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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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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乾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帅座,步履艰难,每走一步都要使出浑身的力量和意志。
那短短的几步距离,他竟走了好久。
他站到帅座前,伸出手,似乎想**一下旁边轮椅的靠背。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终是不忍地缩回手。
方君乾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深邃而决绝:“传我军令,八方城立时进入全城备战状态,三日之后,起兵南下,攻打大庆!”
“小侯爷三思!”
“侯爷请三思!”
“眼下内忧外患,不利于我方啊!”
方君乾傲立于上方,散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我、意、已、决!”
“侯爷——侯爷!”一个小将抬起头喊得声嘶力竭,“八方城刚经历与匈镔的大战,元气未复,贸然攻打大庆一旦惨败,八方军就将面临灭顶之灾!侯爷请三思,眼下决不能与大庆——”
方君乾冷冷俯视着他,目光嗜血而疯狂,修长的手已握住碧落剑的剑柄。
小将立马打了个寒战迅速应命:“得令。”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废话一个字,方君乾立马就会令他血溅五步!
庆历330年九月十七日。
一道消息雷霆般震惊天下!
八方城兵马大元帅,年仅二十三岁的方君乾,倾全城之力挥师南下,攻打大庆!
八方城内兵力空虚不设防守,八方军已破釜沉舟,没有退路!
天下人都在惊叹:方君乾疯了!
八方军攻城掠池兵侵如火,大庆守将未战先怯望之风靡,竟让他一路势如破竹攻打到了兵家必争之地——茹永城。
离大庆皇都仅余六十里!
没有人能够阻止孤注一掷的八方军,疯狂了的方君乾!
三十九座城池在方君乾马蹄下洒落一路血色的妖娆,如一幅尽情湛放的鲜红画卷——
倾宇,我要整个大庆给你陪葬!
皇城,小楼。
清晨乳白色的薄雾将清寒小院笼罩得依稀朦胧,而飞鸟宛转地掠过,在树梢间划出极美的身姿。
小院重兵把守,封锁重重。
而庭院中央,一个白衣男子正端坐抚琴,依旧淡然自若。
沉闷窒息的小院因为他而显得素雅幽静。
匆匆而来的脚步打断了舒美悠缓的琴声:“肖丞相,陛下有急事召见!”
白衣男子抬头。眉目清雅绝世,眉间如泪般的朱砂嫣红凄艳。
他清冷平静的眼神能轻而易举踏碎过往的盛世烟花——肖倾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外面盛传着自己的死讯……
方君乾起兵攻打大庆……
八方军连下三十城,快打至茹永城……
布衣一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王者一怒,哀鸿遍野,血流漂橹!
天下震惊,方嘉睿大惊失色,即命肖倾宇带兵阻止八方军攻势。
他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何外面会盛传公子无双的死讯,自己明明让林文正转告方君乾说肖倾宇已被自己软禁,以令方君乾投鼠忌器呀!怎么话传到八方城就变了一个样了!
待林文正回府,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无双公子雪袍玉带,雍容华贵。几上搁着一盏茶,茶水已凉,看来已等他很久了。林文正瞳孔针尖般收缩:从这个年轻人脸上丝毫看不出半点火气,气度行云流水淡然自若,哪有半分久等不得的焦躁不满?这少年,好坚忍,好耐性。
林文正心中一凛,这个八面玲珑的大庆左相立刻换上一副笑容:“老夫公务缠身,让肖丞相久等了,失礼、失礼!”肖倾宇优雅还礼,仿佛如果林文正不赶回来的话,他就是再等一个时辰也不介意。“如今国难当头,林丞相日理万机也是情有可原。”“公子过誉了,老夫实在愧不敢当。”
“哪里,林丞相自是当之无愧。假传消息、瞒天过海、天下大乱、祸心暗藏啊。”如此轻柔的语气,语风却凌厉如刀,字字闪着尖锐的棱角,刺入林文正本就心虚至忐忑的内心深处。
无双公子面目清寒唇薄如线:“不知林丞相夜半更深熟睡之际,那些枉死冤魂会不会来找林丞相索命。”
眸中冷光仿佛由七分寒意三分怒火淬炼,眉心一点朱砂,更是隐隐挟着煞气。
林文正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转青,最终长叹一声:“还是瞒不过公子,的确是老夫假传消息。”
肖倾宇无声地盯着他。这老人历尽风霜的脸上已有了许多许多的皱纹,因年纪大了的关系,显得清癯俊雅。
林文正脸容一肃:“老夫实乃定国王爷安排在皇上身边的耳目。今大庆皇室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小侯爷君临天下之机已然成熟!老夫假传公子已死的消息逼小侯爷提前造反,小侯爷早一日报仇雪恨,老夫也早一日报答当初王爷大恩。”
“呵呵呵……”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一样,无双公子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他笑得难以抑制,笑到几乎要把前世今生,从未肆意狂笑的份都一次补齐;笑到,将林文正的脸色吓成一片惨白。
终于,无双公子停止了笑声。
“时机成熟?报答大恩?”一边说,肖倾宇脸色一边就冷了下来,“林丞相,肖某看起来就这么天真么?低劣的笑话,听听是觉得好笑,但如果你以为肖某会信以为真,那你也太侮辱肖倾宇的头脑了!”
林文正兀自坚持:“老夫不懂公子何意。”
“定国王爷的确有恩于林丞相,林丞相也确是王爷安排在皇上身边的耳目,所以小侯爷才会对林丞相所传的假消息深信不疑,因为他绝不会想到,父亲留给他的耳目居然会唯恐天下不乱假传消息,他更没有想到,林丞相这个耳目所效忠的对象不是他父亲,而是大庆夙敌——匈野。”
林文正脸色阴晴不定。
“林丞相,肖某说的可对?”无双公子笑得温润如玉。
林文正深吸一口气,拱手:“佩服佩服,老夫瞒了这么多年,自以为万无一失无懈可击,没想到还是被公子一眼识破。”
“如真能一眼识破,肖倾宇何至等到今日。”无双公子望着这个儒雅清癯的老人,语气复杂,“林丞相好心机,好手段。”
林文正摸了摸山羊须,感慨万分:“老夫自二十岁入境大庆,整整四十六年未返故乡,亦从未跟匈野王庭联络,终日如履薄冰小心经营,不敢有一丝懈怠。自公子十五岁学成归来后,老夫更是战战兢兢寝食难安,生怕被公子查出蛛丝马迹——公子大才,老夫心里是十分钦服的。”
“林丞相四十六年如一日,只等今时给大庆致命一击。肖倾宇栽在林丞相手里却也不枉了。”
“眼下大庆覆灭在即,八方军即使得胜也必然元气大伤,老夫卧薪尝胆四十六载,一夕成功。也亏得方小侯爷对公子一往情深,这才冲冠一怒为‘苍’颜啊。”
转过头,无双眸光流转间流露一须臾的脆弱迷离,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痴儿……”
忧伤眼神一闪而逝,肖倾宇重新对向林文正,瞳眸里是让人看不清深浅的深沉:“此事乃肖某失察所致,肖某定要亡羊补牢给无辜枉死的百姓一个交代。不知林丞相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老夫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林文正仿佛解脱了一般,露出明悟微笑,“只希望死后,公子能答应我两件事。”
“但说无妨。”
“这第一件事……”儒雅老人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起少年时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顶顶雪白的帐篷,阿妈慈祥的微笑。小伙伴们手拉手围成圆圈唱着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老夫死后,望公子将老夫骨灰送回匈野的敕勒大草原,老夫泉下有知感激不尽。”
无双公子淡淡点头:“肖某答应你。”
林文正迟疑了一下:“这第二件事,便是希望公子能照顾好小女依依。依依天真无知,且从小对公子暗生情愫。还请公子手下留情,放其一条生路,好好照拂于她。”
叹了一口气,肖倾宇微微颌首。
林文正心愿已了:“得公子一诺,老夫死而无憾了。”
当林依依冲进左相府,顿时被眼前血腥一幕惊呆!
血。
紫黑色的鲜血,漫延了整个庭院。
黑衣的杀手。
熟悉的面容。
数不清的尸体。
“爹爹?……爹爹?!……”她看见那个慈爱清镬的父亲浸在了血里。
脸色已经一片死白,嘴唇却是乌紫的,胸口汩汩流着鲜血。
那些杀手面前,坐着的是个白衣男子。
清雅绝世的面容,凄艳如泪的朱砂。
白衣上还沾有杀戮留下的未干涸的血迹——那是他灭她满门的罪证!
林依依已无法站起,只觉得自己是陷在一个深深的噩梦里。呜咽着爬了过去,爬入噩梦的更深处,抱住老人早已冰冷的尸体,眼泪如泉奔涌而出!
肖倾宇淡淡瞥过她一眼,冷漠下令:“走。”
“肖倾宇!肖倾宇!——”她跪在他身后歇斯底里地尖叫。洇化在地面本已快干涸的大片血迹,被她的膝盖一路拖过,形成了两条长长的蜿蜒的血线。
“你快杀了我!你快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会让你后悔!!”
肖倾宇连头都没有回,径自出了相府大门。任凭身后谩骂诅咒,就这么静静的,逐渐消失在林依依视线中……
肖倾宇回宫复命,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两道圣旨。
回到小楼,原本看守监视他的御林军已全部被抽回。
劳叔瞪大眼,看着自家公子不带一丝感情地,将一卷圣旨投入火盆。
火苗瞬间将黄缎吞没,火光明灭间,映照出肖倾宇闪闪烁烁、不辨悲喜的容颜。
劳叔忍不住道:“公子,这圣旨——”
肖倾宇静静看着圣旨在火焰中灰飞烟灭:“是嘉睿帝承认我为当今太子的诏书。”说完也不理会劳叔震惊的表情,淡淡将另一卷圣旨投入了火堆。
劳叔只觉呼吸困难:“那这?”
肖倾宇没有回答他。
圣旨在火盆里焦卷,燃烧。
劳叔隐约看到一些字样——传位……正统……倾宇太子……继承皇位……——那分明是,嘉睿帝传位于肖倾宇的圣诏!
嘉睿帝命不久矣。烧了那两道圣旨,等于烧掉了无双公子身世的最后证明。
劳叔猛然醒悟:肖倾宇是为了那个男人,才放弃了父亲的承认,到手的皇位。
无双公子静静注视着火光中不断翻卷燃烧的圣旨:即使全世界都知道我的身份,肖倾宇也不在乎,可我只希望,你永远不知道……
他想到这个名字,胸中一阵抽痛,骤然间只觉多年以来,皇权争斗,权势计谋,已让他疲倦不堪。
挥退劳叔,他手书一张便条,放入白鸽爪间的竹筒中。
玉手轻撒,白鸽扑腾腾振翅,抖落几片雪白的羽毛,带着无数祈盼和思念,在青空中掠过极美的身姿……
肖倾宇遥遥目送着展翅翱翔的雪白信鸽,启唇:“君乾,倾宇还活着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薄薄的纸张在方君乾手里微颤,上面只有一行字——邀君于袖手崖一观。
清秀隽永的字迹。
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神秘之地。
是的,袖手崖——不会再有人知道那个地方了,那是只属于两人之间的秘密。
熟悉的,魂牵梦萦的幸福过去。
方君乾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狂喜、迷惑、悲伤、焦虑、担忧、庆幸……种种情绪一一闪过他的眼睛。最终,所有感情从他眼睑中涌出,汇成泪水滑落他俊美的脸。
他的倾宇——多半还活着呀!
张尽崖看得目瞪口呆,隐隐有些害怕:“你你你……你怎么了?”
颤抖着手摸上脸颊,却发觉满手沾湿,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真是丢脸呀,居然在小孩子面前掉眼泪。
方君乾用手遮住眼睛,试图擦去泪水,哪知道却越擦越多,眼泪宛如止不住的血液,从伤口中汩汩冒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那个他世上唯一的牵绊,那个他刻骨铭心的殇恋烙印。
肖倾宇的名字早已熔尽方君乾的骨血,血脉相连。
他的呼吸早已和他的脉搏保持相同的频率
得闻他离去,他的心脏如十指洞穿般绝望疼痛!
如今——用力按住胸口,那本已死寂的心脏又开始在胸腔中缓慢,却有力地
跳动。
晶莹泪水蜿蜒流下——原来,人是真的会喜极而泣的。
他的倾宇——多半还活着呀!
当戚无忧一早见到方小侯爷,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结结巴巴道:“小侯爷,您的头发?”莫不是吃了千年何首乌不成?
方君乾微微一笑,颇为感慨地摸了摸乌黑的鬓发:“本侯将白发染回来了了。”
“染回来了?”我们戚军师愣愣地看着他挑了一匹神骏的千里驹,牵出马厩。
方君乾轻轻道:“我不想他看了担心……”
踩镫扳鞍,纵身上马:“戚军师,本侯要去袖手崖一趟。这两三天八方军就有劳戚军师了。”
戚无忧躬礼:“侯爷一路走好。无忧只希望侯爷记得,弟兄们跟着侯爷走到今天,都已经回不去了……”
八方军,已经回不去了。
如若无法攻下皇城,他们面对的,便只有被联合绞杀的一条死路。
戚无忧没有再说下去,但幽深的眼眸分明在委婉劝谏:如果侯爷您还顾念着一点君臣之义,就不要把八方军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方君乾目光迷离:“一直以来都是弟兄们纵容着本侯任性,本侯铭感五内。”
郑重抱拳:“方君乾发誓,有生之年绝不背弃八方军一兵一卒。望军师宽心。”
戚无忧抱拳还礼:“无忧替所有八方军将士感激侯爷。望侯爷能早日迎回公子,八方军庆甚,幸甚。”
方君乾在马上淡淡颌首。
倏地一扯缰绳——“驾!”骏马昂首嘶鸣,疾掉马头飞驰出营。
看着那一骑绝尘的火红身影,戚无忧心中郁结,百感交集。
皇城郊外。
袖手崖。
已至九月下旬,袖手崖上的孤单桃树早已零落满树夭桃,抛洒一世繁华。
树下坐着一个人。白衣如雪,黑发似墨,目迷盛颜华光,眉清凌傲远山。
淡淡晚风里,他缟袂迎辉,素带当风,迷蒙飘渺似欲飞去。
方君乾的视线从刚才起就未移开过。距离越发的靠近,终于再度完全看清了眼前的人。
真的是他!曾经以为天人永隔的肖倾宇,活生生的倾宇啊。
那披星戴月昼夜兼程的疲倦焦虑,顷刻间烟消云散。
无双只觉双臂一紧自己便贴上了一具温暖的胸膛。对方急促的喘息流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自己包围。
肖倾宇没有说话,只怔怔任他拥着。
静静感受着怀中那单薄熟悉的身躯,感受着冰冷暗香带给自己的安详平静。自己曾向上苍祷告,若得再度与他相拥,便是叩遍漫天神灵,倾尽所有折寿半生,也在所不惜。
我的倾宇,还活着呀。
肖倾宇细细打量着他。
方君乾屹立崖顶,银铠甲外罩红披风,血红的披风在落日中迎风招展。
以前的方君乾就如一把刚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夺目耀眼,即使身处万千人中,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他来。
而今的方君乾,更有成熟男子的魅力,气质升华而内敛。
深不可测,无懈可击。
宛如藏在剑鞘里的绝世神兵,在未亮剑出鞘时,任何人都无法揣度这柄神器究竟会怎样削铁如泥,切金断玉。
看到他,方君乾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如何倾吐,思来想去,最后只问了一句最平常不过的问候:“倾宇,你还好吗?”
无双公子微笑。千军呼啸,万马奔腾,伏尸百万,血流漂桨,飞骑攻破雄关,铁军横扫万里。天下局势因他改变,风云大事因他而出。
但他却只对自己轻描淡写说了六个字:“倾宇,你还好吗?”
那已是——历尽繁华返璞归真的境界了。
落日余晖慢慢散去,袖手崖上,只留下两个沉默无言的绝世男子。
肖倾宇背对着他,方君乾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小侯爷一定要攻打大庆?”
方君乾回他一个字:“是。”
肖倾宇咬了咬下唇,转过轮椅,看着方君乾,伸出手,“方君乾,我们一起走吧。此战过后,我会向嘉睿帝辞去大庆右相之职,从此袖手天下不问政事……”
没有再说下去,说到此处,已是肖倾宇的极限。
亦是,
肖倾宇今生
唯一一次
服软……
当时,肖倾宇的手离他
只有半尺之遥。
方君乾没有伸手回应。
半响。
那只手终于无力垂下。
“我明白了。”
轻轻四字,无限悲凉。
如此近的距离,方君乾的眼神认真到晦暗忧伤:“方君乾走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回不去了。”
到底还是走上了命运安排的那条路——没有尽头,只能一直走下去。
除了前行,就是死亡,没有第三个选择。
“或许,还有一个方法。”方君乾从腰间抽出碧落剑,捏着剑尖,剑柄朝着肖倾宇递到他手边。“杀了我,你就不用再为保住大庆,为保住那个无情无义的大庆王室劳神了。”
他张开手,将全身的弱点和要害全部暴露在他眼前。
血红的披风在山风里猎猎飘扬。
“杀了我。方君乾能死在倾宇手里,此生无憾了。”
第一百三十章
肖倾宇看着手中的碧落剑,夺目的青芒如蛇般在剑身上流窜。最终轻叹一声,调转剑柄,将碧落剑还予了方君乾。
“为何不出手?”
“小侯爷何必多此一举,你明知肖某无法对你出手。”
肖倾宇哀伤道,“当肖某扯断手中金线那天,就曾对小侯爷说过,‘我今天杀不了你,以后都没办法杀你了,我等着你来杀我。’”
“是的,本侯知道倾宇不会。”收起碧落,方君乾轻轻道——那是相击才相知的直言不讳,“就像我永远不可能杀你。”
无双公子捂住胸口,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随血脉的流动在全身不停蔓延。
方君乾
不是肖倾宇不明大义。
肖倾宇一直相信你会是天下百姓的明主圣君。
可是方君乾——
昨日方嘉睿噩梦般的话语在他耳边纠缠纠结,挥之不去。
“你可知你的母后肖语茉曾是定国王爷爱慕之人。”
“他们经常私下书信往来,且私交甚密。”
一封封书信呈交至肖倾宇手上。
“当朕迎娶语茉前夕,皇弟百般劝阻,也曾痛不欲生借酒消愁。甚至在语茉被朕册封为淑德贤亲皇后之后,皇弟也曾当着朕面直言对语茉的爱慕之情。”
“皇儿,不,说不定你是语茉跟皇弟的儿子呢……”
他怀疑他的身世,他怀疑他是不是自己亲生儿子!
心口一阵阵发冷:“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把皇位传与肖某?”
方嘉睿眼神复杂莫名:“因为现在除了你,再没有人能救大庆。”
多么……可笑!
肖倾宇回过神,定定凝视着面前英挺邪魅的方君乾。
如果真是那样……如果真是那样……
那自己跟他,岂不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空谷的回音,呼啸的山风,眼前男子温柔的笑语……所有声音混合在一起,尖锐到仿佛要撕裂一切!肖倾宇呼吸困难,胸口的窒息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原来,真正的爱是一种用整个生命来燃烧的炙热狂烈,不是得到就是毁灭。
上天为何要这般弄人?
为何要这等残忍!
肖倾宇究竟做错了什么呀,要被你如此对待!?
他想笑,却不知笑人还是笑己。
他想哭,可泪早已流干,再流的,只能是血。
只要世人目光投注在他们身上一天,这个真相迟早会被发现。
到时君临天下的你,该如何面对你的子民、平息蜚短流长?
我们,永远无法在一起……
十指抓紧轮椅,风轻云淡下把心中伤痛一一掩埋:“肖倾宇绝不会坐视小侯爷覆灭大庆。”
方小侯爷收起令女子们趋之若鹜的邪魅微笑,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孩子似的满脸满眼的委屈。
“为何倾宇就不能成全本侯?”
这样的表情别人怕是做梦也梦不到会出现在方小侯爷的脸上。
无双公子见状更觉悲痛如斯,不曾有半点减缓:“肖某自有苦衷。”
不甘与愤怒占据了方君乾每一寸神经,每一寸肌体。
“倾宇不是说过要助我登基为帝一统天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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