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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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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风化
“咳咳……”,白珩及时清咳数声,轿夫会了意,忙撤出手
“这会儿,还热吗?”张睿见他竟也知羞,笑着怄他
白珩倒真不介意这有伤风化的名头儿,只是怕带累了他。见张睿怄他,只把眼尾一挑,边整衣服边悠悠道,“都说了整只狐狸都是你的,被人白看了去,你多吃亏……”
张睿听了,脸不红心不跳,点了点头,回味儿似的,“这话说的极是,我就该学那鸨儿,明码标价,才不负了您的花容月貌”
“那也好”,白珩坐在那儿笑得前俯后仰,“到时候你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能想起我,岂不快哉!”
“做梦去吧!”张睿见他整好了衣衫,丢下这句话,撩起帘子,刚要出去,只见一年轻妇人朝这疾步走来,后面跟了群白府仆人,大喊,“曹夫人,我家大人不方便!”
张睿见状回眸一笑,“大人的心头好来了~”说完,他便出了轿子,也不管白珩看不看的到,只对着轿子拱了拱手,“恕下官失陪了”
此情此景,白珩也不便留他,微笑了笑,挑开帘子,哪还见他的影儿,早拐进巷子里了
故人相见,当如何?不过是新醅掺旧酒,人未醉了先上头
顾小暖见白珩从轿里出来,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白珩刚说了句,“走吧,进去说”,那泪珠子就不要钱的往下掉,搞得白珩怪心疼,掏出帕子,给她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整得自己眼角都泛了红
“……珩哥……我……我……”,顾小暖满面泪痕,张了张嘴,望着白珩,再说不出话
白珩望着她笑了笑,“我们做个游戏吧”,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福袋,慢慢道,“还和以前一样,你猜对了这里面的红豆,在哪只手里,珩哥哥就帮你解了烦心事”
白珩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顾小暖哭得更凶了,张睿要是在这,一向只许州官放火的他准冷哼一声,再刻薄的加句,“矫情!”
白珩想着他促狭的小模样,竟有几分可爱,藏好了红豆,就立即拿出手,让顾小暖挑
顾小暖瞧那轻握的拳头,一时竟恍如昨昔……
暖儿,咱们来玩游戏吧……你猜对了,我就给你扎花灯
咦~这是什么?
红豆
红豆?
对,红豆。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左手”,小暖启唇
被挑中的那只手缓缓展开,那枚红豆好似从来不懂得让人失望,小暖朝白珩浅浅一笑,“谢谢”
看着她如释重负地离开,白珩只觉轻松。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少年总是错把,对美丽而又弱小事物的保护欲当爱,猜来猜去的红豆,不过是哥哥对妹妹的关怀……
张睿这病假请的,刚好撞上端午,外面一反常态,蒙蒙细雨,全然没有夏日的彪悍,空气里弥漫着粽子香,正是走亲访友,喝雄黄酒,扒狐狸皮的好时候
张睿磨刀霍霍,交代了施豵看门,撑了把油纸伞,便往白珩府上去,不想走到一半,跟雨中漫步的白珩撞了个正着
“嘶,你一个抱病在家的人,出来做什么?”白珩此时着了件绯色常服,看他面色红润地出来溜达,只觉头疼
张睿显然没有当‘病人’的自觉,直朗声招呼过去,“你怎么不带伞!”
“雨小”,白珩道。以免张睿展示他‘大病’之中仍可健步如飞的本事,白珩赶紧步过去
张睿见他过来,撑高了伞,道,“雨小湿衣裳,快进来避避”
“雨小湿衣裳?”白珩自谓书读得不少,却是第一次听这话,回着味儿道,“你这话哪得的?”
“我爹对我说的”,张睿哈哈大笑,“不过是句俗语,倒难住了我们的状元郎。我那时爱看侠客传奇,总觉得淋着雨顶着风,特潇洒。哎对,这儿我忘了给你说了,我爹跟白伯伯可不一样,他啊,就是个大老粗,一句话不对付,就撸起袖子要打人。我也不记得是什么季节了,只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雨,那天要上学堂,我就是不肯带伞,家里的人越要我带,我就越来劲,丢下伞,抱着书就走。还没走出十步,只听后面气势雄浑的一声“站住!”,我再不敢向前,只得转过身看我爹。他当时眉头拧在一块,三步做两步地往我这走,我吓得脸都白了,觉得自己这回准被抽死。谁知道他走到我跟前,把身上的蓑衣一解,披在我身上,说,“雨小湿衣裳”。你说好不好玩,他那样的人,却说出这样的话”
张睿笑得前俯后仰,手里的伞,左晃晃右摇摇,就要随着雨丝,落下去。
“天下父母大抵如此”,白珩笑着接过伞,怕他淋了雨,将他往怀里拥
张睿手上得了闲,便摸索起自己的袖子,“对了,今儿过节,我给你带了礼物”,说着,他便从袖中变出一把扇子,“喏”
白珩接过,笑望着他,“扇子?”
“是啊,这不夏天了嘛。再说了,指不定哪天去喊林岩出来玩,你那扇子就又报废了。提前送你一把,让你备着”,张睿说着,从白珩手中取过伞,磨了磨牙,“只是你要敢让人把它给撕了,你也就别见小爷了,连把扇子都护不好,爷要你何用?”
“那奴就多谢爷赏了”,白珩眯眼,笑着打开折扇,只见那扇面上写着‘落花流水不足惜,冬去春来又一年’
“啧,这字真丑”白珩摇了摇头,眼里跳着银花
“小爷的墨宝还是第一次送人,不要,拉倒”,张睿横了他一眼,却没要夺的意思
白珩轻挑眉峰,收了扇子往袖中一藏,“那可是爷您的亲笔,就是再不堪入目点儿,奴心里呀也是欢喜的”
“……”
呵呵
第37章 结发
“老爷喝茶”,邓五儿垂首,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盏
“喝喝喝,喝什么喝!”何汀看这那五儿,更觉心烦,“你说说,你说说,那皇帝老子怎么想的!这事儿怎么办,好歹给个爽快话!要说曹宇他有罪,那是清汤里捞大肉!要说他没罪,朝堂上下,除了不发声的,哪个不说他有罪!皇帝从头到尾就丢了句,“爱卿,你看着办吧””
“哈!我看着办?我怎么办!现在曹宇人还在大理寺押着,就等着开审,审?审个屁,直接把我上了铐,办了得了!”
邓五儿吓得两股战战,放下茶盏,恨不能把头缩进肚子里。他这大人自上次下朝回来,就整日愁眉不展,稍有不如意,就雷霆大发。这些日子,身边伺候的哪个没挨过打,或是端水迟了,或是递茶晚了,要不是那群人精都躲了出去,谁愿意在这儿伺候
“老爷,礼部侍郎白珩白大人来了”
邓五儿听这声通报,顿时心间一喜,上前接过帖子,捧与何汀。何汀稍缓了缓颜色,拆开帖子看去,不过是些客套的废话
白珩眼高,又素来‘无利不起早’,为人只见周到不见厚道,何汀虽心下疑惑,只道,“快请!”
何汀收了怒气,换了笑脸,出来相迎。只见白珩一身红衣撑着把油纸伞,伞下张睿扯着他衣角,顾盼神飞,两人步履翩翩,倒像是来郊游的
两人见他出来,俱拱了拱手,一个道,“何大人,叨扰了”,一个道,“大人好”
“张大人,你不是病了吗?”何汀迟疑道
“咳咳咳”,张睿听言,连咳数声,“可不是,只是今儿过节,我一人在家闷得慌。听人说寺卿家的粽子最好,我就想来讨口粽子吃,不巧在路上偏遇见他”
张睿言到此处,垂了眼角,可怜兮兮的,“大人,你该不会嫌下官位卑,不肯给吧”
何汀听了哈哈大笑,“张大人说的哪里话,白大人张大人都快请,邓五儿快去拿粽子上茶”
“是!”,那邓五儿顿时如蒙大赦,飞也似的跑了
邓五儿倒实在,给张睿上了十来个粽子,那盘子上足堆了三层。张睿一向懒漫,能看着戏解决的,绝不动脑子,只靠在椅子上啃粽子
白珩何汀两人客套一番,方入了正题
“近来那首《京中送别》,在京里闹的沸沸扬扬,不过是首不打紧的诗,整得要兴文字狱一样”白珩说着打了个哈欠,犹似漫不经心,“听说那曹宇都被关起来了”
何汀明了白珩的来意,叹了口气,道,“可不是,现在人还在大理寺押着呢。我也同白大人所想,可朝堂上下皆言他有罪,哎!难!难呐!”言到此,何汀眉头应景地一皱,“怪只怪这曹宇太不会做人,不过是个侍御史,多大的官儿!遇到什么事都想管一管,白老弟你说,这京里哪个不是皇亲国戚,沾亲带故的,就他那作为,得罪的人海了去了”
“旁的不说,就说这次他进去,春闱那桩事儿,也是他管得的?”
白珩听了,垂眸饮了口茶,道,“何大人,曹御史他难道不是因为那首诗进去的?”
“白老弟,你这人可不实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那七窍的心肝儿,还不明白?我这是把你当自己人,你呀忒见外了”,何汀道
“何兄,我不是一心想着为你解难吗”,白珩勾唇一笑,“咱先别管他曹宇到底因了什么进去,这面儿上终究是那诗起的祸,大人不如装个糊涂,这事也便过去了”
何汀大致会了意,应证似的笑道,“此话怎讲?”
白珩朝他一笑,不紧不慢道,“这摆在案上的,不过只这诗一件。何兄索性糊涂一回,只理这一件,按着心意办了,不但圣上满意,底下的人也挑不出毛病。那嚷着曹宇有罪的,多是些逐流的,落井下石这事谁不会干?细算下来,哪有什么仇。再则,钱太傅他心宽,还能不知道何兄的难处,你这么办了,不过尽了你的责任,又没动他的一亩三分地。何兄好歹是堂堂的大理寺卿正三品位呢,还怕了他一个挂虚衔的不成?”
这话正说在何汀心坎儿上,钱枫不过是仗着开国的功勋,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也早该挪位置了
“老弟说的极是!我原还担心犯了众怒,经你这一说,倒是醍醐灌顶。等曹宇出来,我可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让他莫忘了你的大恩”,何汀道
张睿啃着粽子,似才听见二人的话,嘴里包着粽子支支吾吾道,“……公叽(子)……有德于人……愿公叽(子)忘之……”
这一声来的突然,何汀抬眼望去,只见张睿开心地啃着粽子,一双妙目杏花烟润,斜倚着身子现出几分媚态。他的面容本就闫丽,又是这般姿态,在何汀眼里,那就是活脱脱的骚狐狸,以色侍人的主儿。怪道坊间那些不入流的戏文,都爱拿他入戏
张睿抱着粽子啃的正欢,忽觉空气凝滞,猛抬头正对上何汀□□裸的视线。那眼神太过直白热烈,搞得张睿不由咽了口唾沫,整块粽子噎了进去,掐着脖子直找水喝
白珩见了,赶紧把自己的茶递到他嘴边。生死攸关,张睿顾不得其他,就着白珩的手饮尽了茶,方把那噎人的粽子送下去
白珩见他仍有些喘不过气,轻抚他的胸口,笑斥他道,“这么急,真不知是你吃粽子,还是粽子吃你了”
张睿微微垂首,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去去去,谈你的正事”
何汀见二人这般光景,倒真应了外面的流言,心里虽有万千言语,面上只作不知,笑道,“幸来张大人出言,倒是我入了世俗。白老弟品性高洁,怎会是持恩图报之人?”
“何兄,你休听他胡言”,白珩笑转过身,“曹大人要能出来,那是陛下圣明,又关咱们什么事?”
“这话说的极是”,何汀说着向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陛下圣明,皇恩浩荡”
……
张睿见那二人又饶起了舌,暗自翻了翻白眼,寻思着断不能因噎废食,抱起粽子又啃起来
“走啦,怎么又吃起来,不怕噎着?”
张睿寻声望去,只见白珩笑晲着他,那双勾人的眼眸仿如三春,温柔至极,撩人至极。张睿暗想,若是寻常姑娘家,被狐狸这么看了,岂不是要吵着闹着嫁他,真是祸水!自古温柔乡英雄冢,想到这,张睿本能地把粽子往身后藏了藏,嘿嘿笑道,“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呸!‘芝麻开花节节高’,啊哈……总之呢,古人说过不能因噎废食”
张睿虽嘴上驳着白珩,脚下却不由跟着他,由他撑着伞,出了何府
“再说了”,张睿拿着粽子让白珩瞧,一本正经道,“古人说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吃的不是粽子,是辛苦,这粽子什么味儿的,苦的!你该夸我艰苦耐劳才是”
他说着将手中剩的粽子一口吞下,朝白珩一扬头,笑得甜滋滋的,活像偷了腥,在太阳底下舔爪子的猫儿
偏偏他那模样,被烟雨笼得绮丽非常,白珩心间一动,一发而不可收,缓缓拥住他,轻道,“我饿了”
两人本就贴的近,那温温热热的气流扑在脸上,顿时让他乱了心弦,忙往后退了一步,嘻嘻哈哈地从袖中摸出个粽子,仰脸道,“我给你留的,蜜枣馅的,可甜了!”
“小睿刚才说了,苦的”,白珩朝他眨了眨眼,上前一把环住他,倾身吻了上去
张睿吓得眼睛忙往边儿上扫,见没人才松了口气,只觉唇上软软的,思索着‘温饱思□□’,心间生出许多渴望,不由张开唇,轻闭上眼,他的眼睛真亮,张睿如是想
油纸伞不知何时委在地上,雨丝浸润下的唇齿相交尽显靡靡,“嗯~”,张睿轻哼出声,微微睁眼,竟有几分痴态。白珩垂眸望着他,那双眸子如罂粟花,美得妖冶又不谙世事,让人上瘾
白珩呼吸加快,抱紧了他,唇舌交欢,缱倦难耐。不够,不够,张睿舒服得轻颤,只想那吻再浓烈些,将他焚化了,燃烧魂魄,只留下此刻销魂蚀骨,悱恻缠绵
唇舌辗转,情到浓时,张睿手攀上他的发,摩挲着,缓缓抽出发簪,顷刻只觉脑后一松,万千情丝流泻而下。张睿复睁开眼,只见白珩手中攥着根碧玉簪,墨发散落,眸光也跟着越发温柔。二人此刻俱青丝委地,相视一笑,匆匆结束了这个吻
空气中弥漫着喘息声,甜丝丝的,半响,白珩取过张睿手中的白玉簪,抚上他的发,低语,“披着头发像什么样子”
“那还不是你弄的”,张睿笑着捉住白珩的手,“你说,我们这算不算耳鬓厮磨?”
白珩见他如此,轻吻他的额头,“你若是肯,又岂止是耳鬓厮磨?”
张睿心间一动,抽出他手中的碧玉簪,笑问,“你就不怕,我让你……百年好合,断子绝孙?”
“乐意之至”
第38章 春梦了无痕
'本章节已锁定'
第39章 柳安探病
冷酒灌肠,张睿只觉胃里搅的疼,晕晕乎乎躺上床,夜里竟发起烧来
好渴,好疼……浑浑噩噩,好似悬在空中,随时都能坠入深渊,他想他要抓住点什么,努力抬起手在空气里摸索,没有,什么都没有,啊!什么都没有!无穷无尽的绝望,崩溃得想大哭,却连声嘶力竭的本钱都没有,软趴趴的
啊!抓到了,张睿强睁开眼,他从未觉得少年如此高大,“施豵……施豵……救救我……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他犹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再不肯松手,眼泪成串地往下掉,“……施豵……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要死……好疼啊……呜呜呜……我不想死……呜呜呜……”
“乖,不会死的,听话”
那声音温润沉稳,不似少年,让人安心,张睿本能地攀到他身上,顿觉温凉舒适,紧紧搂住他,身子在他身上不断扭动,如贪得无厌的藤蔓,死死缠住依存的树干
恍惚间,张睿觉得被灌了什么东西,随着喉咙滚下去,尝不出味道,只一个劲的往那人怀里钻,嗯,好凉,好舒服,嗯,能不能……能不能再舒服一点……再舒服一点……
喝了药,张睿渐渐安静,不会儿便又睡去,他做了好多梦,琐碎的,无关紧要,又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青衫客》里的顾青衫,一身落拓,行侠仗义;一会儿是林岩请吃酒,破天荒地点了好多菜,他高兴极了,正欲下筷,只觉有人在他背后轻点,他这才恍然在梦中,却舍不得醒来,那人好似不叫起他,不罢休,一下,两下……点到第四下,张睿微睁开眼,探出脑袋望了望,什么都没有,不甘心地复望了望,缩回被窝又入了梦
这次,他回到了淇奥,院里杏花开得正好,粉白的,正应了那句‘粉薄红轻掩敛羞’,绰约热烈,他想折一枝,好好看看,手未触到花枝,徒然醒了个彻底
窗外尚未大亮,微微有些光,恍如晨曦。张睿头已不疼,只身上无力,想到昨夜泪涟涟地嚷着‘……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要死……’,只觉矫情,匆忙下了床,换衣服,官服还没套上,只听伴着开门的‘吱呀’,一道声音传来,让人安心
“你去哪里?”
“走马兰台”,张睿不解他为何要这般问,这是早上,他往身上套的是官服,自然是要上班
“我给你请过假了,还有已经晚上了”
张睿诧异地望向窗外,天好似比刚才暗了些,揉了揉太阳穴,似想到什么,用衣服掩住脖颈,朝他淡淡一笑,“我都睡糊涂了,多谢”
施豵见他手上动作,轻嗤,“的确糊涂,你脖子怎么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遮的?掩掩藏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不开,抹了脖子”
“不遮住,难道我还要张灯结彩锣鼓敲?”张睿说着毫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复躺回床上,侧身不看他,小声道,“还不如抹了脖子!”
“你何苦与我置气?厨里煮了些白粥,大人倒不如吃些,顺顺气”,施豵说着,出了书房
施豵说自己是来做仆人的,张睿从未当真,两人脾性相和,张睿把他当朋友,他岁数小,说起话来,总有几分孩子气,张睿觉得,自己总要对他多照顾些。见他爱看书,自己的书就由他看,自为无微不至,细细想来,倒是自己反被照顾的多
张睿还未束发,施豵就来了,他这往床上一躺,头发顺着身子委在床上,牵牵绕绕,愈是心烦……自己算什么东西?混账的,总爱在亲近的人跟前,无理取闹
没多会儿,施豵端了粥来,张睿道了谢,乖乖喝了,放下碗,朝他淡淡一笑,“你……一会儿有事吗?”
“没”,施豵说着收了碗,就要出去
“那……”,张睿叫住他,“帮我找下剪子”
他要找的东西着实不吉利,人在混沌时,最易说出心底话,施豵知他惜命,也便找来给他,好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谁知他坐起接了剪子,就要往青丝上挥
施豵忙夺了剪子,嗤道,“怎么,还想剃了头发做和尚,只怕你红尘未断,和尚庙都不要你”
张睿听了,也不在意,反戏言,“要不咱俩开个和尚庙,你当住持,我这不就有人要了?”
“哼,做了和尚,就真能六根清净?”
张睿觉得施豵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小爷不过是要剪了烦恼丝,谁他妈要做和尚,夺了我的剪子,你倒是剪啊”
张睿说着,把脑袋探了过去,一脸的不服来干
施豵只觉好笑,还是这样的性子,手起剪子落,张睿一缕青丝断在了他手中
“喏”,施豵一挑眉,将那缕头发扔给他,颇是语重心长,“烦恼由心,关头发什么事,心里难受,难道还要把心刨了?”
张睿也不过是下狠劲,以为把头发断了,就真能不想不念,可情扎在心底,不在头上,纵剪光了又有何益?旧的去了,新得出来,除非死了,死?笑话,他还要给自家父上养老呢……
也不知施豵是怎么跟杜瑾岳讲的,杜大学士大手一挥,批了他十天假。没了铰头发的心思,亦没公务,躺在床上,翻新买的书,别提多自在
看到那本杨伯峻撰的《春秋左传注》,比对前人所撰,只觉文理平常,正欲弃到一边,忽看到书中对‘庄公寤生’的注解,心底一股无名火窜起,整个炸了毛
“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自戳双目吧,哼,狗屁不通……”,张睿气得直哼哼,手一扬,那书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干什么,生那么大气?”那书正落在来探病的柳安脚下
张睿听得是他,心中很是欢喜,下床去迎,柳安已进来,把手中东西放到案上,不需他让,自己落了坐
“你这来得正好!”张睿高兴地两手一拍,指着被柳安捡回来的书,“真是气死我了,你看看那‘庄公寤生’那儿,都注了什么?”
“左传原文,‘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晋。杜预在《春秋左氏经传集解》中,有言‘寐寤而庄公已生’。后,唐孔颖达于《春秋左传正义》中疏,‘武姜寐时生庄公,至寤始觉其生,故杜云,“寐寤而庄公已生”。你说说才生出的孩子,脸皱得跟小怪物似的,武姜她一觉醒来,无知无觉,床上多了个那玩意儿,想来有惊,也不奇怪”
张睿讲到这,眉头一皱,鼻子一哼,“偏偏这杨伯峻,在他那《春秋左传注》里说什么‘杜以为寤寐而生,误。寤字当属庄公言,乃牾之借字,寤生犹言逆生,当世谓之足先出。’,这他妈眼都瞎了,撰什么书?‘寐寤’和‘寤寐’能一样吗?‘寐寤’是说睡醒了,‘寤寐’则是醒来睡着,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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