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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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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也都相顾摇头而叹。
  他们现在身陷泥沼,已然是欲脱身而不得了。
  “诸位想去哪里啊?”
  伴随着房门忽然被推开,好整以暇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众人循声望去,大惊失色。
  李宽走了进来,长袍修身,仪表得体,饶是季凌,也不能不承认李宽言行举止很得人好感。
  “非礼勿听,李相堂堂宰辅,难道竟连这点礼数都没有?”张嵩沉下脸色。
  李宽嘴角噙笑:“既然光明正大,又何须避开旁人?如今新帝登基在即,几位身为朝廷命官,难不成还想擅离职守不成?”
  张嵩冷哼一声:“先帝去得急,并未留下遗诏,你想扶持新帝登基,可曾经过我们同意?”
  李宽道:“先帝口谕,我遵从而已。”
  张嵩拍案而起:“先帝驾崩时,我等均未在跟前,单凭你片言只语,如何可信!”
  李宽淡淡道:“张相何必动怒,如今时局动荡,正该你我同心协力,渡过难关,我从未想过大权独揽,反倒是张相,私下纠集几位同僚在此议事,难不成想对新君不利?眼下皇长孙与卫王诸人,都已竭力拥立新君,我劝各位好自为之,三思而行,新君年幼,还须仰仗我等主持朝政,请张相与诸位以大局为重,莫要意气用事。”
  张嵩大怒,待要骂人,又强忍下来。
  李宽也不理会众人神色各异,兀自道:“前不久,突厥人离开长安,继续南下,也许很快就会抵达商州。”
  许多人都以为突厥人抢够了,杀够了,怎么也该回去了,这一拨战线拉得太快太长,突厥大军人数再多,也已后力不继,再打下去,对突厥人自己也不是好事。
  谁知伏念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当然,商州有谢石在,也许能支撑得久一些,可单凭那点兵力,绝不是突厥人的对手。
  季凌听得莫名其妙,他不擅长带兵打仗,但也觉得李宽忽然与他们说这番话,用意非常诡异,指不定别有目的。
  李宽很快离开了,没有将他们抓走,但这间屋子周围也已经被官兵看守起来,换而言之,张嵩与季凌他们被软禁了。
  刑部尚书袁晗怯生生道:“他不会把咱们给杀了吧?”
  张嵩冷笑:“他现在不敢!扶持幼帝登基,需要大义名分,再妄杀朝廷重臣,只会适得其反,他攒了那么多年的名声,怎么舍得轻易暴露?这是想要关到我们主动妥协,与他一道支持幼帝!”
  袁晗不解:“那他方才说突厥人离开长安,与此有何关系?”
  话音方落,不用等张嵩解答,袁晗自己忽然也明白了。
  李宽这是在威胁他们!队伍迟早是要渡江的,如果他们不肯妥协,李宽用不着杀他们,只要将他们抛下,留给突厥人,就可以借刀杀人了。
  想及此,袁晗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是先帝南下前才匆匆走马上任的,也非世家出身的官员,这下算是彻底领会到李宽的手段了。
  刘衷在一旁默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嵩的目光扫过他们所有人,心头不由冷笑,他已猜到,迫于李宽的威势,这里也许即将有人会低下自己的头颅了。
  李宽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可想到天下局势乃至皇位归属,张嵩不由得在内心沉沉叹息一声。
  本该各方齐心共同对付突厥人,如今却反了过来,突厥人的存在,不知不觉反倒成为各方争权夺利的工具。
  其实打从先帝急病驾崩之后,张嵩就感觉局势已经完全失控,他很清楚,李宽的野心昭然若揭,对方现在还不称帝,只因时候未到,如果他不推幼帝出来,而是自己称帝,那么别说安王兴王等人,就连卫王也不可能支持李宽的,所以就算没了李淑妃之子,李宽也有皇长孙在手,总而言之,他要将贺氏的价值用到极限。
  但张嵩与李宽不同,张嵩固然出身杜陵张氏,也有世家利益的考量,但他本质上却还是一个忠于朝廷社稷的臣子,在张嵩心底,更倾向于先帝诸皇子中最优秀的安王能出来收拾残局,力挽狂澜,结束这一切。
  然而安王再有能耐,兵力也有限,更不敢直接对上横扫中原的突厥人,说不定本朝的气数,真要在这短短数十年间告终了。
  前方,还有希望吗?
  ……
  商州城外,平安镇。
  朝阳冉冉升起,像无数个旧日那样。
  只是平安镇却不再平安。
  突厥铁骑从长安东南出发,一路无阻,到了平安镇外,却遇上硬点子。
  商州刺史谢石派人埋伏在镇外山谷两侧,早早准备好利剑与巨石,猝不及防的突厥人结结实实吃了一个亏,但伏念凶性大起,非但没有命人撤退,反倒还坚持前行,最后以损失上千人的代价通过山谷,来到平安镇上。
  平安镇的百姓早已被谢石撤至城内,此处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小镇,一无所有。
  突厥人攻占长安,按理来说,中原人应该早被吓破了胆子,加上现在地方上各自为政,许多人听见突厥人三个字,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更不必说迎面狙击了。
  但谢石偏偏敢。
  这位商州刺史是个奇人,打从贺融他们一家还在房州时,谢石就已经是商州刺史了,因为干得太好,朝廷要将他调任京城的时候,当地百姓甚至舍不得他走,还上万言书请朝廷将谢石留任,谢石自己似乎也没有升官发财的兴趣,主动向朝廷请求留任,这一留就是十多年,本是不符规矩的,不过谢石是个例外,此人两袖清风,无儿无女,商州对他与老妻而言,已相当于第二故乡,嘉祐帝格外开恩,谢石也就成了本朝的一朵奇葩。
  突厥人打入长安时,谢石本想带兵去救驾,奈何嘉祐帝跑得太快,而且根本不从商州走,以商州的兵力,也无法与突厥人抗衡,谢石只好按兵不动,守住商州,静待时机。
  商州百姓对谢石也有种莫名的信任,一听突厥人要来,许多地方的百姓,都是包袱款款,携家带口地逃走,相较而言,商州百姓往外逃的数量却要少许多。
  谢石认为自己应该对得起百姓的信任,更坚定守城决心,暗想哪怕是将这条老命搭在商州,也决不能让突厥人从这里越过半步。
  不过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谢石的意料。
  突厥人居然没有强攻商州,而是直接擦身而过,绕过商州,直奔邓州。
  邓州离襄州不远,再往南便是位于长江边上的荆州了,李宽正带着九皇子与一干朝廷老臣停驻在那里,还未过江。
  难道突厥人是冲着李宽而去的吗?
  谢石以为是。
  但实际上,突厥人与另外一拨人马,在距离邓州不远的松林岗遇上。
  那正是渡江之后的贺湛等人。
  邓州水运畅通,贺湛从长江入汉水,再从白河进邓州,根本无须花费太多时间。
  此地山少岗多,地势平缓,与突厥有点相似,在这里,突厥骑兵能发挥最大的优势,贺湛很明白,如果他没能在这里拦住突厥人,那么对方就会继续南下,中原腹地许多城池的守兵并没有那么多,城墙也不甚坚固。对拿下过晋州和长安的突厥人来说,他们已经积攒了一定的攻城经验,这样下去,整个北方都会很危险。
  松林岗其实更像一个平缓的山坡,绿茵遍地,活泼好动的孩童从坡下爬到坡上,顶多也就一炷香工夫,这样的地形,敌我双方都很难隐蔽,一旦打起来,便是真正硬碰硬的一场战役。
  天阴沉沉,将哪怕一丁点的阳光都彻底遮盖住。
  而地面上,早已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战马被长枪刺中前蹄,伴随着凄厉嘶鸣,前半身往前掀倒,骑士猝不及防,同样被掀翻在地,随即几根长枪刺来,身体霎时多了几个血洞,士兵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死亡竟降临得如此之仓促。
  在这种地形,远程箭矢根本施展不开,士兵们不得不将弓箭弃置一旁,抽出战刀,投入与敌人的近身肉搏。
  骑兵狭路相逢,乱战之中,又有不少人被掀翻下马,又被马蹄踢中或踩中,当场脏腑重伤而死。
  贺湛身先士卒,双腿夹住马腹,提剑冲向敌方,手起剑落,瞬即割破了几名敌人的头颅。
  然而这种好运气仅仅是在一开始先发制人时,当突厥人反应过来,七八骑随即围上来意图剿杀贺湛。
  长刀反光,映着突厥人狰狞的面容,脸上衣服上,斑斑点点俱是血迹,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
  贺湛喘了口气,他在人群中搜寻伏念的身影,但并没有找到,战场上瞬息万变,也容不得他有片刻的走神,七八把刀抡过来,贺湛不得不从马背上翻滚下来,在围困中与敌人近身搏杀。
  他这次并未将所有兵马都带出来,毕竟岭南那边也还需要有人镇守,贺湛原本的打算是,渡江之后先行在邓州落脚,然后借助邓州守城,再一步步往北,收复长安,将突厥人驱赶出中原。他与谭今一行渡江之后,谭今在后头押送粮草,他则先行一步前来邓州,谁知却在城外遭遇突厥大军。
  贺湛不是没有想过与突厥人打仗,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
  战场距离穰城不过数里,然而城门紧闭,城内守军似乎被突厥人吓怕了,压根没想过打开城门,给贺湛他们留出一条退路。
  就算贺湛对军事一窍不通,此时也该察觉异状了,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
  穰城城内,有人给突厥人报信,还是……?
  更可怕的设想浮上心头。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猜想,遥遥传来一阵沉闷的动静,原本紧紧关着的大门,竟然缓缓开启了。
  许多士兵大喜过望,还以为援军终于出城来帮忙了。
  城内的确也有一拨兵马冲杀出来,然而队伍却没有打起旗帜,为首将领的面容也甚为陌生……
  不,并不陌生!
  贺湛发现自己见过对方!
  那是在当年齐王造反之后,宫变落幕,他的父亲登基为帝,他从洛阳赶回来,去南衙进行交接,此人就站在李宽身后,还曾与贺湛见过礼,身形魁梧,据说在长枪一道上很有心得。
  虽然之后贺湛就没有再见过对方,但此时脑海中电光石火一闪而逝,残留的记忆竟瞬间勾起。
  是了,对方姓江,是李宽的心腹爱将!
  江副将手持长枪疾驰而来,枪花旋作天女散花般的绚烂,朝这边刺来。
  目标却不是贺湛身边的突厥人,而是直指贺湛!
  贺湛早有准备,腰身一折,堪堪避开枪头,旋即扭身挥剑,斩向对方臂膀。
  “这些人与突厥人是一伙的,不要手软!杀!”贺湛一边嘶吼道。
  不远处的副将听见了,也跟着他吼道。
  声音一重接着一重,传遍整个战场。
  “杀!”
  “杀!”
  事已至此,贺湛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李宽分明是在南下之前,就留了这一手,将一部分人马放在邓州,又在知道他渡江北上之后,通知突厥人,是以突厥人才能提前得知消息,来到这里截堵他。
  此人不仅是心狠手黑,竟还毫无廉耻,与异族人联手,只怕当年太子之所以在云州遇险,后来天子又弃守长安,急匆匆南逃,都离不开李宽的从中作梗。
  所谓南下避险,不过是为了给突厥人腾地方,好让他们在北方彻底肆虐,借突厥人之手,一举铲除世家与朝廷兵马,再令各地势力分崩割据,互为辖制,等到突厥人抢够了杀够了退回关外,他李宽就可以扶持幼帝,带着保存完整的实力,北上收复失地,名利双收,权倾天下。
  贺湛恨得牙关紧要,他现在只恨当初在得知李宽与当年鲁王府旧案的牵连嫌疑时,没有找上门一刀了结此人的性命。
  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益,眼下须得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化险为夷。
  血从额头滑下,与汗水一道糊住视线,脑袋有些钝钝的痛,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贺湛用不拿剑的手抹了一把眼睛,想要将黏腻的液体抹去,但胳膊随即传来一阵疼痛,差点让他握不住手中的剑,他反应极快,看也未朝来处看上一眼,剑锋已然挥去,伴随着敌人惨叫,他又迎向下一名敌人。
  原本他们与突厥人,算是势均力敌,哪怕稍有弱势,也不会逊色多少。
  但是江副将这支兵马加入之后,与突厥人形成合围之势,形势顿时发生逆转,贺湛哪怕想要让人撤退,也因为退路被堵住而进退不得。
  进退不得,只能一战!
  敌人仿佛铺天盖地,杀也杀不尽,他的手臂已经麻木,可还得不停地挥起,斩下,刺入,扫过。
  对方的甲胄一次又一次磨损了剑锋,以致于这把好剑都有些卷刃了,敌人却依旧如山如海。
  一丝疲惫从贺湛心底悄然涌上来,随即又被他强压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萌生哪怕是一点这样的念头。
  然而他手下的士兵们,并非个个都像他一样意志坚定如铁,早在同为朝廷兵马的穰城士兵朝他们挥刀相向的那一刻,众人心中的士气就受到了动摇。
  连朝廷都对自己人下手,我们还有打突厥人的必要吗?
  为何我们在这里出生入死,他们却公然与突厥人勾结?
  许许多多的人带着疑问与困惑死去,眼睛正正望着阴沉的天空,至死都未合上。
  然而踏着他们的尸体与血河,战争与杀戮依旧在进行。
  不知过了多久。
  贺湛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一个极限。
  他知道自己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难道自己所努力的这一切,最终依旧是没有意义的?
  他忽然想起太子,想起死在伏念刀下的二哥,不知道他们临死前,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面旗帜。
  一面迎风招展,猎猎飘扬的旗帜。
  上面写了一个“安”字。


第158章 
  贺融能及时赶来; 其实也是因缘际会。
  他与萧重带兵南下,萧重否决了直接收复长安的说法,而是提出绕道兰州,循汉水南下; 先到襄州整合兵马; 再北上商州,从商州入长安。这样的路线看上去虽然绕了一大圈,但实际上襄州与商州都有朝廷兵马在,他们可以顺道再收编一些兵马; 先前贺秀解散的那两万兵马; 听说也有不少后来离开京城; 逃亡商州,都编入商州刺史谢石手下。再者谢石为人刚正,当年与贺融也有过几面之缘; 有他在; 贺融也可安心将后方托付。
  谁知他们一行到襄州时,李宽等人前脚刚走; 留下一个乱哄哄如烂摊子的襄州; 突厥人即将来袭的消息传得满天飞,据说襄州刺史原也想跟着李宽他们一道走; 却被李宽拒绝,强令他留下,结果对方生怕像纪王那样被突厥人高悬头颅于城门,后脚就乔装改扮带着宠妾偷偷逃走; 连刺史都不想当了。
  自突厥人入关之后,战火忽起,音信不通,寻常一封书信,由南往北需要十天半个月,到了如今,恐怕一个月也未必能送达。先前贺融等人身处甘州,对中原的情形还不甚了解,如今一路走来,方才发现人心已经混乱到了何种情形。
  但这种混乱并非不可收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朝廷连吃败仗,加上许多人被突厥人吓破了胆子,直接不战而降,望风而逃,尤其像襄州刺史这等官吏,拍拍屁股一走,效果极其严重,上行下效,其他人还以为突厥人像风一样,立马就能到,越发惶惶不可终日,平日因有官兵管辖而不敢造次的地痞无赖也趁机出来祸乱他人,商铺倒闭,民户关门,市集萧条,百姓慌乱。
  这便是贺融所看到的襄州。
  他在襄州停留了五日,主要是为了安定人心,收拾残局。襄州刺史既然不告而逃,再回来自然也无官可做,贺融就提拔了襄州的长史充任刺史,这种任命本应由朝廷决定,但如今政令有些混乱,南北局势不明朗,李宽虽然扶持幼帝登基,也已昭告天下,实际上贺融与贺湛等人,都很有默契地假作不知,甚至装作从未收到过圣旨,连李宽派去宣召的人,也都被他们扣押软禁起来,日后对方若追究,直接二一推作五,推到突厥人头上就是。
  其实不仅是他们,就连许多地方官员,其实也并不信服新帝的存在,一来先帝死因未明,疑点重重,二来局势混乱,政令不通,三来若论嫡论长论正统性,既有安王兴王等人,又有皇长孙在,怎么都轮不到李氏之子。许多人明面上遵从诏令,实际上却还在观望,希望等局势稳定下来,再选择站队。
  也有些人,直接就竖起义军旗帜,立国称王。但这样的人毕竟少数,想要造反也得有足够的胆量,天下虽乱,但这乱局主要因为突厥人入侵,纯属人祸。这两年还算风调雨顺,各地并未出现严重天灾,当年季凌与贺融前往洛阳治河的效果如今终于体现出来了,去年黄河泛滥,竟也没有冲垮堤坝,两岸百姓无须迁徙,更无大面积的人员伤亡,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说回襄州这个烂摊子,安王既在,又有兵马,一切自然听从安王指使,襄州长史临危受命,从佐官升至地方首长,正巴不得使出浑身解数立功,好让自己这个刺史当得更加安稳,对贺融必然也言听计从。
  因此在初步稳定襄州,确定李宽短期内不可能再杀个回马枪之后,听说突厥人已经离开长安,贺融与萧重就带人北上,结果刚到半路,就收到商州谢石来信,说突厥人与商州擦肩而过,贺融他们又从地图上揣测出突厥人最有可能走的路,准备迎面拦截,打一场硬仗。
  他手下这些士兵,有很大一部分是当初在甘州之围中打了胜仗了,再那之后一直没有机会立战功,随着贺融修改战时犒赏,他们眼睁睁看着同袍不断立功得田封爵,心中那份歆羡眼红可想而知,如今听见打突厥人,反倒比其他人少了几分胆怯,多了几分跃跃欲试。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邓州城外的局面已经如火如荼。
  在伏念与李宽人马的双面夹击下,贺湛的形势一度急转直下,然而安王旗帜一出现在战场上,局势再一次发生逆转,江副将大吃一惊,还以为是贺湛与贺融早就知道他会在此伏击,特地约好了唱双簧的,一想到阴谋败露,不由手脚慌乱,顿时不淡定了。
  萧重是萧氏急先锋,北方悍将,众人只闻其名,却很少与他打仗,他带着士兵冲入战场,犹如猛龙过江,瞬间打破了战场格局,许多人猝不及防,直接被掀翻下马,步兵躲闪不及,而被踩踏于马蹄之下,贺湛正与江副将厮杀,冷不防背后长刀当头砍来,眼看躲闪不及,就要削减当场,横里却忽然多出一支长枪,竟将伏念的刀直接格开。
  伏念有点意外,他虽是突厥大汗,但打仗向来亲自上阵,罕逢敌手,如今却有人能接下他这一刀,怎能不令他吃惊?
  “伏念!”萧重一眼就认出他。
  伏念横刀扫向对方腰间,大怒道:“萧重,我与你父有盟约!”
  当年东突厥与萧氏缔结盟约,萧豫娶了伏念的妹妹,虽说突厥女子不金贵,但有这一层联姻在,那时候伏念又将目光放在西突厥与中原上,双方关系的确十分紧密,萧重押送聘礼去突厥时,还曾与伏念有过一面之缘。
  萧重冷笑:“时移世易,我不必再违心给蛮夷陪笑,痛快!”
  伏念汉话说得极好,自然听懂他在说什么,当即大怒,怒吼一声,长刀化为流光掠向对方。
  他如今虽断了一臂,但战斗力并未削减多少,也就是萧重这等悍将还能与他在战场上单打独斗,换作旁人,恐怕早已死在他的刀下。
  那头江副将与贺湛也厮杀正酣,因安王旗帜出现,贺湛下意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人的身影,难免分神片刻,被对方觑中空隙,一枪飞来,差点正中胸口。
  幸而贺湛反应极快,身体往后一仰,枪头擦着胸口堪堪掠过,但还是挑破了衣服,贺湛感觉胸口一阵刺痛,知道对方的枪头应该是划破自己的肌肤了。
  但在战场上,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索性借势翻身下马,长刀斩向对方的马蹄。
  马嘶鸣着抬高前蹄,江副将不得不跃下马,以免被掀翻摔落。
  没了胯下坐骑,两人短兵相接,肉身相搏,此时长枪就有些施展不开,江副将一不留神被贺湛一刀划过臂膀,手臂微抖,长枪差点脱手。
  贺湛步步紧逼,刀花若漫天飞舞,绚丽却充满杀气,宛如修罗再世,气势逼人,逼得江副将步步败退,最终失了兵器,贺湛趁其不备,用胳膊箍住对方脖颈一把往后拖,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长刀已经从背后贯穿他的前胸。
  江副将睁大眼,看着鲜血从自己胸口狂喷出来,脸上表情依旧凝固在尚未来得及反应的震惊与恐惧之中。
  贺湛眼也不眨,直接将对方头颅砍下,然后随手抓住自己身旁的一个突厥骑兵,将他扯落下来,然后拧住缰绳飞身上马,将江副将的头颅高高抛起,吼道:“江隆已经授首,还有谁想附逆?!安王兴王皆在此,降者不杀!”
  “安王兴王皆在此,降者不杀!”
  “安王兴王皆在此,降者不杀!”
  战场上响起一声又一声,很快传遍每个人的耳朵。
  江副将麾下的人马果然士气动摇,很快有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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