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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城变-荒城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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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打湿了白凌的手背。
林修境被迫仰望着男人的脸，他没有发出任何哭声，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是单纯地掉眼泪。
白凌看到他哭，心都碎了，一抽一抽地疼，本来冷硬的脸多得是动容，一把把他揉进怀里，用力在耳垂上咬了个红印当作报复，“你个混球，来这套，明知道我受不了这个。不是要绑架我吗？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自己哭上了？”
修镜看到他回暖的表情，又变回以前温柔的口吻，实在憋不住，眼泪刹不住车地流下来。他希望白凌可以揍他，掐死他，而不是反过来心疼他那几颗不值钱的眼泪。
“算了、算了，我输了，我认栽。反正我死在你手里，是注定的。”
白凌无奈地在他泅着汗的发梢和颈间深深地叹了口气，亲掉他的眼泪。“这把年纪还掉眼泪，不怕丢脸么。你就知道对我狠，知道我心里难受，还哭个不停，是不是真要我死不瞑目？我跟小修不一样，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林修境是痛苦的，白凌越对他温柔，他越惭愧。“老师……”
“坐沙发上。”白凌看了一眼显示器，心想林修境是打定主意让他交代在这了，有些心累，放弃般坐在沙发上，把林修境拉到怀里：“我们聊会天，反正马上要死了，说会儿心里话好不好？”
林修境躺在他怀里，计时器尖锐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像在凌迟自己的耳朵，“说什么？”
“随便说说。”
白凌低头捧着他的脸，才看见林修境眼角边扎了玻璃碎，渗出了血。他大惊小怪地说要破相了，小心地把那些小小的玻璃碎一一取下来，给他顺顺的后背，简直是把他当成哭岔气的小孩子一样安抚着。
换做平时，修镜只会觉得哭笑不得，但今天，他不想离开白凌怀里，一点也不。他宁愿自己幼稚些、自私些，放纵些。
白凌很享受难得的二人世界，抱着他感叹：“以前傻不拉几地觉得，南方的冬天不会下雪就不冷，可是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还是不习惯这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即使穿再多，手脚都会冰得刺刺地疼……世间清景应如是，时间过得很快，我还记得上一年过年，咱两留在这边守岁，一起包饺子来着。”
林修境含糊着眼泪说：“不是饺子，是馄钝。”
“差不多啦，馄钝和饺子能有什么差别……突然好想吃啊，今年咱们再包一次吧，这回包一次像样的，再让厨房炒两个家常菜，开一瓶89年的轩尼诗，汤圆什么的也弄一点。”
林修境低垂着头，一股绞痛绞着他的心脏，几乎要把他掀翻过去。“好啊，我要白菜猪肉，不准再放辣椒，上次辣的我眼泪都流下来了……”
还剩十五分钟。
白凌的声音温柔细腻，像哈瑞尔的提琴，比江南水都的吴侬细语更催人入睡，林修境被他抱得舒服，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精神变得有些恍惚。
那是多久之前。
公会刚进驻南市的第一天，他们穿着整齐的白色军装，在烈日炎炎下接受军区司令的观礼。林修境常年伏案研究，所以有一点小近视，那时阳光强烈过了头，晒得人有些眼花，他不得已摘下眼镜，看到晴空万里，和最前方那人迷迷蒙蒙的后背。
首长致辞后，白凌站在主/席台上，傲然地在国旗面前宣誓，那个人还和平常一样，不扣军装的第一颗扣子，崭新干净的白衬衫收紧军裤里，腰身扎得紧紧的，看起来神采飞扬，平日里的随意收敛了几分，连语调也变得铿锵有力：“我们的职责，是捍卫民众的生命；我们的价值，是守卫这片不幸的国土，猎人公会，绝不对病毒妥协，绝不对疾病妥协，也绝不对以患病为幌子的犯罪行为妥协！”
林修境站在人群里望着他的老师——以后则是他拥戴的上司——他想着，如果一辈子能跟着这个人，无论他去哪里，自己都在背后跟着，该有多好。
一跟就跟到现在。
十年很长，足够两个情投意合的人做很多事：比如窝在被窝里看美国老片，在晶莹剔透的北一哨子棺接吻，一起品尝西班牙甜点，手牵手在塞纳河漫步，顺便去巴塞罗那工业时代的旧址逛一圈，最后去玩具城买颜色最多样的积木。
从坦诚相见到相知相爱，从执子之手再到与子偕老。十年够够了。
为什么他们之间永远差最后一步，就连最后的表白心迹，也要插上□□报时的绝望BGM？
眼泪簌簌地渗入鬓边，林修境望着白凌，极尽全力地把男人最后的样子印在脑海里，眼睛那么好看，鼻子也很好看，每一寸五官让人情迷至深。那一刻，他真恨自己心肠太硬。“老师，我有些后悔了，应该早点接受你的。我们至少会有多一点时间——”他哽咽了，说不下去。
“再晚都不迟，我一直在等。”
白凌低头啄了一下他的眼睛，仿佛动了真情，嘶哑着嗓子说：“很可惜，如果没有这个该死的炸/弹，我一定把你按在地上，做上一千遍一万遍，把你一点点占为己有，让你离不开床，离不开我。”
白凌说得很真诚，让人挑不出毛病，林修境反而笑了笑，异想天开，“是不是我早点答应你，你会不会就不想报仇了？”
“那得看你准备跟我做多久了。如果是一辈子，我可以考虑看看。”
白凌反复亲吻着他的眼角眉梢，辗转在两片冰冷的唇上，林修境闭上双眼，有股难以言喻的幸福掩盖住倒数的机械声，没错，他们确实在等死，说起来残忍，但十年来，他有哪一天不是忍受等死般的痛苦。
只有这一刻，他很放松，觉得踏实。因为很快，他们也要和万千不幸的病人一起，为那些人忏悔，赎罪。而且，他该觉得幸福，眼前这个人，即使做了很多违背人伦的事，却从来没有露出过半点让人胆寒的嘴脸，至少在他面前，一直如此。
什么是人生的小确幸？
天亮时有人帮你盖被子。
无聊时有人带你去玩。
疲惫时可以互相慰藉一下。
难过时可以毫无保留地接受所爱之人的爱。
归根究底，不过是和白凌简简单单地呆在一起。今天，他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如愿以偿
只剩下最后六分钟……
白凌把他放倒沙发上，俯下身热烈地吻他，冰凉修长的手指穿过林修境汗湿的发根，轻轻揉着他的头皮，鬓角，微微红的耳垂。林修境被吻得晕乎，感受着死神来临的刺激和肉体碰撞的快/感，不免心惊肉跳，通体发软。白凌亲得很投入，反复吻着林修境的眼皮，却没有动手去脱他的衣服，反而睁着眼睛，望着远处，目光变得不可捉摸。
两片缠绵的唇恋恋不舍地分开，林修境舔了一下嘴巴，尝到了血腥味，淡淡的，根本不值一提。白凌看了一眼显示器，脸色微微一变，说：“给我一把刀吧，宝贝，快点。”
“怎么了？”
白凌亲了亲那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笑说：“我不想死得太难看，连尸块都炸成碎末，比人家古代五马分尸还惨，你给我找把刀过来吧，剪刀也成。”
“你要自杀？”
“听话，动作快点，马上要爆/炸了！”
林修境听得一头雾水，难不成白凌要拿刀割线，或者把胳膊砍下来？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血液一旦凝固，就会被炸/弹的感应器发现，同样会引起爆/炸。
“怎么，你怀疑我想逃跑？”
白凌眨了眨眼，冰凉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林修境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也知道，如果我割线，或者把胳膊砍了，炸弹会立刻爆/炸。哎，我的小修想事情总是百密一疏，从来不会给敌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对吧。”
“……”林修境被他不冷不热的口气说得难受，虽然迟疑，但还是跑去厨房，给他找了把水果刀。
离爆/炸剩下五分钟，修境蹲在厨房翻找，却心不在焉，忍不住回头看他，白凌依然憋屈地窝在沙发里，像一只落败的雄狮，他似乎在冥思着什么，脸色上的神情淡定从容，没有一丝慌乱，男人无意间发现林修境在看自己，竟然勾着唇角，对他暧昧地笑了笑。
哪里不对……
本该紧张绝望的场合，他却可以用笑谈风声的态度看着这一切，甚至像一位跃跃欲试的赌客，在等着赌上生死的最后一把□□开台。
林修境直觉很不安，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也许这个人一贯如此，就连生命中最后的对话，都应该与歇斯底里的疯狂无缘。也罢，□□是他亲自找黑市一个顶尖机械工程师造的，不可能出错，不管对方的态度如今，今日白凌必须死。
“小修，快点！还有最后四分钟！”
修镜皱着眉把刀递过去。白凌动了动手腕，小心把手从绕成团的电线里挣脱出来，刚好可以够到刀柄。 “唔，谢谢。小修真棒，过来亲一口。”
“……”
修境手里一轻，还没想得明白，白凌忽然冲他一笑，拿刀的手猛地举起，直接插到锁骨下面，热烫的血液溅在林修境脸上，他惶惶地看着白凌，伤口血喷如注：“老师！你要干什么！”
白凌不说话，忽然大喝一声，门被人一脚踢开，刚好是满脸泪痕，一直留在外面待命的秦川。
“把林修境带走！”
“老师——！”
秦川的脸冷得可怕，两只雄壮的臂膀像钳子一样抄住他的腋下，粗鲁地把他拖出去。林修境明白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恐慌朝他袭来，他慌不择路，扑过去一把抱住沙发腿：“老师！你不能丢下我……秦川，你放开我！“
大滩鲜血哗啦啦地漏下来，白凌坐在沙发里，艰难地喘着气，用一种幽深的、心疼的、却难以穷其究竟的复杂眼光望着他，“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不会跑，你也不用特地留在这里看守我——秦川，你把通行证给小修带着，务必要带他上飞机才行！”
“不——！！！老师！白凌！！！”
还剩余三分钟，秦川发挥了他特种兵的力量优势，跟拎一袋垃圾似的拎起林修境，从楼梯上飞奔而下。林修境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地扒着楼梯扶手。秦川铁青着脸，像一尊视死如归的雕像，动作粗鲁地把他的手反剪到背后，甚至扯着林修境的衣服，把他往楼梯口扔下去。
“你放开我，秦川！我要上去！！”
“闭上你的嘴！怂货！”
秦川伸出手指戳到他面前，很不礼貌地指着他的鼻子骂：“想跟少爷一起死？没门！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即使是死，你也不配留在少爷身边！”
此时此刻，秦川只想把林修境弄死，非常非常想，坐牢什么都无所谓，但他还是遵守着对白凌的忠诚，像白凌吩咐的那样，得把人完完整整送出南市，免得脏了少爷和自己的眼睛。
林修境的力气不小，拼了命地挣脱秦川的手臂，咬他的手腕，往楼梯上爬去。秦川把人生拉硬拽回来，他怕林修境再跑，用枪往对方脑袋上砸，豁开了个血口子，把他踹下楼梯。林修境浑身被铬得乌青，脑门上全是血，摔下一楼时，把守门的兵吓了个半死。
忽然间，三楼发出一声惊天地的爆破声，一排排玻璃窗被震碎，墙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剥落，楼梯间的吊灯大幅度摇摆，直接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他们脚底下的地板正在剧烈地晃动，林修境几乎被爆炸力甩了出去，耳朵被轰鸣声撕裂，他摇摇晃晃，仍然要朝三楼跑，却被秦川拖了回来，塞进安全的拐角处，用身体当成人墙，牢牢地护住。
噪音过后，林修境从秦川身后钻出脑袋，才发现楼梯上方已经被掉落的石块堵住，要不是秦川，他已经被砸成血浆。秦川为了保护他，硬是用后背挡住坠落的硬物，脸被热浪灼伤，稍微一动，就惨叫连连。可他依然坚持着找到耳麦，吩咐守卫过来接应。
爆炸了……
白凌终于死掉了……
老师已经死掉了啊……
林修境呆愣，爆裂过后的热风刮疼他的脸，依然无动于衷。天哪，他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站着不动，为什么连陪他一起死的机会都没有！
爆炸声掩盖住人们惶恐的叫声，秦川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林修境拉出宿舍，扔鸡仔一样，把他扔给下属，隔着几米距离发怒地瞪着他。林修境这才看清秦川的脸——那张脸线条粗犷、结实，把主人桀骜不驯的性格彰显得淋漓尽致，如今被尘土抹了灰，没了应有的威风，没有权力上的优越感，只剩下两只噙着泪的眼睛，直直地朝自己露出敌意。
壮汉一样硬脾气的秦川，竟然对着他最不屑的人流泪：“林修境！今天你让我痛不欲生，总有一天，我要你求死不能！”
说完这句话，秦川用黑黢黢的手抹了把泪，头也不回地扎进宿舍楼里。可以犯千万人，却只为一人驯服，那就是秦川选择的归宿，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军官们遵从秦川的命令，把林修境扔进机舱里，随后舱门紧闭。飞机穿云而去，林修境眼睁睁看着飞机离地，看着秦川的身体被一堆烟尘埋住，那栋宿舍楼被他亲手安上的炸弹，轰成一道道黑不见底的裂缝，从天上看去，活像一个混乱萧索的乱葬岗。
——“有生之年，如果我没有研制出疫苗，就孤独一生，竭尽所有，永远不得离开南市半步。”
林修境跪在机舱门口，看着机窗反光的玻璃，印着自己熟悉的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他为南市尽了职责，尽了义务，应了他十年前的诺言。却不想，「良知」这个词，像一把刀，生生剜去他体内存在过的叫「白凌」的部分，留下一副流血空空，而不再知疼的身体。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第二部o（*^▽^*）o
感觉好久没写腻腻歪歪甜蜜蜜的东西了，这篇一直在虐，云谲虐完星辰虐，星辰虐完教授虐，到最后被虐得最惨的反而是白凌BOSS，真是心累啊……
少女星的黑化要慢慢来，一个天真善良的人，被现实磨砺成一个心智冷硬的人，应该很残忍。下一部会争取多写谈恋爱的部分，好想看他们腻歪，看他们插科打诨，黏糊糊湿答答地滚床单【流口水
林修境大概是“存天理灭人欲”的感觉【笑】，和白凌的感性敢为相反，他是个很理性的人，他们之间的感情完全不平等，所以才有了利用的基础。什么疫苗、什么炸弹都是虚的，只是白凌爱得太深了，教授才有了跟他博弈的资格，会长大人真可怜╮（╯0╰）╭。
第三部会有些涉及官场和利益纠纷，本来是没想写的，自己也不擅长那块，但为了写出想看的爱恨情仇，也免不了了。情节纯属虚构，作者笔力有不足之处，也请原谅。
至于星云兄弟救不救得了南市，白老师有没有死，后面还有什么样的boss，就请关注玫瑰城变第三部，也是最后一部——《空城》！【 http：//。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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