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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之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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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桐脸上又挂上迷离的笑容,他大着舌头一字一句道:“I said; are; you; in; love; with; anyone; throughout; your; li————fe。”
他将i字无限拉长,又仿佛被自己的滑稽相逗笑,自顾自咯咯傻乐起来。
“No; and never。”裴璟嗤笑:“对爱情的盲目崇拜是现代社会腐烂霉变的开始,爱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一种荷尔蒙急升所导致的短暂认知失调,正如你所说,令人丧失基本判断能力,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还会给你带来几个未经严格基因筛选的后代。爱是一种兽性,看看人类社会对古希腊悲喜剧的推崇——我们能把人类送上宇宙,却还是一次次重演我爱你你爱她他爱我的可笑套路。你敢相信吗,我们就这么重复了几千年!”
“令人羞耻。”他盖棺定论道。
“真令人羡慕……”蒋桐喃喃:“你看上去……你看上去从不会令情感凌驾于理智之上。”
“对自身生物性冲动的有效控制是人类进化的标志。”裴璟冷冷道:“当然,理智推论也并非十全十美。比如今天在接到你的短信后,我根据你的日常表现判断你有重大问题想要和我探讨——应当有关你的升学问题或者我们的论文。因此,尽管你挑选的会面地点不太正常,我还是来了。事实证明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即使这家bar的威士忌还不错。周六晚上我宁愿在实验室加班也不想和你探讨好莱坞工业的剧情套路。”
蒋桐脸色发白,看来是提前醒酒了:“对不起。”
“不管你在烦恼什么,我只有一个建议——用用你的脑子”临走前,裴璟决定大发慈悲,给这只科学殿堂中的迷途羔羊一些人生的经验。
“蒋桐,逻辑思维能力是你和肯尼亚大猩猩的根本区别。”
“如果你的理智告诉你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停下来,不要再往前走了。”
第19章
尽管肖凤台已经很久不向肖致中谈论自己的生活,音乐节后不久,来自父亲的礼物依旧如期而至。一天放学回家,肖凤台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块崭新的机械表。
手表盛在一只柚木盒里,垫着黑丝绒内衬,精钢表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肖凤台端详着表盘上互相精确咬合的齿轮。钟表是工业革命时期资本利用效率提高的象征。为什么在电子计时器深入千家万户的时代,还会有人为这种玩意儿花费巨资。
父亲的新秘书功课不足,他从不戴手表。肖凤台开始怀念前任秘书和他们之间达成的长期友好协议,那位过于美艳的单亲妈妈把父亲给她的礼物经费同他三七分成。
最终他什么都没做,主要还是不想让肖致中自作多情,以为自己有多在乎他的关爱。
他没想到肖致中会真地把这事放在心上。晚餐时肖致中难得留在家,他在开动前向肖凤台举杯致意:“干得不错。”
肖凤台没有回敬,董事长日理万机,时间宝贵,从不漫无目的耽于家庭生活中。
一片难堪的沉默,肖致中依然自顾自说了下去:“集团子公司港交所分拆上市,下周我会以你的名义办一个小型晚宴,见见潜在基石投资人。”
“既然借了你的由头,我会让你独奏一曲,之后正式将你介绍给外界。”他说话时的神态像是帝王朝见群臣:“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
肖凤台吞下一口牛排:“我不去。”
肖致中对他的抗拒不置可否:“明天放学准时回家,裁缝来量尺寸。”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不会出席。”肖凤台咣当一声将刀叉仍在桌上:“我吃饱了。”
他回到房间,嘭地一声掼上门。书桌上,柚木盒仍向天敞口,机械表端坐天鹅绒内衬,表针指向八点一刻,像一个歪斜的,不怀好意的嘲笑嘴脸。
肖凤台并无任何音乐理想,也时常在各种半正式场合表演,做一枝壁花点缀肖致中几近完满无暇的形象。肖致中不懂琴,他所邀请的观众通常也不懂,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肖凤台有时故意拉错几个音,看一群西装革履的大人物故作姿态地鼓掌,心中无限嘲讽,无限快乐。
肖致中的形象关乎集团的利益,肖家——肖凤台母亲的家族——是集团的控股股东,维护肖致中的形象就是维护母亲的遗产。起初他非得这么自我催眠才能拿起琴弓,渐渐地习惯成自然,甚至从中找到了乐趣。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的演奏,他的音乐因为蒋桐而赋予了一种更加清白,更加浪漫,更加崇高的意义,曾经的习以为常因此变得难以忍受。
他闭上眼就能回到演奏厅,蒋桐的轮廓在黑暗中清晰可见。他身子前倾,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望着他,只有他。肖凤台可以为那样的目光做任何事情。
一周后,晚宴当天,他背着小提琴,人生中第一次离家出走了。
蒋桐在操作离心机时接到肖凤台的电话。
“你在哪?”少年听上去气喘吁吁,像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实验室”蒋桐下意识回答,随后意识到不对:“怎么了?”
“果然在加班。”电话那头,肖凤台朗朗地笑起来,笑声中带有某种胜利意味:“我在你楼下。”
肖凤台不期而至令蒋桐又惊又喜,且惊大于喜。他匆匆跑下楼,看到肖凤台坐在大楼台阶上,身边放着琴盒。西装外套被他扔在台阶上,他背对着蒋桐,衬衫被汗水洇湿,显露出两道蝴蝶骨纤薄清晰的曲线。实验楼透出被窗棱整齐切割的灯光,一个个拉长变形的晕黄菱形投射在他后背上,像是颜料蘸多了水,光泽暗了,取代以泛着潮气的暧昧的混沌。
“Kenh”蒋桐听见自己叫他的名字。他感到喉咙发紧,四肢却麻木着,好像肉体已经在溽热的南洋傍晚融化,只有一团纯粹的精神凝结在空中。
肖凤台转身起立,正面望去,整个人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他拎起琴盒,将昂贵的西装外套一把抓到手上,冲蒋桐随意挥了挥:“晚上好。”
在蒋桐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小步跑下楼,接过肖凤台手上的外套和小提琴盒。羊毛精纺面料抓在手上,一种顺滑细腻的重量,能够将衣物主人的身形修饰得笔直挺拔,可惜在坡岛夏季室外无异于一层贴身桑拿。
但没有人会傻到穿着这么一身在户外跑马拉松。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合,四季室温维持20度,衣物已经不再需要有任何基本的功能性用途。
蒋桐眼皮一跳,还是决定以静制动,陪肖凤台把这出戏演下去:“抱歉,我以为这周中文课已经取消了。”
“没什么可道歉的,确实是取消了。”肖凤台干脆道。他跳下三级台阶,小牛皮鞋触地,咔哒一声脆响。
他自顾自迈开步子,像是笃定蒋桐会跟来,而蒋桐也确实匆匆赶上了他。
“带我逛逛学校”他们沉默地走了一阵,肖凤台突然道:“也许我会在这里念书——谁知道呢。”
你当然不会。蒋桐心道,仍然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肖凤台到来的时间不凑巧,周末傍晚,学校最受欢迎的博物馆与图书馆都已经关门谢客,s大多是新建建筑,千篇一律玻璃幕墙与流体弧线构造,在深蓝夜色中如一座座海底水晶宫,一时惊艳,看多了渐渐乏善可陈。蒋桐在要紧处讲解几句,肖凤台很配合地点头附和,只是神色寡淡,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
学校不大不小,肖凤台兴致缺缺,蒋桐乐得浑水摸鱼,草草逛一圈收场。学校出口处与临海公园相接,他在公园入口给肖凤台和自己买了两杯冰咖啡。肖凤台将杯壁贴在脸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里很好”他一本正经道:“我要留在新加坡念书。”
蒋桐提出温和的反对意见:“我想你可以申请到排名更好的海外学校。”
肖凤台嗤笑:“排名是杂志社办来骗钱的。”
“其实归根结底,上哪所大学,上不上大学,对我来说没有区别。”他收敛笑容,郁郁道。
“我恨他。”他没头没脑地说,下颌绷紧,将牙齿咬得吱吱响:“我恨他总是赢,恨他总是能掌控一切。”
看来是跟家里闹别扭了。蒋桐了然,心里一松。青春期少年处于叛逆情绪中短暂离家出走是常有的事,就连循规蹈矩如他,也在高中时借口学校补习,深夜在外游荡不归过——网吧他嫌没意思,酒吧又不敢去,最终只是骑车一圈圈地绕马路,骑累了也就回家了。
“我不想说教,但父母的决定——尤其在你这个年龄——大部分时候是正确的。”蒋桐温和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也许比起和长辈正面冲突,尊重他们的态度,坚持自己的意见,慢慢地让时间说服他们,效果也许会更好。”
“我早就过了青少年叛逆期。”肖凤台不耐烦道:“你大概从来没谷歌过我父亲的名字。”
蒋桐仿佛没感受到他言语间的尖锐:“学者的职业病是过度研究自己的生活,这对自己和身边人都没有好处。如果他身上有任何我必须知道的事情,迟早会有人来告诉我的。”
“是个好习惯,只是令你错过不少生活的乐趣。”肖凤台赞许地点点头:“我懒得讲,但你可以回去查查看。”
“这是一个很长,很精彩的故事。”
“他的人生同我没有关系”蒋桐轻声道:“我只在乎这世界与我有关的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既然你懒得讲,那就并不重要。”
肖凤台停下脚步,蒋桐比他高两个头,他仰头望着他,他的眼睛中倒映着水一般的月光。
“蒋桐”他的声音很轻,很柔软,几乎要淹没在树叶的沙沙轻响与远方的海涛中。
“你经常和人这样深夜谈心吗。”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很调皮,他的嘴唇是这么红,这么丰润吗?蒋桐有些失神,他要用全身的力气压抑住自己的左手,阻止自己抚摸少年的下颌。
“和朋友有过几次,作为老师,和学生谈心还是第一次。”他听见自己的回答。奇怪的悬浮感又回来了。
“兼职老师。”肖凤台低声道。
他们离得很近,太近了,近到蒋桐能够看清肖凤台脸颊上冰咖啡留下的水滴。月光与灯影被树影切割,变换流动的阴影令肖凤台的神情增添一种不可说的隐秘与严肃。
指尖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蒋桐浑身一颤。肖凤台拉住了他的手。
第20章
肖凤台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他握着蒋桐的手,像捧着一个梦,一片雾。蒋桐没有动,他能感受到少年的手指在颤抖。
两个人都沉默着。沉默本身也是一种语言。一股隐形的力量压迫后脑,蒋桐无可避免地低下头,与肖凤台目光相接。他们离得确实太近了,近到蒋桐几乎能看到肖凤台瞳仁中的自己,一个比例扭曲的,黑幢幢的人形轮廓。像寄生在少年人身体里的一个游魂。
轮廓阴郁地盯着他,催促他有所行动。一个秀美纯真的少年人,生于巨富之家,前途光明,却对他不可理喻地着迷。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把将肖凤台搂入怀中,粗暴而渴求地亲吻他的嘴唇像旅人渴饮沙漠中的甘泉。他知道肖凤台将毫无反抗甚至沉浸其中。浸泡在奶与蜜中发育成长的身体,是不是特别柔韧而润泽?
蒋桐已经习惯了承担责任与谦让,他对此并无异议,却并不代表他乐在其中。肖凤台是蒋桐独享的盛筵,少年人第一次的恋爱,像夏天新熟的李子,清冽甘甜,汁水充盈,回味悠长。谁能够不眨眼地拒绝?
他甚至可以成为一道阶梯,一根蒋桐期盼已久的藤,将他从沉重的,污浊的,充满着计算与辛苦忍耐的生活中连根拔起。蒋桐毫不怀疑,肖凤台在见识到更加广阔的花花世界后,很快就会厌弃自己。而在此之前,只要他小心一些,耐心一些,他有信心体面地结束这一段关系,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是蒋桐二十一年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好运,上天对他所经历过一切艰难的补偿。
快回握住他的手,扔掉该死的咖啡,说你也喜欢他,你爱他。
肖凤台的目光越亮,蒋桐的轮廓便越清晰。那小小的,畸形的黑色人影住在少年人形状美好的杏眼里,恶狠狠催促着。
反正你本来也喜欢他。快,快动起来,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蒋桐却一动也动不了。
一切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他的脑子里像快进镜头般闪过很多画面,初见时肖凤台傲慢的微笑,舞台灯光亮起,琴弓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妹妹拿到ipad时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母亲浮肿苍白的脸颊,昏黄灯光映在肖凤台纤瘦的脊背上,巨幅泰坦尼克海报,裴璟严苛审视的眼神。
“理性思考能力是你同肯尼亚大猩猩的唯一区别。”
他挣脱了肖凤台的手。
“太晚了,我叫车送你回去。”他作势掏出手机:“或者你要家里司机来接?”
肖凤台扭过头,蒋桐的轮廓从他眼中消失了。
“不用家里司机来接,车钱我下次……我单独给你。”肖凤台反复深呼吸,他声音中的哽咽因此几乎微不可闻。
“请把琴和外套给我。”
谢天谢地,电召出租来得飞快。蒋桐想替肖凤台拉开车门,少年长腿一跨,先他一步拉开车门钻进车中。他急迫的样子几乎有几分滑稽,仿佛车外的世界正处于纷飞战火中,而出租车其实是艘驶向美好未来的诺亚方舟似的。蒋桐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租车便一骑绝尘,消失在路的尽头。
蒋桐在充斥汽油尾气的烟尘中感到一丝混杂着痛感的快意。他真心实意感谢裴璟,并由衷为自己骄傲。这是一个正确的,高尚的,典型蒋桐会做出的决定。虽然一度险些沉沦,但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及时悬崖勒马,从而验证了自己本质上的无私与善良。
将被捏爆的咖啡杯扔进垃圾箱,走进公共洗手间冲净满手甜腻的棕褐色液体时,蒋桐内心最后的一丝痛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肖凤台回到家时,晚宴已经结束了。大厅中只有几个仆人沉默有序地忙碌着,取下装饰鲜花,天鹅绒布缦与客人们四处随意放置的高脚酒杯。
“先生已经回房休息了。”管家告诉他,笑容亲切尊敬得一如既往:“您如果还没吃饭,厨房里随时备有宵夜。”
肖凤台在内心松一口气,不会承认自己一路都在计划如何应对父亲。有那么几分钟,他对即将到来的疾风暴雨的恐惧甚至压倒了表白失败的沮丧。
警报解除,蒋桐的脸又浮上脑海。他温和了然的笑容,宽恕的眼神,仿佛肖凤台是个懵懂而未通人事的孩子,而童言是一向无忌的。
肖凤台想自己应当痛哭一场,撕碎所有蒋桐留下的教案,一股脑扔出窗外去。但他太累了。短短几个小时,他背着小提琴翻墙逃跑,又空着肚子同蒋桐整晚在校园中游荡,经历了剧烈心动的瞬间与被拒绝后的伤心失望。肖凤台突然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饿与困,此刻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困压倒饿,他卸下琴盒,一头栽倒到床上。一夜无梦。
接下来几天,肖凤台努力把自己的日程排满,以至于没时间考虑蒋桐。事已至此,中文课是上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应当尽快同蒋桐解约。如果继续频繁缺课,迟早会引起父亲的注意。
但这一纸合同,是他与蒋桐之间唯一与最后的联系。
人在心烦意乱时,往往会粗心大意,对周遭世界的细微变化懵然不觉。直到学校乐队排练当天,肖凤台才发现,他的小提琴不见了。
卧室里没有,书房里没有,到处都没有。母亲留给他的琴,就这么从房子里蒸发了。
“我的琴呢?”他冲下楼,找到负责打扫卧室的仆人:“我放在卧室一直没动过,你把我的琴弄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小姑娘低头嗫嚅,心虚一目了然。
肖凤台的漂亮面孔在极度的愤怒与焦虑中扭曲:“说实话!你以为只有肖致中能解雇你吗!”
“这是帕格尼尼拉过的琴!如果出了差错,你一辈子都赔不起。”他威胁道。
“拿去先生的书房了”女孩吓得眼眶通红,慌忙道:“是先生让我拿的,他说不用告诉您。”
全身血液仿佛在瞬间涌入大脑,肖凤台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比晚宴临场逃脱更愚蠢,更严重。
肖致中没有当场对他发作,并非一反常态,对他轻轻放过。他是过于愤怒和失望,以至于不屑花费精力训斥他。肖致中是下了决心,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把柄捏在别人手里,硬碰硬只有鸡飞蛋打。肖凤台竭力压抑着情绪拨打肖致中的电话。
无人接听。
他深吸一口气,转而拨通了肖致中的秘书。
“我要跟肖总说话。”他干巴巴道。
“Kenh你好!真不好意思,肖总现在开会。”女秘书的声音比平时高出八度,充分表达出她试图讨好肖凤台但无能为力的状态:“方便的话可以留言给他么?我会转告他的。”
“我有话要跟他说”肖凤台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他是故意晾着我。你转告他,我知道自己错了,希望他能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如果他还是不肯和我聊聊”他顿了顿,心一横:“我能出走一次,就能走第二次。”
听筒那边安静片刻。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肖凤台屏住呼吸。
“你就是这么道歉的。”肖致中深沉磁性的声音中夹杂讥讽。
“我知道错了。”肖凤台低声道:“我不该承诺出席晚宴又临阵失踪,我已经意识到在这种重大场合,我极不负责的行为给您,给肖家和集团都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我以我的人格保证,绝不会有下次类似的事情发生。”
“对不起,爸爸,我错了。”
在拨通电话前,肖凤台很清楚,自己破例向肖致中低头认错,只是一种策略性的暂时行为。然而说到最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眼眶发热,哽咽了起来。
“如果晚宴当天,你能有这种觉悟就好了。”一阵沉默后,肖致中平淡道:“你明白得太晚了。”
“我知道你打电话为了什么,我的答案是不行。”
“为什么?”肖凤台条件反射地问道。
“因为琴已经不在新加坡了。我的一个演奏家朋友在办全球巡回演出,需要一把好琴。我答应借给她一年。”
“你应当早告诉我的。”他甚至听上去有些惋惜:“如果我早知道那是一把瓜纳里,会更好地物尽其用。”
“你怎么能这么做!”肖凤台愤怒地高声道:“那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而你是她留给我唯一的儿子!”肖致中厉声道:“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太让人失望了。”
“我要告诉奶奶”委屈,惊痛与愤懑席卷了肖凤台的大脑,他开始口不择言:“这是奶奶留给妈妈的琴,妈妈又留给我……她不会允许你这样对待我的。”
“你奶奶只会和我站在同一阵线痛骂你”肖致中冷笑:“我毫不怀疑,如果我生出第二个继承人威胁你的地位,你奶奶会想方设法把我和那可怜的小东西一起暗杀。但一把小提琴?算了吧,我可以和你打赌,如果肖夫人知道你干的傻事,她会把小提琴直接卖掉,再罚你一个月禁足。”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最近实在是得意忘形得厉害。”肖致中冷冷道:“想清楚你的身份,你的责任。不错,我的位子迟早是你的。但你能坐上这位子一时,却不一定能坐稳一世。”
咔哒一声,听筒传来冰冷的女音提示,肖致中挂断了电话。
第21章
与肖凤台分别后,蒋桐回到家第一时间打开电脑查看网银账户。肖家是慷慨雇主,一段不长不短的兼职,令他在支撑家用外,还攒下不大不小一笔款子。
但这不够。母亲的后续治疗,妹妹升学,蒋桐自己出国深造桩桩件件都需要钱。蒋桐盯着存款数字心算一阵,决定趁着学期末结课复习考试的时间,再出去做一阵兼职。
感情可以暧昧混沌,物质上的匮乏却是实实在在的。蒋桐比以前更忙,忙着上学,泡实验室,面试新兼职。只有夜深人静时,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将自己的肉身像丢面口袋一样扔到床上。在小公寓孤独逼耸的沉默中,在一天里唯一属于他自己的十五分钟时间里,他会想起肖凤台。原来遗憾远比悲伤刻骨。
肖家的通知来得比想象中慢。慢到蒋桐几乎以为肖凤台是自欺欺人,以一种被动的方式来保存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代理人行事专业果断,以流利标准的英语向蒋桐解释肖凤台想要单方面提前结束合同,将按照条款赔偿违约金云云。
违约金对蒋桐来说数额不菲,他爽快接受了。为什么不呢?他牺牲了自己的情感与欲望,挽救了一个青春期少年的大好前途,蒋桐决定放过自己,将这笔钱当作生活对他的奖励。
钱到账当晚,他又去了酒吧。蒋桐本想学自己那些受情伤的朋友们,来个不醉不归。可才喝了几杯威士忌,含税含tips的账单费用与第二天的日程安排便如同滚字幕一样在他脑子里来回播放。走出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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