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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山录-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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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头发灰白的干巴老头坐在门口,望着远方的天际,他面上的皱纹告知所有人,他已经年纪大了。年老衰弱出现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或许是怜悯,或许是惋惜,但那实际上是生物对于死亡的本能反应。
顾苏在回来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父,毕竟当年可能就是师父让师兄变成现在这样,但这种纠结在回来见到师父之后统统变作无奈。
就算当年的事情师父也有份,那也应该由师兄去与师父解决,师父终归是没有对不起他的。
顾苏走上前叫了一声:“师父。”
板爷凝视着远方,像是没看见他,也没听见他的声音。顾苏伸手,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板爷浑身一抖,这才看过来,浑浊的双眼看着他,声音也含糊不清:“你是谁?”
“师父,我是小苏啊。”顾苏说道。
“小猪?我这里没有养小猪!”板爷一个劲摇头,“钱屠户家里养了,你去找他。”
“……”顾苏放大了音量,“师父,您听清楚了,我是顾苏!”
板爷皱着眉:“我这里房子也不出租,快走吧。”
“我是您徒弟!”顾苏几乎要凑到他耳朵边上去了。
“我土地?你还想要我的地?土地现在都是公家的,你到别处去吧!”板爷双手握着拐棍,激动得直杵地面,头偏向一边,像一个固执倔强的老头一般,不和这个不识好歹的陌生人说话。
顾苏拉着狄斫走过来:“那您大徒弟狄斫您还记得吗?”
“阿斫?你要找阿斫啊。”板爷脸色好看不少,面上带着骄傲,“阿斫下山去主持祭祀去了,明天才回来。”
鸡同鸭讲。
顾苏放弃了和他的交流,招呼了付宗明一声,牵着狄斫直接进了屋子。板爷也没上来拦,呆呆坐在外面的竹凳上,像一尊雕塑。
付宗明还未进屋,就听见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野兽狂奔,夹杂着含在喉咙里的低沉吼叫,他向着声音传来的声音看去,就见一黑一黄两个身影向他扑来,当即大惊失色:“小苏!”
听见他的声音,顾苏几步折返,看清眼前的情形大喝一声:“威风!威武!”
“唉哟哟!你们两个铁齿的畜生,灭了山鼠的族,现在又要来伤人了么!阿弥陀佛!”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光头和尚从他们来时的方向跑过来,两条袖子甩得飞起。
顾苏喝住两条狗,又对那和尚高声叫道:“渡恶法师。”
那和尚一愣,快步跑来:“小苏你回来了!”他脚步一顿,看着顾苏身边的付宗明,眼中情绪变换,却又一闪而逝,“你还带了朋友回来了!”
渡恶和尚是游方僧人,六七年前一路化缘来到榕镇,遇上板爷,不知两人怎么就一见如故,便留在了榕镇。顾苏不明白,以往所见到的,从外地来的道士都对实宗不待见,怎么师父和一个和尚还能凑一块做朋友。
那时师父满脸高深莫测:“你不懂,同行是仇人,佛道是一家。”
他是不怎么懂,但他也明白这两句话硬凑成一句可不怎么对。
但好在有渡恶和尚,顾苏决定出去寻找师兄,便请他前来照看板爷,现在看来,渡恶和尚不但照看了板爷,还把遛威风威武的事也一并承包了。
顾苏见到他十分高兴:“我还带了一个人回来,来,我带你去见师兄。威武、威风,一边玩去。”
正待他们要往里面走,兴许是嗅到了同类的气味,虎贲嗷嗷叫唤着冲了出来,小小的身躯带着极大的气势。众人诧异地看向它,就见那小短腿被门槛一绊,向前栽倒,滚了一圈才停下。威风威武凑过来在它的身上嗅嗅,虎贲知道丢了脸,立刻开始装傻,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威风、威武,你们把虎贲吓着了。”顾苏挥挥手。两条大狗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小声汪了一声。
渡恶和尚听了摇摇头:“虎贲这个名字杀伐气重,你这小狗受不住,我看还是改个名字的好。”
这名字本来就是随便起的,既然有人要给它再取一个,顾苏也没意见,问道:“那大师觉得,改什么名字好?”
渡恶略一沉吟,抚掌说道:“叫大黄,大黄好。”
付宗明笑了:“你这和尚,向来只有名字越改越好听的,哪有你这样的?”
听见质疑渡恶也不生气,摇摇头说道:“虎贲虽听着威武,可给小狗做名字那也不合适。大黄就不一样,听着土,可它其实是一味药材名,又称将军,明示何比暗合?不过这都是贫僧一家之言,它的主人是你,叫什么自然是主人做决定。”
依他?顾苏也笑:“那就叫大黄。”
难得看见顾苏这么高兴开朗的样子,付宗明目光一直定在他的身上。
果然还是这个地方更适合他,付宗明不得不承认,若是顾苏在这里就能一直这么高兴,他也愿意在这里陪伴他。
忽然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虽说不是青天白日,但西垂的日头还在天边挂着,鬼物这就敢出门,也太过猖狂了一些。渡恶紧绷了,摸着袖子里的佛珠,却见顾苏面不更色,笑容未减:“有贵客来了,各位让开一点。”
一股阴风蹭着几人的脸和后颈刮过,像是被冰刀子狠狠剐了两下,顾苏抬手护着付宗明的头,付宗明有些享受他的保护,却忍不住去看到底有什么。
那阵阴风裹着的是一个白影,一瞬就飘进了正堂。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落到地上,四处张望:“阿斫回来了?阿斫在哪?”
“阴和,师兄在左侧室呢!”顾苏顶风喊道。
大作的狂风停了,阴和公主回头看来,露出一张清丽的的脸,虽尚未长开,但确实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付宗明有些惊讶,那位传说中的阴和公主竟然还只是个小女孩。
顾苏才松开护着付宗明的手,阴和公主便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小苏你可回来了……”
外面这么些动静,唯独两人充耳不闻,一个坐在门外观落日,一个在内堂无所思。
顾苏带着阴和公主走进侧室,狄斫正坐在蒲团上,低垂着头。
阴和公主奔向前:“阿斫!阿斫你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盗墓贼又开始猖獗,快把我的山都挖塌了!”她叫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渐渐安静了下来,牵着他的手,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阿斫……”
渡恶和尚看了一会,突然说道:“这便是板爷那宝贝徒弟狄斫?他这是缺魂少魄之状啊。”
第三十章
阴和公主是山的主人,从她夭折之后就长眠于此。
她的墓就如世间的传奇故事中所描述的那样,仿佛埋葬她的人要把世间的繁华都塞进巨大的地下墓穴里,**镶嵌着夜明珠,地上铺满了金沙,暗河里滚着珍珠,琳琅的宝石挂满了碧玉雕成的树。
可她怨恨这座冰冷的坟墓,也怨恨地府的那些鬼差,总是说着时间未到,将她遗忘在这个冰冷的角落。绝望的处境使得她渴望长久的沉睡,但她连长眠也无法做到,只能在阴冷的墓穴里,和陌生侵入者的尸骨共存。
实宗是阎王的走狗,阴和公主从那些穷邻居搬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冷眼看着他们穷了一千多年,到了板爷这一辈,更是破落得令人发指。
板爷收了一个小徒弟,那小孩闲不住,漫山遍野跑,时常还到她的墓跟前张望,阴和忍不住出现在他身旁,想吓他一跟头!
可那小孩一点都不怕,笑嘻嘻地指着跟前的盗洞:“我看见好几拨人上来,就没见人下山过,我帮你打扫,换点东西如何?”
阴和把伸出去准备推他的手收回来,思量一番,勉强同意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老听见你师父叫你阿卓,是哪个字?”
“是刀劈斧凿的那个斫,我师父起的,说我不听教导,需要严加管教。”狄斫解释起来一板一眼。
“哪还能这么解释?”阴和公主笑了笑,“我父亲也叫我阿茁的,不过是‘彼茁者葭’的茁,寓意健康生长……”她话音突然截断,突兀地说道,“你这个名字不好。”
她的脸色变得那样快,却也不知道那句话真的说的是狄斫这个名字,还是在说她自己。
可她确实是喜欢狄斫的,几千年没有人主动来与她说过话,即便后来狄斫有了小师弟,他也会每月来墓里陪她说说话,还带她去见了宝贝师弟顾苏。
当然,下墓也是为了从她这里换一点东西去,他这实宗的顶梁柱当得也太苦了。
实宗的徒弟,当得也太苦了。
阴和公主眼睛红透了,哭声肝肠寸断,那阵刚歇下没多久的阴风又猛地卷起来,外面的天色陡然变黑了。
顾苏心中警铃大作:“阴和!”
阴和公主陷入悲伤里,完全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她抱着狄斫恨恨道:“什么狗屁阎王,昏头昏脑,糊涂不堪……”
正堂里挂着的一列列祖师像突然飞起来,在半空中打着旋烧着了,狰狞的黑白色的阎王像与慈眉善目的祖师爷像交相显现,让人产生一种画中的阎王竟然在燃烧的火焰中微笑着的错觉。
“救火!救火啊!”板爷突然从门外扑进来,将未烧完的画像从半空中打落,满面痛心,声声悲痛。
阴和公主的目光深深地凝在板爷身上:“还有你,连徒弟都保护不了,有什么颜面当人师父!”
她猛然向着板爷扑过去,一双细白的小手掐在板爷干瘦的脖子上。几乎是立刻,板爷脖子上的青筋就暴了出来,仰头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顾苏惊恐地上前去扯她的手,他手中的细瘦的胳膊犹如一根细竹竿:“阴和!你冷静一点!”
但那双细瘦的手像是铁钳,顾苏不但拉不开分毫,还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慢慢收紧。
付宗明见这变故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跨步上前帮顾苏拉开阴和。他的手接触到一片冰凉,一瞬间,鸡皮疙瘩就从手臂上传递到全身,头皮一阵阵发麻,他几乎想立刻就甩开,但顾苏所在乎的师父就在她的手里,他不能放手。
渡恶和尚也上前帮忙,但合三人之力都不能动她分毫。
付宗明紧紧握住阴和的手臂,全神贯注地用力往外拉开,忽然就发觉手下的力道松懈了下来,阴和松开手,随着没来得及收回力道的付宗明顾苏后退了一大步。
渡恶和尚连忙上前搀扶着大口喘气的板爷,嘴里说着:“造孽哦,造孽哦!”
顾苏缓了缓,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不来告诉我?”
阴和低垂着头,眼泪无声落在衣襟上,她摇了摇头:“我被人困在了墓里,感觉到阿斫的气息时禁制才解开,这才赶来。”
“是谁做的?”顾苏皱起眉头,他怀疑师父,却又不忍心这样说出来。
“还能有谁?”阴和恨恨道,“是轮转王。”
她声音陡然凄厉起来:“可你的师父也逃不掉,若不是他袖手旁观,阿斫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当年狄斫下墓清理,那群被困在一间墓室里遇上毒气的土夫子刚断气,还有一个人没死透,狄斫欲试炼功法,便将他制成了僵尸。这在阴和看来绝非什么严重的事情,想不到竟然引来了阎王亲临。
板爷闻风赶在阎王之前到来,怒而出手,将狄斫打得吐了血,阴和都没能拦住。阎王到来之后,当着板爷的面取走了狄斫的一魂一魄,并要板爷逐他出山。
阴和吓坏了,在一旁哭喊着求情,阎王却只是挥一挥手,就将她关回她自己的棺材中,无比绝情。
等外面的声音安静下来,阴和公主才出了棺材,板爷和狄斫都不见了,被藏在墓室里的僵尸也被带走,应当是处理掉了。她看见地上的血迹想起狄斫是受了伤的,她想出去找他,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墓里,无论用什么办法都逃脱不了,这一困就是十二年。
“为什么……”顾苏突然之间得知真相,有些无法接受。
为什么轮转王会那样严厉地惩罚师兄,仅仅只是因为他造出了一具僵尸吗?可这世上僵尸数不胜数,凭什么对师兄如此?那师父呢?连阴和公主都冒险去求情的,师父为什么冷眼旁观?
他看着抱着一堆焚烧到一半的残纸的板爷,悲从中来。他凭着记忆中师徒三人平淡却和气的日子勉强支撑,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去找回师兄,可真的找回师兄后他长久以来的支撑却面临着崩塌,难道他真的命该如此,就连实宗也要成为一团破碎的梦了吗?
阴和公主突然急切起来:“《弇山录》……那本书,那本书到哪里去了?”
听见阴和公主的声音,顾苏勉强打起精神应对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当年师兄将它拿走,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阴和脸色煞白:“小苏,板爷有没有对你说过轮转王要《弇山录》做什么?”
“那本书是轮转王要的?”顾苏惊觉,自己对那本书一无所知,却不知道是自己没有去在意,还是有人刻意引导他回避。他的目光凝在板爷身上,疑惑与痛心交杂,却不忍心长久地注视。
他苍老而又糊涂,命不久矣的人再去与他争辩什么都没有用了。
阴和公主面色惊惶:“他什么都没有对你说吗?”
顾苏心已经沉到了底,他缓缓摇头:“师父什么都没有对我说。”
“《弇山录》是来自仙山的东西。”阴和公主的面色十分诡异,“我在世之时就曾见过。”
当年阴和公主还是万人之上的公主,良昶王最为宠爱的小女儿。
听闻当世名士宿白求仙问道归来,良昶王大喜,与众臣子设宴迎接。阴和公主极为受宠,也坐在高堂之上,依偎在父亲的怀里,与他共同接见那位名士。即便几千年过去,那人的样貌已经记不清了,但他出尘的气度阴和无法忘却,她至始至终都信那位名士是到过仙山,见过仙人的。
宿白立于堂下,行了跪拜大礼,再步上台阶行至明堂。良昶王询问他的经历,他便席地而坐,面对文官武将娓娓而谈,舌灿莲花,在场无不屏息凝神,听着他的游历仿佛自身也随着到了仙山灵地,心中有如净水洗涤,有烦忧者皆觉忘忧,有烦闷者豁然开朗。
他说到致兴处,手舞足蹈,却无半点滑稽,只叫人感叹他心如赤子,不沾染半点世俗。
阴和公主悄悄对良昶王耳语,换得良昶王的大笑,宿白的讲述被笑声打断,却半点不见恼怒,含笑望来,倒叫阴和害羞起来。
“宿卿,阿茁言说要嫁与你呢!哈哈哈哈!”
阴和公主年方十岁,正是一团孩子气得时候,堂下闻言皆是哄笑,宿白却看着阴和公主,轻轻说道:“那公主殿下可要平安成长,无忧终老。”
当年五月,宫中爆发疫情,一夜之间就死了不少人。阴和公主在一顿平凡的早膳之后咳了两声,便随着这两声咳嗽一病不起,虚弱到御医摇头叹息,说只是朝夕的事了。
良昶王悲痛至极,便问公主有什么想要的,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带给她。阴和公主想了想,说道,她想见宿白。
宿白闻讯立刻进宫,屏退左右,站立在她的床前:“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阴和公主隔着帘幕说道:“你把帘幕拉开。”
宿白依言行动,阴和公主又说道:“你走进些。”
宿白便靠近床沿,俯身叫她看得清楚些。阴和公主注视良久,突然眼泪掉了下来:“我死后会去什么地方?那里会有你这样的人陪伴我吗?可我……可我想活着,若我死了,我的父亲又有谁陪伴呢……”
她独自啜泣着,宿白却没有半分动容,他的眼神十分柔和:“公主还想活下去吗?那臣便告诉公主一个小秘密,臣也是会仙术的。”
阴和公主止住哭泣,愣愣地看着他:“什么?”
“有仙人交给臣一本书,那本书里记载着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之术……”他放轻了声音,从宽大的广袖中取出一本书,书封上写着“弇山录”三个字,他说道,“这些臣只告诉公主,这是你我的秘密。”
阴和公主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离开宫殿。第二日阴和公主便好转了,直到宫中疫情完全消退,她依然健健康康的。御医感叹不可思议的时候,她也是抿唇偷笑,真心实意地相信着宿白所说的那些话,也为宿白严格保守着那个秘密。
转年战事又起,记忆中似乎打了很久。
那日阴和公主与良昶王共同进膳,便听闻内侍传来宿白于郗城自刎而死的消息。阴和公主手里的银箸掉落在地,无法置信。
宿白与她说的秘密是假的吗?不是说他有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仙术吗?怎么可能会死呢?
此后阴和公主日渐消沉,食欲不振,没过多久便虚弱而死。到死之时,她也不过十二岁。
再见到那本《弇山录》,便是板爷出了一趟远门带回来的。她倒是知道轮转王让他找这本书很久了,却从来没说过为什么。
真的正如宿白所说的那样,是仙人交给他的吗?那轮转王要它做什么呢?
而狄斫对那本书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就算板爷下了禁制,他也要偷偷把那本书拿出来,躲到阴和公主的墓里,借着夜明珠的幽幽光亮研读。
阴和公主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恍惚间,面前的人与当年的那个身影有了一些重叠,但她很快将那个模糊的影像挥开。阿斫是阿斫,宿白是宿白,他们是不一样的。
那本历经千年的书在她的眼中妖异无比,阴和公主阻止过狄斫几回,却都被他敷衍了过去。阴和公主也不知他怎么就从看那些术法,变成了去拿人试验,等她发现藏在小墓室里的僵尸时,那僵尸已经快要觉醒意识。她无比悔恨自己的疏忽大意,明知那书有问题,还是纵容狄斫,最终酿成了大祸。
阴和公主思及此处,悲声痛苦:“是我,是我害了阿斫啊!”
顾苏沉声说道:“我不管他要那本书做什么,他要书拿走便是,为什么要取走师兄的魂魄?”
阴和公主诧异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地府,把师兄的魂魄取回来。”顾苏直直盯着前方,语气无比坚定。
“你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听的付宗明皱起眉头,那些故事再动听,他也是个局外人,唏嘘感叹过了再无影响。但顾苏对他来说不是无关的人,地府他只是去过一次便知道绝非善地,顾苏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不同意。”
顾苏看向他,一字一句说道:“我一定会去。”
第三十一章
顾苏从未用这样强硬的态度和语气和付宗明说过话,他一时也有些生气,想说什么,顾苏却打断他:“我不想当着大家的面和你争论,况且现在也不是时候……阴和,师兄要休息了,明**再来吧。”
阴和公主从不在实宗老宅子久待,此刻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回了自己的山头。
“法师,天已经黑了,您就歇在这吧,我去收拾床铺。”顾苏对渡恶和尚说道。渡恶和尚觑了外边的天色一眼,现在下山确实不太方便了,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劳烦你了。”
板爷坐在地上,把他胡乱扑打灭火时弄皱的其中一张画像一点点抚平,碳化的纸脆弱不堪,他并不灵活的动作反而叫那些剩下的纸四分五裂。顾苏鼻尖一酸,上前将他扶起来:“师父,别弄了。”
板爷着急了,伸手要去捡那些碎纸:“它、它坏了!”
那张画像比起其他的新很多,但也很陈旧了,少说也是四五十年前的东西。顾苏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板爷的师父,他的师公的画像。
这位师公当年乐善好施,灾年之时救助了不少前来逃难的难民,连一件祖传的羽帔都被送进了当铺换成钱粮接济难民,灾年过后几经波折才把羽帔赎回来。后来那些难民中出了一位大画家,特地赶往榕镇会见当年的恩人,盛情邀请师公穿上那件羽帔,为师公画了这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师公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羽帔上的羽翎纤毫毕现,栩栩然如风中柔摆,那位画家画技的确十分了得。
后来那件羽帔不知怎么就不见了,顾苏来得晚,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师兄兴许是知道,但他不去问,师兄也没有说过。
现在画像已经被烧得就剩了一半,除非神仙再世,绝无恢复的可能。
顾苏怔怔看着画像,到嘴边的话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渡恶和尚走上前来说道:“小苏,让板爷去休息吧,这些明天一早再收拾。”
他的意思是让顾苏先冷静一晚上,这一下要接受那么多事不容易。渡恶心中暗叹一口气,他孤家寡人一个四处漂泊,学了我佛的慈悲心,却没学到普度众生的本事,见到这种事难免心有感慨,能做的却也只有感慨罢了。
顾苏点点头,默默走到后边去收拾屋子了。
渡恶和尚看了面色深沉的付宗明一眼,摇摇头,领着板爷和狄斫跟了过去。
屋子里还是顾苏走时的样子,年久失修,墙壁表层脱离,露出里面的木质结构。屋顶的瓦片碎了几块,夜里熄了灯还能看见几道稀疏漏进来的月光。凳子断了腿被放在墙角,桌面上的灰要不是漏风,恐怕积了得有一寸高。
渡恶和尚在屋子里晃荡了一圈,他带进来的板爷和狄斫两人都表现得很平和——具体就是谁也不搭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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