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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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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跳,脸上噌地烧了起来。
一直不喜欢到代善的府里来!
这两年虽然时常在一块儿玩,可我宁可他带着我四处转悠,也决不肯跟他回家,其实我是害怕面对他家中的那些妻妾。
一时间晚风吹到身上,我瑟瑟发抖,心里如同吃了黄连一般苦涩不堪。
“这字怎么这么难写?”那里头的女声娇嗔着抱怨。
我眼皮狂跳,手里的灯笼险些失手落地。
那声音……那声音……分明就是阿巴亥!
那一刻脑子里轰地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我一时冲动,根本没顾得上考虑后果,抬脚就踹门。
那门竟然没从里面闩死,嘎吱一声开了。
门内只听“哎呀”一声尖叫:“有鬼啊——”
代善沉闷的声音跟着响起,“格格请自重!格格……”
我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因为书案上点着灯,所以房内的陈设一目了然。
代善正贴墙站着,阿巴亥像条八爪章鱼般贴在他胸前。
“哪里有鬼?恐怕是你心里有鬼吧!”我冷笑,这情景倒还真像是古代版的抓奸戏!
阿巴亥定睛看清是我,一张脸忽然比见了鬼更加惊惶,不过她倒也真不简单,只短短数秒,便已神情自若。
“原来是东哥姑姑……”她用小手按着胸口,楚楚可怜地说,“害我吓了一跳,把墨都打翻了呢。”
我视线往下移动,看清楚地上翻了一方墨砚,溅得满地都是黑压压的墨汁——我的瞳孔如针一般紧缩。
好个丫头片子!故意提到墨砚,是在提醒我,下午正是由她替我教训了丫鬟吗?
我冷冷一笑,目光凌厉地射向代善。
代善面无表情,只是眼眸执著地望定我,薄薄的唇角紧抿成一道俊美的弧线。
“做你的姑姑可真不敢当!”我晃悠着灯笼,闲闲地走进房内,“若要真按辈分来称呼的话,我和代善可是平辈儿,而你……”我吃吃地笑,“兴许再过不久,我们都该尊称你一声侧福晋呢!”走过去挽住代善的胳膊,我轻轻地拍他,“你说是不是呢?”
薄衫下紧绷的肌肉明显一松,代善翻掌牢牢握住我的手,毫不避讳阿巴亥的注目,只是紧握着不肯松手。
阿巴亥的脸色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书房内的气氛十分尴尬,只听见我们三人的呼吸声。
一分钟过后,阿巴亥面带微笑行了个跪安礼,“不打扰了!二阿哥,赶明儿阿巴亥再向你讨教书法!”
她的气度如此从容优雅,以至于我有个错觉,她似乎和代善之间真的没什么,一切都只是我看到的幻象!
等到门嘎吱轻轻阖上,我才清醒过来。
代善从身后一把搂住我,喃喃地说:“谢天谢地,幸好你来了!”
我冷哼一声,在他脚背上狠狠踩了一脚,手肘撞在他胸口上,挣开他双臂的同时听到他闷哼一声。
“什么叫幸好来了?我要是幸好没来又该如何?”
第五章 伤情6
“你怎么可能不来?”
“我干吗一定要来?”
他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让我看了心里越发的来气,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竟不受控制地冲上眼眶。
“东哥……”他低柔地叹息,不顾我的张牙舞爪硬将我拖进怀里,下颌顶在我的头顶上,“你怎么可能不来?那么在乎我的你,怎么可能不来?”
我脸上一红,伸手捶他,“臭美!谁在乎你了?”
“不在乎我吗?”他低笑,胸膛随之震颤,“不在乎我,会为了一顿饭菜就巴巴地跑了来?”
“你,你是故意的?”
“我刚才甚至一度以为你不会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心想这回真是弄巧成拙了。”他伸手抚摸我的头发。我心中默想,那是因为我气疯了,撒着两条腿就跑来了,自然快不了。
“她来好久了吗?”
“嗯。”
“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
“干吗不赶她回去?”
“她赖着不肯走!”
我横了他一眼。也就他这个滥好人会任人在自家地盘上撒野,要是换作褚英,早一鞭子将阿巴亥抽出去了。
“所以,就想出这种烂招儿,把我诓了来?”我气呼呼地瞪他,可恨我还真就那么小心眼,为了一顿饭菜巴巴地跑来兴师问罪。
“没办法啊。”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阿玛那么喜欢她,怎么说都快成为一家人了。”
“为什么也不叫下人陪着?孤男寡女的若是被你阿玛知道……”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更不能让人陪着……”他话说得含含糊糊的,我却猛然一凛,想起方才踹门后看到的一幕,顿时叫道:“她霸王硬上弓强吃你豆腐?”
代善剑眉一挑,露出个困惑的表情。我呵呵一笑,伸手摸摸他俊秀的脸颊,故意抛了个媚眼过去,腻声说:“方才,是不是也被她这般调戏了去?唉,我的二阿哥啊,真真是秀色可餐哪……”
话未说完,只见代善瞳孔颜色加深,变成如墨一般乌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突然一手绕到我脑后,捧住我的后脑勺,一手托住我的腰,稍一使劲,我唇上一凉,竟是被他吻了个正着。
他的唇,和他的手指一样,略带冰冷,可是呼吸却又那么灼热……我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只觉得再被他如此亲昵下去,我一定会失去理智。
“东哥……”
“嗯……”唇上传递着暧昧的气息,稍一离开,我便感到一阵失落,忙凑上去,主动吻住他。
舌尖灵巧地挑开他的牙齿,卷住他的……
代善身子猛地一颤,我听他闷哼一声,忽然狂吻住我。
接吻居然会有这样令人窒息的美妙,我在心里长叹口气,终于认命地想,自己这回真的是喜欢上他了。
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好多的小鬼!
但愿上天不要指责我老牛吃嫩草——其实它也没权力来指责我,本来就是它开我玩笑,把我丢到这里来的。
迷迷糊糊的,我脑子里像在煮粥。
代善忽然松开我,将我打横抱起,轻轻放到了一旁歇息的软榻上。
“可以吗?”他哑着声问我,琉璃色的眼眸里充斥着强忍的欲望,“可以吗?东哥……可以……”
我没有回答,只是伸出胳膊缠上了他的脖子,继续吻他。
我想我是疯了!
一定是这么多年的老姑婆生活造成我内分泌失调,心理严重失衡,所以……我真的失去自控能力了!
薄薄的夏袍轻易地就被脱下,滚烫的肌肤触到凉凉的空气,我情不自禁地逸出一声呻吟。
代善冰凉的唇沿着我的锁骨一路往下,我只觉得灵魂出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用手把着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身躯。
他的身子滚烫!
我偷偷眯开一道缝,顿时大窘,不知什么时候,不仅我上身的衣服全被脱光光了,就连代善也打起了赤膊。
我脸红得发涨,但是他胸前那道刺眼的疤痕却将我的目光牢牢锁住,我伸出手,轻轻抚上那道疤。
代善的身子一颤。
第五章 伤情7
我连忙缩手,“还疼吗?”
他声音极其沙哑:“傻丫头,快两年了,怎么还可能会疼?”他抓住我的手,低下头将我的每根手指一一吻遍,我酥痒难忍,忍不住咯咯笑起。
“我比你大……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喊我丫头……嗯——”天哪,他的手在我胸口摸什么?
手指的力道犹如天鹅绒毛般轻轻刷过我的肌肤,在他熟练的爱抚下,我身上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脸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一个念头飞快地闪入我的脑海,我突然想到,他虽然年纪比我小,可是经验却绝对比我这个半吊子要多得多……
刹那间,我激昂的热情像被人从高空猛地掼下地来,明知道这其实并不能怪他,可是……我仍是极不舒服,想到这书房兴许有人来过,这软榻兴许也有人躺过,兴许他也曾在这里,与人耳鬓厮磨地欢爱过……
我激灵灵地打了个颤,之前所有的漏*点全化成了酸楚,如同一块看不见的磐石,沉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咕……咕……”肚子很不争气地赶来凑热闹,热情如火的代善不禁顿住了动作。
我“哎呀”低叫一声,脸红得翻身跳下地,捧起一堆地上的衣物挡在胸前。
“哧——”寂静了好久,代善忽然笑出声,我红着脸悄悄回过头,却见他歪在榻上跟我招手。
“我没吃饭……”我可怜兮兮地蹭过去。
真是糗大了,有哪个人会像我这样煞风景的?!
“嗯,我去叫人帮你准备晚饭……”他宠溺地搂住我,从我捧着的衣物中拣出我的兜肚来,替我系上。
我羞得全身都红了。
“快把衣裳穿好吧。你娇媚害羞的表情太容易引人遐想……”他点了点我的鼻子,“再这么下去,我不肯定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做个君子……也许我会顾不得喂饱你的胃,而先吃了你!”
天哪!这是我认识的代善吗?是我认识的那个既腼腆又纯洁的孩子吗?我晕了,只觉得他那既暧昧又亲昵的话语仿佛一坛陈年老酒,将我灌醉。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穿上衣服的,等我回过神来时,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已然收起,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摆了四菜一汤。
我真是饿昏头了,当下抓起筷子,夹了菜拼命往嘴里塞。
“小心些,慢点……”
我点点头,没空说话。
“还记得吗?我以前曾向你允诺过,终有一天会和你同桌吃饭……”
我愣了愣,回想,好像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于是我又点点头。
“既然那么爱吃我家的饭菜……不如,你嫁给我!”他一把握住我的左手。
递在半道上的筷子倏地停下,我僵硬地回过头看他。
“好不好……嫁给我?”他眼眸中透出真挚的情意,让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怎么能好呢?别说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就算我的命长长久久,会脱离命运的安排在这里待上四十年,五十年,那也不可能!
努尔哈赤肯放我自由,但这个自由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自由,那是建立在我在他视线范围内活动的自由,一旦我逾越了这道底线,他肯定会暴怒发飙!
而代善是他的儿子!所以……成亲之事更是不能!
“我们……像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嚼着饭粒,我含糊地说,眼光掉转,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我们会在一起的!”代善轻轻地说,“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我可以等,你愿不愿意等待那一天?”
我知道他指的是等待摆脱努尔哈赤的那一天,可是他却不知道,在摆脱努尔哈赤之前,我早就已经不在了……
我咬咬唇,不忍心说出过于残忍的话来伤他的心,于是点点头,冲他莞尔一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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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镜细细观察了半天,发觉果然岁月无情催人老,前几年还是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如今竟已长成鲜花般娇艳成熟。
捏了捏脸颊上的皮肤,依然弹性十足,嫩滑细腻,我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葛戴。”
“是,格格有什么吩咐?”她在我身后用梳子细细地梳理我一头及臀的长发。
“你会不会梳把子头?”
她持梳的手顿了顿,困惑地问:“会,以前在家给额娘梳过……格格,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冲镜子里的她盈盈一笑,“那你今日便替我梳个两把头吧!”
“格格!这把子头是……”她急了。
“我知道,我没想嫁人。”我随手从果盘里捞了只苹果,一口咬下,“不过,你家格格我不已经是老姑娘了嘛,反正我虚岁也满二十了,不打紧,你且替我盘髻吧!”
“格格……”葛戴眼圈红了。
“怎么了?”
她哀怨地看着我,“格格若不是被贝勒爷所累,早该儿女承欢膝下了……”
“噗——”满嘴苹果喷了出来,呛得我连连咳嗽。
葛戴随手替我拍背,幽幽地说:“贝勒爷也真是,拖了那么多年始终没把格格正式娶进门,现如今眼看着格格一年大似一年,却仍是不闻不问地撂在这里。若是当真恩宠已薄,便该让你回娘家,重新许一门亲才是,好歹……”
第五章 伤情8
“咳!咳咳!”我满脸通红。
这丫头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我转身扑向桌上的茶壶。
“格格!其实这还是得怨你,你若是能像阿巴亥那样,在贝勒爷跟前多使些力,不像现在这样无所谓的……”
“停!”灌水顺了口气,我对她摆手,“姑奶奶,我算怕了你了……”我在她跟前一屁股坐下,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赶紧弄好是正经……”我顿了顿,狡黠一笑,“今晚我要去赴宴——内栅的家宴!”
葛戴茫然地愣了三秒,忽然惊呼一声,惊讶地捂住了嘴。
******************
趁奴才进去报讯的间隙,我扒着窗棂,透过细缝往内瞧。满屋子暖意融融,歌舞升平。
一瞄眼,便清楚地看到一群身着锦袍的阿哥们端坐其中——三阿哥阿拜、四阿哥汤古代、五阿哥莽古尔泰、六阿哥塔拜、七阿哥阿巴泰、八阿哥皇太极、九阿哥巴布泰,五岁多的十阿哥德格类坐在最末。
怎么居然没有看到女眷?
努尔哈赤的福晋和格格们居然一个都没在?
我不禁有些犹豫了,怪只怪自己来之前也没打听真切,今晚这场宴会若需女眷回避,我这样冒冒失失地闯了来,岂不尴尬?
正踌躇着要不要退回去时,忽听里面砰的一声响,竟似什么东西被踢倒了。我连忙睁大眼睛好奇地使劲往里瞅,却见原本坐着的努尔哈赤站了起来,他的坐椅正倒在他身后。
那名替我报讯的奴才正躬身站在他身边瑟瑟发抖。
我吓得连忙缩头,正打算赶紧闪人,里面已传来一阵脚步声。面前的光线陡然一暗,头顶有团阴影罩下,我缩着肩膀抬头,正对上努尔哈赤一双深邃的眼眸。
看来是我情报有误,今晚果真并非是寻常家宴,事到如今,除了硬着头皮上,已是别无他法。
“东哥给爷请安!”
“你怎么来了?”
我凉凉地一笑,故意装痴:“原来这里是我不能来的!”低下头,平静地行了个礼,“那么东哥告退就是了……”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要走?”他沉着声,忽然扳过我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我拖进门。
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我心里窃窃地笑,这可是你硬拖我进来的,不是我非要来的!
沿途经过皇太极身侧时,我匆匆瞥了他一眼。那双眼眸深沉幽暗,隐晦莫测,俊秀无比的脸上犹如覆着三尺厚的冰层。
“东哥!”一个陌生的声音吃惊地喊出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往声源处望去。
竟然是他!
布占泰!
一别经年,再见他时,发现他已非当年那个锋芒毕露的男人,俊朗的脸上多了一分沉稳内敛。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忽而唇角扬起,“呵,果然是你啊!”随后转向努尔哈赤,笑意更浓,“几年不见,东哥真是愈发有女人味了。”
努尔哈赤搂着我的肩哈哈一笑。
我眉心一蹙,正想将他的狼爪拍掉,忽觉侧面有到凌厉的目光朝我射来。
我抬头。
然后,咧嘴大笑。
果然在这儿——乌拉那拉阿巴亥!
她就坐在主位边上,穿了身绯红色百蝶花卉纹妆花缎丝袍,许是方才喝了些酒,小脸由内向外透出一种水灵灵的嫣红,一双大眼睛明亮得犹如黑夜里的星星。
“原来阿巴亥格格也在……”我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瞟了努尔哈赤一眼。努尔哈赤忽然敛起笑意,搁在我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按了一下。
“东哥……姐姐好。阿巴亥给姐姐请安!”她弱不禁风似的站起身,微微一晃,似乎已是不胜酒力。
好丫头!前几天还口口声声喊我“姑姑”来着,这会子突然就改了口,还一脸的骗死人不偿命的忱挚友爱……
要不是我跟她关系早就搞僵,差点就被她骗过去了。
我眼珠一转,已笑着说:“妹妹客气了。”伸过手去扶她。她原本正趔趄着要往努尔哈赤怀里倒,被我这么一拦,顿时僵在原地。
我的手在她右手腕上一搭,指尖触到一件冰凉的硬物,低头一看,却是一串翠绿的碧玺手串,一共十八粒相同大小的碧玺翠珠,底下一颗碧玺佛头相连,穿了三颗小东珠,再往下缀了个结牌,上嵌一圈钻石,中间镶了枚红宝石。结牌底下又缀了璎珞,穗子上仍是串了两颗东珠,与碧玺一般大小。
我暗自冷笑,扶着她将她往努尔哈赤怀里带,“爷!阿巴亥妹妹醉了,您可得多多怜香惜玉才是!”
努尔哈赤抿着唇不说话,阿巴亥被我推向他怀里的同时,他竟往斜边上跨了一步,一把将我拉到身边,摁着坐上了他的座位。
“你饭还没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第五章 伤情9
我掩唇吃吃地笑。方才余光瞥及,阿巴亥险些摔趴到地上,若非她身边的一个小厮见机动作快,她哪还能站在那里,冲我横鼻子竖眉毛的?
“啪!”
我惊讶得眼睛瞪得老大!阿巴亥竟然不思感恩,反手给了那小厮一巴掌,怒目而斥:“不长眼的东西!”
呵!什么叫指和尚骂贼秃,我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她分别是骂我的嘛!
“阿巴亥,怎么了?”布占泰沉声问。
打骂奴才下人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如此动静,若非歌舞声乐之音掩盖住了她的叫声,必将引来众人瞩目。
“额其克!这奴才……这奴才……”她那莲花指颤颤地指着那小厮,眼眶里竟已委屈得饱含热泪,“他刚才对我……”
言下之意不言而明,布占泰沉着脸不说话,回过头去看主人家。
努尔哈赤面不改色,徐缓地说:“来人!把这没规矩的东西拖下去,砍去双手!”
那小厮惨白着脸,待两名侍卫过来拖起他,他吓得浑身颤抖,凄厉地嗥叫:“格格……格格!饶命——爷饶命——主子——”
努尔哈赤无动于衷,满屋子的阿哥们没一个吭声的,我只能求助地瞥向皇太极,却发现他正低头悠然地吃着菜,好似根本没看见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名小厮就像头待宰的牛羊般号叫着被拖走,我心里一颤,本能地便要站起来,可是肩上一股大力压了下来。
努尔哈赤站在我身后,他的手仍搭在我肩上,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
“你……”我肩膀一动,他俯下身子,漫不经心地在我耳边低声吐出两个字:“求我!”
我一怔。他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不会忍心眼睁睁看着那狗奴才死……想我饶他,你便求我!”他的眼中闪动着残忍的笑意。
眼看小厮已被拖出门槛,正歇斯底里地用双手扒着门框做垂死挣扎,侍卫们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他脸色惨白,表情惊恐凄厉。
“好!”我想也不想,立马答应。
如果我的自尊能换回一条人命,我不会有半分的犹豫和顾惜,毕竟,那是一条真真实实的性命,无关贵贱等级。
努尔哈赤嗤地一笑,大声说:“慢着!”
侍卫们停下动作,那小厮瘫软在地上,惊魂不定,“主子饶命!主子……”
“今儿个是我建州与乌拉再定姻亲之好的日子,不能叫这狗奴才搅了喜气。罢了,先拖下去杖责四十,拘起来容后发落!”
“是!”一干侍卫应了,将哭得已然脱力的小厮拖出门去。
我脸色稍缓,转眼看阿巴亥,那张绝丽的小脸上竟透出一层怨气,见我望来,随即收起,仍是嘤嘤地拿帕子不住地拭着眼角。
真没见过有哪个女孩子似她这般工于心计的!她与莽古济同龄,可是幼稚的莽古济跟她一比,简直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
不由自主地,我回过头来搜寻到皇太极的身影,远远地隔着人群望着他。我模糊地记起,以前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也曾感受到低龄儿童的可怕和不简单。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
皇太极似乎觉察出我正在注视他,忽然仰起头,从座位上缓缓起身,离开阿哥们的席面径直向我走来。
他先给父亲行了礼,没等努尔哈赤开口问他,他竟已带着一脸疑惑地看向我,“表姐,你喊我过来做什么?”
我一愣,这是什么话?我几时喊他过来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磨蹭着在我身边坐下,天真又孩子气地说:“表姐,你是想让我陪你一块儿用膳是不是?不如你去我那一桌好了,兄长和弟弟他们也很想和你一块儿玩呢。”
“既是如此……皇太极,你便留下陪东哥说话吧!”努尔哈赤显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他一定以为我经过方才那件事后心情郁闷,所以喊皇太极过来解闷。
我却清楚地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皇太极的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又在搞什么花样了。
一时捉摸不透,不过一场风波就此告一段落,之后宾主重新落座,我这才惊讶地察觉原来自己坐了努尔哈赤的主位——这个位置是他强按着我坐的,不关我事,如今他倒是在我右边重新坐了,神情自若,没有半分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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