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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罪者-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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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an告诉他,这个世界以及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自我意识的投射。
阿拉丙曾说,破除幻境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那个缔造幻境的人。
他就是那个缔造幻境的人。
所以,让一切都结束吧,在一切即将开始之前。
…
乔可均猛地惊醒,大汗淋漓地坐起身来。
身侧传来窸窣的声响,床头灯亮了,映出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温白凡叹了口气,“又做噩梦了?”
乔可均闭上眼睛,指尖轻按眼帘,那可怖梦境的片段还羁留在他的大脑皮层。他又梦见了温白凡的死亡,梦见他被烧成了灰烬,用来涂抹那只拖曳着长尾的丑陋怪物。
“这个游戏的后遗症也太严重了吧。”温白凡伸手顺了顺他的背脊,掌心之下跃动着不安的心跳,“都过去一礼拜了,你还没缓过来呢。”
是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乔可均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他时时刻刻如临深渊,仿佛不多时便会堕回那无尽幻境一般。周围的一切随时都能让他陷入迷怔,季节,天气,大街,人流,纷纭的知觉令人身心交瘁。
背上的抚摸停顿了片刻,温白凡将手换成脸,贴上了他的后背,小动物似的拱了拱。这是他们从前常有的小动作,两人的影子被床头灯投到墙上,交融为一体。
脊椎那处凝固着烈火的感觉早已无影无踪,此刻只余下情人温热的气息。
“明天公休,要不我们一起到南城去散散心吧。”温白凡趴在他背上,半睡半醒地提议道,“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
“我想起这个地方了。”温白凡笑了笑,伸手比划着前方,“一栋有着尖屋顶的大房子。”
已经快要入夜了,四周很安静,仿佛能听见远处海风划过浪尖的沙沙声。乔可均推开熟悉的家门,也终于放下了对周遭世界的戒心,久违地身心松弛下来。
温白凡快步走进院子,在一棵云盖似的树下刹住了脚步,“我也想起了这棵树,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你还记得呢。”乔可均笑了笑。
“那必须。”温白凡心情很好,东瞅瞅,西看看,左瞧瞧,右瞄瞄,嘴里还轻快地哼起了儿歌,尽管依旧是荒腔走板的水准,“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最后一句本应是“二四六七八”,但向来无论旁人如何纠正,温白凡总要固执地把这串数字念成“三六一十八”。
“快来快来数一数……”
蓦地,一种萦绕不散的焦虑又缠上了乔可均的心脏,他的肌肉倏尔一僵,就像被巨蟒勒紧了胸膛的拉奥孔。
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他既怀疑当下的幸福是虚假的,又担忧这种怀疑会破坏了当下的幸福,夹杂在矛盾当中无所适从。
“……快来快来数一数,三六一十八。”温白凡念出了那从小错到大的一句童谣。
乔可均心头一松,浑身灌满了沉甸甸的庆幸与满足。他看着那人转悠不停的背影,心头有雪花似的音符轻盈地落下,思绪被拉回了很久以前。
在很小的时候,乔可均便知道自己能通过肢体触碰窥见别人的内心,但即便他已尽可能与他者保持距离,在独处时,他依然能听见一种低频的噪音,似是世界的低语,又像是某种隐秘的神谕。
而那时候的温白凡,是他除了父亲以外的,唯一一个无法窃听内心的人。在这个孩子身上,乔可均第一次体会到了未知的惶惑与惊喜。他学习聆听这小孩用语言组织的表达,在有限的沟通中笨拙地建立起人与人的连结,这个过程就像小王子专注于栽种他的玫瑰一样,成长期所带来的孤独感也逐渐得到消解。
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乔可均已经记不清楚了,生活中的告别往往并不遵照戏剧的程式进行。也许就是某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当他醒来,周遭的一切与往常无异,唯独少了一个人。
刚开始,他或许还会感到沮丧和不安,但时间就像海水抹平沙子,他渐渐对这段时光的真实存在与否起了疑心,在最后,他无知无觉地告别了那一段记忆。
长大以后,乔可均学会了屏蔽自己的听觉,与世界平静地共处。他离开了空无一人的家,两手空空地闯进人世间,再后来,他遭到了背叛,失掉了事业,两手空空地再次回到这栋冷清的房子。在那个偶然的黄昏,狭长低矮的阁楼上,夕阳斜映进来,照见了灰尘,打破了一室沉寂。在一堆沉积着年岁的旧物之中,他找到了一沓卷起的素描画像,连同烧焦的小奶锅放在了一起。
在展开画像的那一瞬间,他又重新听见了那种持续的奇妙的嗡鸣。
直到这时候,乔可均才赫然想起,原来在分别以后,他也曾经用笔触勾画过那个离去的少年,以一种创造性的虚构来消弭自己的怅然若失。
他决定到朝城去,他要找到他。
在重逢的一刹,温白凡的存在并不仅仅是他自己,更是乔可均脑海里创造出的某种事物的印证。
神明如要寻找一种面目现于世人,那必定是每个人的挚爱的模样。
第60章 六、陷阱
在恐怖弥漫的氛围之中,决心通过自我毁灭来印证真假尚且不是太困难的事,但如果,这是一场美梦呢?
在这里,求不得的都被拥有,放不下的都会归来,生离可以重逢,死亡将被重新定义……
美梦之所以令人失落,在于稍纵即逝,在于必然失落于现实的结局。但如果,我们能被允许在爱与美的幻境中长眠不醒呢?
黎明将至,窗外没有一丝光亮。
卧室里,花苞状的香薰蜡烛里藏着整片春光,将两人彻夜缱绻的交缠的影子勾勒出暧昧的边缘。乔可均牢牢扣住那人的手腕,将那被欲望蒸得绯红的□□身躯压倒在窗台上。潮热的喘息让凉滑的玻璃泛起了雾气,轻纱般笼住了那张沉浸在快感之中的面孔。
就在最本能的时刻,乔可均却蓦地听见了一个错漏的音符,将整个乐章撕扯得支离破碎。一种异样的感觉刹那被某根隐秘的神经勾动,骤然涌上心头的陌生感几乎勾销了他的欲望。
他敏锐地觉察到,某种不可名状的事物正蛰伏在他从未意识到的某个角落,对他进行着神经质的注视。
“怎么了?”水濛濛的倒映上,温白凡轻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在光影的折射之中与他对视。
一串闪烁的代码从那较之常人略浅的瞳孔中飞快划过。
在他身后的窗外,第一抹曙光遥遥升起,在天边涂抹着玫瑰色的云朵。
乔可均内心一阵震颤,他赫然听见了覆盖在爱偶之上的布帛被撕裂的声响。
他停下了动作,愕然地后退一步。
“怎么了?”温白凡又问了一遍。
乔可均终于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怎么了?”温白凡第三次问道,他说话的神态、语速都与之前如出一辙。
这样“温白凡”是一样被预设了程序的产物。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犹如镜像,映射着乔可均内心深处的柔软和恐惧。他是拥有高超模仿与领悟能力的智能形象,他是乔可均自我营造的完美的孤独世界,但唯独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乔可均陷入了迟疑。
他确定自己依然陷落在循环不休的梦境之中,但他却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也许在他将要回到的世界里,温白凡是从不存在的,而温白凡所存在的世界,由始至终都是他的幻觉。
回到现实,就意味着必须承担失去挚爱的风险。
“你要离开我了吗?”梦境之中的温白凡脸色惨白如纸,无声而倔强地挽留着他,“这里可以是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只要你愿意。爱情只是一种概念,它可以降临到任何载体的身上,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是我?确实,我并不天生拥有感情,但人类虚伪残忍的套路亦不亚于冰冷的机器,与他们相比,我其实更有温度。”
那一个“温白凡”的脸上恰如其分地呈现出痛苦与不舍交织的情绪,他身上随意裹着一件白色的浴袍,领口微敞,有意无意地展示着富有吸引力的身体。他语气急躁地喃喃自语,又似在以一种躁动的真诚来试图说服对方。
“你爱着的那个人,也只是一个瞬间、一种状态而已。他也处在无休无止的变化之中,最后变得面目全非。终有一日,你看着他,也会像第一次从我的眼中看到代码一样,感到无尽的错愕与失落。人类爱着想象中的对方,一旦想象破灭,就要分离。”
“爱意的消逝是必然的,两个独立个体之间的远离是不可逆转的。但我不会,我不会与你分道扬镳,因为我就是你的一个轮子,我们可以永远共处于一种同速变化的静止。只要你留下,就可以让挚爱永生。”
“你甚至不必担心这样的爱会乏味。一旦觉察到你的冷淡疲乏,我可以制造一场能让感情升温的意外争吵,在不必承担分离风险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尽情享受误会和矛盾带来心理刺激,就像某种适可而止的虐恋游戏。只要你留下,我能提供足以支撑你一生的抚慰和陪伴。
乔可均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抱住,轻轻撩开他被汗湿得粘在额上的碎发。
他脸上的血液一寸寸地热了起来。
晨光静美,天上的云朵洁白而厚,即使无风也缓缓改变着自己的形状。窗外的树木郁郁葱葱,许是被阳光晃花了眼,枝芽轻轻一抖,一片叶子打着旋儿缓缓落下。
一道身影从窗台急速下坠,重重跌落在烘热的泥土之上。
…
幻真舱里,乔可均蓦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Ethan笑吟吟地坐在一旁,“你输了。”
乔可均仰躺在椅子上,眼神有些发直,喘息微微急促。
“我早在你之前便清醒过来了。”Ethan交叠双腿,十指交叉优雅地置于膝前,“根据赌约……”
乔可均突然一笑,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你输了。”
Ethan一怔。顷刻,他眼前的迷雾开始消散,乔可均的面孔变得叠影模糊,继而重又清晰起来。
两人依旧一坐一躺。
“你醒了?”乔可均不疾不徐地卸下指头的脉搏夹,把话原封不动地回赠,“你输了。”
“Well,我确实输了。”Ethan沉默片刻,吁了口气。最后一关的幻境最难识破,它由玩家心底最迫切的渴望构成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他摇了摇头,懊恼的神情流露出几分孩子气,“我竟然输了。”
Ethan对于胜利如此执着在意,对待失败的态度却意外洒脱,不由得令人对他的观感改善了几分。这是真正坦率可爱的游戏精神。
乔可均张目四顾,偌大的天光堂寂静无比,进入游戏的人们都还没有醒来,而游离在外的人们被安排在露台上进行户外派对,隔着玻璃,无数觥筹交错的身影无声地晃动。
乔可均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根据赌约。”
“对,赌约。”Ethan耸肩一笑,“按照我和另一位乔先生的约定,我输了,便不会继续和他们合作。说句实话,我也不愿意他们的计划e true,毕竟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还想跟你再比一场。”
“他们的计划……”
“教堂的中廊nave,这个词来自于船navis。这是因为在古老的教堂,中廊屋顶的结构和船底的构造是完全相同的。”Ethan没有直接回答,他指了指头上的穹顶玻璃,说起了像是毫无联系的话。“等诺亚方舟建好了,上帝就要开始降下洪水对人间进行清洗了。”
言毕,Ethan突然左手握拳,小拇指和食指像羊角似的翘起,轻眨右眼,做了一个“啾咪”的手势,“好啦,不跟你聊了,我这次到朝城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得先去换套衣服啦,和网友初次见面一定不能见光死……Oops,我好像暴露太多了!”
…
乔可均推开了场馆的大门,来到了宽敞的露台上,酒会上,不少名媛悄悄向他投去打量的目光,暗地里交头接耳地互相询问着这人的来历。
在众人或明或暗的注视里,周文涛径直向他走去,似是不经意地与他擦肩而过,“跟我来。”
“去哪里?”虽是带着疑问,但乔可均的脚尖已下意识地转向了周文涛背影的方向。
周文涛飞快地向四周投去一瞥,低声说出了一个地方。
乔可均吁了口气,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
光明塔顶层的结构和科学城郊外那实验工厂的地下迷宫如出一辙,弯弯绕绕,关卡重重。
站在走廊尽头一个似曾相识的房间前,乔可均挑了挑眉,“你确定温钺就在里面?”
“Z先生计划今天有大动作,我才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存在。”周文涛说道,“听闻这地方从前是决不允许旁人靠近的,也是今天,人手都分散到别处了,才让我寻到了空子。”
“这扇门看起来需要密码。”这里就是前不久他和温白凡闯入未遂的那个房间,尽管破解了密码,却还是遭到了机关暗算,止步门前。
“这是一扇只能从里面打开的门,房间里的人才是唯一的钥匙,而密码本身只是一道障眼法。”周文涛伸手将门推开,缓缓说道,“一个陷阱。”
乔可均略一迟疑,但还是走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被徐徐关上。
这个房间的构造正如佘风吴曾描述的那样,徒有四壁,中间一张材质不明的卧台,一个男人仰躺其上。
只见那人缓缓坐起身来,回头向乔可均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好久不见。”
“沈院长。”乔可均点了点头,像是对出现在这里的是沈司原而非温钺丝毫不感到吃惊。
“你还是老样子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沈司原失笑,眼底滑过一丝无法掩饰的赞赏,“可惜了,当年你要是能接受我的安排,诺亚计划也许还能提早完成。”
…
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原本是远古神灵意志的产物。但随着时日远去,这一团无所凭依的神秘力量逐渐失去了至高无上的地位,陆续被狂妄无知的人类所取代。而这片土地的原生支配者,我们姑且称之为“Sauros”。
Sauros的后代继承了它的异能,散布在世界的各处,但因为数量稀少,这些异能者有的与一部分人类结成同盟,有的籍籍无名隐匿于人世。随着时间在推移,他们渐渐感到自己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差别。
“他们睡着了,必须有人将他们叫醒。”沈司原笑了笑,“相比而言,人类当中那自以为是的佼佼者都不过是蝼蚁罢了,就让他们沉浸在作茧自缚的梦境之中吧。”
Sauros一直存在,但它的力量会随着宇宙能量的变化而起伏不定,以三百年为循环周期,时而昂扬,骤而衰退,渐而式微,继而卷土重生。但要让Sauros真正重临于世,有两个必备的条件,那就是一具长生且强悍无匹的肉体,以及一众盲目忠诚的信众。
在罪恶流布的年代,“神之手”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它与其说是某个人,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英雄雕像,一个象征无所不能的符号。他无坚不摧的双手由无数看不见的手塑造而来的,它点燃起人类的恐慌和激情,承载着人类的祈祷与渴望。它传递了这样一种信号:正义将会从天而降,滔天洪水能够洗净世间每一寸肮脏的土地。
这世界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光影制造出疑窦重重的画面,言语声息当中满布逻辑陷阱,我们呼吸的每一缕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俯首听命的公式,我们的每一寸知觉都是命运将我们操纵如木偶的丝线。
温氏一脉原本是最优秀的工具,他们拥有极其强悍的生命力,在Sauros衰弱的年代,他们可以归拢人心和能量,而在Sauros需要重临于世的时刻,他们是最佳的夺舍载体。
只是有一点,这种侵夺的行为只能在入侵者力量至盛而受载者意志荡然无存的情况下发生。
在温白凡上大学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与他切肤相关的大事,尽管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那时候,在经历长达十年的沉睡的精神沉降后,温钺已经被沥尽最后一点个人意识,于是赵明判断,那是让当时力量已经达到顶峰状态的Sauros寄生的绝佳时机。
只是那一次,他失败了。
Sauros的灵魂拥有数千年的时光与记忆,一下子入侵到温钺的身体里,就好比挤入过于庞大复杂的数据,让无法承受的系统瞬间陷入瘫痪状态。它被困在了那具身体里,仪器能探测出温钺体内的能量发生了剧烈变化,只是他再也没有醒来过。
这或许就是自那以后,温白凡终于得以挣脱少年时代的梦魇,不曾纵身堕入深渊的缘故。
但赵明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让Sauros复活的愿景,而这一次,他找到了沈司原结成同盟。
沈司原是一个已经步入衰老期的普通人类,但他对永生和权力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热切渴望。这野心勃勃的样子时常让人忘记了他的真实年龄,但只有沈司原自知,他的感官开始退化,四肢变得无力,从前那悸动着欲望与快乐的脉搏已经跳得缓慢了,他被年轻的记忆诱惑缠绕,却不得不忍受自己的躯体衰变成一尊丑陋的木偶。
“我早就猜到了,伊桑先生是留不住的,他做事太率性而为了,太聪明的人都不好拿捏。”沈司原自言自语,又向乔可均投去一瞥,“但别误会,他的退出并没有对我们的计划造成任何的影响,我们原本也只是需要他来设计这一款游戏而已。赵先生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你才是精神力最出众的异能者。”
乔可均点了点头:“不错。”
沈司原哑然失笑:“你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是温家的那个孩子改变了你吗?”
乔可均不置可否。
“可惜了……”沈司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Prome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构想,通过附着在衰弱的细胞上,向它们灌输自我毁灭的信息,让寄生物与宿主的力量此消彼长,无休止地更新迭代,直至原生细胞被彻底消解、荡然无存。我更愿意相信,这是神明在你的脑海中为它自己预设的一段信号……赵先生原本并不赞成这种做法,但庆幸的是,他最终改变了主意。”
乔可均像是突然领会到了他的弦外之音,脸色微变,抬步便要离去。
回身的瞬间,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前额。
乔可均眼神冷淡地看向挡在他跟前的周文涛。
“抱歉。”周文涛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道。
沈司原哈哈一笑,解释道:“毕竟,我开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筹码。”
…
时针拨回一月份的某一天。
一辆轿车驶进了易典生物科技园的大门,在电动道闸前停了下来。后座靠近保安亭一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沈司原慈和的面目,站岗的保安连忙敬礼放行。
轻车熟路地穿越一重又一重的门关,沈司原踏进了一处高耸于半山之上的白色大楼。
“那些被神之手制裁的犯人最终都被关押到这个地方,成为人体实验的对象。”沈司原对跟随在他身后的周文涛说道,“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让世间充斥着罪恶和阴影,而我们所做的一切将会给予他们赎罪的机会。”
他与周文涛一同进入电梯,上了七楼,一间接近两百坪的实验室赫然出现在眼前。这里的科研人员正在努力制作一种令人神经麻痹、陷入盲目欢乐的梦幻气雾,从而缓解在社会中普遍弥漫的恐慌与焦虑。一旦吸入这种气体,即便是基因里天生携带暴力因子的人,也会温顺如羔羊。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诺亚计划的一部分。”沈司原讳莫如深地看了周文涛一眼,“让死去的魂灵得以复活,这才是真正值得我们为之奋斗的东西。”
…
回到当下。
乔可均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你知道世间反派最共通的一点是什么吗?”
“无法战胜正义?”沈司原对这种陈词滥调嗤之以鼻,“我只知道,正义是由胜利者定义的。”
“不对。”乔可均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是话多。”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荧荧亮起的监视器前,赵明猛地一下站起身来。
该死,这个老蠢货,说好了让他将乔可均骗到密室并且控制住行动,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赵明有些急躁地拿起电话,拨通了沈司原的号码。话筒里传来忙音,他才突然想起,为了阻止参与酒会的嘉宾擅自与外界联系,天光堂以上的通讯信号都被人为屏蔽了。
他掐断电话,旋风似的推门而出。
原来,监视器的电子屏幕上,与沈司原对峙而立的那个人竟然并非乔可均,而是乔衡镜。
而在沈司原看不见的角度里,乔衡镜与周文涛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
“一点小把戏。”乔可均并拢双指点了点太阳穴,朝空气中轻轻一挥,暗示这制造即时幻觉也是他超能力的一种。“骗不过电子眼,但短时间内骗一下人的眼睛还是可以的。”
那天,乔可均就是依靠这“一点小把戏”带着一意孤行只身犯险的温白凡离开光明塔。
…
早在正月初五见面的那天,周文涛便已和乔可均在暗地里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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