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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城风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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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真的。”莫正楠又把费觉往外拉扯,路灯的光芒终于眷顾到了他们这里,周遭的一切都披上了橙黄的包装。莫正楠瘦削的脸孔上落着橙影,费觉又能看清他了,他把烟扔开,蹍动脚后跟说:“行了,我知道了。”
“我说对不起,我说喜欢你,我都是认真的。”莫正楠逼近了过来,他的脸上显露红光,眼中仿佛有火星在跳动。
费觉垂下头,他先前扔下的烟头他已经找不着了,它和地上那许多被人熄灭,别人踩扁的烟头混到了一块儿,难以辨识。费觉不耐烦地走开了,四下响起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莫正楠没有跟着他,也没有喊住他,他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费觉又点烟,香烟咬在嘴唇间,蹭了半天打火机都没能点上火。费觉把烟狠狠摔在地上,转身看到莫正楠还站在原地,他的眉心皱成了个“川”字,双手握成拳头,他眼里的火芒已经微弱,但他还看着他。
费觉突然怒火暴涨,冲到莫正楠面前,一把将他压在墙上,凶道:“那好,那你说说看,你喜欢我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多大?十岁?还是十一岁?你知道‘喜欢’这两个字怎么写吗?是什么意思吗?
“拜托,太子爷,你念寄宿学校,我们半年能不能见到一次?见面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超过十句话?没有吧?你高中毕业就被送出国,假期几乎都在国外过,我连视讯都没和你视讯过,我帮你数一数,我们两个,最最最多见过七次,你现在和我说你喜欢我,电影都不像你这么演吧?”
莫正楠诚恳说:“电影都演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然后一拍两散。”费觉说,松开了他。
莫正楠又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红头发。”他比划了下:“我到你这里。”
“现在我都比你高了。”
费觉摆了摆手,道:“算了,你技术也不赖。”他看了眼莫正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次性说完吧。”
莫正楠点了点头,说:“好,那我说完吧,都告诉你。我喜欢你瘦瘦高高,人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你一笑我就很怕,因为你请我吃的雪糕会变得很难吃,别人讲话的声音会变得很刺耳,大家都会变得很难看,脸上像刷了一层灰。”莫正楠擦汗,不知是热的还是闷的,“你大概不会知道这种恐怖的感觉,太阳,月亮,星星,一棵树,每个人都听你的指挥。”
费觉不出声了,莫正楠问他,表情认真:“那你喜欢我爸什么?”
费觉的喉结上下滚动,挣扎着发出了个干哑的音节。
“我……”
他眨了眨眼睛,说不下去。他灰溜溜地逃了。
费觉回到洪祥时,红虾在门口等他,看到他就迎了上来,道:“觉哥,开始了。”
“嗯。”
“莫少呢?”
“在后面。”费觉没回头,敷衍地说。红虾也没再追问,领费觉去了拳馆地下室的一间包房,房间里有台六十寸大电视,周游正把脚架子茶几上惬意地看着电视吃红提。
“当完知心老阿姨了?”周游和费觉抬手示意。
费觉踹他:“让让。”
周游放下腿,问说:“诶,你儿子呢?”
费觉没理他,周游咯咯笑,费觉指着电视屏幕上一红一蓝两个激战正酣的拳手问红虾:“红色那个?”
“是,叫可乐仔。”
“家里什么情况?”
“外省的,本来念体校,父母去年出车祸死了之后就退学了,留下一个白血病的妹妹,缺钱。”
“白血病?”周游惊呼,“这么韩剧?”
红虾张开五指,对费觉道:“这个数应该能搞定。”
费觉双手垫在下巴下面,凝神看着屏幕上的可乐仔,拳赛进行到第三回合,蓝色拳手显然已经体力不支,可乐仔上去一把勾住对手的脖子,三拳直接将他放倒。之后有人脱下他的拳套,给他戴上个铁莲花,台下反应激烈,欢呼起哄喊杀喊打的声音不绝于耳。周游挖了挖耳朵,斜眼一看墙壁说:“这里隔音好差。”
可乐仔铁拳下,那个蓝方选手已经血肉模糊。裁判上台拉开了两人,宣布本场胜者。观众猛吹呼哨,还有人往上面扔钞票。
“那我这就去办了。“红虾道。
“等等。“周游和费觉异口同声,两人都示意红虾先别说话,他们的坐姿南辕北辙,可两只眼睛却都紧紧盯住那被裁判举高了右手绕场一圈的可乐仔。
镜头里,可乐仔汗湿的头发挂在额前,他没有看躺倒在地的对手,没有看台下的观众,没有示威,没有炫耀胜利,他捡起了一条毛巾擦汗,从擂台上翻了下去。
费觉问周游:“怎么样?”
周游撇撇嘴角:“试试看咯,希望别转头就跑去康博士那里告密。”
红虾道:“应该不会,听说他人很讲义气,毕竟洪祥一直是明爷在照顾……”
费觉站起身,叫上红虾一起出去了。到了包间外,没走多远,红虾突然和费觉提起:“下午我去看婆婆,她竟然还记得觉哥。”
“啊?”费觉怔了瞬,笑起来,揽住红虾,“那是好事啊,说明她的病好些了。她怎么说我的?”
红虾道:“她说一个银头发的人来看她,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还提醒我说,阿生,是你的朋友啊,警校的同学。”
费觉道:“哈哈,没想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扯的谎到现在还没被拆穿,我有时候都好羡慕你婆婆啊。”
红虾笑着:“婆婆还问我怎么你们警校又可以染头发,又剔光头,这么自由。”
费觉大声笑,红虾的声音稍微低了下去,说:“还好奶奶现在记不清事情,要是知道我被警校除名,跑去混南码头,大概见都不会见我。”
费觉道:“你也没得选。”他还是带着笑容。
红虾并没再说什么,费觉和他勾肩搭背,继续往前走,走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多少都和他们认识,费觉自称要告老还乡,这次特意来洪祥和大家拜别,顺便关照大家以后多关照红虾。
他们一路招呼打过去,费觉笑得脸都发僵了,再做不出别的表情,到了拳手更衣室门口,恰和换上便服出来的可乐仔撞到了一起。
“看着点啦。”费觉埋怨红虾,冲可乐仔致意,“不好意思啊。”
可乐仔低着头,头顶心的头发动了动。红虾拉住了他:“喂,你掉了东西。”
他递过去一只手机:“手机啊。”
可乐仔这才看他们,他的头还是没有抬起来,他透过长长的盖住眼睛的刘海看他们,鼻翼翕动,仿佛在嗅着什么。
费觉努努下巴:“手机好贵的,一场拳也不过赚三分之一只吧?”
可乐仔伸手接过了那只手机。
他把手机揣进裤兜里,出了洪祥,上了辆公车,在后排找了个座才又拿出来看。手机很新,没有上锁,滑开屏幕能看到一张明星代言人拍摄的壁纸。通讯录里没有联络人,短信文件夹里没有已发短信,草稿箱也是空的,图片收藏里仅有五张示例图片,图片并看不出什么古怪。手机没套手机壳,电池后盖不能拆卸,放电话卡的卡槽里除了一张电话卡什么都没有。电话卡也是随处可见的电话卡,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可乐仔把手机又放了回去,坐了十来站在玛丽医院站下了车。经过医院门口的面包店时他偷看了眼店里的时钟,还差两分钟才到八点。可乐仔提了下挎在单肩上的背包,揉着肚子,埋头走进了玛丽医院。
饭点还没过去,医院里闹哄哄的,一个送外卖的叉腰站在住院部一楼大厅外头,脚边放个装满外卖盒的蓝箱子,手里的电话就没断过线。
“是和记啦!不是麦记!你点的是汉堡薯条还是香茅猪排饭你都记不清楚啊?”
“喂喂,和记外卖……黑椒牛柳,鱼腐汤粉是不是啊?自己下来拿啦!”
“是和记啊!拜托你不记得电话号码你上网查一下啦!”
大厅里环绕着食物的香气,可乐仔的头不由低得更低,躲闪着迎面走来的许多双腿,钻进安全通道,爬上了十楼。十楼属于加护病房,比之一楼安静了不少,走在路上的人,从医生护士到病人再到家属似乎都不会发出声音,脚步轻轻,呼吸静静,就连看人的眼神也是感觉不到任何力度的。他们看人都只看一眼,匆忙略过后就不愿再投入。
可乐仔走到了一个女孩儿的病房前,女孩儿叫徐可可,她看到可乐仔了,隔着玻璃窗和他挥手。她的脑袋光溜溜的,人中上贴着根细长的管子,眉毛稀疏,唇色很淡,人和身上的病服一样灰,她笑起来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齿。
可乐仔也朝她挥了挥手,戳了戳手腕,抱歉地欠身子。女孩儿摇摇头,指着可乐仔,双手合起来枕在脑袋下面。可乐仔点头,指着女孩儿做了个同样的动作,两人还在比手画脚,有人从后面喊了可乐仔一声。
“可可的哥哥。”
可乐仔稍偏过头,眼角看到一个护士的侧影。护士递过来一张铅笔画,说:“可可下午画的,给你的。”
画上是两个火柴棍似的小人,一个火柴棍人腰上围着圈金腰带,另一个脖子上戴领结,举着那金腰带的右手。两人的眼睛和嘴巴都笑成了v型。
可乐仔头低低的,声音也很低:“这个月的药费……”
“再用一个星期应该还是够的。”
“好的。”可乐仔说,把铅笔画折了起来放进背包。
“你……”护士也低下了头,她看着可乐仔脸上的瘀青,“没事吧?”
两人的眼神碰到,可乐仔触电似的一震,一把推开了护士,抱紧背包就跑。
“怎么回事啊?黄姐,那个人怎么回事啊?”
“没事……”
“上次也是的!好心拿创口贴给他,一句谢都没有还把我推到了地上!”
可乐仔冲进安全通道,一鼓作气跑到了底楼。他在一楼的楼梯转弯处停下了,他大口喘气,空气里全是肉香和茶香,他看到那先前在大厅里送外卖的男人正坐在阶梯上吃盒饭。
香茅猪排配是日例汤,佐醇香奶茶。
可乐仔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攥紧了衣角。他的外套已经洗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脚上一双球鞋,脚背网面上还破了个洞,一眼看进去就能看到他没穿袜子的脚。
送外卖的瞅了瞅他,继续扒饭。
可乐仔又开始按摩自己的肚子,他往下走,经过那送外卖的身边时,送外卖的从塑料袋里扒拉出了一盒盒饭放在了楼梯上,他拿起装奶茶的纸杯一饮而尽,收拾了垃圾,打个饱嗝,拍拍屁股颠着步子走开了。
可乐仔看着他,起先没动,等到再看不到他背后“和记外卖”这几个字了,他扑过去抓起那只饭盒,转过身,背朝墙壁,狼吞虎咽。
饭盒里只有白米饭,可乐仔一抓一大把,直接往嘴里塞。他吃得噎住了便狂拍自己胸口,接着继续塞。一整盒米饭全吃进了肚子里,他停下歇了会儿,把黏在盒盖上手指上的饭粒一颗一颗捡起来吃了。他边吃边到处乱看,吃完手上最后一粒米饭,他跪在地上小心地用指尖粘起掉在地上的一团白饭,饭才送到嘴边,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可乐仔吮着手指,赶紧把手机掏了出来接了电话。
“喂。”他顿了下,对方没出声,他便说,“是我,可乐。”
“想找你帮个小忙。”对方说,可乐仔认出他的声音了,是早先在洪祥递手机给他的那个光头的声音。
“多少钱?”
“知道你急用钱,你妹妹……”
“多少钱。”可乐仔重复道。
“五十万。”
“什么时候?”
“六天后动手。”
可乐仔想了想:“一百万,六十万明天就给我,剩下四十万事成之后付。”
对方沉默了阵,答应了下来:“好,明晚我去洪祥找你。”
挂了电话,可乐仔从医院出来,面包店已经挂起了八点后面包七折优惠的广告牌,他进去抓了只红豆包,摸了半天,凑足三个硬币付了钱。可乐仔往北走了两个街区后进入了灯火通明的八宝大道,正是热闹的光景,隆城夜行族的一天才刚刚开始,八宝大道两边开满餐馆酒吧和夜店会所,两车道的马路上车多人更多,可乐仔走路时总是低着头,绕是他反应灵敏,在八宝大道走了半截还是撞了不少人。
“走路不长眼啊?”
“操……”
“那个人闻上去好臭哦,诶,恶心死了,身上该不会有臭虫吧,啊,好讨厌啊……”
可乐仔抓紧了背包的背带,夜里也不凉爽,路上人一多,风都分不到几缕,他热得出了一身的汗。快到八宝大道街尾的时候,他撞到了个平头男人,那男的脾气大,作势要揍他的时候,一辆跑车嗡地驶过来,在距离他们不足半米的地方停下了,平头男人吓得转头就跑,可乐仔没动,一只手护住了背包,跑车横在马路中央,挡了不少人的道。
“哇靠,有钱了不起啊?撞死人怎么办??”
“小声点啦……黑社会,走吧走吧。”
可乐仔从刘海后面往外看,银色跑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个油头粉面戴墨镜,穿一身花里胡哨的西装,另一个很年轻,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
花西装勾住年轻男人,跨着外八字大摇大摆走在马路上,全然不顾身后的鸣笛声,说道:“正楠啊,不是你火炮哥我说大话,和你说这辆车够劲吧?你妈整天爱马,爱马,马,我也爱啊,爱的是几千匹马啊!哈哈哈!加州有没有马场啊?什么时候我也搞两匹真马玩玩。”
可乐仔稍抬起了头,被跑车挡了路的人都自觉往两边散开,自找出路,他还站在车前,望住火炮和莫正楠。
两人擦着他走过去,火炮鼻孔朝天,一身酒味,莫正楠收拾得干净体面,他瞥了可乐仔一眼,笑着附和火炮:“要养马那还不容易,我有个同学家里正好是做这个的,他过几天来隆城玩,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大学生?好啊!就喜欢和你们大学生交朋友!有文化!识大体!还有冲劲!什么都懂!哈哈哈!”
莫正楠和火炮有说有笑地进了V会所。
看不见星星的夜空中,会所招牌上那硕大的V型灯管像是绣在黑丝绒上的一个卡通至极的笑脸。
莫正楠把火炮送进会所三楼的包间陪着喝了两杯酒,便借口去了外面上厕所,会所还没正式对外开放,楼下DJ才开始试音,舞池里五六个身材火辣的舞者一边和酒保说笑一边跟着音乐节拍舒展身体。三楼的公用厕所里只有莫正楠一个人,他洗手的时候,有人从外面进来了,未闻其人,先闻其声,整间厕所里都回荡起了高跟鞋笃笃踩地的声音。
脚步声停下,莫正楠往镜子里扫了眼,一个短发红唇的女人站在了他身后。女人个子矮,装备上一双恨天高都还只将将够到莫正楠的肩膀。她在镜子里和莫正楠抬抬眉毛,比了个眼色,说:“跑到外面来上厕所,里面厕所坏了?”
莫正楠耸了耸肩,拿起卷干毛巾擦手。女人伸手过来摸他的头发,一缕一缕亲昵地抓弄着,眼神和口吻都柔和了不少,她道:“你啊,嫌他烦就不用来作陪啦,没事干啊?花姐给你找点事做啊,去剪个头发咯,头发长啦。”
莫正楠把毛巾扔进回收桶里,叹了声:“妈……”
花姐拧了把莫正楠的脸蛋,递给他一张名片:“游艇派对,你有没有兴趣?还是想看演唱会?选美小姐的海选评委想不想当?”
“我晚上坐飞机去道城。”莫正楠说,转过身,背靠着大理石平台看花姐。花姐的手滑到了他的外套衣领上,竖起两根手指揪了团什么东西下来,弹飞到地上,轻拍着他的衣服,问道:“坟地找好了?”
“费觉说和爷爷奶奶的买在一起。”
“什么时候的飞机?”
“过会儿就走,凌晨一点三十,坟地不在道城,在渔州,还要转大巴。”莫正楠说,花姐的眼皮上抹了会闪光的眼影,晶莹璀璨,一些闪粉卡在了她眼角的细纹里。
花姐翻个白眼,推开莫正楠,走到半身镜前,从手包里翻出个金烟盒和金打火机,叼了根细雪茄烟点上,不平说:“费觉穷疯了?不能买明天中午正点的机票?落葬是在后天吧?”
“商务舱。”
“那也是红眼航班!”花姐高呼,即刻又瞅着镜子把嘴角往上提,掏出根口红补妆。
“他说怕赶不及,还有些东西要在当地置办。”莫正楠侧脸看着她说。
花姐沿着唇形描了一圈,抿了抿嘴唇,把烟盒,打火机和口红都放回了手包里,声音低了下去:“你对他客气点。”
莫正楠的视线移开了,落在了墙根,低垂着眼睛不说话。
花姐拍了下他,开了句玩笑:“别这么严肃啦,同性恋都不是什么奇闻轶事啦,你要想,多亏陪在你爸身边的人是他,不然换成别的莺莺燕燕,你爸这种神枪手,你啊,早就一堆弟弟妹妹和你演宫心计了。”
莫正楠象征性地牵起嘴角,作出个笑容。花姐又道:“你要是想回来住就回来住吧,火炮你也见过几次了,除了说话大声点,其他都好。”
莫正楠摇头,依旧无声,花姐的手抚上他外套的肩线,又是按又是揉的,说:“别的我都不担心,你从小就独立,做事有分寸,有主见,不过你要是想换个处理遗产的律师,我帮你打听打听。”
花姐微笑:“以后就待在美国别回来了,你爸留下来的钱,买房子买股票,作些投资,毕业了找份轻松点的工作,不知道多逍遥。”
莫正楠挠了下鼻尖,问道:“费觉和我爸,是不是有十年了?”
花姐拍他的手背:“哎呀,别和女人讨论时间啦!”
莫正楠又问:“他们怎么在一起的?”
花姐笑得花枝乱缠:“你怀疑他?”
“怀疑他什么?”莫正楠眼神一颤。
花姐压着声音,正色说:“你爸失踪的那天晚上,身体不舒服,费觉送他去打点滴,陪了阵就去买宵夜给他吃,回来之后你爸就不见了。”
“我没有怀疑他。”莫正楠说,“不过我没想到出殡那天那么冷清。”
“兴联和合盛的矛盾啦,你不用管这些,”花姐吐了个烟圈,“反正现在兴联元气大伤,一盘散沙,没人敢出声,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爸把兴联作起来有没有十年?还是太贪。”她停了会儿,往别处看,叹息似地说:“也不知道费觉以后是什么打算……”
花姐一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他人不错啊,逢年过节都还记得我,送的包和衣服都很有眼光啊,今天这条裙子还是上月我生日,他送给我的,漂亮吧?”
莫正楠道:“人比衣美。”
“哇,你这张嘴,这么会说,肯定是遗传我啦。”花姐笑得甜甜的,“我是没从你爸那里听到过什么甜言蜜语,不过我们本来也不算正经鸳鸯,酒后乱性,谁能想到一次中标!还好你妈我啊,年轻,恢复得快,十公斤赘肉不到半年就和我拜拜了。”
莫正楠道:“火炮都不拿我当外人。”
“哈哈,他啊,脑袋缺根筋,”花姐仍笑着,“你爸的事应该和他没关系,他这个人赚钱很行,也就只爱赚钱,在赚钱上还有邪运。”
莫正楠要往外走,花姐说道:“抱也没抱过,带也没带过,不过爸毕竟还是爸,血浓于水,对吧?”
莫正楠回首看她,说:“我都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
花姐一条胳膊架在胸前,唇色鲜艳,牙齿洁白,莫正楠补充了句:“你放心吧。”
花姐隔空飞来个飞吻,莫正楠笑了笑,转身走出了男厕所。他回到包间时,火炮已经被三五个男女簇拥着玩起了色子,他们玩大小,赌很大,一把就上五位数,火炮确实有邪运,连赢三把,莫正楠压庄在他身上都赚了不少红利。每把都赢也很扫兴,火炮把赢来的钱都拿去楼下舞池潵了个干净,回来后他找莫正楠喝酒,两人开了瓶威士忌,一人一个玻璃杯,离哄闹逗乐的男女们远远的,火炮和莫正楠打听美国最近流行什么,什么都要问,美国年轻人现在都赶什么潮流啊,用什么手机啊,手机里装什么软件啊,美国网购发不发达,房价怎么样,底薪多少,学费贷款利息高不高。莫正南讲话时,他听得很认真,有时候还会兴奋地表示,这个有搞头,那个有搞头。
莫正楠酒量好,火炮和他边喝边聊,被他灌得半醉,他还很清醒。
火炮道:“阿楠!我很欣赏你!你以后……花姐还有……你!就全都包在我火炮身上了!包准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美国,美国我也去过好几次啦!英文我都会讲几句,my name is zhu huo; aka huopao;how are you todayI’m so so la。”
莫正楠奉承道:“火炮哥的英文发音都很标准啊,专门学过?”
火炮大笑,又秀了几句。莫正楠道:“这几句更厉害,听上去好很有德州风味,火炮哥你语言天赋不得了。”
“德州!阿楠!我和你说德州是个好地方啊!!我去德州天天打靶,屌他老母,一把散弹枪,砰砰,砰砰,”火炮作出个拿枪的动作,“咔咔上膛,够劲!!我还买了两把左轮回来,你要不要看看?”
“枪都能带进来?”
“哈哈哈,你也不看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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