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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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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顽皮,经常还会在贺融的脚面上踩水。
“三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贺融道:“伏念原本断了一臂,如今连手腕也被你与萧重斩断,身负重伤,绝不可能再当可汗,就算他想,他身边的人也不会答应,而且据我所知,突厥内部有很多人,其实并不想继续南下,他们觉得这次入关抢得的东西,已经足够他们下半辈子不愁吃喝,伏念为此还杀了一名心腹。这次伏念出事,这股声音定然高涨,所以突厥人极有可能循原路撤退。”
贺湛精神一振:“那我们是追还是不追?”
不知有意无意,他用了“我们”,贺融看他一眼,不动声色。
“你觉得应不应该追?”
贺湛沉吟道:“他们即便撤退,路上指不定还要抢点什么东西,不如明日就由我带人出城去追,还能趁机多杀些突厥人,直到将他们赶出中原。”
想将突厥人赶尽杀绝是不可能的,一来就算没了伏念,他们依旧人多势众,骁勇善战,逼急了只会让他们更加嗜杀,最后遭殃的还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二来现在还有李宽与义军等势力虎视眈眈,他们无法将实力全部押在对付突厥人上面。
贺融若有深意地看着他。
贺湛自打独当一面之后,一直驻守岭南,可以说,南方才是他更为熟悉的地盘,但现在他却主动提出将突厥人赶出中原,也就意味着贺湛起码要一路打到原先中原与突厥的边界上,才算告捷。
五郎到底知道自己这么说的意义吗?贺融思忖道。
贺湛忽然抬眼,朝他粲然一笑。
“三哥,你永远是我三哥。”他将脑袋靠在贺融肩膀上。
“重死了。”贺融皱眉,伸手去推,那脑袋却像块石头一样,岿然不动。
“就今晚,让我靠一靠吧。”贺湛低声道。
天下大变,贺湛心中又何尝不是掀起惊涛骇浪?前面是一条浓雾弥漫的路,走错一步都有可能坠下深渊,无人可以借鉴,虽有谭今与周翊在身边,他们也不敢指点贺湛,他只能凭着自己的判断去摸索。
好在此时,终于有个人在身边,不必孤单。
……
翌日天蒙蒙亮,众人刚聚到一起,还未来得及议事,前方就有急报传来。
不是突厥人的消息,亦非李宽那边有了变故,而是来自灵州。
灵州以裴皇后的名义发布檄文,昭告天下,称李宽谋害先帝,勾结突厥人,逼迫皇后与皇子,侥幸自己趁早识破其图谋,千里逃亡,得保性命,如今将李宽野心告知九州百姓,以免为其所惑,并号召天下人群起而伐之,以正视听。
时局动荡,这檄文从灵州发出,现在到达邓州,恐怕还要再过几日,才能被李宽看见,等传至岭南,那就更久了。
但不要紧,檄文的出现,意义重大,令在场众人俱都精神大振。
谭今笑道:“此事实乃大喜,原来皇后早已逢凶化吉,还到了灵州,有这一道檄文在,李宽想要假借先帝之名,拥立李氏之子的立场就荡然无存了。”
贺湛却不乐观:“只怕以李宽的狡诈,定会说裴皇后早已伏诛,那檄文是假的。”
贺融道:“真假与否并不要紧,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只要有因由,别人就会怀疑,李宽污蔑皇后,可以信口开河,皇后当然也可以将他的假仁假义公诸于众。”
谭今手里还拿着檄文,闻言就道:“殿下,这檄文还有后半段。”
“念。”
谭今注目檄文,娓娓道:“先帝曾留遗命,诸皇子中,以三子贺融年长聪慧,友慈温慧,可承继大统,奈何李贼蒙蔽朝野圣听,谋害忠臣贤良,以致社稷危殆,宗庙难存,其心可诛,日月昭昭……”
他没有再念下去,后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了。
厅中一时无声,众人都还沉浸在这个意外的消息中。
在场诸人,萧重固然坚定站在贺融这边,谭今也暗暗觉得贺融很有可能才是将来最有可能定鼎天下之人,但谁也没想到裴皇后会以檄文的形式布告天下,传得人人皆知。
这固然是在为贺融正名,但也有可能引起反效果,那就是让那些有意称帝的人,个个都冲着贺融而来,想要杀他而后快。
贺融蹙眉思索,不置可否。
却是贺湛最先反应过来,朝贺融跪下,拱手郑重道:“人心所向,正统所在,还请三哥早日登基即位,以安社稷!”
第161章
贺湛在岭南时; 眼见天下大乱,未尝没有生出一丝逐鹿中原,问鼎宝座的心思,这种心思伴随着长安沦陷; 李宽乱政; 义军纷起时就越发强烈,身为皇子,既有兵权,且有能力; 若没有一丁点私心; 又如何称得上铁血男儿?甚至在得知三哥袖手旁观; 并未南下驰援长安时,贺湛心生怨怼之余,未尝没有“将皇位夺过来; 看你如何自处”的想法。
但看见贺融满面风霜的那一刻; 贺湛生出的,竟然不是幸灾乐祸; 而是沉甸甸的心酸。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 他就意识到,自己对皇权的执着;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
当兄弟情义与权力摆在面前时,贺湛最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人生总要有取舍。
而这一次,他选择了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事物。
见贺湛表态,谭今与萧重对视一眼; 也都拱手道:“请殿下早日称帝,以安民心!”
对上贺湛的眼神,贺融心头微热,却没有被冲昏头脑,反而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殿下……”
贺融摆摆手,阻止谭今想说的话:“突厥人还在中原,我们也还未回到长安,谈何大局底定?”
谭今明白他的意思了,长安乃数朝帝都,对本朝的意义也非同一般,当初先帝匆匆离京南下,说是暂避,实际就是逃亡,眼下是乱世,大家顾不得其它,一旦将来盖棺定论,先帝这个决定肯定会让他的身后名受损,也让后来的继承者面临难题,若能先回到长安,自然更加名正言顺。
安王并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和众人的拥护所蒙蔽而飘飘然,这让谭今感到有些高兴,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所追随的主公是个短视之人。
贺融望向萧重:“突厥人虽然此役大败,伏念也受了重伤,必然会图谋退回关外,你一路带兵追过去时,若有机会,金银倒还在其次,务必让他们将掳去的奴隶放还,但也要给他们留一条后退的生路,以免狗急跳墙,逼得他们背水一战,反倒不利。”
萧重点头领命,出去整军。
他本来就是熟谙兵事之人,不必贺融絮絮叨叨交代许多,战场上瞬息万变,贺融也没有强迫将领时时都要遵循自己命令的掌控欲,对萧重这样的人,只需点拨两句,他就能做得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
贺融又道:“珍时,阿林,你们俩准备一下,与我启程回长安,等我们快到长安时,你就发信给灵州那边,恭请皇后回京。”
谭今与桑林拱手应是,告退下去准备。
余下兄弟二人。
贺湛有点意外:“三哥,你是想让我去对付李宽?”
贺融道:“你自己的想法呢?若是不愿,可以北上,或者与我一道回长安,李宽那边,我会让萧重去。”
贺湛那一跪,到底意味着什么,虽然大家都没说,可并不代表贺融不明白。
贺湛眨眨眼:“那我跟你去长安,天天给你做炸虫子吃。”
贺融似笑非笑:“我身边不养闲人,你若是跟我回长安正好,往后高门世家那些事儿就都交给你了。”
贺湛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说这还真是亲哥。
他想了想,道:“李宽对我们家做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让我去吧,若有机会,我定要当面问他个清楚。”
问他为何要对三哥的生母下手,问当年齐王发动宫变,其中是否又有他的手笔。
贺融明白他在说什么,嘲讽一笑:“问与不问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自己生母也罢,贺嘉也罢,只怕连尸骨都已与尘土同化,不复存在。
贺嘉的死,是横亘贺家所有兄弟心头的一根刺,当初太子与纪王之间的不和初现端倪时,贺融以贺嘉的名义给贺秀送了东西,立时将对方心中的躁动不满都安抚下来,可无论他们梦里多少回跑上城楼将将欲坠下的贺嘉拉住,醒来时面对的,依旧是冷冰冰的眼神。
“三哥……”贺湛心头隐痛,却说不出半句话。
贺融招手让他过去,像小时候对他那样,摸了摸他的头顶,温声道:“李宽是知兵之人,哪怕多年不上战场,也不可小觑他,若是没有把握,就不必强求。比起打败他,我更希望你平安无事。”
他轻轻一叹,轻若流云消散无踪:“父亲去了,大哥二哥没了,嘉娘也早走了,袁庶母更是……我们这一家子,死的死,散的散,出家的出家,我身边,就只有你了。”
“我明白。”
贺湛眼睛有点酸,他握住贺融的手。
“放心吧,我不会抛下你的,三哥,我还要看着你当上明君,看着天下海晏河清的。”
……
李宽手一松,檄文轻飘飘落地。
“不过伪命而已。”他冷笑一声,“伪造遗诏谁不会?在灵州的裴皇后是真是假,谁又能说得清?安王为了谋权夺位,宣告正统,捏造遗诏,假称皇命,这种事有何稀奇?”
卫王皱着眉头,迟疑道:“但是……”
贺湛与贺融会师,大败突厥人的消息传来,卫王就有些动摇了,他开始后悔自己太早上了李宽的船,如今想要下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比起他的无措,李宽却堪称冷静。
“你慌什么?突厥人虽然败退,但不可能就此罢休,贺融必须分出兵力继续对付他们,我们现在离长江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渡了江,隔着天险,就不必害怕,最后至多也就是个划江而治的结局罢了。至于檄文,裴氏能发,我们自然也能发,就说裴氏谋害先帝,事败之后自尽身亡,灵州那个乃是假的,贺融假借裴皇后之手昭告天下,不过是想为自己夺位赢得名分罢了。先帝遗诏,立十皇子为储,玉玺加印,无论如何也做不得假。”
虽然没能看到兄弟阋墙有些可惜,但李宽并不认为自己就这样输了。
贺融有兵,他也有,贺湛从岭南北上时,没有带走全部兵力,贺融还要分兵对付突厥,能够分出来与自己作战的兵力数量,目前比自己还少,大家势均力敌,正可好好打一场,像卫王那种未战先言败的人,李宽打从心底瞧不起,语气自然也就没那么客气。
看着心神不宁的卫王被打发走,英国公陆赟有些担心:“此人恐怕不足与谋,会不会暗地里跑去投奔贺融?”
李宽摇头:“不必担心,他早已骑虎难下,如今不过是作些无谓的挣扎罢了,就算去投靠贺融,对方又如何会相信他?贺绘不是傻子,自己能想明白的。”
顿了顿,他望向陆赟,似笑非笑:“还是说,老弟也不相信我?”
陆赟忙道:“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若是不信你,又怎会跟着一路来此?就像你说的,贺融有兵,咱们也有兵,谁输谁赢还说不定,不过张嵩那边,要不要我去跟他们谈一谈,争取将他们拉拢过来?也算多一股助力。”
李宽微微一笑:“说来也好笑,先帝在时,屡屡想要削弱世家势力而未得,最终还得两边妥协平衡,如今突厥人一来,将天下局势搅乱,连带那些豪门世族,反倒也跟着迅速没落,反倒做成了先帝想做却一直没做成的事情,在这一点上,他们岂不有功?”
他指的先帝,自然不是刚驾崩没多久的嘉祐帝,而是更早的那位文德帝。
贺融与李宽虽是宿敌,但在对待世家的看法上,两人竟出奇一致,如果贺融听见李宽这番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经过这场动乱,那些高门世族必然日趋式微,以后就算在朝堂上,我也不必再考虑他们的想法立场,倒也方便。”
陆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讶异道:“听老哥的意思,张嵩他们不足为虑,但还有些用处?”
李宽颔首:“不错,贺融肯定会急着赶回长安去,到时候我们需要对付的只有贺湛那一支兵马,他虽然上过战场,打过几回胜仗,不过是个人,都会有弱点,届时我们只要打退了他,再到建康,贺融就奈何不了我们了。等时日一长,他再想动我们,就更没那么容易了。”
陆赟恍然,敢情一开始,李宽打的就是划江而治的主意,所以怂恿嘉祐帝一路往南退,就是把北方留给突厥人去糟蹋,再让其他人互相争夺,彼此消耗,南方远离战火,又相对富庶,稍微经营个两三年,再渡江北伐,未必不能克定功成,拿下北方。
他现在最怕是李宽自己也拿不定注意,像卫王那样六神无主,既然对方胸有成竹,而且步步筹谋,陆赟也就放下一颗悬在半空的心。
“老哥英明,如此我就放心了。”
第162章
战机稍纵即逝; 不容半点拖延,萧重北上追击突厥人而去,贺湛则准备南下会战李宽,兄弟刚刚重逢; 转眼又要面临离别的局面。
河水滔滔; 虽不如长江澎湃,但也一往无前,绝不回头。
贺湛觉得自家三哥越见消瘦了,临风而立; 虽然衣袂飘飘; 但也显得袍服宽大。
两人的身量原本差不多; 但这样一对比,反倒显得贺湛见高了。
“三哥,眼下时局动荡; 回长安这一路未必太平; 你还须多加小心为好。”
贺融颔首:“放心吧,我带着人; 沿途有蟊贼山匪; 正好趁机收拾了。”
贺湛心中不舍,似有千言万语想说; 又不知从何说起。
贺融见状拍拍他的肩膀:“等你凯旋回长安,我亲自出迎,为你庆功。”
贺湛故意道:“万一我回不去呢?”
贺融蹙眉看他:“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说话跟小孩儿似的?你若敢不回去; 我必是要亲自过来找你,打断你的腿。”
前半句还挺让人感动的,待听见最后一句,贺湛忍不住嘴角抽搐。
“三哥你对你以后媳妇儿也这样凶巴巴的话,会把人家吓坏的。”
贺融高高挑起眉头:“你倒是提醒了我,此番回京,我便让母后帮忙留意,为你寻个不凶巴巴的王妃。”
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贺湛知道自己打嘴仗是不可能赢过贺融的,索性闭嘴。
实则大庭广众之下,许多话也不好说,眼看贺湛吃瘪,贺融笑了一下,为他整整领子,转身上马。
身后谭今等人立时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旌旗飘扬,天地空旷,贺湛立于高石之上,远远眺望。
“殿下,接下来我们有何打算?”旁边周寓上前一步询问道。
他出身京城禁军,当时随贺湛南下镇压南夷叛乱,后来贺湛见他在打仗上颇有天分,就没让他回去,而是将人留下来,提拔为副将,如今也算是贺湛的心腹了。
贺湛依旧望着遥遥前行的队伍,嘴上道:“李宽现在巴不得尽快南下,必然会夜以继日征船渡江,你马上让人去准备一下,我们中午就出发,天黑之前应该能找到城镇休整,争取尽快追上李宽。”
周寓上前一步,连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殿下,其实我们不用那么急,长安那边情况未明,说不定安王殿下随时需要我们北上,万一离得太远……”
贺湛终于将视线移至他身上,露出一种近乎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这些话,是你自己想说,还是别人让你说的?
周寓一惊,忙道:“自然是卑职自己的主意!”
贺湛淡淡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周家那些人,私底下联系你了,自打周相去世之后,周家现在还有拿得出手的人才么,都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
周寓姓周,与义兴周氏也有些关系,不过是不受重视的旁支。突厥人入关,嘉祐帝南下之后,世道混乱,世家高门首当其冲,有些人跟着嘉祐帝南下,却在中途因为帝驾归西,又与李宽政见不合,被迫离开大部队,分散各地,还有一部分留在长安的,现在也四下流落,不知所踪。
其中一些人与李宽分道扬镳之后,见贺融贺湛南下,也就生出投奔他们的心思,可惜贺融对世家的态度始终淡淡,当年在灵州时,他甚至不顾范氏等商户的背景,直接就对他们下手,也正因为此事,世家高门与安王的关系彻底恶化,被安王整治过的人,更是对他恨之入骨,这种情况下,那些人自然而然将心思放在了贺湛身上。
兴王同样是皇子,手握兵权,骁勇善战,不可能甘愿屈居人下,更何况他们听说上回因为安王没有及时驰援长安一事,兴王还特地写信去质问,兄弟两人的关系出现裂痕,大不如前,这种机会自然要好好利用。
这才有了周寓向贺湛建言的这一出。
跟随贺湛许久,他自然听出对方心情不快,忙跪下请罪道:“殿下息怒,他们的确来找过卑职,但卑职方才这么说,并非受其怂恿,而是真心诚意为殿下着想!”
从龙之功,自然比打胜仗的功劳要大得多,周寓说这番话,的确是存着那么一点私心,但他更多的,也的确是觉得兴王能耐手段样样不缺,既然乱世之中,谁都可以凭本事称雄,那以兴王的身份能力,又为什么不能自立?
贺湛冷冷道:“你若是受他们怂恿,现在我也不会与你说话了。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三哥不理他们,他们就来找我,若我也不理他们,他们是不是就去找裴皇后了?先帝匆忙南下,朝廷任由突厥人入关,我们鞭长莫及,当时那些朝廷重臣们又在作甚?忙着争权夺利,党同伐异,就算李宽是窃国贼,这些尸位素餐的世家子,也要担起一半责任!”
周寓被说得头也不敢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镇守岭南这几年,终究是在贺湛身上留下痕迹,他可以放任自己在私底下,在贺融面前,与从前无异。
但对于周寓这样的下属而言,他看到的却是贺湛威压日重,一旦沉下脸色,说几句重话,就能让别人大气不敢出。周寓没想到兴王殿下对世家的评价如此之低,但想想自从丞相周瑛去世之后,张相虽然也堪称正值,却无法压得住勋贵,不得不拉拢其他世家与之抗衡,由此带来的,必然是朝堂上纷争不断,互相倾轧。
见周寓不言不语,贺湛缓下语气:“你虽然也姓周,但并非那等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世家子弟,日后沙场建功立业是少不得的,我希望你能维持本心,勿要与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厮混,当年他们嫌弃你不是嫡支,怎么一出事就知道来找你了?”
周寓深吸口气,压下混乱的心思,拱手道:“殿下教训得是,往后卑职一定恪守本职,绝不多事多言。”
贺湛嗯了一声。
正当周寓以为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又听见对方说了一句:“你不要以为三哥看不出你的心思。”
周寓大惊,一时说不出话。
贺湛看了他一眼:“三哥不过是知道我重用你,所以不会越过我,直接处置你,一旦你有异心,我保不住你,也不会保你的,你可明白?”
周寓那一丁点心思,终于去得彻彻底底,他拜倒在地,行了一礼,表明自己的态度,贺湛这才挥手让他退下。
贺湛很清楚,他的手下,怀有周寓这种想法的人,肯定不止周寓一个,只不过周寓借着世家之口,先把大家的心声说出来罢了,一旦贺湛自己露出那么一点儿念头,众人估计立马一拥而上,将龙袍披在他身上了。所以贺湛这番话,不唯独在与周寓说,也是间接在警告其他人。
若换了其他兄弟,哪怕是太子,面临这等局面,贺湛也不大相信对方能重整山河,说不定真会像周寓他们所希望的那样自立,但如果是三哥……
如果是三哥……
他愿意去相信,也愿意低下这个头颅。
世间有人舍义而就利,自然也有人愿意去相信那一份情和义。
想起贺融像从前那样推开他脑袋皱眉数落的情景,贺湛不知不觉嘴角微扬,带上一抹笑意。
湛湛蓝天,虽然眼下还蒙着几许阴霾,但阴霾总会散尽,青空总会重现。
第163章
几名三四十岁的男子被士兵押进来; 推至阶下,他们无一例外双手被反绑,模样很是凶悍,眼下却垂头丧气; 完全受制于人; 不复往日横行霸道的作派。
谭今居于上位,看着他们落魄的样子,笑眯眯道:“看来你们近来过得很是不错啊,个个都穿金戴银了; 要是再晚些时候围剿; 是不是都要自立称王了?”
这几人都是附近山林的贼匪; 突厥人入关与朝廷南下,造成北方好一阵动荡,一些有节气的地方官还算恪尽职守; 不肯擅离守土; 但也有不少官员趁乱跟着帝驾南下,生怕被突厥人祸害。没了朝廷任命的官员; 一些地方大族不得不联合起来暂时取代衙门进行管辖裁决; 然而乱世人心浮动,许多平日里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就趁机纠结同党喽啰; 落草为寇,打家劫舍,因着人心惶惶,世道动荡; 这些人反倒如鱼得水,日子比从前还要滋润许多,有些人直接与山贼勾结,用打劫百姓得来的钱财招纳手下,将寨子越做越大。
贺融他们这次回长安,路上顺道就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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