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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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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个个盛装打扮,喜气洋洋。
  但看着看着,贺僖不由咦了一声:“贺竹,你觉不觉得,今日在街道上巡逻的禁军,比平时还多一些?”
  贺竹:“四郎君,这不奇怪吧,毕竟大过年的,可能京兆尹那边也怕出事,所以找了禁军来帮忙。”
  贺僖摇头:“不对不对,说是巡逻,这些人却来去匆匆,根本没有往两边看,好像赶着去干嘛。”
  他对正事没有半点兴趣,却不代表贺僖傻,他觉得蹊跷,就特地多留了个心眼,回去时没走大路,而是选了一条平时比较少人走,需要绕大一圈的小路。
  鲁王府所在的喜乐坊,是全长安城权贵最集中的区域,齐王府,卫王府,相府等都在这里,平日巡守的人也比较多,但贺僖越往里走,就越是感觉不对劲。
  什么时候喜乐坊里除了士兵,半个闲人都没有了?
  就算大过年的,没有人跟他一样无所事事在外面晃荡,也总会有出门去拜年的马车吧?
  他让贺竹也放轻了动静,两人跟做贼似的,偷偷跑到鲁王府对面的宅子后面,探出脑袋张望。
  我的个无量天尊!
  这一看可不得了,贺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忙又小声让贺竹看。
  贺竹奇怪:“四郎君,咱们王府门口为何围了那么多人?”
  贺僖:“我怎么知道?今日父亲去太庙告祭,难不成出了什么事被送回来?”
  贺竹:“不会吧,要么是陛下派来保护我们的?”
  贺僖摇摇头:“不像。”
  他灵机一动:“跟我去齐王府和卫王府瞧瞧。”
  两人又抄小路悄悄去看了另外两处,这下贺竹是彻底迷糊了:“咱们王府和卫王府都有士兵围着,单单齐王府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四郎君,您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贺僖的脸色何止难看,简直发青发黑了。
  “糟了糟了,”他喃喃自语,“一定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贺竹不明白:“能出什么事?陛下还好好的,咱们殿下也要被封太子了!”
  贺僖:“你懂什么,如果没出事,那这些兵是从哪里来的?”
  贺竹:“但如果齐王不轨,为什么不干脆戒严京城呢?咱们还能在喜乐坊里来去自如啊!”
  贺僖咬着手指,冥思苦想:“我不知道,别问我了!”
  他们正躲在卫王府后面的一条小巷里,眼见一小队骑兵从不远处疾驰而来,又在卫王府门口停住。
  “一切正常与否?”贺僖听见有人问。
  “一切正常,你这是去哪儿?”
  “太庙!”
  短暂的对话之后,对方带着人呼啸绝尘而去。
  “四郎君,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真出事了吗?到底谁是忠?谁是奸啊?”贺竹小声问道。
  “闭嘴!”贺僖有点烦躁,“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们又在卫王府后面待了快一个时辰,直到贺僖发现卫王府后门连只苍蝇都没飞出来时,才确定真的出事了。
  他手脚冰凉,只因背靠着墙壁,才避免往下滑。
  贺竹也没比他好上多少:“四郎君,我、我肚子饿了……”
  贺僖差点给他跪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去想肚子饿不饿?”
  贺竹委屈道:“我手脚发软,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平时肚子饿了就这样,走不动路。”
  贺僖没好气:“你那是被吓的!”
  贺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南衙找镇远侯吗?”
  贺僖想了想,下定决心:“我们去洛阳!”
  贺竹傻眼:“啊?”
  ……
  宋蕴一直在等来自宫里的指令,但他始终等不到,所以有些着急,忍不住在门外来回踱步。
  他的脚步声传入屋里,只会使里面的人更加紧张。
  最初的惊悸过后,贺泰逐渐平静下来,此刻他甚至比长子贺穆还要更平静一些,见长子面色苍白,就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予他温暖与抚慰。
  贺泰扭头小声问卫王:“齐王如此猖狂,是否在宫内也留了后手?”
  卫王苦笑:“应该是了。”
  “宫里的禁军以季嵯和程悦为首,他们两个在京城里毫无背景来历,一心只忠于陛下,难不成也会被齐王收买?”贺泰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人心难测。”卫王轻声道。
  贺泰也跟着苦笑起来:“那南衙的兵马呢,李宽总不至于也被齐王收买了吧,他齐王要是这么有能耐,当初陛下怎么会不考虑立他?”
  卫王:“李宽没有虎符和陛下手书,就不能轻举妄动,他如果没有入宫,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而齐王又以陛下名义行事的话,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按兵不动。”
  贺泰忍不住道:“这是乱命!”
  卫王:“可谁能分辨?”
  贺泰轻轻叹息一声,没有言语。
  屋内众人,坐立不安,心头狂跳,个个束手无策,只能等待着宣判他们命令的那一刻到来。
  而屋外,宋蕴也终于等到了骑兵带来的齐王口谕。
  贺氏宗亲,一个不留。
  宋蕴握紧手里的刀柄,一下子将其抽出刀鞘,转身一脚踹开屋门。
  明晃晃的刀身反光,让所有人不由眯起眼。
  在宋蕴之后,士兵蜂拥而进,将这里团团围住。
  众人吓得面无血色,连之前尚能力持镇定的卫王,也紧张得额角一直抽搐。
  宋蕴提刀先朝贺泰走去,嘴里道:“大殿下不要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他从前在禁军时并没有开过杀戒,但今日将太庙围起来时,已经动手宰了几个意图反抗的小卒,有一就有二,此刻一身杀气腾腾,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敢下手。
  贺泰嘴唇哆嗦:“你倒行逆施,助纣为虐,可曾想过自己的下场?”
  宋蕴冷笑:“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有什么好想的!”
  他将刀高高挥起!
  忽然间,礼部尚书卢容发出一声惊叫,薛潭骤起发难,将他扑倒在地,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个烛台,尖尖那一段正对着卢容的脖颈。
  宋蕴喝道:“你干什么!”
  薛潭冷笑:“这老鬼早就与齐王殿下眉来眼去了吧,还在这里装什么坚贞不屈!我还奇怪,为什么今日你们来的时机这么快这么巧,在外面又没有遇上任何抵抗,只有卢尚书能提前将路线告诉你们,又能提前将人手调开,留出空档,让宋蕴能兵不血刃,迅速接管这里!”
  卢容喘息道:“我对陛下忠心耿耿……”
  薛潭喝道:“你住口!”
  他又对宋蕴道:“齐王殿下想必交代过你,要保证卢尚书的安全吧?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他,你是不是就没法对齐王交代了?”
  宋蕴瞪着他,片刻之后,忽然冷笑:“你杀啊,反正你杀了他,自己也难逃一死!殿下宽宏大量,本来就打算事成之后,除了贺氏宗亲之外,其余人等一律宽大处理,你自己有活路不走,非要走思路!”
  薛潭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和安国公走得那么近,齐王会放过我才怪,反正今日也难逃死劫,正好将这老家伙拉来作伴,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说罢他一用力,烛台尖端刺入卢容皮肤,后者又一次惨叫出声:“我没有勾结齐王,我没有!”
  被这一打岔,宋蕴原想先杀了贺泰的举动,也不得不暂缓片刻,他暗自骂娘,对左右喝道:“还愣着作甚!”
  士兵们醒过神来,扑上前去,将薛潭和卢容两人紧紧抓住。
  就在此时,外面又是一阵马蹄沓沓的动静,紧接着短兵相接,外面传来喊杀声与惨叫声。
  卫王反应不慢,趁着众人都朝外面望去,他立马拽起贺泰往屋后跑。
  没等宋蕴带人追上去,李宽已带人闯了进来,高声道:“臣李宽来也,殿下勿惊!”
  作者有话要说:
  李宽就是镇远侯,李遂安他爹,前面出现过不少回了。薛潭是跟贺融一起出使西域的人。贺僖是贺融他弟,老4。卢容是礼部尚书,就是之前跟贺泰一起迎接贺融他们回来,被迫听贺泰叽歪一堆的人。
  宫变其实是古往今来一个很俗的情节,但大王喵会尽量写出点新意的。


第63章 
  贺僖出了长安才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带钱,也不认得去洛阳的路,贺竹身上倒是带了几个铜板,但那点钱根本不够雇一辆马车去洛阳。
  无奈之下; 两人只好缩在墙根下; 瞅着城门口来来去去的行人车辆,好不容易碰上一户打算去洛阳探亲小住的人家; 贺僖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得搬出玄都观的名头; 谎称自己是里面的俗家弟子,奉观主之命前往洛阳上清宫拜访,想要搭一趟顺风车; 又拿出自己在玄都观时死缠烂打央求观中道长给自己做的香牌来抵账。
  许多人都以为贺僖在玄都观内虚度时光; 实际上他还真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学习的,从炼丹到画符,一样没漏; 虽然一开始他仗着自己皇孙的身份,半强迫地让观主将他收为俗家弟子,但后来因为学习认真,颇有天资,反倒得了观主的青眼,大有贺僖若能真正出家,就将衣钵传给他的架势。
  所以旁人见贺僖言行举止浑似道门中人,压根就不会想到他在胡诌。
  那户人家的男主人正好也颇为信奉佛道,与贺僖交谈几句,顿时大为惊艳,于是邀请贺僖上车同坐,虽然只是车夫旁边的位置,但好歹也有了车,不必靠两条腿走去洛阳。
  贺家人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贺僖也能靠着自己那不务正业的爱好混上一辆免费马车坐。
  然而那马车载着一家老小,加上贺僖主仆两个,毕竟不可能像上等好马那样快马加鞭,一日之内就能抵达,饶是贺僖主仆再心急,也只能老老实实熬过路途的等待。
  而此时的京城,已是风云变幻,跌宕起伏。
  太庙之中,情势突变,一场混战正在上演。
  听见李宽的声音,宋蕴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贺泰他们,带着人就往外冲杀出去。
  他所带领的神武军,与李宽的人马厮杀作一团,双方原本都是御前禁卫,如今却因立场不同而分化,刀光剑影,短兵相接,为了各自的名利与荣华,俱都拼尽全力,不死不休。
  鲜血浸透衣服,顺着身体流到地上,又将泥土染成深色,蜿蜒浸染,多少年后,依旧洗之不尽。
  当年建造太庙的人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里也会成为尸首遍地的修罗场。
  贺泰等人惊魂未定,听着外头传来的喊杀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敢轻易踏出屋子。
  薛潭松一口气,松开抵在卢容脖子的烛台,老头儿忙不迭想要起身往外跑,冷不防被卫王伸出一只脚,绊倒在地上,嘴巴正好磕在门槛上,顿时磕掉几颗牙,满嘴鲜血地叫痛。
  薛潭与贺穆上前,扯下卢容身上的腰带,将他双手捆起来。
  卢容一脸血,口齿不清地叫嚷:“殿下……额愿望啊,额没勾结齐王!”
  贺泰皱眉:“他在说什么?”
  薛潭随手从他怀里搜出一条帕子,往卢容嘴巴里一塞,清静了。
  屋内众人感觉似乎过了许久,但实际上,只有一个时辰左右,李宽就带人基本控制了局面——与他相比,宋蕴毕竟还是太嫩了些。
  李宽拖着被五花大绑,早已晕死过去的宋蕴大步入内,将人往地上一丢,朝贺泰拜倒:“臣救援来迟,请殿下恕罪!”
  贺泰亲自上前要扶起他:“李侯不必多礼,这次若非有你,我们所有人都得送命于此了!”
  李宽却不动:“还请殿下先宽恕臣的罪过,否则臣不敢起来。”
  贺泰:“你救了我们的性命,何罪之有?”
  李宽:“臣虽掌管南衙,但如果没有陛下手书,是无论何种情况下,也不得擅动的,这次齐王假传陛下诏命,说卫王意图谋反,派人拿着虎符,让臣来太庙协助平叛,臣来到之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所以自作主张,救下二位殿下,来日若陛下追究起来,臣恐怕难逃其咎,还请殿下救我!”
  贺泰神色一松:“我还当是什么事,事急从权,你没有遵从乱命,这才是忠义之臣!放心吧,陛下面前,我会为你求情的。”
  卫王提醒道:“大哥,宫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齐王派宋蕴来此,自己必然会往宫里去的!”
  贺泰刚刚稍微放松下来的心情又一次提了起来:“宫里有陛下在,还有季嵯程悦,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吧?”
  李宽却道:“卫王说得不错,齐王谋划已久,说不定已经买通了北衙四军,殿下不能不防!”
  贺泰有些慌乱:“那、那我们现在赶紧回城去看看!”
  李宽道:“宫城此时形势不明,为免两位殿下受到波及,不如在此稍候,由臣先去打探一二。”
  如果此时宫里换作其他人,而非文德帝在的话,也许贺泰就同意了,但老爹刚刚准备册封自己为太子,弟弟就犯上谋逆,还很有可能对老爹下手,贺泰越想越是良心不安,决定亲自将老爹给救出来,于是一口否决了李宽的提议:“算了,我要亲自入宫,确保看到陛下安然无恙,还请李侯带路!”
  他转头对卫王与贺穆道:“你们留在这里。”
  卫王想也不想就道:“大哥以身犯险,弟弟岂能独善其身,我们兄弟既已同生共死过了,弟弟又何惧其它!”
  贺穆也道:“儿子愿随父亲同往!”
  贺泰神色欣慰,还未来得及多说两句感言,便有士兵形容狼狈,匆匆赶来奏报。
  “殿下,将军,程悦带人将鲁王府和卫王府的人押走了!”
  在场众人脸色大变,贺泰急急追问:“押去哪里!”
  士兵道:“瞧方向应该是往宫里押,卑职当时上前阻拦,奈何不敌对方人多势众,只能先退回来禀报!”
  李宽神情凝重:“我曾担心齐王走投无路,会对两位殿下的家眷下手,将其挟为人质,逼迫两位殿下投降,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走到这一步,双方已经是退无可退。
  往前一步,也许是通天大道,也许是万丈深渊,然而他们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
  紫宸殿内,齐王端坐在皇位下首的位置,冷冷看着他对面的人。
  “我已说过,卫王图谋不轨,丧心病狂,在太庙刺杀鲁王,陛下原本龙体就不适,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直接就被他们气倒了,让我全权接管宫中内外一切事宜,周相是年老耳聋,听不清了吗?”
  按照本朝规矩,除夕之日起,各个衙门开始休沐,假期会一直持续到上元灯节之后,齐王选择正月初一发动宫变,正是看中了皇帝卧病,鲁王离城,周瑛等重臣休沐在家的时机。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这场宫变,目前看来,已经成功了一半。
  若不是程悦派人将鲁王府和卫王府的人都带入宫的那一番动静,周瑛他们恐怕还无法察觉异样,急急忙忙赶入宫来。
  周瑛面色如常,拱手道:“谋逆乃本朝大罪,非同小可,鲁王卫王,本是天家子孙,卫王也向来恭谨和气,如何会忽然残杀手足?他手中无兵,就算杀了鲁王又能如何?此事蹊跷得很,老臣等人,想要面见陛下,听陛下亲口将其定罪。”
  户部尚书张嵩是两朝老臣,更是个暴脾气,老爷子须发皆白,嗓门依旧洪亮,周瑛那头话音方落,他没有周瑛兜兜转转的好耐性,立马直言不讳:“殿下,恕老臣直言,您这一步,走得实在昏聩!殿下自封王以来,仁厚孝顺,朝野有目共睹,何以到了此刻,却将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清名毁于一旦!”
  事到如今,齐王也懒得再作出一副温和儒雅的假面孔了,他冷冷道:“我的名声为什么会被毁,难道张尚书不知道吗?”
  偌大殿宇之内,他仿佛听见周瑛无声长叹,但齐王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觉得自己业已立于悬崖之上,四面八方俱是狂风暴雨,无底深渊。
  他的眼前无数次闪现出父亲临死前不肯瞑目的样子,内心仿佛被风浪高高卷起,又重重抛下,充满了无处发泄的彷徨与狂躁。
  “我那个没用的大哥,流放房州多年,就算是父亲,也早就忘记他的模样,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房州寄到京城来的信件,却能一封封地直达御前,被我父亲看到。一介流放庶人的信件,居然能通过层层关卡,上达天听,这难道不值得奇怪吗?”
  齐王嘲讽一笑:“大哥回到京城之后,入了工部,差事竟也一帆风顺,没有人给他下绊子,没有人暗中为难他,即使贵为皇子,以我大哥的资质,没有他那几个儿子帮忙,就能管好工部那一摊子烂事,这还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太常卿刘思齐皱起眉:“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齐王冷笑:“我想说,这一切,背后都有人在默默使力,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座诸位!”
  在场一片静寂。
  张嵩忍不住斥道:“一派胡言!”
  “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却因眷念故太子而迟迟未立储君,你们洞察了他的心思,特意设法让大哥的信件能够被父亲看见,勾起他的恻隐之心,大哥那几个儿子,又的确是能干,几方合力推动之下,大哥果然就回到京城,走得一步比一步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对我,渐渐没了赞赏之意,反倒是诸多挑剔,直到陈无量案浮出水面。”
  周瑛叹息:“殿下,我承认,鲁王从房州寄来的信件,的确是我请马宏帮忙放在陛下案前,让陛下便于察看的,可那是因为当年我在礼部任职,手下官员誊抄明经科选官的名单,误将两个相似的人名抄错,当时鲁王正好掌管礼部,他听说了我的请求之后,在宫门下钥之后,还设法入宫,将名单追回来,免于隔日圣旨下发,酿出事端。”
  “这一番人情,我一直承念在心,后来鲁王一家因罪被流放,在公,我无法求情,在私,陛下与鲁王,毕竟是父子血缘,我让马宏帮这个小小的忙,并不违背我的良心,也不违背国法。至于工部的差事,陛下本来就对鲁王没有抱过高的期望,鲁王不功不过,于陛下而言,已是意外之喜,又岂是我们能够预料的?”
  齐王淡淡道:“那陈无量案呢?此案时隔多年,监察御史苏涣一家因诬告被流放,很多年前,刑部的人就报上来,苏涣一家都死绝了,为何陛下还能找到他的幼子苏长河来击鼓鸣冤?当年到底是谁暗中保下了苏长河的命,让他派上用场的?”
  他的声调越来越高:“又是谁收集了陈无量案的证据,通过卫王,上呈给陛下?除了在场各位,谁还有能耐办到这些吗?啊?!不错,我的出身是不如故太子高,我不是皇后嫡出,但我母亲安氏,也是书香门第清白之家,我的妻子宋氏,出身洛州宋氏,也是你们世族的一员。而我大哥呢?他生母是谁?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深宫贱婢!他那三任王妃的出身就更可笑了,第一任是小吏之女,第二任是跟随先帝起兵的商贾之女,第三任呢,武将出身,父母死绝!”
  张嵩:“殿下,如今当务之急,是请出陛下来主持大局,若卫王当真谋反,鲁王当真已经身遭不测,担当起平叛重担的,唯有殿下一人,殿下何必还在这里与我们纠结这些陈年旧事?”
  说实话,这些年,齐王收买人心的事情的确没少干,朝中为他说话的也大有人在,像礼部尚书卢容,因与齐王结为儿女姻亲,也已经成为铁杆的齐王党。更因齐王娶了宋氏的女儿,同样有不少世家站在他那边。
  但包括周瑛在内的很多人,也早就看出来了,如果文德帝想立齐王,在贺泰没回京的时候就已经立了,不至于这么多年迟迟未决。
  齐王的确礼贤下士,但他的礼贤下士是带着强烈的功利性的,并非像故太子那样,当真生性慈和,从这一点来说,贺泰的性情反倒更似故太子。这也是当时齐王竭力拉拢,却依旧还有不少人不肯支持他的原因之一。
  而文德帝立鲁王的原因就更多了,许多人私下没少讨论,但周瑛觉得,这里头还有一个更深层,更重要的原因。
  世家门阀制度屹立数百年不倒,历朝历代每任皇帝都试图压制世族的权力,然而因为世族在财富和学识垄断上享有的优势,寒门出身的官员寥寥无几,朝中过半官员都是世家出身,他们与皇权的博弈从未停止过,双方总是在互相制衡又互相妥协的道路上蹒跚前行。
  三子之中,唯有贺泰,与世家牵连瓜葛最少,他若登基为帝,才能最能坚定将文德帝制衡世家的策略推行下去的人。
  齐王对文德帝的决定深怀怨念,心中又有谋害父亲的惶恐,在这等风雨飘摇,胜负未决之际,免不了需要将情绪发泄出来,如今尽数倾吐,又被张嵩一说,他慢慢冷静下来,逐渐恢复以往的镇定:“张尚书说得不错,这些年来,我对待诸位,礼数周到,从未怠慢。眼下陛下将大权交给我,太庙那边,我已派李宽前往平叛,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事到如今,各位也该做出一个选择了。”
  齐王环顾四周,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在场没有傻子,大家也许想不到皇帝已经遭遇不测,以为他只是被软禁起来,或者重病不起,被齐王趁机监禁,但众人也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对齐王而言,如果在场这些人能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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