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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等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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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有几个粽子,一会儿出门记得带上,肚子饿了便吃。”
肖美人刚想推辞,又听四姨太接着道:“不过粽子冷吃顶伤胃的,我还是现在叫人蒸一蒸,放食盒里,也保温。”
三姨太觉得很有道理:“再装些别的吧,刚回十里镇的时候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好不容易把脸养圆一些了,可不敢再把肉给累瘦下去了。”
肖美人觉得一口豆浆从嗓子一路熨贴到了胸口,伴着微甜的味道,让深秋的早晨变得那样暖和。
半小时后,右手拎着行李箱,左手提着满满的吃食,肖美人站在海公馆门口,同大家告别。
庄大少派了小汽车送他去车站,司机从肖美人手上接过行李箱放进车里,又见离别在即,每人脸上都有些不舍,便也只是站在旁边,不多打扰。
海二少本想同肖美人一块去车站的,可是被肖美人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怕他情难自已哭起来,忒丢人。
海二少:…………
肖美人认认真真朝大家伙儿鞠了个躬。
“这段时间,多谢大家的照顾。”
三姨太先动容了起来,掏出手绢擦眼泪:“嗨,你这孩子,还说什么谢谢,本身就是一家人。”
海二少本身爱哭,见三姨太伤心了,自己也鼻酸起来:“师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肖美人拿出了难得的温柔宽慰他:“把事情处理好我就回来了,很快的。”
庄大少揽过海二少的肩,对肖美人道:“肖先生,一路顺风,多加保重。”
肖美人点点头,道了声多谢,随即上了车,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等到车身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黑影,海二少才有些后悔。
“嗨呀,忘了,应该再给师姐买些糖炒栗子和烤红薯让他带着的。”
庄大少道:“那些东西,将北城也有。”
海二少不服气:“可一定比不上十里镇的好吃,十里镇的栗子和红薯是最甜的了。”
即便是买了炒栗子和烤红薯,恐怕肖美人也是实在难吃光的——他听了三姨太同四姨太的话,将食盒里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一口一口细细吃着,很珍惜的样子,窗外的景色同来时一样美丽,不过顺序却全掉了个个儿,青灰色的天空和大片的树林,拢在一起,都叫做归途。
肖美人还来不及仔细分辨对穆尚松的感情,但是从庄大少那儿听见穆家货运出事的消息时,那份突生的焦急担忧骗不了人,听从了心中的想法,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列车的客座上。
车厢里算不上顶安静,有时可听见孩子的哭闹声,谈聊天的声音更是没停过。肖美人不觉得吵,吃过东西以后精神也有些倦怠了,便靠着椅背打了会儿盹。
到达将北城时,天已经全黑了,肖美人喊了一辆黄包车,报了穆公馆的名字。街边的各式店铺在眼前掠过,收摊关铺早的,只在门口留了一盏灯笼,可以喝酒作乐的地方仍旧热闹,光亮加之人声鼎沸,倒也可以同寒冷抵抗半晌。
肖美人整了整围巾,胸口不知为何出现了隐约雀跃的情绪,他鲜少能体会这样的感受,不知道要怎样消解的好。
没由来的,想起了穆尚松那日早早回家给他煲汤的样子,一句像样的好话也讲不利索,红着脸对他道“我不想在外面喊打喊杀,我只想回来给你煲个汤”,那样的情感,绕了这么久,到现在才被肖美人接收完全。
思及此,竟也想催促车夫再快些往穆公馆赶。
冷风吹着,脑袋有些发晕,附近的街道越来越熟悉,再拐两个弯,穆公馆的门匾便出现在了肖美人眼前。
车夫歇了口气,抓起肩上搭的毛巾胡乱擦了一把汗,肖美人见他辛苦,特意将车资给多了一点,然后接过行李箱,同车夫道了谢。
站在穆公馆门口时,心脏才跳得不是那样快,肖美人深吸一口气,敲了穆公馆的门锁。
里头很快便有人来应,守门的瞧见门外头的人原来是肖美人,做出了十分吃惊的表情,愣了两秒,扭头朝屋里喊道:“肖先生回来了!”
没一会儿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肖美人很熟悉这声音,不知为何,刚才的紧张心绪又都没了影。
穆尚松走得很快,脸上带着惊讶,看了看眼前的肖美人,瞧见真的是他,这才露出笑意。
“你怎么回来了?”
肖美人道:“我说了,我想回来了。”
穆尚松还没来得及接话,又有一个人影出现,是快步跑到穆尚松身边的,在肖美人面前站定了,道:“这位就是肖先生吧!”
那嗓音明亮开朗,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喊出了熟稔的感觉。
肖美人点点头,发觉这人跟穆尚松离得很近,反倒将他衬得如同鲜少来拜访的来客。
肖美人道:“这位是?”
穆尚松这才想起来,同肖美人介绍道:“这是许怀棠,从前我们在忠义山一起长大的,他这次来……”
许怀棠将话头抢过,大方道:“是因为晓得松哥有麻烦,我们兄弟几个来帮他的!”
穆尚松皱了眉头,对许怀棠道:“不要乱说话,什么‘麻烦’不‘麻烦’。”
许怀棠却不怕穆尚松的黑脸,仍是对肖美人笑。
“肖先生吃饭了吗?快进来吃些吧,我们也才刚刚吃罢。”
俨然是一副好客主人的样子了。
穆尚松道:“让厨娘现在做几个菜,吩咐做些清淡的。”
又走到肖美人身边,提起他的行李箱,道:“走,回屋。”
肖美人从穆尚松手中把行李箱拿了过来,道:“不用,我自己拿。”
好似刚刚同他说“我想回来了”的并不是一个人似的,短短两分钟内,脸上便没了热度,连丁点情感都看不出来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穆尚松最熟悉的那个肖美人。
许怀棠看看他们俩,也走到了肖美人身边,道:“要不我来拿吧,我顶有力气的。”
穆尚松笑了:“你什么体格我还不知道,能有什么力气……”
肖美人喉咙里像是含了块冰,又重复了一次:“我自己拿。”
这话听着简直是有命令的味道了,许怀棠不笨,晓得肖美人也许不喜欢,却也不计较,自己转身回屋了。
肖美人胃口不大,面对着重新做好的热菜,并没有多大食欲。
穆尚松同往常一样,给他盛了碗汤,仍是堆着满满的料,让肖美人多吃一些。
肖美人吃到一半,觉得饱了,把碗放下不再吃,穆尚松自然接过,就着他的碗筷吃了起来。
肖美人道:“你不是已经吃过了?”
穆尚松道:“我习惯了,从前我们也总这样。”
等了好长时间,也没听见肖美人的回话,穆尚松将碗放下,对他道:“任浊,我真的不晓得你会回来。”
肖美人被一股没由来的心烦气躁折腾得厉害,话到了嘴边也就没把门,回他:“怎么了?别人帮得,我就帮不得?”
话出了口便在心中懊悔,实在太像妒妇。
穆尚松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阿棠这次是同几个兄弟一块过来的,我们感情好,从小在忠义山上长大的,如今遇见事了,相互帮一把,也是情谊。”
肖美人道:“我有些累了,我要休息了。”
穆尚松想了想,道:“那,我让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吧。”
肖美人看了穆尚松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他的房间旁边住着的便是许怀棠,肖美人没有什么精力去在意,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只觉得在十里镇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松快刹那间没了影似的,又是一堆烦心事往他身上压。或许他不该回来,说到底,这样的决定也不过是一时间冲昏了头脑,任性为之罢了,问题没有弄明白,贸然踏上了回将北城的车,到了穆公馆,仍是觉得不自在。
他同穆尚松生活了顶久,也是在今天才晓得许怀棠这样一个人。回过头来想,他们鲜有过其他交流,关于穆尚松从前的生活,有无知己好友,肖美人通通都不知道,某种程度上来讲,直到现在,他和穆尚松,也是陌生得厉害。
他不了解穆尚松,同样的,穆尚松或许也不了解他。
所以再细细去想穆尚松对他的喜欢,以及他的犹豫,都好似漂在水面上的浮萍,生不了根,稍许一阵风,就要吹得一干二净。
番外·相见欢
最近这段时间,穆尚松总会频繁地梦见肖美人,没有正面的模样,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拎着行李箱站在月台,看上去单薄且孤独。
远处传来汽笛声,人群好似自在盲目的鱼,穿梭着,有的短暂相聚,有的相拥告别。那一阵阵低沉悠长的汽笛声柔化了肖美人的棱角,穆尚松眼力算得上顶好,却始终不能将他看得清晰,连肖美人的声音好似也在雾里头泡过了似的,带着平日里难见的温暖。
肖美人不看他,留下一句“我会抽空想你的”,便径直往前方走去了,走到光明通透处,再不想同令人讨厌的事情打交道,也不用违心做不想做的事,他一步步朝前走着,越来越自由。
穆尚松站在原地看着他,心中不晓得品出了几种滋味。
他是个粗人,没有什么文化,讲话嗓门大,脾气也不好,没有耐性,往往都是用拳头同别人“讲道理”。没有吃过细致的东西,没有体会过细致的感情,于是面对肖美人的时候,总显得那样窘迫,好似刚刚情窦初开的愣头青,连手要放哪里都想细细琢磨,万般不自在地对他好着,一路将他捧到了分离的边缘。
这本来不是穆尚松的本意,他原先是想将肖美人永远留在他身边。
不晓得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事情离穆尚松预想的轨道越偏越远,好似学生学的那些个公式,每一个数值都仔仔细细填了上去,死活推导不出正确答案。穆尚松自己的公式简单得厉害,喜欢就对他好,什么事都顺着他,样样想着他,两人在一块便是最后也是最正确的答案。
可是肖美人不快乐。
感情不是一个人登台唱的独角戏。穆尚松将场地布置好,喊乐师们把曲子拉得相当热闹,自己也很紧张,上台前偷偷练了好多次嗓,唱词背得烂熟,开腔很是顺利,抛出的台词就像朝深不见底的水井里扔了颗珠子,回应他的是漫长的闷沉——没有人同他唱戏,即便这戏码相当精彩,赚足了好些热泪和喝彩,肖美人不接招,穆尚松便无可奈何。
走了好,走了也顶好的,这么些年被仇其善那个畜生折腾得那样累,留在他身边,还要受其他的烦,他早就需要好好休息,按自己的喜好去过活。
总之穆尚松相信,肖美人是个讲信用的人,说了得空想他,便一定会想他,这样就够了,他一个大男人,成天想些爱不爱的事,终归是不大合适的,况且管着穆家的生意,分了心,便很容易丢了命,往后梦中能相见,穆尚松觉得也不亏。
从车站回来那天日头很好,穆尚松看见路边电影院墙上贴的海报,已经找不见肖美人的身影。
那个电影院是将北城最好的影院,穆尚松前前后后去了十来次,都是为了看同一个人。
前两年的夏天,穆尚松伤到了脚,走路不方便,便呆在家中养伤。天气闷热,加之脚上包着药膏,心情烦躁不已,穆公馆上上下下的佣人绷紧了神经,唯恐点燃穆尚松的怒火,连讲话也只敢压低声音。
最后还是一位副手壮了胆,同穆尚松建议可以去看场电影,消磨些时光。
从前穆尚松对电影这些事物是丁点兴趣也无的,但确实乏味得太厉害,同意了副手的提议,第一场电影,看的就是肖美人。
黑暗中,光影交织成一个少年的模样,他长得极好看,做什么动作都好似带了钩子似的,叫穆尚松移不开视线,他在银幕那头笑着,又为什么事情忧愁,总之一切都带着感染力,好似冒着热气的细流渗进了冰块之间,复苏融化的感觉又痛又痒,穆尚松难以分辨这样的情绪,也想不起来,有一个极俗的词语,叫做“一见钟情”。
剩下的几天里,穆尚松包了场,将肖美人的电影全数看了一遍。
而后肖美人有新电影上映,穆尚松总是要拿到首映的票,在黑暗里坐着,看肖美人如何带领着他,体会另一段精彩人生。
直到有一天,仇其善找上门。
想来是有些好笑的,那一日仇其善走了以后,穆尚松实在太开心,吩咐厨房烧了一大桌子好菜,也不自己吃,通通拿到神龛前供上了。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眷顾他,世上两情相悦的事本来就少之又少,偏巧叫他遇见了,供上多少香火也是应该的。穆尚松鲜少有做出这样蠢事的时刻,爱上肖美人之后,好像便常常发生。
再后来的事便不必多讲,再后来,枕边人成为了梦中人,又回到了故事的最开头。
所谓的相见欢,不过是他穆尚松一个人的相见欢,隔着屏障去爱,一个人手舞足蹈,看上去难免无力又尴尬。
他没想到肖美人会再回来,再见到肖美人的那一刻,胸中的苦闷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段日子的不痛快全都不值一提,好像腿伤了的那个夏日,看见他的时候,便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不会讲话,总之觉得自己顶蠢的,可多数时候又明白,蠢也甘愿。
不知道哪句话惹得肖美人不高兴了,沉着脸走进了客房,不愿同他多说几句话,把门关紧锁死,便再没传出什么动静。
穆尚松想他想得厉害,又怕自己招他的烦,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也没有要敲门的意思,倒像是打算这样陪陪肖美人。
过了许久,终于听见门锁松动的声音,肖美人推开房门,见到外头站着一个穆尚松,竟也不意外。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穆尚松道:“没有什么事,你休息吧。”
“穆尚松。” 肖美人叫他,“我…我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一直都得空,挺悠闲的。”
讲完便把房门又合上了,留着穆尚松这个榆木脑袋站在原地好生琢磨其中意思。
月上枝头的时候,穆尚松脸有些发红。
第18章 。
肖美人躺在床上,四周静得很,没有扰人的声音。
刚才穆尚松来过一趟,只是站在外头,也不敲门。或许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细枝末节里暗暗生出了几分难以捕捉的默契,即便是穆尚松没弄出什么动静,肖美人也晓得来的人是他,开门瞧见他的脸时,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没有多想,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了穆尚松自己顶想念他。
至于穆尚松能不能听懂,则完全不关自己的事了。
肖美人关上门,无意瞅到墙壁上的镜子时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都是挂着笑的,穆尚松愣神的样子让肖美人觉得有些戏耍的乐趣,可他讲出的话全是真的,一字一句,都没有半分虚假。
夜深了,他却睡不着。穆尚松站了顶久,或许十分钟,或许半个钟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步子比来时要轻快得多,肖美人觉得,有好几步,或许踏进了他的心里。
翻了个身,好不容易有些睡意,又听见房门被敲响,肖美人起身开门,定眼一看, 原来是住在隔壁房的许怀棠。
许怀棠手中拿着几颗糖,递到肖美人跟前,道:“肖先生,要不要吃糖?”
他笑得很真诚,眼睛弯弯的,令人讨厌不起来,不过肖美人演戏的时候绝不会这样笑,他觉得有些假,世界上哪有人能笑得这样灿烂,好似丁点儿黑暗都不曾见着似的,一点顾忌也无。
“多谢,我不爱吃糖。”
许怀棠不介意,把糖收回口袋里,道:“我忘了,肖先生是大明星,夜晚吃糖可能要长胖的。”
肖美人没有太多精力与他绕弯子,许怀棠表现得越亲切,他便越觉得烦躁,只想快些让这人回去,不要打扰他休息。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许怀棠点点头:“嗯,想同肖先生聊一聊。”
肖美人道:“很晚了,改日吧。”
许怀棠却道:“同松哥有关系的,不耽误多长时间。”
肖美人想了想,让许怀棠进了房间。
刚把门合上,许怀棠便直入主题,确实是分秒都不耽误,只是这话说得又快又直,反倒让肖美人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好。
许怀棠找了个沙发坐下,对肖美人道:“肖先生,我喜欢松哥好多年。”
肖美人愕然,转身看向身后的许怀棠,只见他仍是笑着,不觉得刚刚那番话有什么丢人,只是静静看着肖美人,眼睛清澈明亮,找不到妒忌或是仇恨。
“我也知道肖先生优秀,你演的戏我看过几部,真的很不错,肖先生人好,戏演得也好,怪不得松哥会这样喜欢你。”
许怀棠拆了一颗糖,放进自己嘴里,肖美人这才看见,他并不是完全不以为然,拆糖纸的时候,许怀棠的手是发抖的。
“肖先生,我小时候被忠义山救过一条命,醒过来以后就在忠义山上跟着哥几个讨生活,做的虽然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我手上顶干净,没沾过血,我没有杀过人,我胆子小,原本想着只要跟在松哥旁边就成,没想到他后来下了山,做了穆家的当家,我又同自己讲,那就什么都别说,见他娶妻生子,也是一件顶快乐的事,可后来,他老婆没讨上,身边却有了你。”
许怀棠嚼嚼嘴里的糖,讲话有些囫囵,又好似被悲伤卡住了喉咙。
“我很后悔,我晓得来不及了。”
肖美人觉得脑袋里好似进了一窝蜂,嗡嗡嗡地吵闹着,让他无法静下来思考。眼前的许怀棠,太像从前的他,但他没有那么好运气,仇其善撑不住了,抓着他的手,连思索都没有,便往泥潭里带,许怀棠命好,这样相似的遭遇,却没有往绝望的方向走,到现在仍保留着一份真诚和坦率,仍旧能够站在明亮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向“情敌”微笑。
要论嫉妒,或许两人的位置才要倒个个儿,许怀棠身上有的可贵,是肖美人一路走来无奈丢失的人生。
肖美人道:“你想同我说什么。”
许怀棠将糖吞下,抬手胡乱擦了两把脸,同肖美人道:“肖先生,我和其他几个兄弟从忠义山上下来的时候,松哥是一个人,他说你同他分开了,是不是真的?”
肖美人点点头,开口也困难:“是,我们分开了。”
又在讲出口的那瞬间,明白什么叫做言不由衷。
许怀棠又道:“我怕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往后还是会后悔,肖先生,你是聪明人,你能不能懂我的意思?”
肖美人点点头,道:“挺好,挺合适的。”
许怀棠深吸一口气,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看着肖美人的眼睛道:“肖先生,我也觉得我和松哥挺合适。你是个大明星,条件很好,我很钦佩你,但我觉得自己也不差,松哥撑起穆家,明招暗招都朝他身上招呼,他很累,我说得直白些,希望肖先生不要介意,我认为松哥同你在一起,会更加累,因为你并不那样喜欢他,而我不一样,我愿意连命都给他。”
细细想来,两人生活了这样久,自己给过穆尚松的笑脸,或许两个手就能数过来。
他是天边冷清月亮,永远不可能成为太阳。
“连命都给他”这样幼稚的话,他从前仍对仇其善心存希望时,也是这样在心里讲过的。
许怀棠说得很对,这样对穆尚松不公平,他本身已经很累,再把自己的重量放到他肩膀上,或许会害得他喘不过气来。
喜欢同爱意是不一样的,肖美人心底冷成一片,他恐怕早就失去了爱上其他人的能力,他的勇气与固执,早就被时间消磨成了细粉,稍微起一阵风,便连影子都难见着了。
许怀棠讲完了,又从兜里把糖掏了出来,道:“肖先生,你吃不吃糖?”
肖美人接过许怀棠手中的糖,拆了糖纸放进嘴里,尝出了满腔的苦涩。
第19章 。
肖美人睡得很沉,被子温暖厚实,抵挡了多数寒意,困意袭来,便自然无法再分心细想许怀棠的话,上下眼皮打着架,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好梦。阳光灿烂,树叶绿得惹人心欢,街巷像是浸了蜜似的,显出温暖的颜色,往来的人个个笑着,没有痛苦忧愁,经过他身边时,也笑着同他打招呼,每个人都喊他的名字,喊他“任浊”。
身体也年轻了十岁似的,总之感觉浑身上下藏着一股使不完的劲儿,衣裳是崭新的,上了浆,笔挺又精神。肖美人抬头看看天边的太阳,不留神被刺了眼,举起手来挡,暖光透过指缝印上皮肤,却也不觉得讨嫌,暖洋洋的,一切都显得那样好。
肖美人站在街口,瞧见有熟悉的身影从店面里走出来,是仇其善,手中拿着一包点心,见着他了,便加快步伐朝他跑过来。
脸上没有阴郁,好似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周身都是少年郎应有的朝气,眼睛清澈明亮,只装得下肖美人一个,笑起来是弯的,那弧度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刀刃,刮得肖美人胸口发疼。
天气这样暖和,是再好不过的春日景象,肖美人消受不起这样的美梦,实难自已,就这样哭了出来。
仇其善嘴上还说着“芝麻糕是刚出炉的,我闻着香,便多买了两块”,瞧见身边肖美人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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