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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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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但如此,他还派了不少学道衙门里的人四处查访。
    或许,他们那边已经寻到考生了。
    作为一个主考,老在外面晃也不是办法,还需在学道衙门里主持大局才是。
    见孙淡同意,韩月一招手,就有两个在街边揽活的轿夫跑过来,抬着孙淡飞快也似地去了。
    可等孙淡和韩月坐轿子回到学道衙门,依旧没有任何好消息。
    值守的小吏回答说已经张了榜,也派了不少人出去查访,可整整两天了,连个鬼影子也没捞着。
    那个小吏有些颓丧地坐在空空如也的考场里,不住摇头:“孙大人,若后天一个人也没有,该如何是好呢?”
    孙淡心中也是郁闷,前几日他在夏言和淮安知府他们面前大义凛然地说了一席要亲自主持睢宁县试,说了一席科举不可废之类的大话,如今若真没一个考生,这脸可就丢大了。
    当时孙淡也是想都没想就说出这样子的话来,他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这么说。下来之后孙淡仔细想了想,其一,自己这次来南直隶,本就是为巡查本地的学政,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其二,或许他是不想跟淮安府和河道上的一众官员一倒跑出去赈灾吧。
    去赈灾,那日子可不太好过。饥一顿饱一顿,风里来浪里去,还得冒着被浪冲走的危险。他孙淡如今有大好前程,有过惯了舒服的日子,这种苦是再也吃不了的。
    这两日,就孙淡所看到的,淮南的官员们都瘦下去了一圈。那夏言更是几日没睡,眼睛都熬成了兔子。
    这种苦,未来的孙相可没兴趣去受,既然有科举这个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在,正好借机脱身,又获取了好名声。想想吧,这么大灾害,依旧照样举行考试,可见我孙某人对科举对教化对国家轮才大典的重视。
    …………………这已经是触及灵魂了,孙淡现在只恨不得给自己脑袋上拍一巴掌:资产阶级的劣根性啊这下好了,苦是不用去吃,可这脸却要丢了。
    孙淡虽然郁闷得身子发软,可表面上却不肯服输,他咬牙道:“后天县试的时候,该怎么办就就怎么办。点名,发卷,阅卷,一样也不许少,要做足了仪式。就算没有一个考生,本大人也要在这里坐上一天。科举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大事,就算是天崩地裂,本大人也绝不会不开考场。”
    那个小吏听孙淡这么一说,心中佩服,起身一揖到地:“大人说得是,小人绝对不敢懈怠。”
    孙淡话虽然说得义正词严,可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会有人来吗,会有人来吗?
    学道衙门已经收拾了几十间干净屋子,并免费供应考生吃住,如果真有睢宁考生,怎么可能不过来报到?
    正坐得无聊,突然有一个衙役兴冲冲地跑进屋来:“找着了找着了。”
    一见孙淡正正襟危坐在屋中,他吃了一惊,忙拱手见礼:“小人见过孙大老爷。”
    “什么找着了?”孙淡语气缓和地问,可一颗心却跳个不停。
    那个衙役道:“回大老爷的话,好象是找到一个睢宁来的士子了。”
    “果真”孙淡心中一阵惊喜,猛地站了起来。
    韩月却大为不喜,呵斥那个衙役:“什么好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这含糊不清的?”
    孙淡忙摆手示意韩月安静,微笑着用鼓励的目光看着那个衙役:“慢慢说,不要急。”
    那个衙役这才道:“回孙大老爷的话,小人先前在街上逛的时候,就看到两个操睢宁口音的人在前面那间叫什么《太白遗风》的酒楼里吃饭,看他们的打扮,也是读书人穿戴。小人心中一急,就跟着走了进去。”
    睢宁位于淮安府西北,那里人的口音有些像河南话,同江苏人有很大区别,很容易听出来。
    衙役又道:“小人进去之后,听得真真的,那二人一人姓谈,一人姓马,听他们的谈吐,没错,就是读书的,二人还在里面念做了半天诗。于是,小人就上前去问他们是不是睢宁过来的。那两个人回答说,祖籍是睢宁的,现在淮安居住。”
    “然后呢?”孙淡又问。
    衙役:“小人又问他们有没有功名在身,那二人回答说没有功名,就识几个字,连县试都没参加过。于是……”
    “于是怎么样?”
    “于是小人就上前去拉他们,让他们来参加考试。可是,那两个家伙实在太气人,说自己在河上行商,日子过得逍遥,去考个什么劲。再说,他们现在已经举家搬迁到淮安,就算要去考,也得参加淮安的县试才对。”衙役面带愤怒,气呼呼地说;“那二人好生讨厌,还挖苦了小人半天,说科举哪里有那么简单,有的人考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一个童生,没得虚度了年华,成功率太低,没甚意思。”
    “这样啊”孙淡沉吟片刻,立即起身:“带我过去,本官倒要去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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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君子论德
    第四百五十二章 君子论德
    孙淡对那两个行商的心思实在是太了解了,他如今虽然是一个名满天下的状元公,翰林院编修,自从参加科举以来也是一帆风顺,连中三元。可依靠的不过是自己脑子中那个强大的资料库。
    回头去看一想,如果没有这个作弊手段,以他肚子里那点墨水,就算在苦读三十年,也没办法在这尸横遍野的科举考场上杀出一条血路来。
    科举从来就是一件高投入,低产出的事情。
    如果真没有那个资料库,当初的孙淡估计也会走上从商那条道路,无商不富,还有什么比经商能更开改变人生呢?
    淮安虽然地处苏北,在现代,比起苏南而言算是经济欠发达地区。可那是在工业大生产时代,在明朝这种农耕社会,依托大运河的航运,淮安也算是全国有名的商埠,富裕程度仅次于苏杭扬常和南京。
    自从武宗时代起,明朝达到了其国力最鼎盛的时期,江南一带商品经济极为发达,读书做官已不是社会精英阶层的唯一出路。实际上,在这个时代,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在江南悄然萌发,社会价值观也呈多元化发展的趋势。读书入仕的道路实在太漫长,而且成功率也实在太低,在很多地方,读书识字只不过是普通百姓作为提高自身素质的一种手。甚至有人认为,能识字算帐,将来至不济也能在商号里混个帐房之类,好过在外面当苦力。
    这种思潮孙淡也有些了解,自然不觉得奇怪。
    看样子,那两个姓谈和姓马的家伙这几年经商是小有成就,日子过得滋润,自然对科举兴趣缺缺,也受不了读书那种苦。
    他们不愿意来参加考试,但不等于孙淡就此放弃。
    孙淡等了这两日好不容易等了两个睢宁籍的读书人,自然不肯放过。否则,若考场到时候空无一人,自己这张脸朝什么地方搁,也没办法向大家交代。
    反正,无论如何,不管采取什么手段,威逼也好,利诱也好,拉也要将那二人拉到学道衙门里来。
    想到这里,孙淡顾不得换官服,站起身来,喊了一声:“韩月,走,咱们过去瞧瞧。”就率先朝门外走去。
    走不了两条街,就来到衙役所说的那条街,远远地就看到一条小河,一座雅致的酒楼正矗立在水边,酒楼上挑着一个酒幌,上书《太白遗风》四字。字写得很精神,应该是名家手笔。
    这座酒楼不大,上下两层,房屋装修得不错,人却不多,估计是走静品路线,寻常市井之人也消费不起。
    加上这一条街有些僻静,所以,还没走到地头,就听到有三个睢宁口音的人在大声争执着,再看过去,临水的窗户边正坐在三个读书人模样对着外面指手画脚。
    孙淡不觉一呆:不是说有两个睢宁读书人吗,怎么一下子钻出三个人来了。如此也要,等下将他们一网打尽。
    三人的声音很是响亮,其中一人的声音中气非常足,说起话来像是同人在吵架:“方兄,你所说的这诗《劳山歌》真是孙淡写的,弄错了吧?孙静远的集子我都买了,寻遍了字里行间,怎么就没找到一个劳字。”
    另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是啊,马兄所言极是。孙静远的文章且不论,就其诗词而言,大多走婉约一路,否则也不过写出‘落红本是无情物,花做春泥更护花’这样的句子。就算是‘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其喑究可哀’一句,也沉郁压抑。这才是孙淡的风格,如方兄刚才所念那句‘劳山拔地九千丈,崔嵬势压齐之东。下视大海出日月,上接元气包鸿蒙。’沉雄阔大,倒有东坡遗风,不是孙静远的味道。”
    大嗓门的那人连连点头:“谈兄说得是,我估计这首诗应该是唐人所作,只不过考据不到原来的作者,被人假托为孙淡作品也有可能的。”
    孙淡听他们在议论自己的诗作,心中好笑。听他们刚才所说,大嗓门那个应该马生,而说话细声思气的那个因为是谈生。
    “都说了,真是孙静远所做。这首诗是他南下淮安,路过山东时所做的。”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孙静远的诗词风格变化多端,无论是雄伟壮丽,还是婉约清丽都是作得极好。你们说他写不出沉雄阔大的诗句来,毫无道理。想当初,孙大学士在院试考场上所作的那首‘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不也尽得东坡大江东去的意境?”
    孙淡听着声音非常耳熟,定睛看去,却不是先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个睢宁士子又是谁。
    身边,韩月不觉惊讶地叫了一声:“大老爷,那家伙不就是先前那人吗,他说自己大字不识一个,现在却同两个书生谈诗论道起来,可恶,竟然连我们都骗。不行,我非得给他点厉害瞧瞧。”
    孙淡摆摆手,笑道:“算了,他不承认自己是读书人,估计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过,如此也好,又多找到一个睢宁考生,也是一件好事。我们悄悄进去,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等走到酒楼门口,一个伙计迎上来,高声唱道:“客官里面请,可要用些什么,我们这里有十年酿的黄酒,还有大运河的大鲤鱼。”
    韩月将一枚银子塞到他手中,低声道:“别吱声,我们就看看,什么也不要,你别来烦我家老爷。”
    小二吐了吐舌头,乖觉地退了下去。
    孙淡走进一楼大厅,那三人又开始说话了。
    说话的正是那个大嗓门的姓马的读书人。那三人的座前隔着一道屏风,因为孙淡和韩月进来是也没惊动他们。
    “方兄这话说得不对,孙静远才来淮南没进天,他在山东时做的诗你怎么就知道了,哼哼,别是骗人的吧?”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姓谈的书生笑了起来:“方兄,你不会是得了什么唐人的残本,又知道我们喜欢孙静远的诗词,用来诓骗我们的吧。”
    “你你你……”那个姓方的书生气得说不出话来。
    隔着屏风,孙淡看到那个姓方的书生气得弯腰不住咳嗽,一张精致的脸红得吓人,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见他咳得厉害,谈生和马生停了下来,关切地问:“方兄,你没事吧?”
    良久,那姓方的读书人才止住咳嗽,一张脸恢复成正常颜色,道:“没事,前几日水灾,在水中守了凉。”
    “哎,我们也是睢宁人,家乡糟了灾,心中也不好过。”谈生和马生都同时长叹一声。
    马生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算了算了,不说这种不高兴的事情。喝酒,喝酒。虽然我们都搬到淮安城,侥幸逃过一劫,可近日也倒霉透顶。漕运衙门迟迟不开具船引,看样子,漕运那边的路子是断了,今年的生意也完了。”说完话,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谈生也满面忧愁:“不说这些不开心的,我们继续吟诗作赋强颜欢笑好了。对了,你们谁见过孙淡,也不知道这个天子门声,当朝的状元公究竟是何模样?”
    方书生立即接嘴道:“能做状元公的,自然是风流儒雅的少年郎。”
    马生笑道:“却不然,我听人说,孙静远长相寻常,看起来也就一普通人罢了。”
    方书生忿忿地说:“你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孙静远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模样。”
    马生笑了起来,说:“难道他还头上长角不成,孙淡又不是戏子,要那么俊俏做什么,只要文章好就成了。”他转头看着方书生:“方兄,看样子你也极喜欢孙静远的诗词文章,听说他如今正在淮南,怎么不上门拜访?”
    方书生,也就是女扮男装的方唯回答说:“我又没有功名,如今孙先生是天子近臣,我怎么见得到他。”
    马生哈哈大笑:“如今却有个机会,你要见孙静远却不难。睢宁今年的县试不是在淮安举行吗?那孙静远就是主考,方兄如今还没有功名,不妨去报名考试,到时候不就见着了。”
    “真的”方唯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又开始咳嗽起来:“可是,可是……咳咳……可是我的同窗和家人都在这场水灾中遇难了,又从什么地方去找保人”
    听方唯有意参加科举,孙淡心中欢喜,心道:瞌睡来了遇到枕头,只要你来考试就可以了,要什么保人,本大人给你开绿灯。
    不过,他心中还是疑惑,这个方生当初怎么死活不承认自己是读书人呢?却有些奇怪。
    孙淡正要出去招呼那三人,就听到谈生冷笑道:“保人,简单我,我和马兄身家清白,可以当你的保人。不过,方兄你做人可不地道啊。刚那首劳山歌分明就不是孙淡写的,时间也对不上。我和马兄对你一片坦城,你却来哄骗我们,未免让人看不起。”
    方唯急道:“那首诗真是孙淡写的呀”
    谈生继续冷笑:“谁信啊”
    马生大笑:“谈兄,你就别为难方小兄弟了,谁作的这首诗有什么打紧。”
    谈生哼了一声:“马兄此言差矣,科举乃是国家大事,考生的身家必须清白,你我做人家的保人,可是要担干系的。若这个方兄乃是优伶出身,你我可要吃挂落的。哼哼,人生在世,首重在德。方兄说话不清不楚,我怎么能做这个保人?”
    方唯急得要哭出声来:“谈兄,那诗真的是孙淡写的啊,我怎么可能骗你们。求求你们,做我这个保人吧”
    孙淡再也看不下去来,长笑一声,吟道:“劳山拔地九千丈,崔嵬势压齐之东。下视大海出日月,上接元气包鸿蒙。”
    马、谈、方唯三人都转过头来,却见一个相貌平凡的年轻书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第四百五十三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第四百五十三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没错,出来的正是孙淡。他方才见马、谈二人死活不肯为那个姓方的书生做保人,心中也是一阵焦急。心中不觉暗骂:本大人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甘情愿来参加县试的士子,可就因为没有保人,无法进考场。君子有成*人之美,马、谈二人也甚是可恶。你们不参加考试也就罢了,让你们做个保人有那么难,没得坏了我的好事。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刚才那方姓书生所朗诵了孙淡所作的这首新诗也不过是前一段时间孙淡才写成的,还没有流传开去。现在难免让马、谈二人怀疑。古代看人首重品德,方书生所言不尽不实,难免被人怀疑。加上又是萍水相逢,那二人自然不肯为他担保了。
    不过,孙淡现在才管不了这个方书生是什么来历。他现在是唯才是举,只要能进考场,就算你是牛鬼蛇神,一样举双手欢迎。
    看来,要想证明这首诗真的是自己的新作,并拉方姓书生进考场,说不得要亲自出面了。
    于是,孙淡大声吟诗,潇洒地走了出去。
    方唯听到有人念孙淡的诗,心中一喜,可抬头一看,却是先前在街上碰到的那个家伙,不觉一惊。再看他身后那个背插双刀的家伙,更是阴森森没有人气,让人心中发寒。
    “是你……”
    孙淡朝她微微一笑,并点了点头。
    方唯忍不住朝旁边移了下屁股,下意识地朝马姓书生身边靠了靠。
    马、谈二人见孙淡做书生打扮,都站起来,拱手道:“敢问兄台有何见教。”
    孙淡也拱手回礼貌:“再下姓孙,也是一个普通读书人。刚才在旁边听三位兄台谈吐风雅,不觉过来叨扰,勿怪。还请问三位搞姓大名。”
    马、谈二人忙喊了一声:“孙兄。”并自我介绍说他们叫马全和谈拓,乃是祖籍睢宁的粮食贩子。
    方唯因为畏惧孙淡,回答说自己叫方唯,乃是从睢宁逃难过来的读书人,没有任何功名,连个县试都没参加过。
    孙淡听方唯承认是读书人,心中更是欢喜。哈哈一笑,一把牵住方唯的手笑道:“方兄,你刚才还对我说目不识丁,怎么一转眼就成读书人了,哄得我好苦啊”
    方唯被孙淡一把牵住手,只觉得全身就像是落到热汤之中,一张脸红得怕人。她如同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慌忙将孙淡的手甩开,讷讷道:“逃难之人……孙兄身边的那个家人实在凶恶,小生……小生……”
    孙淡终于明白过来,继续爽朗地大笑起来:“这个是我的家人,原来你将他当成坏人了。”
    马全和谈拓看了韩月一言,都同时喝彩一声:“好一条好汉,方兄心中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
    众人也都同时笑了起来,方唯更是不好意思起来。
    笑毕,马全大声嗓门问孙淡:“孙兄有何事见教?”
    孙淡笑着指了指方唯,道:“马兄和谈兄既然与方小哥是同乡,君子有成*人之美,他要参加科举谋取功名,你们二人权做他一回保人又有什么打紧。”
    方唯听孙淡为自己说话,不觉得又看了孙淡一言,心中对他不禁有了一丝好感。
    谈拓回答说:“孙兄这话就没说对了,我们也不是不想帮这个忙。可是,按照大明的科举制度,做考生保人的至少也得是秀才,我和马兄乃是一介白丁,这个保人可没资格做。”
    孙淡摇头:“不然,所谓事急从权。如今,整个睢宁已经被水淹了,也没一个读书人逃出来。你们二人身家清白,也可做人保人。”
    马全却大声冷笑,指着方唯道:“方才我和谈兄在此谈诗论道,正好念到孙静远的一句诗,这个方兄弟经过这里,接了一句。我二人见他谈吐风雅,就请他进来一叙。对这个方兄,我们可不认识。再说了,他刚才所念的诗句分明就是唐人之作,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看到残本孤本,却来伪托是孙淡所作。方兄做人不真诚,让我们如何敢相信他?”
    方唯非常委屈,讷讷道:“真的是孙淡的新作,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马全只是冷笑。
    孙淡心中好笑,突然高声喊:“小二”
    小二非常地跑过来:“客官有何吩咐。”
    孙淡:“笔墨侍侯”
    马全、谈拓和方唯不明白孙淡究竟想做什么,都楞楞地看着孙淡。
    这间酒楼本就是淮安城中最最风雅之处,淮南士子有不少人都会在这里赋诗唱和,因为,酒楼的墙壁上也乱七八糟题了不少诗句。
    等小二拿来笔墨,孙淡饱饱地沾了一管墨汁,提起笔就在墙上写道:“劳山拔地九千丈,崔嵬势压齐之东。下视大海出日月,上接元气包鸿濛。”这也是他刚才出现时所念的那句。
    一手漂亮的瘦金体。
    马、谈二人同时大声喝彩:“好一手宋徽宗,没有十来年工夫练不出来,这一手好字,在我大明朝已是一流了。”
    方唯更是震撼,这字好得就好象是赵佶亲自动笔一般,这样的字可不是寻常人能写出来的。方唯出身官宦之家,目光自然不是马、谈二人所能比拟的。她知道,书法这种东西要想练好必须要临帖。一般人练字,大多照着私塾先生的字依葫芦画瓢,先生的水准直接决定学生的成就。
    就她所知,普通的私塾先生中,有不少人字迹潦草。真要想练出一手好字,必须学习名家法贴。可名家法帖,休说苏黄米蔡,就算是当世的书法大家,如杨慎、孙淡、解缙等人的真迹也是千金难求。
    因此,能写得一手好字的读书人,大多是富贵出身。
    看眼前这姓孙的书生这一首好字,应该是照着宋徽宗的帖子练出来的。可他衣着朴素,不像是世家大族的子弟,怎么可能有机会临摹瘦金体法帖?
    况且,况且,他怎么会知道孙淡这首新作的《劳山歌》?
    一想到这里,方唯心中突然一乱。
    马、谈二人也惊讶地叫了一声:“孙兄,这首诗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到的?”
    孙淡的手停了停,转头看了三人一眼,却微笑不语。
    马全好象是恍然大悟的样子,鄙夷地看了方唯一眼:“原来孙兄也看过这首唐人旧作啊却又不知道原作者是谁?”
    孙淡笑了笑:“别忙,等我写完,你们就知道了。”
    谈拓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管他是谁写的呢,却又有什么打紧,能见到孙兄这样的书法,当浮一大白。”
    马全也哈哈大笑:“是极,是极,为孙兄这一手好字,干”说完话,也是一口将杯中酒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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