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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白眼狼-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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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富贵也不强辩,笑眯眯地说,眼见为实,阿拉从来不吹牛。
  三大爷一拍儿子的脑瓜,喝道:“废话这多,快走!把火把打起来照着路,扶着点富贵,别摔着了。”
  最后一丝霞光已经隐没山背后,亏得是近山,队里人找食搜得干净,连只兔子都找不见,也不怕什么野兽出没。就是不知道富贵撞了什么“大运”,居然能遇到近年难得一见的野猪。
  “三阿爷,就在前面,‘前指窝’那里。”曹富贵指着前方的山路说道。
  黄林村背倚的大山叫笔架山,靠近村子的后山,山峰平缓,是前指峰,与后面的主峰指节峰之间有一个陡峭的山坳,便是前指窝。叫是叫“指窝”,其实就是个乱石坑,猪草都长不出来,几株稀稀拉拉的野树歪七斜八地长在石壁上,连山鸡都懒得落脚,真正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一不小摔下去能去掉半条命,队里人家的小孩都不爱上这里玩。
  “野猪怎么会掉进前指窝了?”三大爷拧着眉毛问。
  “哎呀,这说来就话长了……”曹富贵说得眉飞色舞。
  说话间就到了地头,林间有好大一丛红果点点的山莓,此时被压得草木断折,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痕迹,旁边地上甚至还有一根尖头血迹斑斑的毛竹段,显然这里就是曹富贵说的,他舍命与野猪大战三百回合的战场。
  “长话短说,乱话少讲!再胡说,我要跟你阿奶好好讲讲你偷偷上山的事了。野猪在哪里?”三大爷眉头打结,根本没想到“战场”会这么激烈。
  能不激烈么?富贵用“精神力”扛着野猪在这一片地上翻来滚去再撞石头,然后让它擦着石崖滚下山去,累出一脑门子汗。
  听三阿爷这么一威胁,富贵一下子蔫了,往前走几步,绕过那丛死状惨烈的山莓,顺着地上一路滚擦的痕迹,指向石壁下的“前指窝”。
  “看!那里。”
  爱党心急,腾腾几步奔上前,举着火把张望,突地惊呼起来:“阿爹,真的,真的有一头野猪躺在石地上,一动也不动,娘哎!有山介大啊!”
  几个人闻言都惊了,争着上前,纷纷往底下看,顿时被那只山一般的野猪精给吓到了。
  “庆贤、爱党,你们几个带着绳索下去,把猪缒上来!”
  三大爷有些年纪了,眼睛老花,借着月光,眯眼只能看到远处一大堆黑乎乎的影子,闻言也激动起来,连忙吩咐众人。看几个壮劳力都急匆匆爬下山窝,他又是心焦又是后怕,转头“审问”富贵这小子。
  曹富贵这才掐掉千八百字的自吹自擂,简单讲了野猪“遇害”的过程。无非就是惊遇野猪,吓得四处乱蹿,一跤跌倒,野猪正好撞在他手上的毛竹尖上,野猪受重伤凶性大发,动作不太灵活,他拼命绕圈子跑,运气好,正巧把猪给坑到石坳里摔死了。
  正说着,四五个壮劳力吭哧吭哧,连拖带拽,费了老大的劲把猪给拉到了山壁前。
  “阿爹,这全是肉啊!”曹爱党大吼一声,乐得嘴巴根本合不拢。
  三大爷一看,腿差点一软,娘唉,真是野猪成精了,瘫在地上一堆肉都能抵上四五个壮汉子,狰狞的猪头上两根长短不一的獠牙朝天翘着,快有半臂长了,这要是挨上一记……
  三大爷擦擦冷汗转过头去,看着胆肥傻乐,半点没吓到的富贵,也只能摸摸他的脑袋压压惊,这莫非就是傻人……不对,“懒人”有懒福?
  千八百斤的肉山扛在肩上,山间走夜路,难是难,累是累,可心里欢喜啊!出了这把子力,他富贵还好意思不分大伙一点肉吃吃?
  别说几个小伙子乐得根本顾不上累,就是担惊受怕的曹二叔,这时候也啥都不想了,脑子里只塞满了一个字:肉,肉,肉!
  曹书记带着一队人上山,打着火把扛了小山般的死野猪下来,顿时轰动了整个生产队。
  尤其是曹书记说,这野猪虽然是曹富贵打的,但他人小志气大,思想境界高,不光愿意按山里规矩,给帮忙的几个队员见者有份分肉,还想着队里的大伙,要把野猪大半分掉!队里的人都喜出望外,不管平日里怎么不待见曹富贵这二流子,这时候都是满口子夸赞,赞他思想好,本事大,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因为粮食见底,人人勒紧裤带过日子,队里压抑的气氛已经持续好些日子了,这只野猪给大伙带来的惊喜实在有点大,五六个汉子用手推车装了猪去队里一过磅,居然足有八百十二斤!大伙都惊叹,这是野猪成精偏生碰到富贵这克星了。
  生产队长石河生兴奋地拍着富贵的肩膀,蒲扇大的巴掌差点把人拍趴下,他满脸笑容地说:“侬个小子,这次算是干了件大好事。我要代表队里谢谢你,大方,爽气,像个男人了!”
  “哎呦,队长你少拍两记,再拍下去猪肉还没吃一口,我要先光荣了。”曹富贵呲牙咧嘴,实在吃不消他的亲热劲。
  石队长仰着脖子哈哈大笑,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地连声大吼,指挥各家各户排队领肉,谁敢争抢,猪尾巴都不要想分了!他当着生产队长,却不能让队里的人吃饱饭,心急又没办法,这些日子真是走路都低头直不起腰。好容易借着富贵的光,能让队员们蹭点油水,吃上回肉了,能不高兴?
  “富贵,阿拉队里有六十二户人家,三百来号人,按人头一人分一斤猪肉,帮忙抬猪杀猪的几个,下水和猪头给他们,你看怎么样?”
  石队长转身低声询问,到底是曹富贵打来的猪。再说别看猪身大,去皮去骨,再刨掉下水和猪头,能出五六百斤净肉已经很了不得了,这么一分就分掉大半去,要不是队里各户都日子难过,他也不好意思这么揩小孩子家的油。
  曹富贵抬眼看看三大爷,见曹支书微微点头,自然是笑着应下了。
  “谢了,富贵,队里都记着你的好。”
  石队长见他这么爽快,也有些感动,平日里看着富贵这小子懒筋抽骨、怕痛避苦的,碰到大事体,实在是个男人!
  队长一声吼,宣布了富贵和他商定的分肉办法,在小队部前焦急等待的各家顿时欢呼起来,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好些人呼儿唤女回屋拿盆捞桶,有些好奇心重的,或是也想上山碰碰运气的,跑来打探询问,还有感谢拉近乎的,一群人围着曹富贵叽叽喳喳说得热闹。
  富贵哥兴奋不已,也是兴致高昂,要不是二叔拉着他去分肉,说不得还得吹他个三天三夜不带停的。
  虽然大多数队员都是感激又欢喜,也难免有几个脑子拎不清的贪心货。
  孙家婆子拎着篮子急急走到石队长跟前,不甘心地盯着若大一堆猪肉,尖声叫道:“这山是公家的,野猪也是阿拉大家的,就算是曹富贵打杀的,他多分几斤肉可以讲讲,凭甚能分一半去?再说就他这样的二流子,还能杀野猪?瞎话连篇谁信啊!”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他一户人家怎么就能分一大半?”
  “要我说就各家平分,富贵运道好我信,其能杀个大的猪?讲笑话来,个么多分一份也就差不多……”
  石队长脸一沉,牛眼瞪起,捞起砍骨刀“咚”一声重重斩在桌台上,吓得孙婆子浑身一抖。
  他重重哼一声,说:“山是公家的不错,深山里还有成群的狼、野猪,肉多得吃不光,只要你也去打几只来给大伙分,我也分你一半去,咋样?!你不敢进山,叫你儿子孙子去,咋样?!”
  石队长眼露凶光,几句连声逼问,转头瞪向缩在一旁的孙光宗,孙光宗吓得忙低下头去,屁也不敢放一只。孙婆子嘟嘟哝哝还想再夹缠,被儿子捂着嘴拉到一边,黑着脸低声骂她,是不是要害得子孙都上山喂野兽才好?!有得肉分就分,别再屁话了!
  石河生目光缓缓扫过几个刚才附和孙婆子的队员,看得他们讪讪低头,他嗤之以鼻,对着大伙大声说道:“这猪不管是富贵打的,还是运道好撞的,这就是他的本事!肯分一半给各家是其个善心,不是本份!我话撂在这里,队里谁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运道打到猎物,只要上交队里三成,其余都归你们自家。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深山野兽多,不是谁都能进的,有些人不要为了口肉吃,自家小命都不要了。”
  这话一出口,顿时浇熄了不少人蠢蠢欲动的进山打算,猎户阿五的下场大伙都看在眼里,这碗饭凶险异常,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敢吃的。也就是曹富贵这狗运气,去光秃秃的后山还能撞到只瞎了眼寻死的大野猪。
  曹富贵也不理会这几个肚大眼小,贪心不足的货色,和书记三阿爷打了声招呼,让二叔借了队里的板车,推着石队长亲手分的半只野猪,悠哉悠哉回家转。
  一进门,迎接他的是阿奶暴风骤雨般的鞋底板。
  “富贵,侬个小人,这是要挖侬阿奶的心头肉啊!为口吃食,万一丢了侬小命,让阿奶可怎么活啊!”阿奶扭着小脚,骂一声,哭两句,鞋底板挥得水泼不进,高声喝道:“说!你还敢不敢上山,还敢不敢不把自己小命当回事?”
  “阿奶饶命啊!不敢不敢,打死我也不敢了!”
  曹富贵一把抱住阿奶大腿,嗷嗷讨饶,这个说归说,做归做么,阿奶这几下挠痒痒还差不多,哪里打得痛人?有宝贝炼庐在手,保平安绝无问题,为了养家糊口,上山还是要上山的。


第19章 属性
  阿奶在气头上,那是全家都不敢老虎头上搔痒,等她哭出几声,挥鞋底板打得富贵抱头鼠窜,自己也累得不轻,摇摇晃晃站不稳地,阿爷才默默地走上前,轻轻扶住老太婆,把鞋底子拿下来。
  阿奶气哼哼地瞪他一眼,转头骂老二:“侬个阿叔咋当的?侄子上山打野猪介危险的事侬一点不晓得,一点帮不上忙,要去扛猪了倒是勤快巴结!”
  曹庆贤呵呵憨笑,道:“我也不晓得富贵有介厉害,下回要打猎杀猪,我一定去给他帮忙,可惜老大一只利市头,河生分给别人了,烀一烀喷香……”
  本乡本土的商贩人家为讨口彩,把祭祀常用的猪头叫作“利市头”,酱烀利市头是难得的下酒好菜,一般过年才吃得到。这些年乡里人家养猪的越来越少,这菜也是难得一见。
  老太太气得差点撅倒,一巴掌拍在老二的猪头上:“利市头,侬个憨大利市头!只晓得吃吃吃!”
  “好咧好咧,莫气了,遇到介大一只野猪,富贵魂灵也吓出得,快让其休息休息。也弄点猪肉吃吃,一家子都好好将补将补。”
  阿爷拍拍阿奶的手,瞪了一眼楞儿子,戳着根木桩似的,生这儿子还不如生根柴,还能用来烧火!
  “姆妈,姆妈,肉肉肉!”
  宝峰已经惊得话都讲不清,一片血糊淋剌也不怕,眼睛就看到山一样的一堆肉,口水哗哗哗地完全禁不住了。
  王柳枝定定神,抖着手拎起一爿肉,精神瞬间亢奋,喜不自禁,嘴巴咧到了耳朵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坚定地帮着富贵大侄子说话:“姆妈哎,勿要讲富贵了,让他定定神,这么大一只猪,真真难为其!喔哟,野猪肉粗,一定要多放姜葱,用酱油拷拷吃。”
  英子和苗儿不说话,默默地站在猪肉边上,吞着口水,眼睛放光。
  张氏看看大大小小的馋样,也懒得再说,白了富贵一眼,道:“我个酱油瓶都不知被哪只老鼠拖走了,还想吃拷猪肉?”
  “哎呀!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想学着做菜孝敬阿奶,拿了酱油瓶子忘记还回去了。”富贵作恍然大悟状,嬉皮笑脸地搂着阿奶,顺手拍马,“阿拉阿奶教出来的大菜师傅,这本事忖忖就是一流啊!”
  他转头对二婶道:“二婶这回你帮我打下手,我来露一手做大菜的功夫,保证你们舌头也吃得鲜落。”
  “莫糟蹋好东西,侬会做甚菜?煮根年糕都要糊底,倒是有条会吃个富贵舌头!”
  阿奶笑骂一声,倒也没阻止孙子的孝心,给儿媳妇递了个眼色,让她“打下手”,富贵动动嘴指挥指挥,就当是做菜了。
  不是她信不过大孙子,实在是这孩子娇生惯养大,十指不沾阳春水,小辰光好奇学着阿婶要煮年糕汤,被柴火烫得哇哇叫,煮出一锅浑汤粘牙的浆糊来,哪里还敢让他上灶。男人家家的,又不是大菜师傅,也没有上灶台的道理。
  “阿奶,勿要小看人!我是拜师学艺,已非吴,吴下……咳,肯定要让你们吃得赞声不绝,心服口服。”
  曹富贵哼哼两声,一时想不起阿奶教过的成语,打个囫囵就去拎猪肉。
  “老二,帮富贵把肉分了,今朝煮一锅,其余都拿盐腌了,慢慢吃。天气冷,勿会坏。”
  难得孙子有孝心,张氏也不想败了孩子的兴致,况且野猪肉这东西糙,要是实在弄得不好吃,她拿水洗洗重新炖上,煮得烂熟,照样能吃,也糟蹋不了肉,不过就是费点作料。
  曹庆贤忙连声应了,抢过侄子手头的猪肉,扛起就往灶间走,王柳枝也忙跟上。
  孩子们兴奋不已,一溜烟地蹿到灶间前围着,流着口水就等猪肉出锅。阿爷摇摇头,止不住笑意,搬过矮凳坐在天井里,手脚轻快地拉过竹蔑,借着月光编箩。他手头巧,做这些东西闭着眼睛都能编出花来。
  张氏看着厚厚一堆野猪肉,掰着指头仔细盘算。
  野猪这东西山里乱跑,东奔西突,肉粗又腥膻,做酱肉才能掩掉臊味。可惜酱油精贵,不能做酱肉。江浙一带近海,海盐是不缺,但要腌这老大一堆肉,花费也不老少。
  她想着让老二给女儿连秀带些猪肉去,让青柱、青石两个乖外孙也补补,县城里一个月都吃不到几次供应肉。再托女婿多买些盐回来,对了,铁锅不知买到没有,日日拿陶罐子煮饭麻烦又费柴草……
  趁着阿奶精打细算,曹富贵两脚抹油,借着二叔和孩子们的掩护“逃出生天”,打定主意要让全家吃一顿“好的”。玉石虽少,不也还有几块,难得烧一顿猪肉也花不光,吃过这一顿好的,再吃“苦头”种田也不算浪费。
  古人云: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句闲话真真对他胃口。
  大菜师傅是做不来的,装装模样么这个他顶拿手,县里国营饭店里师傅指派徒弟做菜的样子,他看得多了。不盯着饭店,哪里混得到吃香喝辣的。
  曹富贵指手划脚、胸有成竹地派了二叔剁肉块,二婶洗猪肉,切姜葱蒜块,趁两人忙得热火朝天,他悄悄凝神在炼庐里翻方子。又是捉大黄,又是逮野猪,这番折腾下来倒也不白练,如今对“炼庐”倒是用得得心应手。
  炼庐里大黄趴在药田边百无聊赖,当他精神力扫过时,狗子似有所觉,警惕地站起身来呜呜叫唤,尾巴直甩。
  曹富贵没空理它,在食方格子里翻了一遍,找到一张“焖烧野猪肉”的方子,连忙定睛仔细一看。
  幸好,这道菜要的调料种类也不算太多,酱油、料酒、葱蒜,还有桂皮、八角,除了辣椒和冰糖外,其他几样家里都差不多有,阿爷偷偷藏了多少年的小半瓶黄酒正好拿来当料酒。
  阿奶做菜讲究,他的嘴又刁,家里虽穷,平日里没甚好吃食,难得有什么荤腥,阿奶都要亲自上灶仔细调理。
  记牢方子和配料,他赶紧奔出灶间,向阿奶求助。
  “……辣椒好办,隔壁川婆子家肯定有,让英子去借几只来就行,倒是冰糖金贵,如今哪里去弄?富贵啊,要不就用红糖替一下?屋里头倒还有一点。”
  红糖也不便宜,就这一丁点,还是宝锋娘生苗儿坐月子时剩下的。
  话刚说出口,张氏就肉疼了。富贵忙点头,说:“行,行!阿奶,糖是一定要的。”
  拖着阿奶去翻出珍藏的一小纸包红糖,趁着其没反悔,曹富贵夹手抢过,赶紧一溜烟跑回灶间。
  等到英子拿来几只小小的干红椒,陶罐子里水已经煮开,他赶忙开始指挥:“二婶,猪肉切块汆水,再烧一锅开水,对对,菜油呢?瓶子给我,哎呦,对了,再切点萝卜炖炖也蛮好,二婶麻烦侬再去洗几只来……”
  二婶一转身,曹富贵就把麻利地把“焖烧野猪肉”的方子在炼庐的宝炉前一扫,炉门大开,他侧过身子挡着二叔的视线,瞬息把一锅猪肉连带零碎调料全部扫进了宝炉里,一手麻利地把灶上只剩清水白滚汤的陶罐盖上木盖子。
  “大哥,甚时候才能吃啊?”宝锋忍不住了,探头探脑地向灶间张望,含着手指吸口水。苗儿眨眨眼,默默跟在姐姐后头,趴着门框耸鼻子。
  “好了,炖上一个钟,我这大菜就能出锅了。煮的时候锅盖千万不能打开,一开这鲜味就全部漏光了。”
  曹富贵装模作样地给二叔和孩子们讲解,曹庆贤也不懂下厨,自然是侄子怎么说,他就怎么点头应,闷头只管灶前烧火。
  宝锋盯着灶上热气腾腾的罐子,郑重其事地重重点头,坚决保卫猪肉!
  话是这么说了,曹富贵也怕不保险,万一哪个掀开锅盖,揭穿他的“戏法”,当真好看了。于是也只得耐了性子蹲在灶边,慢慢等。宝炉炼制虽然只需瞬息,可平常人家炖肉,没有一个半个时辰的,哪里煮得烂?他再吹嘘自己手艺高,也不能凭空眨眨眼就煮好了肉。那真是要吓煞人!
  家里虽然都是亲人,可老祖宗一脸惨痛地千叮万嘱,不要把炼庐宝贝示人,不要太高调引人怀疑,道理总是有的,估计苦头也是吃过不少。
  曹富贵从小听阿奶教诲,年纪不大,心思倒是通透明白。
  生生熬了一个钟点,熬到二婶都把萝卜另用罐子炖熟了,他才郑重其事地表示,焖烧猪肉大功告成。
  起身小心地捏着盖柄,用身体挡着旁人的目光,在开盖的一瞬间,富贵悄然把炼庐里刚出炉的肉送进了罐子里。
  浓郁厚重的香味骤然之间在屋子里弥漫开来,香得缠绵入骨,软腻如丝,透着股泼辣的辛味,勾得人魂灵都要散开了。
  曹富贵根本没法子形容,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直勾勾地瞪着罐子,也顾不上烫不烫的,伸爪就捞起一大块酱红色,半肥不瘦,巍巍颤动的肉,一下子塞进嘴里,鲜、甜、辣,与咸香缠绵不解,略显透明的皮脂弹牙又软糯,一口咬下,油脂缓缓渗出滋润缺油少味的唇舌,半点不觉腻,肉虽瘦却不柴,偏偏还带着韧筋,嚼劲十足,根本停不下嘴!
  似乎还没尝出滋味,一大口肉就已经瞬间消失在喉咙底。
  一股异样的热气顺着喉咙和肠胃,荡漾在四肢百骸,仿佛顿生百斤力道。曹富贵留恋地舔舔唇,还以为是自已太馋肉,才吃出别样感觉来。
  凝神一看,罐子上还虚浮着一个评价标签:
  【普通·焖烧野猪肉——闷骚激动的肉,只有酱烧能浇灭。】
  体质+1
  他愕然僵立,神情古怪。“体质+1”又是个甚玩意?
  “……哥,哥,能不能吃,好不好吃,咝——”
  看到大哥囫囵吞下一大块肉,脸色顿时变得像看到母猪上树似的,宝锋急得跳脚,再也忍不住,冲进灶间咽着口水渴望地问道。
  曹富贵一低头,三双大大小小的眼睛牢牢盯着他——手边装肉的陶罐,边上还有双憨憨的小眼弯成了眯缝。
  “都去桌边坐好,喊爷奶一起开吃!”
  富贵哥威风八面地一挥手,孩子们欢呼一声,台风似地卷了出去,眨眼摆好桌筷,规规矩矩坐在桌台边。
  一罐子焖烧野猪肉上桌,没撑到一盏茶的功夫,连盘底子都被宝锋舔得精光。
  王柳枝含着筷头上一点卤汁,神情恍惚,和大侄子做的这罐肉一比,她这半辈子做的菜真是连狗都不惜得吃!当年京城里皇帝吃的也就这个味了吧?莫非真像是婆婆说的,富贵生来有宿慧?会吃也就算了,怎地做菜都会?莫不是天吃星下凡?
  曹庆贤闷声不吭,和儿子一道闷头干肉,他也说不上什么,就知道好吃,太特娘的好吃了!直到碗里精光,才放下筷子,满脸憨笑,说:“富贵这肉煮得好,好吃!吃了力气都十足涨三分。”
  “猪八戒吃人参果!”
  阿奶啐了一声,把自己碗里剩的一块肉轻轻夹成两半,放到宝锋和富贵碗里。她也是真真想不到富贵还有这样一手,这烧肉的味道比之当年少爷小厨房里,大师傅做的私房菜都不差半点了。
  阿爷看了一眼,挟起自己碗里的五花肉,拣瘦的一半默默放到老婆子碗里头。
  队里家家户户肉香飘动,整个黄林生产队都沉浸在难得的欢喜里。
  突地,村尾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紧接着咣咣锣声大作,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啊!救火啊!”石队长焦躁的怒吼夹在其中,人声嘈杂。
  老曹家围着矮桌正吃得欢畅,听这声响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张氏一皱眉,道:“老二,你去打探看看,甚事?闹得慌,吃顿好的都不太平。”
  曹庆贤霍地站起身应了,匆匆开了院门出屋。各人坐着都有些不安,孩子们倒是没管那许多,认认真真把罐子底里一点汁都倒得精光舔尽。
  不多时,曹庆贤一头汗水地奔回来,神情有些凝重,道:“老孙家着火了。”


第20章 火起
  孙家的土屋在碎金溪南岸中段,靠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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