦消停一下,怕苏麟被缠得太过,受太多刺激,怕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不想却忘了,厉煦是真的经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彼时厉煦才三四岁,原本是要按照厉骞妈妈教育方针,留在家中,由苏麟和家庭教师照管。
用厉夫人的话说:“这才符合我们这样人家的规矩。”
但苏麟坚持要让厉煦去上幼儿园:“时代不同了,不能只是固守着传统和规矩。”
厉夫人列举了许多在家受教育的好处:比如安全;比如可以节省路上来去的时间;比如他们家能请的家庭教师都是最好的,一定能快速的让孩子获得知识,“赢在起跑线上”。
但苏麟一步也不退让:“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除了百年一遇的天才,能学的东西有多少呢?这些东西,在幼儿园里,未必不能学到。而幼儿园能给孩子带来的东西,很多是家庭教育做不到的。比如,让孩子学会应该怎么和并不完全向着自己的长辈相处;比如,让孩子认识到了集体是什么,个人在集体中应该怎样寻找自己的位置;又比如,让孩子可以和同龄的小朋友们玩耍,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两份能够持续一生的友谊——我个人认为,这些东西,最少是和孩子应该获得的知识同样重要,甚至,恕我直言,对于一个幸福和快乐的人生来说,说不定比知识还要更重要的多。”
苏麟这样的见解,理所当然地被斥责为“小布尔乔亚趣味”,厉夫人一句都听不进去,毫不客气的嗤之以鼻:
“果然是暴发户女儿的孩子,就算有了一半古老家族的血统,也洗不净身上的市井气味。”
“这个屋子里,谁在厉家的时间不比他长?这么多年的旧例,岂是他一个刚进门的人说丢就丢的?”
“想要古老家族的荣光,又想要新式生活的自由?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若是这一回从了他,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幺蛾子呢!”最后这一句是对厉骞说的,“你可仔细,好好压着他,别太兴风作浪。否则,我们这个家,迟早让他祸祸成大农贸市场。”
一边是永久标记的终身配偶,一边是亲手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厉骞进退维谷。
那时他还年轻。
“模范儿童”从小当到大,早已把习惯刻进骨髓,甚至没有想过要如何反对母亲的意见。
而苏麟体谅他,在和厉夫人见解相左的时候,总是尽可能地先退让,不让他为难。
这还是厉骞第一次这样无所适从。
两人相持不下。
最后,厉骞只能选了个折中的方法,宣布这个事情,由厉煦自己决定——
让厉煦去幼儿园体验一两周,如果他本人愿意,就继续上幼儿园;如果不愿意,就回来接受家庭教师的教导。
然而……
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几个会自己愿意上幼儿园呢?
不哭鼻子就不错了。
一周“试读”完毕,厉煦坚定地拒绝了幼儿园。
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答案。
苏麟并没有为此流露出太多的情绪——过后厉骞想起那一天时,只隐约记得,他当时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像是很疲倦地摁了摁眉心。
而厉太太就不一样了。
尽管碍于身份,不好太喜形于色,还是忍不住大张旗鼓地把厉煦表扬了一番:
不愧是厉家的孩子。
未来可期。
前途无量。
厉煦到底是贴心的,生怕苏麟不高兴,还特地猴到苏麟身上去撒娇:“爹地,我和奶奶不是一伙的。”
苏麟笑着说我知道。你是爹地的好宝贝。
厉煦抬头看看苏麟的脸色,愈发地黏紧他,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可是去上幼儿园,一天就有好多时间都见不到爹地了。我想要和爹地呆在一起。”
苏麟点头说我知道的。
“爹地生气了吗?”厉煦小心翼翼地问。
苏麟摇头,这不是煦煦的错,爹地永远不会对煦煦生气。
厉煦这才安下心来,又缠着苏麟说,幼儿园里老师和小朋友们说下周要一起去动物园,爹地也带我去好不好。
苏麟还是那样笑着,干脆地点头说好。
结果这天晚上,苏麟就离开了厉家。
一走,就没有再回来。
从那以后,厉煦每天都去幼儿园。再后来是小学。
风雨无阻。
从不迟到早退。
厉骞不止一次听到他在噩梦中用稚嫩的嗓音哭喊:“爹地,我乖乖上学了,我不再要这个要那个,不要这个不要那个了,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来好不好。
醒着的时候,厉煦从来不提这些事,像是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还会用心理医生的话为自己佐证:“小孩子记不住三四岁的事情啦!”
然而此刻,厉骞失口说一句“一场空”,他原本因为见到苏麟兴奋得涨红的脸蛋,“唰”地就吓得惨白。
苏麟并不直到——不记得——其中原委。
可一见厉煦这个样子,便觉得心尖像被针扎了一样地锐痛,连忙把厉煦往怀里一揣,把厉骞的话顶回去:
“您这是干什么呀?怎么能这么吓唬孩子!煦煦还小呢,和他较什么真嘛!”一面说,一面忙按着在街道里学的民谣,拉了拉厉煦的耳朵,又揉他的头发,“揪一揪耳朵,呼噜呼噜毛,我们煦煦吓不着——乖,不怕啊,有叔叔在呢。”
厉煦还没缓过劲来。
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哼了一句:“是爹地,不是叔叔。”
“小人精。”苏麟被逗笑了,忍不住低头在他肉呼呼的脸颊上轻轻地“chu”了一口。
“是爹地呀。”厉煦又强调一次。
苏麟拗不过他:“好好,是爹地,有爹地在呢,不怕好不好?”
厉煦这才点头说好。
第二十五章
厉骞断然没想到苏麟这样凶他。
整个人一愣。
行道灯绿了都没发觉。直到排在他后面的车子此起彼伏地鸣笛示意,他才回过神来,慌里慌张地踩下油门,忍不住悄悄地勾起唇角:
面对他的时候,苏麟总是过分礼貌,哪怕两个人已经有了亲密的身体接触,也依旧下意识地保持着那种像是透明玻璃墙一般若有若无、时常可以感知却无法看清的距离——也许是为了不介入他身后的圈子,也许是为了留出随时可以转身的余地,又或两者兼而有之……
这多少让厉骞有些惶惶。
然而,当苏麟一把将厉煦揽进怀里,竖起眉毛呵斥他的时候,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仿佛瞬间被击穿,连带这些年蹉跎的时间,仿佛也一并回到他们之间,就像是他从来没有让苏麟那么伤心那么失望,他们也从来没有分开,他们就只是世间的一对寻常爱人,带着自己的孩子,过着世俗而平凡的小日子……
厉煦麦芽糖一般又甜又黏的撒娇在这种“完整家庭”的假象表面,染上鲜活的艳丽的色彩。
这孩子……
厉骞从来只知道他懂事早熟,识大体、知进退,不知道他还能是这样缠人的鬼灵精。
苏麟原本就对小孩子没有什么办法,此刻更是节节败退,面对厉煦那张甜甜的苹果脸,只恨不能把全世界都给他。
车子开过两个路口,苏麟已经接二连三的签订了七八条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从亲手做晚餐,到一起洗澡,到晚上陪睡还要讲睡前故事……厉骞想都不敢想的要求,厉煦人都敢往外提。
厉骞有一搭没一搭地插嘴,故意摆出“严父”的形象,享受苏麟回护厉煦时带着点娇嗔地挑剔他的教育方式,唇角边的弧度越发弯得像天边挂着的那一钩弦月,心想难怪幼儿园的老师都说厉煦孩子王,班级里的同学们都喜欢他,果然和自己这样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孤独地在严厉苛刻的家庭教师教导下长大的家伙不一样。
堪称“进度障碍粉碎机”、“家庭重组加速器”。
青出于蓝胜于蓝。
了不起。
亲爹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此时车已经开进了他们居住的街区,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半山腰上鲜艳的分红屋顶。
厉骞迎着那屋顶加速,只觉得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不是中好,而是大好——心脏仿佛变成一朵晴时的云,暖洋洋,轻飘飘,随时就要乘着傍晚的夜风飞上天去……
座椅背后忽然被踢了两下。
厉骞还以为是厉煦黏着苏麟闹,不小心碰到,没在意。
可立刻跟着又是两下,还颇有节奏感,而且受力面积不小——应该不是厉煦,那是……他抬起头来,看面前的后视镜,果然,苏麟正在镜子中和他对视。
怎么了?——厉骞用口型问。
苏麟把厉煦抱到自己的腿上,保证厉煦看不到,才用口型回了厉骞一句。什么?——苏麟的口型太复杂,厉骞没明白。
苏麟脸红了。
咬着牙做了个自暴自弃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领子,又隔着拉高的领子指刚刚被厉骞咬出印子的地方,夸张地做了两个口型——客厅,厨房。
厉骞这才想起,他们刚刚急着出门,客厅厨房闹腾得一塌糊涂都还没有收拾,这幢房子又不是惯常的居所,该有的仆役一律没有,只有管家每隔两三天带几名信得过的女仆来打扫一趟,所以……根本不用幻想会有人帮他们打扫战场……
如果只是他们两个成年人便罢,但现在带着厉煦……
厉骞迅速明白了苏麟窘迫的原因。
车停进车库里,丢下一句“我先去开门,煦煦你乖一点,跟着你爹地”,就急匆匆的跳下车去。
然而厉骞是正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收拾整理之类的事情,从来都是在家靠女仆,出外靠秘书,没有亲自动过手,第一次上岗,就要面对这一地狼藉的高难度场面,真和一只无头苍蝇似的束手无策。
然而时间紧迫。
苏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带着厉煦进来。
连留给他犹豫和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厉骞只能咬咬牙,把随处可见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飞快地卷成布团,就近随便找柜子塞进去。
先处理最容易暴露的客厅。
然后是走廊和最不堪入目的厨房。
打扫到厨房的时候,厉骞还犹豫了一下——厨房的柜子里,存放的都是苏麟当年收藏的各式各样的餐具,虽然再塞一两件衣服的空余并不是没有,但是……若像客厅、走廊柜子里那些书籍和杂物变也算了,把脏乱的衣物和餐具放在一起会不会觉得……
然而这时候,门口已经响起了苏麟和厉煦的嬉笑声。
厉骞来不及细想,只能尽快一股脑地把手上攥着的衣物全都塞进去。
刚刚藏好最后一件,厉煦就从门口跳进来:“老爸?你在厨房干嘛呢?”
厉骞忙站起身:“你不是要你爹地给你做晚饭吗?我先来看看有什么可吃的东西。”这话也并不是全然是敷衍——他交代了人,这个屋子的储藏箱和冰箱里常备着时令的新鲜食材,尽管理智知道大抵是自欺欺人,可还是忍不住在白日里给自己编织这样的梦。
现在,眼前这个画面,大概就叫做“梦想成真”吧。
厉骞听厉煦很给面子地问他有什么,便忙献宝式地拉开冰箱的门,带着点不自知的自得,向苏麟和儿子展现自己的思虑周全:“结果一看呢——什么都有一点,做一餐饭足够了,煦煦想要吃什么?”
苏麟难得见厉骞脸上露出这种孩子气的表情——他五官锐利,脸部轮廓深,家教刻在骨髓里,举手投足、言谈举止,就算再俯下身段、故作亲切,也藏不住那种常居在世界顶端的所谓“高贵”的光芒。就连亲热的时候,都难免有时让苏麟觉得不像是人类,反倒像是心血来潮临幸凡人的希腊神袛……
这会儿,陡然在“教养端方”的皮下,露出肉体凡胎的马脚……惊得苏麟眼睛都要瞪出来,盯着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两三秒,忍不住抿着嘴笑出来,上前轻轻把厉骞推开:“您会做吗?——不会啊?我就知道。不会您还问呢?行了行了,我就知道,你们父子俩呀,祖传大少爷,个顶个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货色!”苏麟措辞严厉,语气绵软,眼睛里汪着笑意,俯身在厉煦柔软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抬头见厉骞痴痴地望着他,暖黄色的灯光下,五官都比平日格外柔软一些,显出几分稀有可怜兮兮的味道,便也凑过去,在踮起脚尖在厉骞的脸颊上也亲了一口,“不会就别在这里添乱,都出去等吃吧。”
厉骞断然想不到苏麟会当着厉煦亲他——想不到苏麟敢,也想不到苏麟愿意——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狠狠把心烫了一下,顿时魂都被苏麟勾走一半。
只觉得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脸颊上那不足两平方厘米的一小块皮肤上。
像一只丢了魂的呆头雁一样怔在原地,连要留下来帮忙都忘了说。
反倒是厉煦机灵,蹦着跳着说要给爹地帮忙。
苏麟拗不过他:“帮忙可以,先把围裙穿上,衣服别搞脏了,回头不好洗。”说着转头问厉骞,“围裙放在哪里呢?”一面说,一面拉开柜子要找。
厉骞这才醒悟过来,忙抬手要拦苏麟——已经来不及了。
橱柜门刚打开,刚刚被硬塞进去的那几团脏衣服,就像惊喜盒子那样弹出来,“哗啦”地散落了一地。
第二十六章
厉骞当场僵直。
当下手忙脚乱地又想要捡衣服又想去捂厉煦的眼睛,什么都没做好,还差点把备餐台上放着的蔬菜一起扫到地上。
倒是苏麟保持了镇定,慌不忙地横了他一眼:“这位厉骞先生?我请您收拾一下东西,您就收拾出这个成果?”
厉骞耳根子都热了,张口结舌,不知能说什么。
苏麟弯下腰,一件一件地慢慢把散落的衣服捡起来,一面捡,一面柔声对厉煦说:“我和你爸爸下午来打扫房子,把衣服搞脏了,换了套衣服才去找你。本来交代你爸爸把衣服丢洗衣机的,结果你看看,他就这样敷衍——煦煦可不能向他学,以后不要成为这样四体不勤的大人。”
厉煦郑重其事地点头说好。还学着苏麟的模样,谴责地望了厉骞一眼:“老爸,你这样可不好呢!”
这算是……混过去了?
厉骞一面胡乱点头,一面在心中掂量。
好像还真是混过去了——
那边苏麟已经开始给厉煦布置任务,要他帮忙清洗蔬菜。
厉煦完全没有怀疑肮脏的大人是不是有其他目的,立刻点点头,噔噔噔的跑到门外去搬椅子,又风一样的卷进来,站到水池旁边开始工作,便把衣服的事情抛在脑后。
厉害了苏麟!
如此临危不乱?
这个应变能力?!
厉骞顾不上被苏麟两句话黑得形象崩塌,在心底疯狂给苏麟放十八响礼炮,正打算天花乱坠的吹捧一般,苏麟便转过头来:“厉骞先生?你怎么回事??”
脸上全然没有了面对厉煦时的微风暖阳,而是犹如八九月时台风将至的天空,黑云压城城欲摧。
然而因为不敢让厉煦听到,声音压得很低,完全没有压迫感,配上因为不满而微微嘟起的嘴唇,像是一只生气的小白兔,并且微妙的让厉骞想起了某些时候靠在他耳边压抑低唤他名字的声音……
厉骞原本就哑口无言,这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反倒是苏麟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看他这样手足无措,很快就不忍心:“算了算了,您也不是故意的,那点时间的确……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慌。煦煦这种年龄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表现的镇定,他就觉得没什么。你要自乱阵脚,才觉得奇怪呢!”
厉骞心道,刚刚不是你急着赶我下车收拾的吗?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傻乎乎的说出口。
便轻咳了一声问:“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苏麟勾起唇角,露出嘴角边两个俏皮的小梨涡,藏不住那一点小得意,接连说了好几个常在他那里玩闹的孩子的名字,“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呢。我可是最酷的叔叔,当然什么都知道。”
他是真的喜欢孩子。
厉骞看他提起孩子们,眼睛瞬间亮起来,既心动又有点心酸,正想顺着他的话吹捧两句,一大团布料就塞到面前——苏麟把手里收拾起来的衣服一股脑地递给他:“拿到洗浴房去,先丢着吧,我等会儿再去洗。”
苏麟自以为充分考虑了厉骞的特殊情况,一点也没有指望她们在家务中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贡献。
然而……厉骞在这方面比苏麟预估的还要更加无能为力,他接过苏麟递过来的脏衣服,原地愣怔片刻,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犹犹豫豫地试探着问:“那个……洗衣房,在,什么地方?”
这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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