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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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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宽淡淡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贺氏难道就一身清白?他们的皇位,不也是从前朝皇帝手里抢来的?贺泰的祖父,不也是从尸山血海杀出一条路,才能创下这份基业的?先帝那几个儿子,包括贺泰在内,哪个能称得上明君?不过都是平庸之辈罢了!时无英雄,徒使竖子成名!他们能当皇帝,为何我就不能?”
  李遂安咬着牙,说不出半句话。
  李宽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贺氏的气数还不算完,我现在称帝,只会让贺湛贺融与张嵩他们联合起来一致对付我,正好你妹妹生了一个皇子,我会扶持他登基,再以丞相身份摄政,至于突厥人,就先让贺融去与他们厮杀,互相消耗实力吧,等我整顿了南方,再渡江北伐,届时再坐收渔人之利,到那时,幼帝自然会禅位,而你,就是开国公主了。”
  李遂安的声音一字一顿迸出来:“我并不想当什么开国公主!”
  李宽淡淡一笑:“现在不想,以后你就会想了。傻孩子,我知道你喜欢贺融,但他早知我间接害了他的生母,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吗?等你成了皇帝的女儿,贺秀、贺融,这些人都会成为过往,到时候天底下的男人,你要谁,谁就得娶你,还得捧着一颗心求你喜欢,这样难道不好吗?”
  原来是这样……
  原来贺融早就知道……难怪自己三番四次去找他,他都直接拒绝。
  李遂安忽然想起,当初贺融离开长安之前,与她说过一句话。
  你是你,李宽是李宽。
  那时候她并不明白对方是何意,只道贺融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父亲抱有偏见,一度还感到委屈,为父亲不平。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可是已经迟了。
  迟了整整二十年。
  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缓缓流下,李遂安的视线模糊一片。
  “贺融的确有几分能耐,与他那个无能的父亲和大哥不一样,如果他生母没有当年那层关系,我会很乐意看见你们成婚,也很乐意有那么一个能干的女婿,我们翁婿联手,只会比现在更顺利。但很可惜,你们注定有缘无分。”李宽的语气里,还真有那么一丝遗憾。
  “我不需要那样的缘分!”李遂安尖叫起来,反应激烈,“我也没有你这样一个卖国求荣,里通外国的父亲!”
  她转身就要跑出去,却被早已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住。
  李宽在她身后冷冷道:“你当真以为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出去通风报信?别以为我不知道,裴皇后能跑,少不了你的功劳。你应该庆幸你是我女儿,不然现在早就是个死人了。将她打晕,拖下去关起来!”
  李遂安挣扎起来,甚至要伸手去抢侍卫手里的刀,但她后颈随即一痛,身体不由自主往地上栽倒,人也再无知觉。
  ……
  此时的长安,已不复昔日天下繁华之都。
  东、西两市,往常这个时候,早该热闹非凡,叫卖声不断,但现在,长安城一片萧瑟,只有不时传来的短兵相接与哭喊声,昭示着这座巨大的城市其实还有不少人。
  突厥人进了长安之后犹如饿狼进了羊圈,四处冲入百姓人家去搜刮抢掠财物,看见一些稍有姿色的女人也不放过,这些伏念都知道,但他没有加以制止。
  突厥大军跟着他,千里迢迢从突厥来到这里,看似所向披靡,实际上也折损了不少人马,若是没让他们抢个痛快,满载而归,哪怕他这个大汗是依靠铁血上位的,也做不长久。
  狼到了中原也不会变成羊,伏念没想过去改变他们,在他看来,突厥人就是要有这一份血性,才能在战场上克敌制胜,如果将他们驯化得软绵绵,那跟中原人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突厥士兵正抱着一个装满金银的瓮匆匆路过,看见大汗带着一行人穿过朱雀大街,忙停下来行礼,直到对方走远,才喜滋滋地拿着财物快步离开。
  伏念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不为所动,面不改色,他径自穿过长街,走向高大的城楼。
  “我听说灵州和甘州还有不少兵马,他们没朝长安打过来吗?”伏念问走在自己左边的突厥大臣。
  对方轻蔑笑道:“他们现在被萧氏拖住了脚步,哪有空管我们?再说了,中原人不是擅长内讧吗,他们肯定指望李宽先讨伐我们,自己才好跟在后面捡便宜吧!”
  其他突厥人闻言都笑起来,带着心照不宣的轻视。
  如果说打败陈巍,让突厥人充满自信,那么打入长安,就让他们的自信心与骄傲膨胀到了极点。
  试想突厥跟中原打了那么久,有谁能真正打入中原,甚至将这座闻名已久的城池据为己有?
  只有他们。
  胜利的事实,由不得所有人不感到热血沸腾,志得意满。
  但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质疑。
  其中就有人对伏念道:“大汗,我们的战线拉得太长了,眼下长安距离王庭已经甚远,一旦对方从后方袭击,截断我们的后路,前方又有人迎面打来的话,我们可能会很难应付。”
  没等伏念说话,立马有人反对道:“李宽忙着夺取他们皇帝的位置呢,留着兵马对付他们自己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来跟我们打仗?咱们突厥又怕过谁,真要打仗,中原这些软脚鸡哪里够我们打?大名鼎鼎的陈巍不也成了大汗刀下的鬼吗?”
  “但是咱们突厥的优势在骑兵,又不是守城,要是大汗还想继续南下,打下来的地方总得守着吧?谁会守城啊?我们可都是没守过的!”
  伏念抬起手,制止手下人的争执,正想说点什么,余光一瞥,却仿佛瞧见一抹兵器反光。
  他眯起眼,忽然往前跑去!
  随着他的动作,一把刀忽然从旁边巷子伸出来,持刀人一跃而起,扑向伏念原先站着的位置!
  一击落空,刺客反应极快,扭身对伏念紧追不舍。
  与此同时,又有数十人分别从暗处蹿出,持刀扑向跟随伏念出来的一行人。
  这是有预谋的暗杀!
  朝前跑的伏念很快发现自己前方去路也被阻挡了,两名刺客,连同刚才在后面追击他的人,一共三个,围攻他一人,刀刀致命,杀气腾腾,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对方没有蒙面,从打扮上看,应该是之前守城的禁军,伏念打入长安前,就听说他们被纪王就地解散,四处溃逃,原来是想化整为零搞暗杀吗?
  不自量力!
  伏念冷笑一声,抽出随身佩刀,斩向自己前方的敌人。
  他力气极大,双刀相接,铮的一声,对方刀背上居然崩出一道口子。
  而在伏念身后,贺秀觑见机会,用尽自己平生气力与速度,刀身虎虎生风,掠作一道白光,杀向对方后背!


第154章 
  贺秀没有自家兄弟贺湛那样精通兵事; 但起码也上过战场,知道单凭己方区区两万人,是抵挡不住突厥人如狼似虎的攻势的。更何况,在那之前; 陈巍已经战死; 朝廷兵马的士气一溃千里,根本收拾不起来。
  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就地宣布解散两万人,让他们各奔东西,自谋生路; 然后召集其中愿意与他一道去刺杀伏念的人; 最后集结成为一个十人小队; 潜伏城中,等待时机。
  从伏念入城起,贺秀亲眼目睹长安如何被践踏; 他几次忍住想要出手的欲望; 隐忍蛰伏在长安街巷一角,为的就是今日。
  突厥人一路畅通无阻; 志得意满; 伏念刚刚打下长安,不可能不将其当作战利品四处巡视炫耀; 他终于等来这个机会。
  势在必得!
  然而并没有那么容易。
  在场的突厥人很多,能在伏念左右的,更是身经百战,剽悍勇猛之人; 他们反应极快,在贺秀朝伏念后背追袭而去之时,已经有人纵身而起,抡起锋利长刀,伴随着刀锋划过空气的厉厉声响,斩向贺秀。
  对方以为贺秀必然回防,但他没有想到,贺秀宁可受这一刀,也要杀到伏念。
  而伏念此时回身已然不及,因为前方正有一人拖住他的脚步,他不得不分神先对付这个人,如此一来,后背自然出现缺口,给了贺秀可趁之机。
  这一切的发生,仅仅在眨眼之间。
  若旁边有人,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何事。
  “啊——————”
  一声惨叫随着血光而起。
  贺秀手起刀落,一只健壮的臂膀从伏念身上剥离开来,落在地上,泼出一滩鲜红。
  浓浓的血腥味霎时飘然开来。
  伏念拼着剧痛,居然也不回头,长刀直接刺入面前那人的身体。
  贺秀却有些遗憾,如果刚才准头再好一些,说不定能将对方的性命取下。
  但现在再想补上一刀已是无法,越来越多的突厥人蜂拥而上,将贺秀一行人团团围住。
  伏念很快被人扶起来,手下大惊失色扯下衣裳,将他的断臂伤口紧紧捆绑止血,失血过多让伏念脸色惨白,神色却更显狰狞,他盯住贺秀陷入包围的身影,眯起眼,吐出一连串突厥语。
  贺秀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但知道他们的处境不太妙,此行很有可能铩羽而归。
  又或者,连命都得折在这里。
  虽然早有舍身成仁的准备,但他很不甘心。
  贺秀将身前护住,长刀舞得滴水不漏,直让对方无从下手,然而他们几个人逐渐越来越多的突厥人包围起来,不得不一退再退,最终围困在一起,像几艘被大海淹没的小舟,即使奋勇搏击,依旧无法免于被倾覆的命运。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贺秀想不明白,突厥人怎么一夜之间,说南下就南下,云州失守,竟连陈巍也无法阻挡突厥人?难不成淮朝仅仅三代就覆灭,还要就此背负上被突厥人破关而入的罪名?
  电光石火之间,脑海里回溯起无数人事,如长河奔腾,倒映星空,可其中最清晰的,让他最恋恋不舍的,却是小陆氏明媚的笑颜。
  即使他后来又与李遂安成婚,即使李遂安门第容貌都不逊小陆氏,但小陆氏对贺秀的意义格外不同。那是他从苦难走来,陪伴他见证幸福的女子,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是那样快乐,以致于即使后来遭遇许多事情,贺秀也不想轻易从美梦中醒来。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似乎脱离了一切外物,重新又回到那种暖洋洋的,慵懒的感觉之中,仿佛还在鲁王府的院子里练武,而小陆氏就趴在卧室窗前,撑着下巴,笑吟吟望着他。
  下一刻,贺秀感觉到身体传来的剧痛,他忍不住低下头。
  他的前胸,后背,分别被一支箭矢和一把刀贯穿,一处在腹部,一处在胸口。
  死期将至。
  贺秀心中,忽然清晰地浮现出这四个字。
  他不甘心,为什么他只想与妻子举案齐眉,妻子却先他而去?为什么他想建功立业,却被人处处阻拦?为什么太子好不容易死了,可他依旧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妻儿再也无法活过来,他当不成太子,就连这个朝廷,也摇摇欲坠。
  苦笑连同鲜血,从贺秀的嘴角缓缓溢出来。
  围着他的突厥人缓缓往后散开,长刀从贺秀手上落地,他直直瞪着前方,身体扑通跪倒在地。
  突厥人不想让他死得那么好看,直接一脚踹过来,贺秀顺势歪倒一旁。
  眼睛还睁着,气息却没了。
  与他一道的那几名禁军子弟,自然也都将性命交代在此处。
  突厥人将城中最好的大夫抓过来,给伏念上药包扎。
  “都抓住了没有?”伏念问左右。
  他的语气很不好,也没有擦拭溅上脸和脖子的血渍,神情越显狰狞阴鸷,仿佛随时择人而噬的秃鹰,令人不寒而栗。
  但任谁被斩落一边臂膀,反应都不会比他更平静。
  “一共十二人,全都就地斩杀,正想请示大汗,是否把尸体烧了?”
  伏念的目光落在贺秀身上。
  “不,将他们的首级都斩下来,悬挂在长安城门上,我要让中原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
  虽然贺秀坚决留在长安这件事出乎李宽的意料,但对他并无太大影响,甚至贺秀不在,反倒少了许多变数,让他的事情更加得以顺利进行。
  这些年来,他与突厥合作,早已预料自己是在与虎谋皮,知道对方不可能一步步全照着他的棋路走,所以在收到下属来信,说突厥人在占据长安之后,一直赖着不肯走,李宽也觉得在意料之中。
  毕竟突厥人从未见过那么好的城池,一时间被迷花了眼,也是正常。
  他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等多一些时候。
  李宽一直觉得自己比贺聿、贺泰这些人更有资格当上皇帝,但当皇帝这件事,除了亲手打下江山的那一代,其余皇帝,靠的都不是有没有资格,有没有能力,而是投胎投得好不好。李宽的血脉不可谓不好,他既有前朝皇族的血统,也有本朝皇族的血统,他生下来就得了爵位,足够他荣华富贵一生。
  但他不甘心。
  不甘天下被贺氏一族这样资质平庸的人掌握,不甘自己因为是外戚,就被天然地排除在权力之外。每回看着先帝为了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伤脑筋,李宽就打从心底生出一股恶毒的快感: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吗,怎么连一个有能耐的太子都找不出来?
  贺聿在位时,起码还能维持一个王朝开国之初的繁荣假象,可到了贺泰、贺穆继位呢?他们能够保证贺氏的气数继续延续下去吗?一个王朝是有气数的,从前朝到本朝,无不是由盛而衰,当帝王弱势,无法掌控内外之时,就会有无数能人取而代之。李宽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是其中之一?
  于是他开始了一场长达二十年的棋局。
  这个局很漫长,前面的准备全是为了铺路,李宽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一步步走到今日,他已经掌握了兵权,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突厥人即使贪得无厌,也不可能继续留在中原,因为接下来北方肯定会有揭竿而起的义军,将目标对准突厥人。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在建康拥立小皇帝,李宽作为摄政,把持小朝廷的权力,然后隔岸观火,等各方都打得差不多了,再坐收渔人之利。但他也知道,事情可能不会这么顺利,别的不说,世家就肯定会闹出一些事情来。
  “即便现在陛下驾崩,急需拥立新君,但恕我直言,九殿下既非嫡,也非长,论理,是轮不上他的。”
  说话之人是吏部尚书刘衷,他本为东宫一党,但太子在云州身死之后,刘衷只好另找靠山,可惜乱世高门不如狗,突厥人入关的消息传来,皇帝急匆匆南下,高门世族也不得不准备后路。
  所谓高门世族,实则是在几百年中形成自己的势力,有良田财富,更甚者会有自己数目不多的私兵,家族中许多子弟富有学识,或出任官职,或为当朝名士,所以历朝历代,不管谁坐稳龙庭,都要拉拢这批身具名望,又有实力的豪族势力。但突厥人不同,他们可不会管对方是平民还是世族,只要看上,一律照抢不误,世族可以用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意在天下的枭雄,却不可能去跟突厥人讲道理。
  像杜陵张氏,因杜陵离长安很近,根基也在杜陵,很难在短期内就将整个家族乃至财富全部搬迁,所以突厥人来时,难以避免受到冲击,最终平安抵达建康的,只有张嵩全家和一小部分族人,张家万顷良田全部留在杜陵带不走,财富也跟着急剧缩水,张家养不起那么多的家丁护院,不得不在中途遣散一部分人,让他们自谋生路。
  其它世家,也都有各自不同程度的受损,像会稽谢氏,因地处江南,一时半会还未受波及,但如陈留范氏与太原王氏等,当初正是突厥人路过的地方,许多族人死在战火中,可谓损失惨重。
  眼下刘衷说这番话,很明显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而是被他身后的高门推出来当代表,他的话,就代表了高门世家的意见。
  但李宽的目光扫过张嵩、季凌等人,眼里浮现不易察觉的冷笑。
  可事到如今,这些人还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谈条件?
  “依张相看呢?”李宽没有理会他,转而望向张嵩。
  张嵩道:“陛下骤然崩逝,朝中千头万绪,急需新君料理,但刘尚书说得有理,九殿下年纪尚幼,根本无法理政。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裴皇后,弄清陛下死因,再将纪王殿下找回来……”
  李宽打断道:“裴皇后与陛下之死有关,她现在已经逃离襄州,想找到人又谈何容易,难不成一日没找到她,一日就不需要新君了?至于纪王殿下,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正要与几位说。”
  他叹了口气,神色黯淡:“纪王殿下遣散了大部分留守长安的士兵,带着几个人去刺杀伏念,结果事败身死,如今首级被悬挂在长安城门上。”
  望着几人惊呆了的神色,李宽道:“我那女儿听闻此事,伤心过度,已是一病不起,纪王居长,本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可现在……”
  他没有再说下去。
  张嵩定了定神,迟疑道:“纪王既已不在,理应请安王……”
  李宽淡淡道:“安王远在灵州,怎么请?安王之下,四皇子至今下落未明,陛下在时,他连爵位都没有。事急从权,眼下最重要的,是拥立新君,安定民心,淑妃李氏所出之九郎,仁厚雅正,颇类陛下,正是新君不二人选。”
  李宽唯一失算的,是嘉祐帝去得太快,没来得及立下遗诏,如果再多给他一个月,九皇子的登基就会名正言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匆匆忙忙。
  现在的局势很乱,就连嘉祐帝的灵柩也找个地方临时停放着,根本不可能运回长安郊外的帝陵下葬。这种情况下,新君的人选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淑妃所生的皇子,对方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朝政最后还是得由左右相操持,这似乎是符合所有人利益的选择。
  但张嵩不想答应的原因正是李宽与李淑妃的父女关系,一旦外孙继位,李宽就有更名正言顺的理由揽权,他本已军权在握,现在天下四分五裂,能够挟制他的因素更少,权力难免会更向他那一边倾斜,这不是张嵩想要看到的。
  “陛下驾崩之前,并未指定新君,等驱逐突厥人之后,朝廷迟早也要回到长安,到那时候,再择立新君也不迟。”张嵩缓缓道,“眼下有我与李相在,大可遵循旧例,继续维持朝廷运作,直到天下安定。”
  支持张嵩的人纷纷附和,当然也有不少已经成了李宽同党的,出言反驳,众人一时争论不休。
  李宽暗自冷笑。
  他当然知道张嵩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看到纪王死了,想要转而扶持安王登基。可对方也不想想,贺融需不需要他们?贺融如果想跟世家合作,早在长安的时候就出手了,何必千里迢迢跑到灵州去开荒?那时世人都道贺融被嘉祐帝冷落,可只有李宽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惜……他们两人,终究没有机会联手,否则眼前这些困局,又算得了什么?
  议事结束之后,刘衷寻了个借口来见李宽。
  “李相见谅,早上我说的那些,非是有意与您作对,实在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兵部范懿跟着贺秀留守长安,如今去向不明;礼部郑瑜一直跟着张嵩走,不提也罢;工部向来没什么存在感,尚书季凌,虽然出身寿春季氏,但朝中传闻他早已是安王贺融的人,与家族若即若离,并不亲近;至于刑部,原先是贺秀掌管,如今一时也没有人选递补。
  原先朝堂上几派势力分立的情况,现在因为局势动荡,死的死,散的散,竟变得七零八落,唯有李宽一人独大。
  刘衷也看出世家现在不可挽回的颓势,所以赶紧跑来向李宽示好。
  站队这种事,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李宽不用猜都知道刘衷在想什么,他笑了一下,随意敷衍几句,把对方打发离开。
  刘衷前脚刚走,幕僚后脚就进来了。
  “如何?”见到他,李宽的神情才多了几分认真。
  何先生拱手道:“太原、洛阳两地,分别有两支义军揭竿而起,打的是驱逐异族,恢复河山的旗号,不过据在下打听到的消息,这两支义军背后,似乎都有世族的支持。”
  李宽点点头:“不出意料,突厥人所到之处,以太原王氏、陈留范氏、杜陵张氏这三支受损最严重,现在朝廷南下,他们肯定要想法子自救,会支援义军打突厥人,不意外。贺融那边呢?”
  何先生道:“您说的东西,我已经派人送过去了,只不过,恕在下愚钝,这东西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
  李宽笑了一下:“能起到多少作用,我也不知道,但现在贺融逼退萧氏,以他的能力,想要剿灭萧氏并非难事,突厥人南下,无暇顾及他,如果他想,大可龟缩在北方壮大实力,我不能让他这么做,否则将来是在给自己制造难题,所以要想方设法逼他出来,去跟突厥人打仗,让他们去互相消耗。”
  何先生询问:“那兴王那边呢?万一兴王不肯服从调遣,我们该怎么办?”
  李宽道:“只要贺融去对付突厥人,别与贺湛会合,以我现在手头掌握的兵力,要对付一个贺湛并不困难,更何况还有卫王。”
  何先生疑惑:“卫王?他不忙着隔岸观火看热闹,还会听您的?”
  李宽:“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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