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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囚楼-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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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笑了,发自内心的笑,红通通的糙脸在月色下也添上了几分柔和。
“没死就好,”小兵仿佛在自言自语,呢喃着伸出手握了握阮臣:“我带你出去吧。”
阮臣深知他是个胆小如鼠的性子,听了这话不禁在心里嗤笑,知道自己也苟延残喘不了几天了,见他一张脸红的十分认真,也就存了几分逗他的心思,轻轻问道:“走到哪里去。”
不料小兵却将他的手捧到胸口,盯着他目光灼灼道:“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
“哈哈,”阮臣笑了起来,复而喘得厉害,小兵拍着他的背,语气有些哀伤:“江少爷的下落打听到了。”
说着低下了头:“他们说,明天——”
“他在哪里?”
小兵有些疑惑地看着阮臣的眼睛:“你不关心关心你自己吗?你知道那些人的,他们要——”
“我问你他在哪里?”阮臣却是少有的执着,他擦了擦因为咳嗽牵动嘴角伤口而溢出来的鲜血,浅褐色的瞳孔在月光下看上去十分纯净。
小兵望着他漂亮的非比寻常的眼睛,整个人彻底陷了进去,他摇了摇头:“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也是要被抓回来的,主人他们已经出发了。”
阮臣低头抿了抿嘴角,斜斜地陷回到角落里,一头银发也失去了光泽,小兵只听得黑暗里幽幽地一声叹息,像是诉尽了这些年的痴恋,他的声音声音低怨哀伤:“他就这么迫不及待……”
是啊,他还在死亡线上扑腾挣扎,绝望地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主人就这么丢下了他!阮臣有些嘲讽地看了一眼小兵滚动的喉结,轻轻闭上了眼。
这么多年的挤兑跟威胁,那些人——那些畜生都对他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主人他一点也不知道吗?失去价值的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主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了。
小兵的心揪了起来,一纵一纵地疼,他好像知道了阮臣话里的意思,他在哪里——他反正不在你这里!
“别想了罢,”小兵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趁今晚他们都随主人去了巴黎,我带你走!”
阮臣笑了起来,手点着他的胸口画圈,媚眼如丝地斜睨着他,忽而喷出一口鲜血,答非所问道:“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
小兵惊出了一身冷汗,吐血是极凶的兆头了,他抖着手替他擦血,谁料怎么擦也擦不尽,小兵脸色刷白,急的快哭出来了。
“你不要吓我,喂,醒醒!醒醒!”
小兵的眼泪滑了出来,他抱着阮臣拼命地往外冲:“救救他吧,求你们了!他快死了,救救他吧,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少数几个留下来的下人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他,好像看见了疯子似的四处躲着他。小兵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抱着浑身冰冷的阮臣跪在院子中央,上头悬着一轮孤淡清冷的月亮,照的人心头瓦凉瓦凉的。
一朝得意万人仰,风情或做绕指肠。
痴情付诸残魂消,来生愿做负心郎。
不得哀怨别情长,少年扶马笑我轻狂!
南朝快客剑萧萧,仰头对饮明月光。
吟词引曲丛花中,前世恩怨都做空。
捻叶怒笑随他往,指天占地只我为王!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来世可以做一个不为儿女情长所羁绊的人,一生洒脱肆意,逍遥明快。
第31章 巴黎篇 30
巴黎是一个看之不尽、看之不清的城市。
美丽的塞纳河贯穿整个巴黎,阑珊灯火映照的苍茫夜空,浮云如被点燃的青烟,轻轻漂浮在湖面。夜巴黎如同一位华丽的贵妇,开始她风情万种的演绎,穿梭在左岸,又在右岸消失不见。
塞纳河上空的夜色浪漫又多情,河边来往的行人也是慵懒惬意的。不时有晚风从街道对面吹过来,席卷了香水的清甜味道竟跟Chateau Ausone有些相似,熟悉又陌生的毕业聚会仿佛近在眼前,那是江楼最美好的记忆,也是最不愿想起的梦魇。
这样矛盾的回忆让江楼升起了一些烦躁的小情绪,喜欢的偏偏想不得!他揉了揉卷曲的头发,偏头去看旁边那人,接连几天的照顾和迁就让江楼渐渐放下了那些戒备。他一向是个善良大度的人,若不是——
“让我拍一张嘛!”
盛因摆弄着脖子上的TYP 007左摇右摆,开心地朝江楼露出一口大白牙。他主动要求跟江楼一起离开,为此还跟何林拍着胸脯保证了一番,不过依江楼那个危险的情形,跟个人照顾总是好的,何林将药物重新调好塞进盛因的包里,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让江楼按时服药,盛因因为得到照顾江楼这个任务偷偷地开心了好一阵,望着飞机上依然昏睡的人,心里乐开了花。
带你去巴黎吧,盛因想,那可是我最爱的城市呢。于是飞机在云端飞行了13个小时后,精神饱满的盛因揽着迷迷糊糊地江楼就到了巴黎——传说中温柔多情的心灵之地。
盛因看着江楼搭在栏杆上的黑色外套,突然就想到前两天陪江楼去烫头发,帅气的法国小哥还撺掇他将头发染成栗色,江楼撇撇嘴,却也没拒绝。自己在一旁也是副期待的模样,想来大概是眼睛都快戳到江楼脸上了,引得小哥不时将嘴角弯成暧昧的弧度,边染头发边跟自己用眼神交流。
江楼自然是没有察觉的,他好像有些不安,这样直接的改变确实是在逃避着什么,从发型到服装,无一不有着天差地别的改变。可是越逃避越容易想起,刻意去改变的东西反而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你最好了!楼~”
盛因拿起江楼的外套披在肩上,黏了过来晃他的胳膊,姿势很暧昧,但是江楼却不觉得厌烦,这种触碰跟那个人是不一样的。有点像——一只爱撒娇的小软猫。可是这只小软猫长了一身神气活现的金色毛发,半分没有柔弱的样子,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了。
江楼有些无奈地扭过了头,他已经很久没有拍过照片了,原因当然是——不喜欢现在的自己。皮肤过于苍白,眼睛也不像以往那样纯净,不晓得为什么,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他每次在镜子跟前停留时,总能找到一抹深埋眼底的怨恨,浓烈暗黑,将他的眼睛也侵蚀了七七/八八。
于是他就有些心悸,一方面是对过去的抗拒,一方面又是对未来的茫然,他常常站在阳光下打量自己的手,细白修长,正是弹钢琴的好样子,若不是——
江楼垂下了脑袋,那一年的地狱生活给他的人生带去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梦想,他的家庭,甚至他的灵魂都是破碎不堪的,他没有办法去忘记那些痛苦跟折磨,更没有办法去原谅,那样非人的对待,根本就是无法宽恕的。
江楼揉了揉盛因金黄色的头发,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没有防备。盛因这副活泼开朗的样子,跟他那时候多像啊!
如果没有那个人,自己也是这样肆意欢乐的少年,将头发染成随心所欲的颜色,穿着款式各异的服装,跟着秦离他们在球场奔跑尖叫,跟着爸爸妈妈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留下美妙的琴音,接受来自四方的赞赏和艳羡,过着积极向上单纯认真的生活。
若不是——
若不是他逼迫自己,若不是他凌/辱自己,若不是他囚禁自己,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江楼抬头看了看深不可测的夜空,心底渐渐泛出来一种嘲讽的思绪,神经质一样的,他非揪着那些痛苦不放,他的脑袋有些迷糊,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积累的怨念,现下全在脑子里打着转儿嘲讽他的逃避,江楼微微低了头去看平静的湖面,只祈求自己此生再不要遇见那个人。
第32章 巴黎篇 31
逃避是因为真实的痛苦,而嘲讽却是因为虚假的骄傲。他既骄傲又痛苦,越逃避就越嘲讽,这种矛盾的症状也许只有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
江楼看着一望无际的塞纳河,心也跟着荡漾了起来,他突然就想到自己还有长长久久的时光,长到可以绕着河畔走上几十年,左岸是文化艺术,右岸是纸醉金迷。香榭丽舍大街上有令人迷醉的香水,埃菲尔铁塔旁有浪漫多情的游客,卢浮宫在日暮中温柔相映,巴黎圣母院呈现出一片祥和。
塞纳河在米拉波桥下流逝
还有我们的过去
何苦老是把它追忆
随着痛苦而来的总是欢喜
夜色/降临钟声悠悠
白昼离去而我逗留
……
无声地念着这首诗,江楼的眼睛不自觉地弯了下去,脸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是啊,自己在巴黎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咔嚓!”
江楼闻声转过脸,佯装生气去瞪盛因,对方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又黏了过来:“你刚刚那个样子真好看。”
说着将手里的相机举起来对着江楼:“你看是不是!”
江楼侧过脸去看,只轻飘飘的一眼,方才那些小情绪就全消失殆尽了。照片里的他侧着身子凝望平静湖面,身后是阑珊灯影与浪漫的街道,缱绻夜空亲吻他栗色的头发,夜巴黎在他幽黑的眼睛里缠绵辗转。
盛因真是会选地方,再没有一个地方像巴黎这样适合此时的江楼,它不浮躁不傲慢,包容大度,风度翩翩,恰如其分的关怀每次都来的正是时候,直惹得人要热泪盈眶了。
少年明媚纯净的侧脸像巴黎的夜风,带着Chateau Ausone的清甜香气直抵心尖,所有阴晦暗黑的种子都将深埋心底直到烂透腐化掉,从此他的世界只有肆意和欢笑。
“Des fleurs?M。SANTER。”
稚嫩的异国口音在耳旁响起,盛因笑的快站不住,他用外套蒙住脸凑到江楼耳旁,轻轻说道:“他问你要不要送你的爱人一朵花。”
江楼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盛因又是一阵前仰后合,雪白的牙齿晃得江楼眼睛疼,江楼伸手将他拽到身后,转而掏出钱包取出20欧元递给红色头发的小女孩,笑着说道:“NO; thanks。”
小女孩愣了愣,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用生涩的英语表示自己不能随便收钱,硬是塞给江楼一大束红色鸢尾,另外还从小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液体郑重地放到江楼手里,告诉他这是防凋零的药液,偶尔给鸢尾滴一点儿,就能让它永生。
江楼表现出不相信的样子,小女孩立马就跳了起来,她比划着往手心倒了一点儿药液,用手指蘸着往鸢尾花几近凋零的尾部上抹了抹,霎时三个人的眼睛都仿佛定住了一样,充满惊奇地看着原本泛黄的鸢尾渐渐鲜活了起来,像是有着某种信念般的,那干枯的鸢尾硬是由死中活了过来。
江楼心里泛起一种激动的情绪,亲眼看着某种苟延残喘的生物复活,由无尽绝望中绽放无边的生命力,忘记所有难以承受的苦难,用坚韧的灵魂为自己开出绚烂的人生,这是对生命的渴望,也是对自己的挑战,鸢尾都可以成功,他为什么不可以?
江楼将鸢尾递给盛因,又从钱包里拿出50欧元,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红色的卷发,用小时候跟法国球星学来的唯一一句法语笑着说道:“Merci,mon ange。”他的眼睛里像是盛了星星,亮晶晶的十分好看,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惹得小女孩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安地在他手心蹭了蹭。
盛因在旁边笑成了一团,不停地对江楼使眼色:“怎么,你原来这么温柔的吗?”
没想到这回江楼没有无视他的戏谑,反倒抬起头也对他笑了笑,薄红的嘴唇轻轻上挑,长而翘的睫毛在灯影下微微泛着光,眼睛像黑白分明的棋子一样晶莹剔透。此时此刻的他笑的过于好看,一不小心就让盛因记了一辈子。
盛因往后的日子里也遇到过很多好看的人,见到过很多好看的笑容,那些笑容嫣然多情,无一不给他的世界带去几分甜蜜的诱惑。
不过每当他想起有这么个人,在这么个地方对他露出这么个笑容的时候,心口总会隐隐作痛,因为这个人,这个笑容,再也不会有了。
第33章 32
顺着塞纳河往前走上二十分钟,再搭晚班公交,约莫一个半个小时就到了他们借住的家庭。独栋别墅在幽夜里像古巴比伦的梦幻城堡,欧式尖顶直耸云霄。每逢夕阳西下,这栋郊外的别墅便被笼罩在朦胧光影中,遥遥望去,就像来到了与世隔绝的仙境。
这里幽静孤僻,正是藏身的好地方。同样的,要是在这里发生的点什么,没人会知道。
盘着头发的Martin夫人总是戴着她的老花镜坐在门口等待这两位“年轻帅气的Chinese boy。”用她的话来说,这两个孩子就是上天送来的天使。
“sweet hony。”她在家里喜欢这样称呼他们。
Martin夫人大老远就看到了她的两个小天使,高个子的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花,笑的非常开心;另外一个——Martin夫人私心更喜欢这个温和秀气的男孩子。
他总是眼睛弯弯地蹲在她腿旁听她重复那些年轻的往事,她英年早逝的丈夫,古老家族里代代流传的故事,以及远在异国他乡的独生女。不管Martin夫人重复多少次那些陈年旧事,还是说到动情的地方哽咽流泪,她的sweet Jiang都会轻柔地拍她的背,小声又耐心地安慰她,时刻照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对常年独居的Martin夫人来说,Jiang就像一轮温和的小太阳,收敛了自身的光芒,外象表露出来的一切只叫人觉得sweet。她简直羡慕死Jiang的父母了,养了这么个善良又懂事的好孩子,为此也不只一次表示想见见Jiang的父母,只是他在这件事上似乎不愿意说的太多,每次Martin夫人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Ying就会大笑着过来接她的话,Jiang也会默默地走开。于是这么多天过去了,Martin夫人对这两个年轻人的来历等于一无所知。
Martin夫人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往常总是盘的一丝不苟的褐色头发今天却有些凌乱,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个sweet hony走过来,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笑着张开双臂迎上去。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江楼,他脱下黑色外套递给盛因,将他往后面推了推,自己率先走了过去。
“M——”
“江。”
毫无预兆地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江楼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冲,时间也仿佛凝固了般,他僵着身子一动也动不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躺在床上的Martin夫人老的连一颗牙也不剩,她记不清许多人,想不起许多事,可是她永远记得在她100余年的日子里,有过那么一个魔鬼般的夜晚。
鲜血在她眼前喷涌,耳边不断响起惊恐欲绝的惨叫与哭泣,这些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像地狱里的魔鬼一样,用最残酷的方式逼的她一向温柔善良的小太阳下跪磕头。
浓稠的血液从江楼的指缝露出来,纵然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他也不敢抬头去看一眼血肉模糊的盛因。
“不敢看了么?”
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江楼抖了一抖,心态已经临近崩溃,两旁牵制他的男人松开手将他往盛因跟前推,江楼抹了一把溅过来的血,面前是盛因疼到只能抽气的声音。
“好疼……”盛因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他的脸被踩在地下,身上是乱成一团挥舞着的铁棍,江楼只能听见那些物什打在身体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偶尔伴随着骨裂和鲜血飞溅窸窸窣窣地响动,又沉又重,压得他快要昏过去。
江楼站在血泊里看着盛因,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他已经动不了了,脚下是一片红,多走一步都像在抽盛因的骨血。
凌落靠在椅子上盯着绝望崩溃的江楼,熬夜的眼睛里是常见的红血丝,下巴也满是青色胡茬,几天下来,他瘦了整整一大圈。然而江楼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他宁愿去心疼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不愿将心思稍微放一点点在自己身上。自己暴怒也好疯狂也罢,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凌落这几日胸中积累的怨气于是更浓郁了——老子彻底要废了他!妈的!
第34章 33
闭了闭眼朝身边的人打个手势,对方立刻会意上前将盛因从地上拖起来,一把将他甩到凳子上,两个人从旁边过来摁住江楼的肩膀,黑衣人伸手从后面掏出一把刀来——
“你干什么?”江楼脸色刷白,他扑过去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雪亮的刀从天上落下来,鲜血溅了他一脸。
“啊!”
江楼惨叫一声,滚在地上去接那根被切掉的手指,盛因痛的昏了过去,脸上还在往下滴着血——
沾满鲜血的刀又提了起来,这回举得更高,穿着黑衣的男人舔舔嘴角的鲜血,毫不犹豫地又挥了下去。
江楼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双手捂住脸大声痛哭,他跪在地上往前爬去,手边又滚下来一根冒着血的手指。
“是我不好,我该死,我有病,我再也不跑了,我打断自己的腿,求求你放过他,你砍我吧,把我的手拿去——”
他救不了盛因,他甚至连靠近他都做不到。江楼像疯了一样红着眼跪在地上磕头,咚咚咚撞得直响,头被磕的烂了一片,鲜血和眼泪混在一起,入了眼却是异样的红。
跪下磕头,痛哭流涕,这些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现在全叫他得到了!可是那么想要的东西真的得到了,凌落却觉得不是那般的滋味。
他挥手让黑衣人停下,连忙跑过去将江楼从地上抱起来,江楼却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跪在地上糊了一脸的血,仍是不住地给他磕头,求他手下留情,求他杀了自己赔罪。
凌落盯着他沾满鲜血的脸孔,心疼之余却有着久违的悸动,养成了习惯一样的,他嗜这般痛苦绝望的血。
于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只有他必须跟自己在一起!
凌落将他抱起来朝前走去,淡淡地瞥了一眼血团一样的盛因,冷笑着说道:“拖去喂狗。”
黑衣人应了一声便过来拖盛因,这时候江楼却突然惊醒般瞪着凌落,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巨大力气,竟从凌落怀里挣脱了出来,连滚带爬地朝黑衣人挪去,凌落抓了一把没抓到,再抬眼看江楼,已经从地上捡起了那把雪亮的刀——
“不要!”
话音未落,锃亮的刀尖就从黑衣人的胸口透了出来,他瞪着大如铜铃的眼,伸手掐住了江楼的脖子。
凌落脑袋一空,刚刚他以为江楼要自杀,简直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踹开黑衣人,一把抱住癫狂的江楼。
江楼完全失了神志,他毫不犹豫地往后挥了一刀,凌落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他,刀尖只碰上他的衣角,带着碎片一起掉到了地上。一旁的保镖将黑衣人拖下去,剩下的人干干地瞪着江楼,却没一个敢插手的。
他跪在地上摸索着捡起盛因的两根手指,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凌落,不知道是不是凌落的错觉,他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江楼对着他举起了那两根手指,半睁着眼睛死盯着他:“给他接上。”
他有点难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楼,陌生又疯狂,偏执的要死。
“你……”
“治好他,我跟你回去,永远不会再逃。”
凌落喉头腥甜,突然喷出一口血,过度疲劳的身子终于有些撑不住,他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默默地看着江楼怨恨的脸。
2017年9月18日夜10点40分许,凌落做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妥协。盛因得到了最好的医治,两根断指由于保存完整且救治及时,已全部接上。他在巴黎市中心的医院休养了整整四个月才回国,那时候已是深冬,纯白的雪落到肩头上,属于盛因的夏天永远结束了。
第35章 34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冬天积的雪消的很快,马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鲜嫩的草芽从土里钻出来,稀稀拉拉地开了一地。
“今天他情况怎么样。”
“已经好了很多了,基本能认人,只是……”
“什么?”
“还是那件衣服——他不愿意别人碰。”
凌落挥挥手让阿陈下去,处理完手头工作后来到了江楼房间。
一眼就看到了那件脏兮兮的黑色外套搭在他肩上,深色的污渍十分刺眼。凌落揉揉眼走过去蹲在他腿边,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件衣服这么脏,丢掉好不好?”
江楼歪头看着他,抿抿嘴往后躲了躲。凌落伸手揉他染回黑色的头发,语气有些严厉:“这衣服有什么好的?你天天抱着它!”
江楼撇撇嘴像是要哭出来,一把将衣服藏到身后,扑到他怀里亲他的脸:“对不起,对不起……”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脸,边哭边不知所措地道歉。
凌落叹了口气将他抱到床上,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细细地擦他的脸,江楼还在抽噎,像个孩子一样紧抱着那件脏衣服,死也不愿意让凌落碰它。
凌落不知道这件衣服对他有什么重要的,从巴黎回来就一直带在身边,睡着了抱在怀里,醒了就搭在肩上。
他于是放弃了跟他周旋,四个月的时间还是有些长了。好言好语将他哄睡,凌落摸摸他柔顺的黑发,心里很是苦涩。
那天的事情让江楼受了很大的刺激,醒过来就成了这副样子,医生说这种疯病吊诡的很,可能某天突然就好了,也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凌落自然是十分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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