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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山录-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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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工头气了个仰倒,但他很快变了脸色,冲着顾苏吼道:“干什么呢你的手?俩大小伙子,这样像话吗?你什么人啊?”
国哥仿佛连之前的事情也反应过来了,哦了一声说道:“阿乐先前走丢了,我打你电话估计就是他接的,我还以为他是变态呢,想不到他是个好人,把阿乐送回来了!”
包工头脸色当即又变,一脸感激涕零,猛冲几步到顾苏跟前,猝不及防地就给顾苏跪下了:“恩公!”
“……”还没有感谢恩公就被恩公给跪了这算是什么事?
顾苏膝盖也下意识一低,差点两人对跪,但仅剩的理智强行止住了向下的趋势,他连忙把包工头的双臂扶住,一把把他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包工头反握住他的手臂:“你不知道啊,阿乐是我的恩公啊,你把他送回来就是我的恩公。”
“……”顾苏发现他的台词似乎要被这位包工头说完了。他决定转移一下话题让包工头情绪冷静一下:“您贵姓?”
包工头看着狄斫一脸慈父的微笑:“我姓包。”
“……包工头你好。”顾苏,“你口中的阿乐,他真名叫狄斫,我是他的师弟,我叫顾苏。”
包工头觉得自己有些没听懂,他疑惑地问道:“什么?”
顾苏面容肃然,直直地跪在包工头面前,这一跪无比郑重:“师兄在十二年前走失,杳无音讯,而我有师命在身,不得擅自离开,竟让师兄在外流离失所,饥寒不知十二年……现在我找到师兄,也见到各位对师兄的关切包容,实在无以为报。包工头,你就是我们实宗的大恩人,只要你有什么需求,我一定竭尽全力完成,赴汤蹈火定不推辞。”
包工头后退一步,面露惊慌,回过神来便伸手去拉他起来,却发现根本拉不动:“小兄弟,你看起来也不胖,怎么死沉死沉的!”
顾苏也不便久跪,顺势站了起来。常言道,只跪天地君亲师也是不无道理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气运,不是谁也受得起别人一跪的。但包工头大恩大德在此,应当受这一跪。
包工头也不是完全就信了,虽然他是十二年前捡到阿乐不假,但他也不可能就凭这么一句话就傻乎乎把阿乐交到这个人手里。
当年阿乐倒在国道旁边,包工头带着施工队正远赴千里前去给一个老板干活,从国道路过时见到路边倒着一个人,便搭救他上了车,一车人围着瞧稀奇一般。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能都还未成年,长得全施工队一群糙老爷们都公认的好看。
到了医院,经过医生检查,他的身上带着严重的伤,恐怕是被人打的,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人,才会这样对待一个孩子!等他清醒之后,包工头才发现他像是脑子方面有问题,根本不搭理人,也没有表情,吃喝也完全不在意,是咸是甜,是冷是热都没有关系,喂他他就吃。
没过两天老板打电话来催,包工头连忙答应尽快赶过去,包工头原本要急着赶路想把他送到救助站得了,但见到他痴痴呆呆坐在病床上,包工头心肠一软,还是决定带着这个可怜人。
因为这孩子总面无表情低垂着头,看着像是无限忧愁颓丧,工友相商决定就叫他阿乐,希望他能高兴点。
万万没想到,那老板不远千里请了这么一个小施工队过来修房子,竟然是另有隐情的!
之前电话里便商谈好了价钱,那老板爽快,包工头也觉得他是个好人,当日到了便开工,老板和他一家人住到了别处,周围只有远远几户人家,而且那些人似乎在躲着他们。包工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到了夜里,他彻底明白了。
房子实在是一栋老房子了,各个房间里都破烂不堪,还藏着蚊虫,正值炎炎夏日,哥儿几个就决定在大厅里打个连铺,又透气又可以彼此照应,包工头睡最外边,阿乐就睡在最里面。
到了众人都睡着的时候,呼噜声起此彼伏,包工头起夜撒尿,不知什么毛病犯了,一路走过去一边数人,数到最边上明显最瘦的阿乐,一共十六个,加上他自己,就是十七个。那没错了,施工队一共十七个人。
他上完厕所摸黑回来,照例又数了一遍,十七个,没错。包工头迷迷糊糊躺下后,准备继续睡,但他很快睁开眼,背上冒出一层冷汗。
地上躺着十七个,那加上他呢……
包工头猛地踹了睡在他旁边的国哥一脚:“快醒醒!”
“怎么了?”国哥睡意浓厚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背对着包工头,动了一下表示抗议。
“你来数数人!”包工头低声道,生怕惊扰了什么。
“这还数什么?”国哥喃喃道,“不就十七个吗……睡吧,大晚上怎么这么多事……”
包工头又踢了他一脚,却也没说什么了,闭上眼强迫自己睡着,似乎只要当这事是幻觉,那就能这么过去了。
他做了一晚上噩梦,梦见有人在厨房里剁肉馅,不知道是什么肉,但他能肯定那些肉没有处理好,血都没有放干净,血刺啦胡溅了一厨房。大刀砍在砧板上,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在梦里都很清楚,就像在耳边响起一般……
这个比喻一出现在包工头的脑海里,他越发觉得这个形容是正确的。他猛然睁开眼,一把菜刀便贴着鼻尖剁了下来,沾着血,碎肉屑溅在他的脸上,似乎还是温热的。他感觉不到他的身子,没有手脚,也感觉不到呼吸时胸口的起伏……
他只剩了一颗头在砧板上,他死了……这念头一起,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他拼命仰头呼吸着,可是死人是不能呼吸的,他呼吸不了……这种感觉太真实了,不像濒死,反而更像一个死人的臆想。
“啪!”
“哎哟!谁打我呢?谁?”
队里一个工友的声音响了起来,包工头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鲜活的肺,它还在尽责运转着,但胸口的疼痛更加令人难以忽略。
包工头睁开眼,看见阿乐蹲在他的头前方,低着头看他,包工头了然,刚才把人叫醒的那一巴掌肯定也是出自他手了。包工头一把掀开工友还压在他身上的重担,坐起来大骂道:“晚上睡觉这么不老实还睡我边上?孙国,你他妈不是睡我边上的吗?”
正在刷牙的国哥一脸无辜地探进一颗头来:“说什么呢,我一直睡在中间啊。”
包工头觉得自己太阳穴跳得和心脏一个频率,脑子有些涨涨的,他迟疑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睡中间的,这么多人都给我作证呢。”国哥挥一下牙刷,周围的工友都纷纷看着包工头,仿佛在看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包工头有些无措,他的目光投向了阿乐,阿乐蹲在那里,维持着看地面的姿势。他又迅速反应过来,阿乐是个有些特殊的孩子,怎么会有所反应呢。包工头有些失望地收敛了表情,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但,阿乐突然伸出了手指,在他脸上蹭了一下。
“看。”
这是阿乐第一次讲话!但他手指上的东西盖过了第一次听见他讲话的激动,包工头一下吓得面如土色。
他的指尖上,蹭着一点红色的液体。
第二十七章
周围的工友都是同乡跟他出来讨生活的,这单生意的价钱都已经谈好了,还有个小伙子等着这笔钱回去提亲。如果只是他遇上这件事,那过去就算了,只要没人出事,赶紧完工才是最重要的。
包工头压下他的手,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从包里拿出洗漱用具到门外洗漱。
包工头还是如往常一样监工,有时候也拿着锤子和他们一起干,只是话少了很多,旁人聊起来,他也是埋头干活不搭腔。
有人挤兑国哥,说他不该不承认没和包工头睡一块,你看,伤了人家的心吧!周围几个哄堂大笑,包工头锯着木头,似乎一句都没听见。
下午六点歇了工,白天干了一天的工,大伙儿都一身汗,一个人起个头要去池塘洗澡,其他人都应和。阿乐没干活,安静坐在门外一把竹椅上,就那么坐了一天,包工头经过夜里的事不敢把他一个人落在这栋房子里,便把他也带上了。
其他人下了水,阿乐一个人坐在岸边的柳树底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包工头搓着身上的渍泥,时不时看两眼,别让孩子掉水里给淹了,他直觉那孩子掉水里叫唤都不会叫唤的。
突然他看见阿乐站起来了,仰头看着那颗大柳树,包工头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看他在干什么。阿乐直愣愣盯着头顶迎风摇摆的柔软枝条,突然相中了一个,伸出手把它折了下来。
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重新蹲了下来,手里捏着柳条枝,盯着地面就不动了。
包工头看着那个方向,手上慢慢搓着脖子,工友陆陆续续上了岸,他也抓紧再搓两下爬了上去。
阿乐一路都捏着柳条枝,手臂自然地垂在两边,柳条枝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有人想逗他玩,装模作样地伸手上去抢,却被包工头一瞪推一边去了。阿乐对外界毫不在意,直视前方每一步都四平八稳。
夜里睡觉之前,包工头提前去把尿给放了,拿衣裳把头一蒙,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早上他放心下来,心想那果然是做梦呢,阿乐从他脸上蹭下的东西,说不准就是刚吸饱血就被打死的蚊子挤出来的。
工程进行了一个多月,期间屋主来看过两次,带了俩西瓜,每次都是放下西瓜看了一圈就走。阿乐虽然是吃闲饭的,但好在其他人都没意见,隔几天大家伙要去池塘边洗澡,结伴返程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带着柳条枝回来。
直到有一天,在二楼修窗子的阿斌突然摔了下来。
还好底下撑着一块遮雨的塑料棚,人没大碍,只是擦伤。包工头大惊失色,冲到人群最里边,向好不容易定神的阿斌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平时都跟你们说,安全第一!你们怎么就是不注意!”
阿斌一脸委屈:“我可小心了,怕摔下来,我还拿根绳子把脚拴着呢!”他的手往脚踝上一指,果然,右脚上正套着一个绳套,后边缀着一小节断绳。他说道,“我可是一百个小心了,我还等着回去娶媳妇,缺胳膊断腿的谁嫁给我?明明……”
他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包工头却不知怎么的,猜想他咽下的那句话是“有人推我”。他想起第一晚的事,却又不敢说,挥挥手说道:“散了吧,继续干活,都警醒一点,我带着你们出来,怎么也得把你们全须全尾带回去啊!孙国,来帮忙把阿斌扶到大厅里休息。”
第二个出事的,是国哥。
那日临近黄昏,外面似乎是要下雨,天十分阴沉。他路过一片刚拆下来靠着墙的废木料,却不知绊倒了什么东西,那些手臂粗的木棍、木板突然就砸了下来,有几根给他当头一棒,原本坐在小矮凳上的阿乐突然一跃而起,以惊人的速度移到了这边,伸手挡住了几根。国哥被砸得晕晕乎乎,虽然没有见红,但他伸手一摸就是一脑袋包。
他这才看清阿乐挡住的那几根废木料上,带着数十根中指长的铁钉。国哥当时就被吓出一身冷汗,在地上慌忙往后蹭,退到了安全地区。周围不少人都看见了,国哥脚下没有东西,真的是凭空被绊倒的!
阿乐松了手,走进了最近的一间房里,也不管其他正在刷大白的人,把窗子合上了,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木楔插在栓里。
所有的工人都停了下来,先看包工头什么意思,见包工头没反应,便都没出声,看着他从一间房走到另一间房,把窗子统统合上,最后他走到楼下,把大门也紧闭了。
所有的门窗都关合之后,屋子里显而易见地暗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连屋内的温度也骤然降了许多。
包工头手里还捏着一把抹泥刀,他紧张地咽下唾沫,攥紧了抹泥刀紧贴墙根站着。
阿乐走到平时睡觉的地方,掀开草席,从底下摸出一把细柳条枝来。柳条枝似乎还是刚来时折下的那一把,时隔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脱水依然具有韧性,看起来,那些叶子还是新绿色,就是被压了个乱七八糟。
他握着柳条枝,环顾四周,工人们原本就在各处工作,站得很分散,但此时被他的眼光一扫,竟忍不住地就近三两抱团,彼此有所接触才有些安全感。
随即,阿乐的目光定住了,他看着一个角落,向前走了一步,但立刻,他的目光又像是随着什么跑动的东西移开了,他不再向着那个角落前进,反而举着手中的柳枝束冲着包工头冲去。
包工头一时吓懵了,手中的抹泥刀锋刃冲着前一动不动。只见阿乐一鞭抽下来,柳枝条在空气中抽出的声响 “乎乎”的,及其有力道。
他的正前方被柳条枝抽中,一个惨叫声凭空传了出来,随后那块空地竟隐隐显出一个灰色的人影来!包工头吓得往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工人边上挤。
一屋子人都看傻了,眼睁睁看着阿乐举着柳枝束把那个人影从楼上打到楼下,再从楼下打到楼上,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年纪稍大的工人叫老崔,是队里唯二的外乡人,另一个就是阿乐。他突然开口说道:“这玩意我直道。这叫柳条打鬼,打一下小一寸!”
包工头看了他几秒,抬手就对着他后脑勺一巴掌:“你直道?你直道你咋不上啊?”
老崔苦着脸:“那你也没告诉我们有鬼啊。”
国哥挺身而出:“阿乐!你打累了吧,哥替你打!”他冲上前,拿过阿乐手中的柳条束。拿到手他才发现一个问题,阿乐打的时候吧,大家是都看见那个鬼挨揍了,但实际上他是看不见鬼在哪儿啊!
“阿乐,给哥指个方向呗。”国哥心存侥幸地说道,虽然都知道阿乐不搭理人,但指不定这会儿他活动开了心情略好真说话了呢。
但阿乐没有理他,他还是看见了鬼在哪。
现在柳条束在国哥的手中,被追着打的厉鬼全心的怨恨都在握着柳条束的人身上,它在离国哥五厘米不到的地方现了形。
一张青黑的脸被摔得支离破碎,下颌似乎是被摔到了一边,勉强挂在脸上,斜斜穿过脑子的铁钉从眼眶里露出一截尖头,半干的血液变得粘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国哥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地面,什么都没有,他再次抬头看着这张脸,“嘎”地一声抽了过去。
等国哥清醒过来,包工头正在外面和屋主吵架,他个儿不高,但吵起架来气势惊人,整个场面看起来就是他单方面压着对方骂。
屋主一脸张不开嘴的愁苦相,看着就像一个普通的老实人,但包工头想不出来他怎么能那么歹毒地叫别人来送死!
几年前村里混进了一个逃犯,闯进这栋房子里,他威胁屋主一家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就杀了屋主全家。
屋主害怕,借故住到妻子娘家去了,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附近有几个孩子爱捣蛋,半夜拿石头砸窗户,还恶作剧地去敲门,被那逃犯抓进屋子里剁成了碎肉。仅两天,前后抓了三个孩子,第一个孩子的家长见孩子两天未归报了警,警察找上门时,厨房里那一桶一桶的碎肉块根本分不出是谁。
那逃犯爬上二楼的窗子,并不高,他打定主意从这里跳下去逃走。但就那么鬼使神差的一瞬,他脚下一滑,手胡乱挥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抓着。
落地时,侧脸先着的地。落下的那块地方不知道是谁扔的木棍,一头嵌着长长的生锈的铁钉,就这么从太阳穴斜刺入,从眼窝里伸了出来。警察结案收尾之后这栋房子物归原主,但总有怪事发生,没人敢待到夜里,就这么荒废了好几年。
虽然房子不新,但怎么说这也是一栋小楼房,屋主舍不得就这么弃了,决定找人来把房子翻修一遍,如果工人能安全活着,那这栋房子他也能继续住了。
整个村的邻里乡亲都知道这是远近闻名的鬼宅,没人敢接这个活,最后找到了包工头,价钱稍稍往上一抬,他就乐呵地来了。
包工头越想越来气,手里榔头一甩:“走,工钱我也不全要你的,按日子把钱结了,我们马上就走!”
屋主在外面说些什么,国哥也没心思去听,他看着床边坐着的阿乐,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你该不会是神仙吧?”
也不知道包工头怎么和屋主商谈的,反正他们没走成。两个月后工程完成,发工资的时候到手的钱比说好的多了一半。
阿斌拿到的最多,包工头感叹道:“阿斌是要娶媳妇的人,理应多拿点,都怪哥哥没早提醒你们……对不住了。”
国哥见包工头手里还捏着一小沓,心想他也是受了袭击的人,忍不住伸手去接,却见包工头手一拐,把钱递给了阿乐:“阿乐是我们大家的救命恩人,这钱也该有他的一份。”阿乐没接,他就顺手揣回自己口袋,“我帮你暂时保管着,以后你有用得上的地方,都归我出钱。”
国哥:“……”
阿乐正盯着街边小卖部糖罐里的奶糖,突然伸手拿在手里,拿了就走。小卖部老板也不追,只盯着包工头,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包工头一脸肉疼地又把钱拿出来,给那颗糖付了钱。
此后阿乐就一直跟在施工队里,眼见施工队渐渐壮大,十多年间,队里工人们来来去去,但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一直在的。
包工头把阿乐当亲弟弟看待,但突然冒出了一个人说是阿乐的师弟,这让他无比矛盾——一方面,谁不想找到亲人呢,就算阿乐看起来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那毕竟是他的师兄弟。可另一方面,于包工头本人来说,真心当做亲人的人突然要被别人认走,任谁也无法一下子就接受吧?
顾苏看向国哥:“你在电话里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心里淤积的是紧张还是愤怒,但它使人紧绷,他握着狄斫的手轻轻念了一声:“师兄。”
狄斫依然只是看着他笑,这并不能令人满意的回应在包工头眼里却是震惊的,他默不作声,却心里已经完全信了顾苏的话。
国哥不知道包工头都出面了这里面怎么还有他的事,啊了一声,又瞬间明了了,登时气得脸上气血上涌:“阿乐几周前晚上跑出去,大家都在干活一时没注意,等他回来的时候,衣……衣衫不整,一看就是被人扯坏的!他身上还带着血……”
他话说到这里,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哽咽起来,眼眶都红了。
包工头一脚踹过去:“别瞎说!那血又不是他的,阿乐好着呢,又没受伤,又没被……那什么!”他看着顾苏连忙说道,“阿乐就是遇到了坏人,我看他身上没有伤口,没准他把坏人打了一顿回来的。”
这种话说谁都是很不好听的,更何况阿乐还是个男人,将这种事说得这样模糊不清,还是说给阿乐的师弟,可不是拎不清吗。
听完他们的话,顾苏心里酝酿的杀意一点一点散了,现在还躺在国降部停尸房的蛇妖犹然在眼前,他注视着狄斫久久不能言语。
师兄果真赤胆男儿,唯有……唯有师父伤他至此……
顾苏心里仅存的一点侥幸都被狄斫的现状打破了,当年他还能猜测师兄是离家出走,但周老头的话已经明确告知他当时师父就在场,甚至是眼睁睁看着轮转王将师兄变成这样。
他得回去,他要带着师兄回榕镇。
顾苏说道:“今天已经太晚,我就不多打扰,先带师兄回去了。明日一早,我再来拜访。”
包工头也有自己的盘算,现在阿……狄斫的师弟出现了,确实有些事需要时间准备。
顾苏领着狄斫回了家,工友们也各自散了,包工头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听着透过单薄墙壁的各种声音,鼾是鼾,屁是屁,被叫醒的时候他困成一坨烂泥瘫在床上,可就这么一通搅和后,他再也睡不着了,睁眼躺在床上捱到了大天亮。
顾苏早上六点打电话到付家告假,是琼姨接的电话,他只说是有急事,打算之后再当面解释。
琼姨挂了电话,走上楼,轻轻停在付宗明的门前,倾身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她转身打算离开,却听见房间里付宗明问道:“刚才是谁的电话?”
琼姨折回来,拧开房门:“是小苏,他说有急事,今天不能来了。”
付宗明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桌子边,微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似乎在问琼姨,又似乎谁也没有问:“是今天不能来了,还是以后都再也不来了?”
他看向门口,琼姨也看清楚了他手中的东西——一柄电视上、博物馆里才能看到的青铜剑,付宗明正拿着一块白手帕擦拭着那柄剑,似乎珍爱至极。
他察觉到琼姨的目光,把青铜剑掩了掩,竖起一根食指:“嘘——这是我们的秘密。”
琼姨愣了愣,随即紧闭双唇点点头,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她轻轻走下楼,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正如以往的所有这种时刻一样。
第二十八章
约摸上午十点,顾苏一夜没睡,原本准备等狄斫醒了带他一起来,但到这个点了他还睡得很熟,弓着身子缩成一团。顾苏不忍心打扰他,便自己过来了,包工头没在,才睡了五个小时就爬起来继续干活的国哥看见他,招招手让他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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