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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骨图鉴-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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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唐玄伊的眼神却微微沉凝,说道:“仗还没打完,打完一并庆祝吧。”
秦卫羽与王君平面面相觑。
“总之,先回去吧。”唐玄伊说罢,带头先走。
其余人见状,皆笑开,然后浩浩荡荡跟随在唐玄伊身后,朝着大理寺走去。
左朗望着那浩浩荡荡的人群,心情有些复杂。
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大理寺的人,都会有种动容,仿佛时光一下回到了自己刚入御史台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运筹帷幄,有得只是誓言要替天下苍生谋福的志向。
左朗对着天空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长安的天,往日也这般令人舒畅吗?”
一旁晁非不知如何回答,他知道,变得不是长安的天,而是左大夫自己。又贪恋地吸了一口气,左朗这才道:“回去吧。”
他转过身,却见晁非视线往外多看了一眼。
“石中丞……?”
一声熟悉的“左大夫”传入耳中。
左朗停步,神色暗下,他什么也没说,也没转过头,就是这样背对着石温正。
刚要抬步,却听到石温正跪在地上的声音。
左朗下意识停下步子,但他仍旧没有看他。
石温正压下身,重重给左朗磕了一个头,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额头很快泛出血色,但他什么也没说,就是这样做着,直到左朗开口。
“听唐玄伊说……是你用性命,求唐玄伊保我?”
石温正停下,但没有抬头,也没回答。
左朗带着几分落寞地说道:“唐玄伊,是个值得追随的人。今日结束,他应该会向陛下将你调到大理寺,以后在那里,照顾好自己……别被大理寺的那群小子欺负了。”
说完,他便走了。
石温正伏在地上,忍不住哽咽,尽管努力睁着眼,可眼泪还是忍不住的落下。
他撑起身看向御史台的大门里。
左朗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今日又恰逢落雪,御史台冷冷清清。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册子,里面写满了对左大夫的叮嘱,这都是他平日会做的,叮嘱左大夫吃药,叮嘱左大夫注意左千金的生辰……还有所有重要日子的记录。
他将其双手交给晁非:“以后,左大夫就拜托给你了,晁中丞。”
晁非接过,翻看几眼,眼神略微发深,而后什么也没说,也回身走了。
御史台的大门终是关上,石温正是双膝浸在雪中,凉意渗入血液。
秦卫羽慢慢走到石温正身边,说道:“走吧,回大理寺。”
石温正点头,又抬头看了眼“御史台”那三个字。
他起身骑上马,终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雪越下越大,覆满整个长安。
第293章 理由
返回大理寺,唐玄伊却连衣服都没换,立刻朝着议事堂走去。
一众人都很困惑,事情明明都解决了,为何大理还如此神色凝重。
这气氛一点喜庆的边儿也沾不上,所以其他人也不敢提晚宴的事,不得已都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继续履行职责,王君平则跟进了议事堂。
边走着,唐玄伊便对王君平说道:“王少卿,去将这么久以来整理的关于七年前案子的所有卷宗取来,稍后御史台还会送来一些卷宗,准备接收。”
王君平愣了下:“取……?卷宗不就在大理寺吗?”
唐玄伊顿步,要如何说是他让陆云平藏起来的呢?遂也就不解释了,直接说了一个地址让他带人去取,王君平本就绕不过弯儿,所以干脆也就不想了,既然大理这么说了,他去做就是。
于是王君平接了命,立刻带人离开大理寺取卷宗。
唐玄伊依旧步履快速,念七不由跟着小跑,问道:“那……唐卿,我做些什么呢?”
唐玄伊顿步转头,原来这个小尾巴一直还跟着,他是想让她回往生阁休息,但……一是知道这个小女子必是不会同意,二是不知为何,自己也有些不想放她离开。默想片刻,说道:“跟在我身边吧。”
沈念七当即就乐了,背着小手,嘴角挂起弯弯笑意。
唐玄伊勾了浅唇,不由,慢慢用食指抚过念七的脸颊,轻柔的,温柔的。
这让念七失了神,呆呆凝望唐玄伊的黑眸,似看入那深不见底的海。
这时,有脚步声靠近,唐玄伊回头,看到了正在议事堂门口等着他的姜行卫。
唐玄伊一下定住了,先是因看到了与过去有着翻天覆地变化的他而感到诧异,再来,还有一抹见到故人后的淡淡怀念。
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却已沧海桑田。
姜行卫,已不再是当年站在大理寺议事堂前,意气风发的大理寺卿。
他的脸上多了许多岁月留下的痕迹,笑容也多了些晦暗。
那双眼底,再是找不出过去的光辉。
“玄伊。”他喃喃念道,露出一丝笑。
唐玄伊回身,正对着姜行卫,以最恭敬之礼行之。
“姜公,玄伊回来了。”
姜公?
沈念七微愣,她也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花发老人。印象里,在最后这几日,她无意间瞥见过这个人,但是因为她当时太沉痛,并没心情去打听陌生人姓甚名谁,所以也就不了了之。现在想来,这个人好像一直呆在大理寺。于是小声问道:“唐卿,他是……”
唐玄伊迟疑片刻,道:“姜行卫。”
沈念七的心脏猛地跳动一下,怔怔望着眼前这个可以说是过尽沧桑的老人。
他就是姜行卫……就是过去的大理寺卿?
就是当年……买通证人,一手促成父亲成为昭帝刺杀案内应的姜行卫?!
那一刻,念七的脑子是空的,但她没有过分的表现,只是呆呆站在那里,低下头。
“嗯。”她应了一声,便再也没说什么了。
……
关上议事堂的门,唐玄伊与姜行卫只单独二人坐在里面的案前。
在姜行卫面前,唐玄伊并没摆出大理寺卿的架势,反而依旧是如过去那般,谦卑地坐在一旁。
门外沈念七准备回房,但是走了几步,又有些在意,遂返回,轻轻靠在议事堂大门的外面。
里面,隐隐有对话声传来。
唐玄伊感觉到了门口的气息,但并没刻意点明,而是与姜行卫说道:“此时只有你我二人,有些事,便可以开诚布公的说说。姜公,为何您会被囚禁御史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囚禁……”姜行卫似乎并不愿想起这段回忆,明显苍老的脸微微皱起,“说来话长……你还记得,当时我手下的两名少卿,陆云平与谭崇俊吗?就是那个时候,陆云平与我说,调查出一些很奇怪的线索,是一些与银两和灵鬼团有关的事,后来……云平便被查出是灵鬼团的成员。当时我觉得有些地方存在疑点,所以想暗地里接着云平所查之事,委托下线继续查一查,但是没等下线回复,倪敬突然没有任何缘由的开始在朝上围攻我并借势想对我下手,我以为,我主动解甲归田他就会到此为止,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派人追杀我,后来……”姜行卫叹气,“后来,我就被左朗找到了,我以为他是来救我的,没想到竟然将我囚禁。”
“应该是左大夫看到了倪敬刺杀姜公,所以想将姜公藏起,当做未来对抗倪敬的筹码。想来……倪敬应该还不知道姜公活在世上。”
“他当然不知道了。”姜行卫冷笑一声,“他若知道,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先除掉左朗的。”
“不过,为何倪敬会突然针对姜公?”唐玄伊拇指在案几上轻轻抚动两下,“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姜行卫嗤笑:“倪敬这个人,有的是理由想要刺杀当朝大理寺卿,你不也刚刚逃出虎口?”
唐玄伊不置可否,仍旧陷入深思。
忽而一转,问道:“另外,姜公,关于沈冲一案,虽然已经有证人证明沈将军清白,但是关于为何大理寺会判定沈将军有罪……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口念七微抬眸,下意识环紧身体。
提到二十五年前,姜行卫的脸色有些微变,覆在双膝上的手攥起,半晌,说道:“是我刚愎自用,一时糊涂,没调查清楚就定案,造成了沈将军的冤情,是我该死!”
唐玄伊眯起眼睛,此时若是其他人,也许真的会被姜行卫的这番话给蒙混过去。但是偏偏姜行卫是带了他多年的上司,甚至是恩师,他不可能不了解他的为人。
姜行卫从来都是一个忠于律法,在调查上一丝不苟的人。
唐玄伊逼问:“若只是一时糊涂,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去找证人专门促成这桩冤案?何况,姜公过去一向与沈将军关系甚好,不可能这般草率。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见姜行卫久久不开口,唐玄伊索性将猜测道出:“这件事,与陛下有关吧。”
姜行卫猛然抬头。
门外沈念七也忽然侧过脸庞。
第294章 弓藏
看到姜行卫的反应,唐玄伊心中多少有了底子。
“果然,这件事与陛下有关吧。”
姜行卫愁眉席上,放在腿上的手攥得更紧,不置可否。
唐玄伊接着说道:“当初陛下同意我换念七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这案子调查的太容易,最后的幕后者皆指向陛下最信任的姜公,再来是姜公与沈将军的关系非比寻常,沈将军与陛下的关系亦不是泛泛之交,沈将军可是陛下的老师,在武家势力猖獗之时,唯沈将军与姜公誓死维护尚且年少的陛下。这样的联系,不难让人想到,当年姜公陷害沈将军,是另有目的。”
姜行卫惊讶,没想到只凭这样几个联系,眼前的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子竟可以推断出如此结论。
他垂下头,终于深吸口气,道:“罢了,反正我也已经‘死’了,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说出来总比烂死在肚中好得多。”他蓦地松开膝头上的手,“你说的没错,当年就是陛下让我给沈冲定案,让沈冲坐实这个罪名的!”
唐玄伊眸子一颤。
门外念七已经捂住了嘴,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陛下为什么那么做?”唐玄伊拢眉,“陛下与武家势同水火,没有理由维护武家,这样不会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玄伊,你错了。”姜行卫起身走了几步,望着那议事堂的角落,说道,“陷害沈将军的并不是陛下。那确实是许劭做的,许劭是真正的内应,是武承嗣的人。那件案子的调查没有任何问题,证人,刺客,都是真的。陛下只是在案子发生之后,又补上了一笔而已。当年陛下还是临淄王,被武氏幽禁宫中。陛下势单力薄,但却有不甘受武家压制的反抗之心。明面上维护李家的人都被武氏一一出去,所以陛下便想,找一个可以瞒天过海、又信得过的人,成为他在外的左右手。”
唐玄伊侧眸拢眉,似乎捕捉到了一些眉目。
“所以,陛下选中了沈冲?”
姜行卫缓慢点头:“对,因为时机正好,身份也正好。沈冲本就是陛下的老师,从小一直教授陛下武艺,所以陛下对他极为信赖,其次沈冲在朝中的关系并不好,若是出事,不会有人要求翻案,最后就是沈冲恰好被许劭诬陷,又恰好交予大理寺调查。”
“所以,姜公就顺理成章,将沈冲定为内应?”
“只是顺水推舟。”
“但沈将军呢?”唐玄伊问道,“沈将军尚有孕中妻子,不可能会同意的。”
姜行卫深深叹气,沉默了许久,说道:“我告诉沈冲,他的妻女都死了……”姜行卫说着,慢慢低下头,“当时我是真的以为他的妻子死了,我……并没想到……”
没想到,他的女儿,还活在世上。
沈念七扯了下嘴唇,闭上眼睛。
唐玄伊也沉默了,下意识看向外面,又过了一会儿,问道:“也就是说,沈冲是姜公的下线,也是陛下放在外面的线人?”
“嗯,知道沈冲的人,只有我。”
唐玄伊忽然明白了什么,蓦然抬眸说道:“难道说,陛下突然决定翻案,是因为姜公的失踪?”
“恐怕……不无关系。”姜行卫推测道,“正如我所说,从二十五年前起,沈冲就一直帮陛下在外面调查一些秘密事宜,陛下一直信任着他,而我是陛下联系沈冲的唯一途径。当年与太平联手铲除韦后,以及后来对抗太平公主这两次重要争斗里……沈冲都帮陛下立了大功。但是随着我被左朗囚禁,陛下便丢了沈冲这颗重要棋子,陛下本就多疑,满朝文武,无一信任。但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竟然又想起来此事……”
“兴许,陛下不是自己想起来的。”唐玄伊垂眸说道,“是因为有人在穰县假扮沈冲装神弄鬼,想要牵连沈博士,乃至大理寺。但我想,做这件事的人,绝对不会想到,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沈冲是无辜的。如果我没想错,陛下突然命三司调查此案,明面上是替沈冲翻案,实则是想要借助此事,看看能不能查出沈将军的下落……”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姜行卫回身对唐玄伊说道,“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当年在沈冲答应帮助陛下时,陛下曾与沈冲约定过,总有一日会还他清白。如今,由自己的女儿亲自帮沈冲证明清白,沈冲泉下有知,应该也安心了。”
但接下来,唐玄伊却忽然想起一个可能,问道:“不过,若这是真的,那沈冲……沈将军,是不是可能还活着?”
念七眸子闪了一下。
然而堂中姜行卫却低下头,艰涩地说:“这个肯能性很小……因为太多年了,若是沈冲还活着,早就自己想办法去找陛下了,既然一直没有现身,大概……”
房里一阵沉默。
而后,唐玄伊才说道:“那,接下来,姜公有何打算?要去见陛下吗?”
姜行卫摇摇头:“如今已是开元盛世,陛下早已不再是当年势单力薄的皇子或者新帝。陛下有得是更加训练有素的暗卫,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我出现了,也只会让陛下为难,不知如何安置,甚至有可能荣华没有,反而给自己找来杀身之祸。不如就此‘死’去,安度余生。”
鸟尽,则弓藏。
唐玄伊不知再说些什么了,房里归回最开始的沉寂。
姜行卫低着头,像是个疾病缠身的老人一样佝偻着背站在议事堂,脸上露出了缅怀过去的寂寞的笑颜。他虚望着外面,回想着回来时,这几日偷偷出去看到的长安景色。
“玄伊,七年,变得太快。长安,比过去繁华太多了。”
唐玄伊应声,却没接话,因为此时接什么,似乎都已经不大合适。
最初为这个地方付出过全部的人,如今,这个地方繁华了,而他们也老了。
他们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只有虚望着这不属于他们的地方,缅怀着过往的时光。
心,有些揪痛。
这时,姜行卫忽然说道:“对了,玄伊,沈冲的真相,还是不要告诉沈博士了……就让她恨我吧,这样,她会好受一些。”
唐玄伊深深吸口气,说道:“我想,她已经知道了。”
姜行卫微愣,渐渐垂下眸。
第295章 不允
离开议事堂,唐玄伊朝着往生阁走去。
路到一半,见到了正一个人靠在墙边望着天上落雪的沈念七。
此时的她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安静得像是已经融入这场雪中。
“念七。”唐玄伊轻唤了一声。
念七单薄的身子颤了下,这才注意到唐玄伊的到来,她想笑着迎她,可是嘴角却没有出息的如何也扬不起来,只得放弃,默默站在原地,回道:“唐卿。”
唐玄伊没有说话,略微侧头凝视着她。
看到唐玄伊的神情,念七便知道他已经察觉了她偷听一事,所以也不再隐藏,看着天上零星飘雪问道:“唐卿,如果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父亲是无辜之人,那么是不是最后那日,无论是否可以找到证据,陛下都不会赐予我死罪?”
唐玄伊站在她身边一同看着那雪,静默良久,说道:“我应如何回答?”
沈念七便明白了。纵是陛下知道真相,但是世人却不需要知道真相,他约定了要替父亲洗清冤屈,但是若她没有做到,陛下也会将她一起埋葬。大概正是因为姜行卫看透了这点,所以才不愿意现身。因为对如今的陛下来说,他已经再没有可用之处,只是一个知道秘密的人。回到陛下身边,也不过就是一个死。
念七垂眸无语,唐玄伊望向她素白的脸庞。
“知道真相,心会痛吗?”
念七沉思了一下,若有似无地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样一种感觉……我应该是替我父亲不值的,但是我又没有真的见过我的父亲,听到他的消息,也不过短短一月。我不想哭,也不想大吼,但是……也同样开心不起来。”由是念七笑了,“唐卿,有时我觉得,我真的不适合与活人相处,因为我真的很愚笨,永远分不清这世间真假,不知何人真心。”
唐玄伊没回话,专心地听着念七难得的人生思索。
半晌,沈念七侧头看向唐玄伊冷峻的侧颜,问道:“唐卿,你会骗我吗?”
唐玄伊浅笑下:“不一定不会。”
沈念七唇角好不容易有的一点点小弧度这便消失了,垂下眼帘有些泄气。
“那可就糟了……我看不透唐卿,一点也看不透,只能捧出全部真心,若是有朝一日唐卿骗我……”她长叹一声,仰头看雪,“那就永远不要告诉我真相,我宁在你的谎言里,圆满的死去。”
她伸出手接住了雪,雪又在她的掌心消失不见。
她望着,笑了,笑颜中又含着几分寂寞。
唐玄伊看得几分出神,伸出手,轻轻将念七搂入怀中。
他将下颌抵在她的眉间,指尖轻抚着她的脸颊,低声说道:“即便知道我会骗你,你还会相信我吗?”
念七点头:“谁让我是个傻子。”她回忆起初见他时,对他一见钟情的痴呆样子,“而且一直是个傻子,执着的傻子。”
唐玄伊还是被逗笑了,拥着她的力道又紧了些,然后陪着她看向那盘雪的天空。
“既然如此,便全心全意的相信我吧。反正……你也不能有别的选择了。”
念七眉心微微皱起,昂首看向唐玄伊:“为什么不能?”
唐玄伊勾了下唇角,俯视着怀中的她:“因为,我不允许。”
念七怔了怔,忽然觉得脸颊变得滚烫。
就在这时,唐玄伊突然问道:“对了,陛下给你赏赐时,听说你只提了许家及张然一家免罪……张然,你不恨他背叛你吗?”
想起那个人,沈念七眼眸微微深下:“在我父亲被当做反贼时,至少他,曾,站出来过。”
只有他,曾站出来过。
仅仅一句,却看透了世态炎凉。
“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想了。现在,看着我便好。”
唐玄伊收紧用着念七的手,倾下头,轻轻吻住了念七。
落雪,微风,轻轻盘旋在他们的周围,美丽而又宁谧。
……
两日后。
唐玄伊急匆匆赶往议事堂。
大理寺卫士正忙着接应御史台卷宗,在唐玄伊路过之时,王君平同步将箱盖打开,全部都是关于宗正寺的案子。
“大理,来人带话,说这些都是这几年来御史台秘查的文卷,但是相关证据几乎都被倪敬安插在朝中的眼线给抹消了。很难直接提审。”
唐玄伊随手拿了一本翻看,都是陈年旧账。问道:“左大夫还带什么话了?”
“左大夫只带两个字:缺口。”王君平顿顿,“另外还带了一句,说是……送个人来。”
秦卫羽问道:“既然如今御史台已经与大理寺联合,左大夫直接参与调查不是更好?”
“恐怕在御史台倒戈之后,左大夫已经被倪敬束住手脚。想必倪宗正正集中精力准备弹劾左大夫。”唐玄伊合上册子,从柜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又准备继续离开,“我们必须赶在他们的前面,绝不能让御史大夫这个位置再换上他们的人。”
“大理,您要去哪里?”王君平追了两步。
“王少卿,多带几个人,跟我走。”唐玄伊扬手,抛下四个字,“打开缺口。”
他走出大门,晁非正在门口等着唐玄伊。
唐玄伊没说多余的话,点了下头,直奔外走。
……
皇城,户部。
听到大理寺来人了,户部尚书窦文昌急小跑去正堂接应,虽然他的官职不在唐玄伊之下,但是满朝文武却是没人敢得罪三司,尤其是大理寺或御史台。
然而,当窦文昌来到正堂,看到唐玄伊身边带着王君平及御史中丞晁非二人后,心下“咯噔”一声。
“唐……唐大理。”窦文昌尴尬地动动唇,又紧忙堆起笑,来到正站在正堂中央的唐玄伊身后,“唐大理来户部真是罕见,窦某尚未恭喜大理沈博士沉冤得雪……”
唐玄伊回身面向窦文昌,嘴上噙着看不透的极浅的笑。
“今日前来,与沈将军一事无关,还是想来谈谈户部七年前相关账目的问题。”
窦文昌依旧笑着:“哎,这……大理,上回不是说了吗?账目没什么问题……”
唐玄伊摊开手,王君平便递上来一个木盒。
唐玄伊对着窦文昌将盒子打开。
窦文昌只看了一眼,脸色霎时大变!
“这、这——”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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